在本书中,阿诺德理查兹的文章有以下观念:社会层面的影响在整个精神分析的历史和发展过程中无处不在。本书见证了思想集体以何种方式塑造精神分析理论本质、以何种方式为之做出贡献。在第一部分,通过引用路德维克弗莱克的文章,我们看到科学知识社会学(the sociology of scientific knowledge,SSK)在精神分析知识方面的创造,以及社会传播方面的应用。在第二部分,阿诺德把他的注意力转向弗洛伊德学派思想集体的创造过程。在第三部分,他的视角转向专业组织,并扩展科学知识社会学的视野,把它运用于美国精神分析思想集体所做的尝试及所遇到的麻烦中。第四部分转向多元化视角、范式视角和政治视角。第五部分,总结科学知识社会学在专业期刊运营和管理的内外部组织动力中的应用。
第一部分:序幕
在第1章中,阿诺德回顾了精神分析知识的创建和传播。在这章的开始,阿诺德讲述了他在门宁格精神病学院(Menninger School of Psychiatry)受训期间精神分析的生物-心理-社会氛围。这一点与纽约精神分析学院巨大的医疗飞地形成鲜明对比,虽然在纽约精神分析学院随处可见20世纪伟大的精神分析师,但像门宁格那样的多学科合作团队,却令人遗憾地消失了。
这段介绍把读者带到这篇文章的核心主题,排斥和包容之间的联系谁可以成为精神分析师,谁不能。派尔斯认为,精神分析正处于围困之中,要为生存而战(Pyles,2003)。阿诺德同意这个结论,但为了改变这种困境,我们必须成为精神分析学者活动家。阿诺德所在的位置,让他接触科学知识社会学,并关注那些加速精神分析衰落的社会因素(例如身份)。
为了给科学知识社会学提供一个框架,阿诺德引用了路德维克弗莱克的文章。弗莱克表明,具有相同科学信仰的人倾向于被吸引进思想集体中,每个思想集体都有自己的思想风格。思想集体是一种人类共同体,在其中人们相互交换思想,维持知识的互动。阿诺德思考了托皮卡和纽约不同的思想集体对精神分析思想风格的塑造。
关于这些概念,阿诺德提出了教化的理念成长,或内在发展的过程。要成长得很好,或者说有教养(gebildet),就要兴趣广泛并接受大量的教育。有些思想集体要求分析师接受医学培训,有些则认为教化是首要标准。
教化的标准涉及谁可以成为分析师的讨论。实际上,教化是弗洛伊德与布里尔之间斗争的核心。布里尔坚持认为只有具有医学背景的人才能成为分析师。阿诺德仔细分析了他们二人各自的故事,并向我们展示了他们不同的人生道路是如何形成其不同的精神分析视角和结论,并被当代精神分析中不同的思想集体所拥护的。在阿诺德看来,他们的不同故事对协会组织来说是个隐喻,这可以预测:谁会被接受,谁会被排斥。最后,阿诺德思考了我们能从这个警示故事中的所学,并给出了他的建议。
第二部分:弗洛伊德及其追随者
在第2章中,阿诺德扩展了第1章的说法,进一步阐述了在哈布斯堡王朝阴影下的弗洛伊德、布里尔和弗莱克,是如何建立精神分析和科学社会学,以及如何在短时间内把精神分析带到美国的。阿诺德以弗莱克的理论为工具,探索了以上两个新领域的社会决定因素,以此来了解科学事实是如何被创造、接受和传播的。随着中欧犹太人的解放,教育成为他们通往教化的通道,包括服务于其理念的学校教育和性格塑造经历。会说德语被视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德国式的教化是他们摆脱犹太传统刻板形象、走向同化的通行证。阿诺德深入研究了布里尔和弗洛伊德不同的教育经历。布里尔可能接受了狭隘的文化教育和宗教传统,而弗洛伊德所受的教育提供给他更广阔的视角和生活体验(这是布里尔错失了的教化),这让弗洛伊德更容易进入社会、知识和专业领域。布里尔作为外乡人来到美国,他另辟蹊径进入纽约的文明城市生活,设法让自己受到教育,并公开倡导精神分析。
在第4章中,阿诺德呼吁人们从弗莱克的视角,审视弗洛伊德的身份认同,以及身份认同对创立精神分析这门学科有什么样的影响。他研究了弗洛伊德人格的三个维度:他所信奉的教化理念、当时的反犹主义,以及他的无神论。然后,阿诺德运用这些发现,向我们展示了为什么人与科学都是既定时代的产物。
最后,阿诺德阐述了由一个犹太人创立精神分析的重大意义。在这里,他再一次借鉴弗莱克的《摩西与一神教》。这部著作呈现了弗洛伊德对于其独特犹太遗产的最终洞察。精神分析的创立不仅仅是那个时代哲学的替代品,弗洛伊德还找到了哲学的解放,允许他打破其种族和宗教传统。这种解决方案使弗洛伊德摆脱了围绕他的反犹太仇恨,并推开了同化的大门。然而,这种解决方案(创立精神分析)的代价非常高,反映在他对犹太人身份的矛盾情感中。
在第5章中,阿诺德通过弗洛伊德专著中的主题,以及其他历史学家提供的轶事,继续谈论形成弗洛伊德身份认同的三条主线。在《图腾与禁忌》(1913)中,弗洛伊德认为,弑父的渴望是普遍的,这只是关于谋杀的种族遗传记忆出了错,使得良心的结构包含了自我为中心和反社会的本能。到1939年,在《摩西与一神教》中,阿诺德表明,弗洛伊德更进一步认为,除了这是一种普遍存在的记忆,还是一个典型的犹太人记忆,它被父亲-宗教的提出者摩西犯下的第二次谋杀所强化。阿诺德认为,我们已经看到弗洛伊德关于宗教和无神论的最后声明。正是在《摩西与一神教》中,影响他犹太身份认同的三条主线最终被整合。弗洛伊德的身份认同已经形成了一种无信仰的意愿:这并非源自根植于童年的个人因素(尽管这些可能很重要),而是源自社会连接的感觉,源自在终极不确定的世界里对坚定意志的愿景,他需要在一种世界观中找到表达,这种表达提供积极的方案、意义感和前进的方向。
在第6章中,我们发现弗洛伊德在思考:谁应该领导精神分析,并带领它穿越在美国的成长痛苦,布里尔一直是这个领域公开的强有力的倡导者,但是这位傲慢的移民与弗洛伊德在非医学背景的问题上存在冲突。詹姆斯杰克逊帕特南(James Jackson Putnam)是一位本地的非犹太人,似乎是一位理想的继承者,但是他更倾向于黑格尔学派的精神维度。这似乎在弗洛伊德看来是肤浅和无关紧要的。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帕特南对弗洛伊德的思想感到不解。他兴趣盎然地邀请包括弗洛伊德、荣格和费伦茨在内的小组成员,在他家位于阿迪朗达克斯山(纽约州)的憩园中度过一个周末,在此之后,他对精神分析深信不疑。然而,帕特南很快意识到分析师的性格缺陷可能对患者产生负面影响。这使他和弗洛伊德的观点产生另一个分歧。帕特南在他的《人类动机》一书中传达了这个观点,这使弗洛伊德注意到更深层的反映其性格的道德动机。最后,布里尔被选中为领导者,灵性在精神分析中的角色和功能问题再也无人提及。
第7章从对约瑟夫伯克的介绍开始,他因努力帮助R.D. 莱茵(R. D. Laing)建立金斯利霍尔社区(一个社区治疗项目)而闻名。他曾与玛丽巴恩斯合作,把精神分析与卡巴拉联系在一起而闻名。阿诺德在提到伯克的核心论点之前,先简述了弗洛伊德对神秘主义和卡巴拉的兴趣。伯克的核心论点是:虽然弗洛伊德可能是一个不敬神的犹太人,但他拥有普遍的犹太灵魂,精神分析是卡巴拉的世俗分支。
相反,阿诺德认为,精神分析植根于马克思唯物主义传统。阿诺德并没有否认哈西德主义和卡巴拉对弗洛伊德的思想有影响,但他指出,弗洛伊德还受到神经生物学、神经病学、人类学、希腊神话、文学、催眠、精神病学和精神病理学等思想的影响。
第三部分:对精神分析组织的看法
在第8章中,阿诺德介绍了美国精神分析协会(American Psychoanalytic Association,APsaA)的会员资格和认证历史。在各小节中,阿诺德和莫舍追踪了美国精神分析的历史是如何与认证、成员资格、排斥非医学背景精神分析师、内部政治权力等问题交织在一起的,尤其是在20世纪下半叶,旨在歧视性和排他性的会员认证新标准竟得以实施或合理化。这种排外的做法,最初是由布里尔强制执行的,即只允许接受过医学训练的精神分析师在美国治疗病人。
在第9章中,阿诺德阐述了精神分析衰落的原因及其面临的潜在危机。治疗的经济效益已经变得难以管理,与此同时公众对它的需求也急剧下降。分析师候选人的数量在降低,患者人数减少,保险覆盖面减少,在精神科和学术部门的代表人数减少。分析师正在逐渐淡出这个行业,能代替他们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弗洛伊德认为,科学建立在经验模型基础之上,阿诺德则认为,精神分析知识的传播变得更加受政治驱动:培训分析师系统中的精神分析知识,已经导致它成为一种意识形态而永恒存在,并在精神分析组织和机构的结构中处于独裁地位。
阿诺德提醒我们,如果不在开放的环境中进行探索性努力,精神分析就什么也不是。当探索性的检验和挑战被压制时,精神分析理论就变成了意识形态。此外他指出,对许多分析师来说,精神分析既不是意识形态也不是神学,而是一种智力刺激,是人性及人文努力在情感层面收获的奖赏,在这里常规受到创造性的挑战,创新也受到传统的约束。阿诺德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这实在太珍贵,我们绝不能丢失。他认为,现在是时候让我们重新沉浸在更大的好奇心、创造力和自由的知识世界中,再次重返精神分析领域。
在第10章中,阿诺德描述了美国精神分析协会为建立包容性的程序和民主结构所做的努力及失败,以及其所具有的含义。他认为,1946年在美国精神分析协会重组期间成立的职业标准委员会(Board on Professional Standards, BoPS),就像是美国精神分析的凡尔赛条约。它企图通过强制推行不合情理的、不民主的、最终站不住脚的重重壁垒,在不稳定的派系之间创造和平。这些排外的手段现在威胁到美国精神分析协会的生存,对此我们要小心。
阿诺德继续阐述他悲观的人口统计数据:分析师成员的不断老龄化,新成员和候选人的人数下降。不难看出,财政上的危机也迫在眉睫。这些问题都集中在1946年的重组和职业标准委员会的政策上,以及它不愿接受监督的问题上。这里,阿诺德简述了自那时起职业标准委员会的发展历史。这种失败的解决方案的一个例子,是1938年它对非医学背景人员的精神分析培训和对实践的排斥。职业标准委员会仍然致力于这种成员限制。协会新近授予的成员在未来几年所做出的决策,将决定美国精神分析协会是否可以转变为一个充满活力和前瞻性的专业组织,或者是否会因年轻精神分析师的主导而凋亡。
精神分析一直以来都在不断地讨论它作为一门学科和社会机构的身份。阿诺德一方面考虑科学在精神分析中的地位,另一方面考虑我们学科的解释性本质。他的目标是阐明精神分析知识的类型学(typology),将精神分析的特征概括为一种治疗形式、智力运动和理论体系。这种类型学将精神分析视为一种思想集体,通过交换和维护思想来影响其成员。要成为一个全面的精神分析思想家或实践者,必须能够在三种知识领域间轻易地转变:人文科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每个领域都有自己的真理标准,我们所面临的挑战是要知道何时应该采用哪些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