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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苑长春》由美国作家玛金罗琳斯创作于1938年,根据佛罗里达林区一位老人的童年回忆创作改编,发行后登上美国畅销书榜首并持续140周,于次年获得普利策文学奖。后入选 美国文学系列邮票主题,被誉为关于童年、勇气、亲情、梦想的经典文学,影响数代美国人。
1946年,米高梅公司改编为电影,由克拉伦斯布朗执导,格利高里派克、简惠曼、小克劳德贾曼等主演,获得第19届奥斯卡最佳艺术指导奖与最佳摄影奖。
1983年,日本改编为动画,译名《仔鹿物语》。1991年上映同名电影。
至今,该小说被翻译成20种语言,在133个国家出版,受到不同地域和文化人们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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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鹿苑长春》讲述在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后的垦荒时代,一个同父母生活在佛罗里达岛地的男孩乔迪与一岁小鹿间的故事。爸爸在牧师家庭长大,正直善良,因经历战争后厌倦了与人相处的世俗,带着妻子奥拉远离城镇,选择佛罗里达的巴克斯特岛地,过着狩猎农耕的生活。家中的生计依赖于自然选择,时常受到岛地周围野兽的威胁,尤其是经常出没偷食家畜的棕熊大笨脚。因为自然环境的严酷,夫妻两人连续夭折了3个孩子,以至于乔迪诞生后,妈妈奥拉因为遭遇太多次失去,对儿子不抱有太多疼爱,也许是向现实的冷酷低头,看待事物抱有异常冷漠的清醒。爸爸彭尼从小在家中担起大梁,了解天真无邪的珍贵,反而给乔迪加倍的疼爱,试图延长乔迪无忧无虑的童年。在丛林里,有变幻的迷人风光,也有让人惊叹的动物奇观。乔迪一直喜欢听猎人讲在狩猎途中的奇遇,期待自己能与动物亲近。他跟着爸爸狩猎,追踪大笨脚,爬在树上看鹿妈妈带着小鹿啃食树叶,与爸爸抓到罕见的白色浣熊、在克拉克莎草丛中钓鱼,遇到高鸣鹤跳沙龙舞;他跟着巴克.福利斯特在月光下的玉米地里猎狐,去松树干掏蜂蜜;与好友草翅膀喂养小浣熊、欧洲灰雀,一起看西班牙人后裔穿过古栈道,一起数天上米诺鱼般的星星生活就像他给自己在灰岩坑水塘边造的小水车,随着时间的流水,悠然转动,奏出欢快的乐章,似乎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然而乔迪作为独子,在偏远岛地,一直是孤寂的。他希望能像爸爸彭尼一样拥有只对自己忠诚的宠物。因为口粮不足,妈妈却一直拒绝驯养动物。直到有一天,在乔迪跟随爸爸追踪走失家猪的途中,遭遇危机,也遇到了那头刚出生不久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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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作者
玛金罗琳斯
Marjorie Kinnan Rawlings
1896-1953
美国作家 生于华盛顿,
毕业于威斯康星大学, 在纽约担任多年记者、编辑
创建了佛罗里达边远林区的地方文学
先后获得普利策奖、 欧亨利奖、兰登书屋终身畅销奖
创作的两部长篇小说《鹿苑长春》和《十字小溪》先后荣获普利策文学奖
代表作《鹿苑长春》《十字小溪》《一位年轻姑娘》《南方月亮下》《金苹果》等
绘者
N.C.韦思
Newell Convers Wyeth
18821956
美国现实主义绘画大师
一生创作近4000幅画作
画作现收藏于布兰迪万河博物馆 、波特兰艺术博物馆和法恩斯沃斯艺术博物馆。1997年,他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宾夕法尼亚州查兹福德小镇墨菲路)被美国政府指定为国家历史地标之一。
译者
梅静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翻译硕士
译有《柳林风声》《小鹿斑比》《小公主》《威士忌海滩》《孪生姐妹》《想飞的乔琪》《布谷鸟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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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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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水车
第二章 乔迪的家
第三章 飞来横祸
第四章 猎熊
第五章 草翅膀
第六章 大快朵颐
第七章 一桩好买卖
第八章 意外收获
第九章 灰岩坑
第十章 夜晚的奇遇
第十一章 猎鹿
第十二章 仗义相助
第十三章 告别奥利弗
第十四章 危机
第十五章 新伙伴
第十六章 偷蜜和猎狐
第十七章 痛失好友
第十八章 怀念草翅膀
第十九章 暴风雨
第二十章 暴风雨后的森林
第二十一章 瘟疫
第二十二章 储粮
第二十三章 狼群的夜袭
第二十四章 猎狼
第二十五章圣诞节前夕
第二十六章 追捕大笨脚
第二十七章 送别
第二十八章 孤狼
第二十九章 闯祸
第三十章 爸爸病了
第三十一章 无计可施
第三十二章 再见,小鹿
第三十三章 别了,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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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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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水车
醒来后,他还以为自己不在溪岸边,而是身处另一个世界。所以,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仍在梦中。太阳已经落山,所有的光影都消失了。橡树黑色的树干不见了,绿得发亮的木兰叶不见了,野樱桃树枝上斑驳的金色光边,也不见了。眼前灰蒙蒙的,他躺在一片薄雾中。这雾好似瀑布氤氲出的水雾,弄得他痒痒的,却并不湿润,反而是温暖又干燥的。他翻了个身,头顶的天空宛如哀鸽柔软的灰色胸脯。
他平躺着,像株幼苗般汲取着濛濛细雨,直到脸和衬衫都已濡湿,才离开小窝。突然,他顿住了。他在泉边熟睡时,有头鹿来过这里。那串新鲜的脚印从东岸一直延伸到水边,尖尖的,正是母鹿的脚印。沙地上的脚印很深,看来是头体形颇大的成年母鹿。没准儿,它正怀着小鹿呢。它一路走到泉边,痛快地畅饮了一番,丝毫没发现睡在一旁的他。接着,它嗅到了他的气味,顿时慌乱地打起转来,然后便奔向对岸的沙地,留下了一长串凌乱的脚印。也许,它根本没喝到水,一闻到他的气味,就飞快地转身逃了,扬起一片沙尘。他想,但愿它现在别口干舌燥、大眼汪汪地躲在灌木丛中盯着自己。
他四下打量了会儿,寻找其他足迹。岸边有好几串松鼠的脚印,它们果然向来胆大。另一边还有只浣熊的脚印,看上去就像留着锋利长指甲的手掌印。虽判断出是浣熊的脚印,但他无法确定这串脚印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只有爸爸能判断出这些野生动物经过的确切时间。不过,他确定,肯定来过一头母鹿,接着又被吓跑了。他再次转向小水车,它仍稳稳地转动着,仿佛一直都在那么转着。棕榈叶叶片虽然柔弱,却透出一股勇敢的力量,潺潺地扫过清浅的水面,在细雨中闪闪发亮。
乔迪望了望天,灰蒙蒙的,既看不出现在到底什么时候了,也说不清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他跃上西岸,那边很开阔,满满的全是光滑冬青
。正踌躇着要不要离开之际,雨悄然停歇,轻柔一如它之前的悠然而来。西南方飘来一阵微风,太阳出来了,白色的云朵翻卷着聚在一起,形成大团大团不住涌动的羽毛长垫枕。东边,一道优美绚烂的虹桥划破长空。乔迪觉得,只要看着它,就足以让他欣喜若狂。大地一片葱绿,澄澈碧蓝的天空被雨后的阳光染上一片金黄。所有的树木、青草和灌木丛都缀着雨珠,闪闪发亮。
一股喜悦之情就如那泉眼中涌出的溪流,无法控制地在乔迪心中翻腾。他抬起双臂,与肩齐平,像展翅的蛇鹈般旋转起来。他越转越快,直到心中喜悦的漩涡似乎就要炸开为止。晕眩中,他闭上眼睛倒了下去,四仰八叉地躺在洋苏草地上。身下的大地似乎也在跟着他一起旋转。他睁开眼,头顶四月的天空和棉花般的云朵,似乎也在旋转。男孩、大地、树木和天空,都在旋转。等到旋转停止,头脑终于清醒过来时,他站了起来。虽然仍旧头晕目眩,他却松了口气。如此美妙的四月天,还会像任何普通的一天那样,再次出现的。
第十章 夜晚的奇遇
突然,他听见爸爸鹌鹑般的口哨声,这是他们猎松鼠时的暗号。乔迪放下鱼竿,回头望了一眼,确保自己还能认出那片为避免日晒,用来遮蔽鲈鱼的草丛。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朝唤他的爸爸走去。
彭尼悄声说:跟上,咱们悄悄地靠过去。
他伸手一指,那些高鸣鹤在跳舞呢!
于是,乔迪看见了远处那群巨大的白鸟。他觉得,爸爸的眼睛简直跟鹰眼似的。他们四脚着地,慢慢地朝前爬去。彭尼时不时便卧倒在地,惹得乔迪也跟着趴下去。终于,他们来到一丛高高的克拉莎草前,彭尼示意,就躲在这后面。那些鸟如此之近,乔迪觉得,自己似乎都能用这根长长的钓竿触到它们。他睁大眼睛,数了数那些放声高歌的鹤,一共十六只。
鹤群跳的沙龙舞简直跟卢西亚镇上的一模一样。两只洁白的鹤笔直地站在一旁,发出一种半是高鸣、半是歌唱的古怪乐声,旋律和舞步都不规律,别的鹤则围成一圈,圈子中央,几只鹤按逆时针方向不停地移动。两位乐师奏乐,舞者们则扬起翅膀,交替着抬脚而舞。它们把头深深地埋进雪白的胸脯里,抬起,又埋下,无声的动作显得既笨拙,又优雅。这是一场庄严的舞蹈。翅膀翻飞,上下间犹如舒展的手臂。外圈的鹤曳足而行,转了一圈又一圈,中央的那群鹤则陷入一种缓慢的狂热中。
突然,所有动作都戛然而止。乔迪以为舞蹈结束了,或者就是他们这两个闯入者被发现了。两位乐师踏入圈子,另外两只接替了它们的位置。片刻的停顿后,舞蹈又开始了。清澈的沼泽倒影出鸟儿们的身影,那是十六个雪白灵动的身影。一阵夜风拂过,克拉莎草丛轻摇着弯下了腰。水面荡起层层涟漪。落日的余晖为这些白色的身影染上了一抹瑰色。它们仿佛一群神鸟,在神秘的沼泽翩翩起舞。克拉莎草随着它们轻摆,清浅的塘水和脚下的泥土,似乎也动了起来。大地、斜阳、晚风和天空,都随着这群鹤舞起来了。
鹤群们扬起翅膀时,乔迪觉得,自己的手臂似乎也随着呼吸起起落落。太阳已经落到克拉莎草丛后去了。沼泽一片金黄。高鸣鹤也被染成了金色。远处的硬木林已经一片幽暗。夜色爬上莲叶,水也变黑了。鹤群比任何云朵、白夹竹桃花或百合都白。突然,它们全都飞了起来。也许是这一小时的舞蹈已经结束,或者是一条大嘴鳄鱼钻出水面,惊飞了它们吧。乔迪虽然无法确定真实原因,但它们就是飞走了。夕阳下,它们绕了一个大圈,那种只有飞行时才能听见的奇特鹤唳久久不歇。接着,它们排成长长的一列,消失在西方天际。
彭尼和乔迪直起腰,站了起来。蹲伏了那么久,两人都有些腿脚抽筋。克拉莎草丛已经沉浸在一片暮色里,池塘几乎都看不清了。暮色四合,整个世界都渐渐融入黑暗之中。他们转向北方,乔迪找到了他的鲈鱼。两人折向东方,把沼泽远远地甩在身后,然后又转向了北方。夜色渐浓,小径也愈发幽暗起来。他们在小径与丛林小道交会处再次东转,才完全确定没走错路。因为丛林小道两旁的植物已经茂密得犹如两道墙。灌木丛里一片黑暗,小道犹如一条深灰色的沙质长地毯,落脚无声。不时有小动物从他们面前窜过,闪入丛林。一头豹的嘶吼声远远地传来,夜鹰呼啸着从他们头顶掠过。两人一言不发,默默地走着。
家里,面包已经烤好等着他们,长柄平底锅里的猪油也已经烧热了。彭尼点燃一根多脂松材做火把,举着去畜栏干杂活。乔迪在门廊后借着炉火的一束微光杀鱼刮鳞。
巴克斯特妈妈把鱼块裹上粗粉,炸得酥脆金黄。一家人埋头大吃,话都顾不上说了。
巴克斯特妈妈问:你们这两家伙怎么了?
他们还是一声不吭,因为他们的心思既不在吃上,也不在这个女人身上。父子俩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在对他们说话。他们刚刚目睹了一场世间罕有的奇景,还沉浸在那惊人的美丽中,难以自拔。
第十四章 危机
这下,他可以轻松地接受事实了。爸爸被一条响尾蛇咬了,很可能就此丧命。帮忙的人已经在路上,他也把该做的事做完了。他明白自己在恐惧什么。所以,这恐惧也不再那么可怕。他决定不跑了,稳稳地走回家去。他应该可以为自己借匹马的,结果还是不敢。
前方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然后,雨声突然消失了。灌木丛或许要像以往时常发生的那样,刮起一场风暴,周围的空气里似有一股微弱的亮光。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拿着爸爸的枪,他把枪甩到肩上,专挑坚实的路,飞快地往前走。米尔威尔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赶到布兰奇呢?毫无疑问,老医生肯定是醉醺醺的,问题是,他到底有多醉呢?如果他可以从床上坐起来,出诊就没问题。
很小的时候,他曾去过医生家。他至今还记得那座阳台很大、建得很不规则的房子。房子被茂密的植被围在中央,慢慢地腐朽着,正如医生也在慢慢衰老一样。他记得,屋里的蟑螂和蜥蜴跟外面茂密葡萄藤里的一样多。他记得老医生躺在一床蚊帐里,酩酊大醉,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样子。遇到有人来叫时,他会懒懒地爬起来,虽然走起路来还是东倒西歪,但他的心和手,都是温柔的。无论有没有喝醉酒,他都是远近闻名的好医生。他要是能及时赶到,乔迪想,那爸爸就有救了。
他从福里斯特家的小路转入一条大道,这条大道一直向东延伸至他爸爸的垦地。前方还有四英里路,如果地面坚实,那他一个多小时就能走完。但松软的沙土路和黑暗似乎都在阻碍他,让他步履蹒跚。一个半小时能回家就不错了,没准儿还得两个小时。他时不时便要趔趄一下。空气中的光亮犹如蛇鹈扎入河里一般,也钻进了幽暗的灌木丛。路两边的植物越靠越近,路也越来越窄了。
突然,东边响起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矮栎丛中似乎有脚步声,但其实那不过是雨点砸在树叶上的声音。他从未怕过黑夜或黑暗,因为彭尼总是走在他前面。现在,他却孤身一人。他难过地想,爸爸现在是因毒液而肿胀地躺在路上,还是已经被赶到的巴克救起,正躺在他的马鞍上。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他曾和爸爸在维吉尼亚栎下躲过很多次暴风雨,因为两人都被困在一起,所以那时的雨是友好的。
突然,灌木丛中响起一阵咆哮声,有什么异常敏捷的东西,悄无声息地从前方掠过,那股麝香味还留在空中。他不怕猞猁或野猫,但如果是豹子,那可是连马都敢攻击的。他的心狂跳起来,手摸到爸爸的枪。它已经没用了,因为两边枪筒里的子弹都已被彭尼打完,一边打了响尾蛇,一边打了母鹿。他腰间还别着爸爸的猎刀。要是带着奥利弗送的那把长猎刀就好了。彭尼说,没有适合的刀鞘,带如此锋利的一把刀太危险。安全地待在家里,躺在葡萄架或灰岩坑底时,他曾想象过自己用那把刀精准地扎入一头熊、一匹狼或一头豹的心脏。此时此刻,他却再也没有了那股豪气。一头豹子的利爪,肯定比他快得多。
无论是什么动物,它都已经离开。他加快脚步,匆忙间更是踉踉跄跄。他觉得自己听见了狼嚎,可那声音太远了,或许只是风声而已。风越刮越猛,远远地就能听见它的呼号,仿佛正跨越某个黑暗深渊,在另一个世界肆虐。突然,风势暴涨。他听见它像一堵移动的墙,朝这边逼来。前方的树木枝叶狂摆,灌木丛哗哗作响,纷纷倒向地面。暴风雨怒吼着,朝他砸来。
他低下头,奋力顶风前行,只是片刻时间,便已浑身湿透。雨水从后脖颈灌入,一直流过裤子,沉重的衣服让他更加步履维艰。他停下脚步,转身背对着风,把枪插在路旁,脱下衬衫和裤子,卷成一团。然后,他提枪,光着身子,在暴风雨中继续前行。雨水直接打在裸露的肌肤上,让他觉得既清爽,又畅快。一道闪电划过,这苍白的身体把他吓了一跳,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堪一击,这是个极不友善的世界。他光着身子,迷失在这片黑暗的暴风雨里,没人想得起。死神在灌木丛中游荡,忽而在他身前身后乱窜,忽而像豹子般潜行。它庞大而无形,它是他的敌人。
一想到爸爸已经死了,或快要死了,他就觉得难以承受。于是,他跑得更快了,想借此甩掉这个念头。彭尼不能死。狗可以死,熊、鹿甚至其他人都可以死。那些死亡他都可以接受,因为它们都离得很远。但他爸爸不能死。大地或许会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灰岩坑。这事他可以接受。但没有彭尼,就没有大地。没有他,一切都不复存在。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啜泣起来,泪水流进嘴里,一片苦涩。
他像哀求福里斯特们一样,哀求黑夜:求求你
他喉咙生疼,腿像灌了铅般沉重。闪电划过,照亮了前方的空地,他已经走到那片被废弃的垦地。他猛地冲了进去,蹲在老栅栏边躲了一会儿。风刮到身上,感觉比雨还冰冷。他哆嗦着站起身,继续往前走。刚才的停留让他觉得更冷了。他想跑起来,好暖和暖和,可剩下的力气只够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前行。雨水让沙地变得凝实,所以走起来便稳当、容易了些。风势减弱了,倾盆大雨也变成连绵大雨。他绝望而麻木地往前走着,觉得自己肯定要永远这么走下去时,却突然经过灰岩坑,抵达了垦地。
巴克斯特家的木屋烛火明亮。马儿们嘶鸣着,不住地用蹄子刨着沙地,栅栏的板条上拴着三匹马。他穿过栅栏门,走进屋子。不管那里面曾经发生了什么事,现在都已经过去。没人奔出来迎接他。巴克和米尔威尔坐在空壁炉旁,斜靠在椅子里,随意交谈着什么。瞥见他后,两人说了句嗨,小家伙,就又继续聊他们的去了。
巴克,被蛇咬了的特维斯特死掉时,你没在那儿。彭尼就算喝威士忌,估计也不管用。特维斯特踩上那条响尾蛇时,可醉得跟个呆瓜一样。
是啊,要是被蛇咬,我可得喝饱了,没准儿还能大难不死呢。不管哪天,我都宁愿醉死,也好过清醒着。
米尔威尔冲壁炉啐了一口。
别着急,他说,你会如愿的。
乔迪很害怕,根本不敢向他们提问。他走过他们,进入爸爸的卧室。两侧床边分别坐着妈妈和威尔逊医生。老医生没有转过头。妈妈看见他,也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她走到梳妆台前,拿出干净的衬衫和裤子,递到他面前。他扔下那捆湿漉漉的衣服,把枪靠在墙上,慢慢走到床前。
他想:如果他现在不死,就不会死了。
床上的彭尼动了动,乔迪的心顿时像小兔子般跳了起来。彭尼呻吟着呕吐起来,医生赶紧俯下身,递过一个盆子,并扶住他的头。彭尼的脸又黑又肿,他没东西可吐,但还是无法控制地干呕了一阵,模样极其痛苦。终于,他气喘吁吁地躺了回去。医生从被子里摸出一块用法兰绒包好的砖头,递给巴克斯特妈妈。她把乔迪的衣服放在床脚,走向厨房,再去把那块砖头烧热。
乔迪轻声问:他情况很糟糕吗?
很糟糕。眼看着像要熬过去,接着又不行了。
彭尼睁开肿胀的双眼,瞳仁扩张得厉害,一双眼睛似乎都变成了黑色。他动动胳膊,它已经肿得像小公牛的大腿那般粗了。
他暗哑地说:你会着凉的。
乔迪摸索着穿好衣服。医生点了点头。
能认出你,是个好现象。这还是他受伤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乔迪心中顿时一片柔软,有些疼,又有些甜。爸爸即便如此痛苦,还在关心他。彭尼不能死,绝对不能。
他说:他一定会熬过去的,医生。想起爸爸曾经说过的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巴克斯特家的人虽然矮小,但都很结实。
医生点点头,冲厨房喊:现在,我们试试喂他点热牛奶吧。
眼看有了希望,巴克斯特妈妈激动得连连抽泣,乔迪也凑到炉边。
她呜咽着说:真不知道我们怎么遇到这种事,如果他真的死了
乔迪虽嘴上说着妈,不会的,但还是又一次背脊发凉。
他出门找柴火,好把火烧得更旺。暴风雨正朝西方转移,云层就像正在行军的西班牙军队,狂卷而去。东方的天空明亮璀璨,繁星点点。一阵风吹过,清新而凉爽。他抱着满怀松脂肥厚的柴火进了屋。
他说:明天天气会很不错的,妈。
只要天亮的时候他还活着,那就是好天。她又落下泪来。泪水滴进炉里,嘶嘶作响。她提起围裙,擦了擦眼睛,说:你把牛奶端进去吧,我给医生和自己弄杯茶。我饭都没吃,正在等你们回来,巴克就带着你爸进来了。
他记得,自己多少还吃了点儿东西。此刻,他却想不起任何好吃的东西了。舌头上要有食物的念头,也变得毫无趣味,既没有营养,也没有滋味。他努力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把牛奶端了过去。医生接过牛奶,凑近床上的彭尼。
孩子,你把他的头扶好,我来喂他。
彭尼放在枕头上的头很重,乔迪胳膊都抬疼了。爸爸的呼吸很沉重,就跟喝醉酒的福里斯特们一样。他的脸也变了颜色,暗绿暗绿的,活像青蛙的肚皮。一开始,他还咬着牙关,抗拒伸进来的汤匙。
医生说:张嘴,否则我就叫福里斯特兄弟来撬了。
肿胀的嘴唇这才张开,彭尼喝了一些,就转开了头。
医生说:好吧,不过,你要是敢吐出来,我就再多喂点。
彭尼开始出汗了。
医生说:很好。对于中毒的人来说,出汗就是好事。老天啊,如果不是大家都没威士忌了,我一定能让你出汗。
巴克斯特妈妈端着两个盘子走进卧室,盘子上放着茶和素饼。医生接过给他的那盘,放在膝上搁好。他喝茶的样子,津津有味中似乎又带了丝嫌恶。
他说:茶不错,但还是比不上威士忌。
这多半是乔迪认识他以来,他最清醒的时刻。
一个好人竟被蛇咬了,他悲哀地说,而且,全县都没有威士忌。
巴克斯特妈妈闷闷地说:乔迪,想吃点什么吗?
我不饿。
他也像爸爸一样想吐。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感觉到毒液正顺着血管,攻击他的心脏,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
医生说:但愿他别把那些牛奶吐出来。
彭尼已经睡熟了。
巴克斯特妈妈坐在摇椅里,边小口地喝着茶,边啃饼。
她说:上帝连麻雀的死都看得到,他或许会来帮帮巴克斯特家的。
乔迪走进前屋。巴克和米尔威尔已经躺倒在鹿皮地毯上。
乔迪说:妈妈和医生在吃东西。你们饿吗?
巴克说:你进来的时候,我们刚吃完。别管我们。我们在这睡会儿,等等看最后的结果。
乔迪蹲了下来,他很想跟他们聊聊天,聊狗、聊枪、聊狩猎、聊所有活人会做的事都行。巴克已经开始打鼾,乔迪蹑手蹑脚地走回卧室。医生在椅子里打盹。妈妈移开床边的蜡烛,又回到她的摇椅里。摇椅晃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她也打起盹来。
乔迪觉得,现在似乎只有他和爸爸两个人了。守夜的任务落到他肩上。如果他保持清醒,努力和那在睡梦中备受折磨的人共同呼吸,努力为自己、也为他呼吸,就一定能让他继续活下去。他像睡着的爸爸那样,深深地吸着气。这么做让他一阵眩晕,他有些头晕,肚子也空空的。他知道,如果吃点东西,肯定会感觉好些,可他一点儿也不想吃。他坐在地上,头枕在床边,开始回想这天发生的事,就好似在走一条回头路一般。他不禁觉得,比起那狂风暴雨的夜晚,待在爸爸身边的确要安全得多。他发觉,很多独自面对时会害怕的事,只要跟彭尼在一起,就不怕了。让他一直都惊恐不已的,只有那条响尾蛇。
他想起那颗三角形的脑袋,那快若闪电的攻击,和那俯下身子、警惕地盘成一圈的蛇身。他不禁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从容地走进林中了。他想起爸爸冷静的射击和两只狗的恐惧。他想起那头母鹿,还有那贴在爸爸伤口上的温暖鹿肉。他想起那只小鹿,猛地坐直身子。那只小鹿就像他一样,独自待在黑夜里。这场或许会夺走他父亲的灾难,已经夺走了它的妈妈。电闪雷鸣中,它一定淋着雨,饥饿、迷茫地挨着死去的妈妈,等着那已然僵硬的身体站起来,给它温暖、食物和安慰。他把脸埋进从床上耷拉下来的被子里,痛苦地哭了起来。对死亡的痛恨和对孤寂的同情,狠狠地撕扯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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