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之家
埃伦娜·比利亚格拉 ①
梦见诗人们都赶去词语之家。词语都被存放在古旧的玻璃细瓶里,正等待着诗人们,她们自告奋勇,疯狂地期待被选上:她们恳求诗人们看看、闻闻、摸摸、舔舔她们。诗人们打开细瓶,用手指摸摸词语,然后用舌头舔一舔或者蹙鼻嗅一嗅。诗人们四处寻找他们不认识的词语,也寻找他们曾经认识却早已忘却的词语。
在词语之家中有一个颜色桌,几个大盘子里的各种颜色纷纷自我推荐,每位诗人选取他所需的颜色:柠檬黄或阳光金,深海蓝或烟熏蓝,火漆红、血红或葡萄酒红……
读者的功能 ( 二 )
那是塞萨尔·巴列霍 ① 逝世半个世纪的时候,有许多纪念活动。在西班牙,胡利奥·贝莱斯 ②
组织了一系列的讲座、研讨会和印刷出版,还举办了一个展览,展出了诗人、他的乡土、他的时代和他的人民的图片。
就在那几天里胡利奥·贝莱斯认识了何塞·曼努埃尔·卡斯塔尼翁,于是所有的纪念活动都与之相形见绌。
何塞·曼努埃尔·卡斯塔尼翁是西班牙内战中的陆军上尉,他为佛朗哥而战,战斗中他失去了一只手,并获得几枚军功章。
战后不久的一个夜晚,上尉偶然发现了一本禁书。他斗胆读了一行诗,读了两行,之后就欲罢不能。卡斯塔尼翁上尉,胜军英雄,整个晚上、通宵达旦地、如痴如醉地一读再读塞萨尔·巴列霍,战败者的诗人的诗。那天天亮之后,他提出退役,不再从佛朗哥政府那里拿任何一分钱。
后来,他被投进了监狱,之后他流亡了。
① Cesar Vallejo ( 1892-1938 ),秘鲁著名诗人。
② Julio Velez ( 1946-1992 ),西班牙诗人。
人类声音的礼赞 ( 一 )
舒阿尔族 ①
印第安人,即所谓的野蛮人,砍下战败者的头颅。他们砍下头颅,把它缩小,缩到可以用一个拳头攥住,这样战败者就不能复生。但是在嘴没被封住之前战败者并没有被完全征服。因此舒阿尔人用一根永远不会腐烂的线把他的嘴唇缝起来。
① 舒阿尔 ( Shuar
)是亚马孙河流域人口最多的土著部族,英勇善战,在历史上曾顽强地抵御了印加人和西班牙殖民者的入侵。由于舒阿尔人好战,以猎取敌人的头颅来庆祝胜利,并且用一种独特的加工方式来缩小和保存头颅,当时的西班牙殖民者称他们为希瓦罗人(
Jivaros, Xivaros o Jibaros ),即野蛮人。
艺术的定义
——“波尔蒂纳里 ① 不在。”波尔蒂纳里总这么说。他很快地探出头,然后使劲关上门,消失了。
那是30年代,那时候巴西四处抓捕赤色分子。波尔蒂纳里已经流亡到蒙得维的亚。
伊万·科迈德 ② 不属于那个时代,也不属于那个地方。但很久之后,他穿过时间帘幕的小洞,告诉我他所看到的:
坎迪多·波尔蒂纳里画画,从早到晚,从晚到早。
——“波尔蒂纳里不在。”他总是这么说。
那时候,乌拉圭的共产主义知识分子要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表态,于是就咨询这位伟大同志的意见。
——“我们知道您不在,大师。”他们说着,并请求道:
——“但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儿时间呢?就一点儿时间。”
他们跟他讲述了缘由。
——“我不知道。”波尔蒂纳里说。
他接着说:
——“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艺术是艺术,要么是狗屎。”
① Candido Portinari ( 1903-1962
),巴西新写实主义派画家,1947年加入巴西共产党,后流亡到乌拉圭,1951年回国。
② Ivan Kmaid ( 1932-1998 ),乌拉圭著名记者和文人。
艺术的语言
奇诺洛佩 ① 原来在哈瓦那卖报纸、擦皮鞋。为摆脱贫穷,他去了纽约。
在那儿,有人送了他一台老式相机。奇诺洛佩以前从没碰过照相机,但他们告诉他很简单:
——“你从这边看,按那儿。”
他来到大街上,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枪声。他钻进一家理发店,端起相机,从这边看过去,在那儿按了一下。
理发店里,黑帮分子乔·阿纳斯塔西亚 ② 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当时他正在那儿修面。那是奇诺洛佩职业生涯中拍的第一张照片。
他挣到了一大笔钱。那张照片大获成功。奇诺洛佩成功地拍摄到了死亡。死亡就在那里,不在死者身上,也不在凶手身上。死亡在目睹了死亡的理发师的脸上。
① Chinolope,古巴著名摄影师。
② 原文是Joe Anastasia,根据资料,应为阿尔伯特·阿纳斯塔西亚
( Albert Anastasia,1902-19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