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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气作者八宝粥粥青春救赎之作,校园初恋 一见钟情 暧昧拉扯 双向救赎,新增出版番外《长情》。
清冷野玫瑰 辛月×炙热护花人 陈江野。在遇见辛月的那一刻,陈江野才惊觉人间值得。
他的玫瑰要向最广阔的天空生长,成为永悬不落的月亮。
陈江野在过往的岁月里,肆意不羁、随性洒脱。因为辛月,他学会了隐忍。
随书附赠:得偿所愿海报 情绪Q萌贴纸 情话卡 治愈诗集 电子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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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她是山间倔强生长的玫瑰,
他是城中炙热肆意的野火,
两人之间横亘着银河般的距离,
却在一眼对视间,纠缠万年。
从此玫瑰不必浑身长满尖刺,
烈火般的少年也学会了克制与守护。
爱,是这个世界最浪漫的词语。
那年傍晚,火烧云下,她听到了只属于盛夏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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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八宝粥粥:
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擅长描写炙热的青春爱情故事,人设新颖,梦幻多彩。
代表作品:《炙野》《装乖》《失火》《咬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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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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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
第Y章 初遇
第二章 悸动
第三章 炙热
第四章 肆意
第五章 真心
第六章 月色
第七章 蝉鸣
第八章 红绸
第九章 依偎
下册:
第十章 誓言
第十一章 守护
第十二章 救赎
第十三章 克制
第十四章 有风
第十五章 天光
第十六章 玫瑰
第十七章 炙吻
第十八章 尾声
番外 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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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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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
第一章 初遇
傍晚,太阳一寸一寸地沉入青山背后,西斜的阳光映照在乡野间,在泥地上显现出树木的影子。夏日白昼绵长,直至太阳完全隐没,天也没黑全,天边弥漫着大片火烧云,别是一番热烈光景。
辛月掀起戴着的鸭舌帽,仰头看向天际,霞光映入她的眼底,晕出了一片淡淡光影。
她的眼睛本就生得极美,此刻盛满夕光,更是漂亮。
“轰轰轰——”
身后传来老式摩托车驶来的声音,辛月收回目光,顺手将帽檐压低。
摩托车发出的轰鸣声逐渐靠近,骑车的是个男人,五十来岁,长相刻薄,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
男人靠近辛月后便放缓车速,在确定眼前这个背着一箩筐猪草、低着头、戴着鸭舌帽的少女是辛月后,他立马哎呦了一声,半边眉毛也往上挑起,开始调侃:“这不是大明星嘛,大明星还亲自割猪草啊?”
辛月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男人见辛月完全当他是空气,暗暗啐了声,接着又吊着嗓子喊起来:“哎呦喂,大明星的架子不得了哦。”说罢,他一脚油门超过辛月,还不忘丢下一句,“还真当自己是明星了?”
被人这样嘲弄,辛月的表情没什么波动,毕竟村里有关她的闲言碎语从没少过,她早习惯了。只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让她出门不得不用帽子把脸遮住。
事情发生在高考后。
毕业季,学校里到处都是高三毕业生在拍毕业照、录视频。一个女生在网络上发布了一条拍摄自己朋友的视频,并配文“我的青春”。这条视频一夜爆火,收获几十万点赞。但让这条视频走红的不是视频里的主人公,而是意外入镜、只在视频里出现了三秒的辛月,而评论的侧重点也都集中在了辛月身上——
“中间路过的那个女生好漂亮!”
“那个女生才是不少人的青春吧。”
“三秒钟,我要知道这是哪个学校,下学期就转校!”
“绝了绝了,小说里的清冷女主有脸了。”
…………
之后几天,这条视频的播放量还在不断上涨,点赞量更是奇迹般地破了一千万,甚至在其他视频博主的评论区中也有不少人留言说“还是忘不了那个只出现了三秒的女生”。
伴随着视频爆火,其他平台的营销号也纷纷搬运,蹭起了热度。而辛月家门前也开始每天都有娱乐公司的人和周边县城里整天游手好闲的混混跑来找她,这也是同村那些嘴碎的人为什么叫她“大明星”的原因。他们都觉得她会离开村子去当网红或明星,尽管辛月的态度十分坚决,还在门上写了“不签公司,勿扰”的字样,但那些人还是一见她就叫“大明星”,变着法地调侃她。
辛月本就没有要混娱乐圈的打算,那些人折腾了一阵,见她的态度仍然没有松动,便不了了之,但每天还是会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在她家门前晃悠,几乎每天她都是翻窗出去的。
好在他们村在山上,离其他村和县城都比较远,会用手机刷短视频的也只村里少有的那些年轻人,不然她连窗都翻不了。
翻窗时,她背的是空筐,这会儿背了满满一筐猪草的她自然没法再翻窗进去,只能走前门。她本以为那群混混也差不多走了,毕竟离黄崖村最近的一个镇子都要两个小时车程,除非那群小混混连饭都不吃,可当她走到前门时,没想到还真有那么几个连饭都不吃的还蹲在她门口等她。
见辛月出现,几个靠在墙边的小混混立马来了精神。为首一个染了黄毛的瘦子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吊儿郎当地冲她扬了扬下巴,说:“我说大美女,见你一面还真难。”
辛月微抬下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余光瞄到旁边的一个胖子,他正满脸兴奋地掏出手机,对着她就要拍视频。辛月立马拉低帽檐挡住脸。
黄毛见状戏谑出声:“长得这么漂亮,挡啥?”
另一个寸头男也附和道:“就是,别不好意思啊,我们就是来找你拍视频的,你把脸挡上了我们还拍啥?”
说着,那寸头男伸手就要掀辛月的帽子,辛月见状抬起手用力拍开对方:“我允许你们拍了吗?”
她的声音极冷,睨着对方的眼神也极具威慑性,寸头男被她狠厉的眼神逼得后退了一步,在意识到自己竟然了后,讪讪地甩了甩腕子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丫头手劲儿还挺大。”
那个瘦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把把寸头男推到旁边,又往辛月的方向迈了一步,说:“拍个视频而已,又不会掉块肉。跟我们拍完,我们马上放你回家。”说着,他便伸手准备掀辛月的帽子。
眼见对方的手逐渐靠近,辛月眉头一拧,反手握住插在筐里的镰刀。
瘦子见状顿时惊恐地喊道:“你要干吗?!”
旁边的胖子和寸头男直接被她这波操作给吓呆了,趁胖子愣神之际,辛月另一只手夺过他手里的手机,取消了视频录制后又把手机丢给他。
胖子下意识地接住手机,但表情还是蒙的,这期间不过就两秒钟,但他却还停留在前一秒看到辛月握住镰刀的震惊里。
把手机扔给胖子后,辛月转过头来盯着瘦子,挑眉问道:“拍视频不会掉肉?你试试会不会掉。”
“哎呦!”瘦子完全没想到辛月是个这么凶悍的,赶紧认道:“你冷静!”
辛月冷声吐出三个字:“给我滚。”
瘦子忙道:“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辛月又扫了眼其他几人,见他们个个面露惊恐,知道他们是群包后,辛月指向其他人,喝道:“赶紧滚。”
“你们在干吗?!”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恰好在这时候传来,男人捡起石头就要朝这几个小混混丢过去,几个小混混见状赶紧跳上摩托车跑了。
男人骂骂咧咧地拿着一块石头跑过来,即便那几个小混混都已经没影儿了,男人还在骂。
“爸。”辛月朝男人喊道。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辛隆转头看向辛月。
“没有。”
“进去吧。”辛隆撇了下嘴,把手里的石头丢掉,表情烦躁地等着辛月开门。门打开后,他一边朝院子里走一边又骂了起来:“我真是倒了霉,没一天安生日子过。”
“爸,你又去喝酒了?”辛月闻到辛隆身上的酒气,说,“你不是说今天去撬沟?”
辛隆闻言一顿,表情不太自然地轻咳两声,道:“四点我就撬完了,去喝两口酒怎么了?”
辛月用余光看了眼放在院坝里、没沾一点土的锄头——算了,她懒得戳穿他。
走到厨房门口,辛隆跟辛月说:“你去掐两把葱回来。”
辛月“嗯”了声,放下背篼出门去摘葱。
农村里一般都把葱种在家门附近,方便摘。辛月家的葱也就种在家门旁边,这块地是她家和邻居王婶家共有的,一人一半。
辛月正弯腰掐着葱,忽然听到一阵很低沉的汽车引擎声。在黄崖村,除非逢年过节,路上基本看不到汽车,就算是在县城里,辛月也没听见过这种引擎声。出于好奇,辛月掐完了葱也没走。
很快,那辆拥有独特引擎声的汽车驶入了辛月的视线。那是一辆通体漆黑的车,车身线条流畅,蜂窝状前进气格栅极具科技感,车标是一串字母。
辛月以前有个酷爱汽车的同桌,强行跟她科普过好多汽车方面的知识。因此,在蒲县这个小县城的女生里,她绝对是认识车标比较多的,但她不认识这个车标。
正在她试图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时,那辆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灰色T恤,样式普通,但给人一种很贵的感觉,可能是穿这件衣服的人生得贵气,那人眉眼间还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透过前挡风玻璃,辛月隐约能看到后座似乎还坐着一个人,但她也只看见一点白色的衣角。
中年男人冲后座的人说了什么后,率先下了车。那男人身形高大,一出车门显得更加气势凌厉。
辛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车和这样气场的人,强烈的好奇心一时间占据了她整个大脑,让她都忘了手里的葱已经够用了,还一根又一根地掐着,就等着后座的人下来。
她想看一看,那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的后座车门终于有了动静。
辛月抬眸,两道视线蓦然撞上。
此时天边还滚着火烧般的云,像一幅色彩浓艳的油画。仿佛工笔描绘的少年站在云下,颀长的身影入了画,风吹起他的衣摆,将盛夏的晚霞衬得愈发热烈。
辛月忽觉有种不真实感,而那人就站在离她两米之外的地方。
他微仰着头,下颌线条锋利,折角分明。透过盛夏炙热的晚风,他那双眼廓极深的一双眼睛微眯着,正看向她。
“呵……”
倏地,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从他嗓子里振出。
“陈江野。”前面传来男人的催促声,“愣着干吗?拿行李。”
陈江野……
还没来得及去疑惑他为什么要笑,辛月莫名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时他俩还在对视着,丝毫没有陌生人四目相对时的拘束,一个肆意,一个坦荡,双方都毫无顾忌。
又是两秒,陈江野先错开了视线,转身朝着后备厢走去。
满足了好奇心,辛月也不再看他,拿着一大把葱回了屋。
辛隆看着辛月手里那一大把葱,来了火:“你掐这么多干吗?当葱不要钱啊!”
“剩下的明天吃。”说着,辛月径直拿着葱去洗。
辛隆撇了撇嘴说:“明天都蔫了。”
辛月把葱丢给他,淡淡地说:“我不挑。”
辛隆被她这话给噎了一下,过了会儿才说:“饭就你吃,我不吃?”
辛月瞟了他一眼,说道:“就一天能有多蔫?”
辛隆又被她的话给噎住了,他也不知道为啥他家闺女平时不吭不响的,到了拌嘴的时候,他就没赢过。辛隆只能表情愤愤地使唤她道:“烧火去。”
这年头好多农村里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天然气,他们这村除了少数用沼气的,大多数还得自己烧火。
前年村里本来也说要通天然气,黄崖村也没穷到连天然气的钱都出不起,但村里人就是一个个抠搜得不行。附近的村子都知道黄崖村的人因为吃不得一点儿亏连水泥路都没修。
因为修水泥路要占一些人的果树地,原先规划路线的时候,有户人家只被占了一棵树的地方就哭爹喊娘,要死要活的。
没人伺候得起这群事多的人,因此到现在黄崖村也还是土泥路,只是在泥上铺了一层沙石,摩托车碾几下就全是坑,骑那种底盘不稳的电瓶车跑这条路时,人都能颠得飞起来。
辛月点燃晒干的柴火送进灶火门里,柴很快就被烧得噼里啪啦响。
她看着里头烧起来的火,脑海里浮现出了刚刚天边的火烧云,以及那抹挡住了大片云与天空的身影。
陈江野……她又在心里念了遍这个名字。
没别的意思,她单纯觉得挺好听的。
黄崖村的人文化程度都不高,大多数人的名字都很土,就算是在县城学校里的同学名字也不怎么好听。
辛月顺便回想了下陈江野刚刚的那个笑,猜他大概是看过那个视频,还认出了她。
但为什么会是那个反应?
奇怪。
饭做好,辛隆和辛月各自往碗里夹了几筷子菜,然后端着碗出去在院坝里吃。
这里的人大多都有这个习惯——他们不爱在桌上吃饭,就爱在院坝里一边吃饭一边看向远处。辛月家垒着很高的院墙,这会儿门也关着,她只能往高处看。
辛月刚到院子里,抬起筷子正准备往嘴里送饭,余光突然瞄到隔壁二楼阳台上有人影在晃动。
隔壁王婶家的房子是村里少有的自建小洋房,两层楼,阳台从左侧楼梯贯通整个二楼。
今天和陈江野一起来的那个中年男人在一间房门上正安着什么,辛月有点近视,眯起眼睛才看清,那似乎是个监控。
辛月正疑惑他们安监控干什么,陈江野就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陈江野注意到辛月在看他这边,眼神淡淡瞥了过来,有些长的刘海微微遮住了那双深邃又锋利的眼。
辛月脸上一热,匆匆移开目光,不像第一次和陈江野对视那般坦荡。毕竟光明正大地看是一回事,眯着眼睛看又是另一回事。
她把夹起了老半天的饭送进嘴里,嚼了两口后感觉陈江野还在看她,辛月感觉浑身都不太自在,索性进了屋。
辛隆也注意到了王婶家里出现的那两个陌生男人,几下刨完饭就跑去打听是怎么个情况。
大概晚上八点,辛月在屋里听到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恰好这时候辛隆推门回来,摇头晃脑地说着:“哎呀,这有钱人开的车就是不一样。”
辛隆回来喝了两口水,又准备出去晃荡。眼看他要走,辛月没忍住好奇心喊住了他:“爸,王婶家那两个人是谁啊?”
“王大娘说是亲戚朋友家的孩子过来住一阵,体验一下乡土风情啥的。”
“那安监控干吗?”辛月又问。
“嗐,人家城里孩子金贵,怕出事呗。”
辛月敛眸,心里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体验乡土风情不该去农家乐吗?跑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干吗?
不过辛月也没多想,别人既然不愿意说,自然是不想别人去探究。
第二天,向来天没亮就起床的辛月难得睡了个懒觉。她做了个梦,梦里有漫天的火烧云,美得让人沦陷,不想醒来。
梦里,还有一个人。
那个叫陈江野的男生依旧像昨天那样逆光站在云层下,仿佛极具张力的原画里才会出现的人。
对于才见他一天就梦到了他这件事,辛月并不觉得有什么。昨天的火烧云过于浓烈,而陈江野的皮相又过于好看,那一幕的视觉冲击太大,以至于让她晚上做梦都梦见这件事也不足为奇。
起床煮了碗面吃完后,辛月把一张折叠桌子和一把椅子搬到屋檐下,然后又回屋里拿了几本书和几支笔出来。
她白天一向都是在屋外看书做题,她房间的灯光太暗了。
早上她做完了一张数学试卷,题没什么难度,她准备吃完午饭再做一张。
午饭过后,辛隆扛着锄头出了门。他推开门的时候,辛月瞅着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今天能清清静静地看书刷题。
然而,她才刚打开试卷做了一道题,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嘹亮的男声:“诚哥,就这儿,照片上就是这栋房子。”
一听这话,辛月眉头微拧,她知道又有一波混混找上门来了。她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耳塞,熟稔地塞进耳朵里,继续埋头做试卷。耳塞足以阻隔门外人说话的声音,但抵不住他们一个劲儿地拿手拍门。
“咚咚咚——”
响个不停的拍门声吵得辛月脑仁疼。
辛月咬牙继续写,以为他们跟之前那些人一样,最多拍个几分钟就会停。结果十多分钟过去了,他们还是没完没了地拍着,像笃定她一定在家一样。
辛月取下耳塞,听见外面有人笑着说:“接着拍,别停。”
“虎子,你再拍会儿我就来换你。”
“不是说她脾气暴?怎么还不出来?”
敢情这伙人还去村里打听了她的脾性。
辛月的眼神沉了下去,拳头攥紧。
看这架势,辛月估计她要是不出去,这伙人就会轮换着一直拍门,不知道要拍到什么时候。
这时,外面的人开始朝她院里丢石头,不算小的石头砸得墙面和砖瓦哐啷作响,这要是砸在窗上准能把玻璃砸碎。
辛月家挺穷的,这她不能忍。
她站起来走进屋里把鸭舌帽戴上,去厨房拿了把钝刀别在腰间,出去的时候又捡了两颗地上的石头,一手握一颗,一开门就把左手攥着的石头往前面的人用力砸去。
被砸到肩膀的那个人吃痛地叫了一声,立马毛了。
辛月看向他,问:“还砸吗?”
那男的一听,脸上换上了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我们不这样,你会出来?”
辛月把右手里的石头抛至左手。
“那别怪我全还你们。”说完,她抬手又将石头扔向另一个人。一声惨叫再次响起。
“诚哥!她不知好歹!”
被砸到的这个人看向他口中的“诚哥”,大概是没有“诚哥”的允许他不敢动手。
辛月直直地盯着他,她的眼睛里有绝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生所没有的胆魄和沉静。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似乎不管她说了多荒唐的话,做了多荒唐的事情,都十分有信服力。
蓦地,一声轻笑响起,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的目光反射性投向这声笑传来的地方,包括辛月。
辛月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靠在墙边的男生,姿态懒散,唇边噙着一抹笑,纯白色的短袖在阳光下白得反光。
白色是这个村里的人鲜少会穿在身上的颜色,因为不耐脏。
辛月忽然想起,昨天眼前的这个人也是穿着一身白衣出现在她视线里,也一并出现在她梦里。
面前的男人又向前了一步,发觉他的动静,辛月立马将目光收回来。
男人撞上她的视线,迅速转头看向陈江野,抬手指着他骂道:“你看戏呢?”
男人不敢再跟辛月对峙,只好将矛头转向陈江野,也算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像他们这种人不会想被传出“连个女人都怕”的名声。
陈江野本来是看着辛月,这下才瞥向他,眉梢一挑:“你管得着?”
“我让你看!”
男人过去就要给陈江野一拳。
“啊——啊啊!”
一阵惨叫声响起,不是陈江野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惨叫声从男人大张的嘴里发出——他挥过去的拳头被陈江野攥住,陈江野反手将他的胳膊拧成了一整圈。
“诚哥!”那群人里其中一个瘦子大喊一声,冲过去想帮忙。
陈江野眼皮一掀,“嘭”的一声,瘦子瞬间倒地。
利落地收拾掉两个人,陈江野眼睛都没眨一下,也全无表情。接着,他微微抬起下颌,看向剩下的两个人。那双漆黑的眼,冷戾、不带一丝温度。
顿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唾沫。
他们看出来了陈江野是练过的,显然了,而此时的陈江野一只手还揣在兜里,姿态懒散,仿佛刚刚没怎么费力气。
“你们两个愣着干吗?”男人捂着胳膊冲他们怒吼。
他这一喊,陈江野的视线又落回他身上。
男人刚刚被陈江野踹得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这会儿正想从地上爬起来,陈江野遂又补了他一脚,力度不轻。
陈江野的动作又快又狠,整个过程也就两三秒。
这两三秒里没人去拉他,所有人都呆住。
辛月也是看得都蒙了,陈江野则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
“带着他滚。”
他的语气散漫。
瘦子被吓得不轻,拉起男人就走,剩下的两个人这时候也赶紧过来帮忙。只听几阵急促的引擎声,他们很快就跑没了影。
原地只剩下陈江野和辛月两个人。
陈江野见那群混混消失后径直转身走向院坝里的水龙头,拧开水龙头就准备冲手。
辛月从震惊里缓过神来,她朝他喊了一声,跑了过来。离得近了,她看到陈江野关节处确实破了皮。
“伤口是不能碰水的。”她提醒他。
陈江野手上的伤口面积不算小,直接用生水冲的话很容易感染,尤其这还是夏天。
“我家有双氧水,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辛月跑了家里,没管他到底接不接受。
陈江野蹲在原地,微微侧着头,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流着,半晌后,他抬手关上,起身坐在了一旁的花坛上,手撑着膝。
过了几分钟,辛月抱着一瓶刚开封的双氧水和一叠纱布跑出来。这纱布是今年初她爸骑车栽进沟里伤到肩膀时留下的,她一直用干净的塑料袋包着,现在也还是能用,双氧水也是当时剩下的。
辛月跑到陈江野跟前,跟他对视了一眼后坐在他旁边。
“手抬起来。”
陈江野瞟她一眼,抬起手。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长而细,骨节清晰有力,手背上有青筋凸起,像起伏的山脊,现在沾了血还有种难以形容的艺术感。
“你忍一下。”
“嗯。”
陈江野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辛月抬眸看他,见他一点儿也不怕的样子,直接把双氧水泼在了他伤口上方,双氧水顺着倾斜的手背淌下,冲刷掉了不少血迹。
陈江野一声没吭,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虽然双氧水的刺激性不大,但就算是水直接冲伤口也蛮疼的。
辛月不免好奇:“不疼吗?”
“这点儿疼算什么?”
辛月眨了眨眼,没说什么。她拿出一截纱布蘸了双氧水,准备给他擦拭伤口周围。
为了方便擦拭,她很自然地握住了他四根手指。
除了小学时跳操,辛月还从来没牵过男生的手。指尖相触的那瞬间,她感觉似有电流忽的窜起,全身微微酥麻。
她愣了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其实并不熟,但碰都碰着了,她想着陈江野应该不会介意,她也不是那么拧巴的人,干脆一把抓紧,方便擦拭。
辛月的注意力集中在陈江野的手背上,所以没有看到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陈江野的眼阔本就很深,浓密而漆黑的睫毛更是让他的眼睛愈发深邃。他眼眸半垂,目光落在辛月身上。
辛月刚刚回去拿双氧水时,帽子不小心碰掉了,她没捡起来戴上。陈江野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却看不到一点毛孔,皮肤光滑得像漂亮的白瓷。
蒲县的山水很养人,这里的女生皮肤都挺好,但像辛月这样又白又细腻的皮肤还是比较少的。她浑身都是雪白的,没有一点瑕疵,只眉间生了一颗小小的痣。
他们坐着的花坛旁边有棵树,枝叶很密,并未漏下多少光,可恰巧有那么一缕,落在她眉心的那颗痣上。
陈江野听过这样一句话:
“每一颗痣都在跟你说,吻这里。”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半晌,陈江野错了开眼。
辛月很快便将他手背上的血迹擦干净了,然后用纱布和胶带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好了。”
陈江野瞄了眼缠在手上的纱布,把手收回,说道:“谢了。”
辛月一边拧紧双氧水水瓶的盖子,一边说:“该我谢你才对,刚刚——”
“没帮你。”陈江野打断她。
辛月表情一顿。
这哥……挺拽。
她笑了下,说:“行吧,那不客气。”
这下轮到陈江野愣了那么一秒。
“拜。”辛月没再和他多说,站起来朝回走。
陈江野抬头看向她的背影,她扎着低马尾,头发遮住后颈,单薄的身影看起来莫名有股韧劲儿。
很快,他收回目光,表情淡淡的,却在转身的片刻勾了唇。
清晨,鸟儿跳上枝头扑腾着翅膀,夏日的微风拂过山间的村庄。伴随着几声鸡鸣,家家户户传出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炊烟袅袅升起,云缝里透出的光驱走了天空最后一抹暗色。
辛月吃完饭出门看了看天,天上云层很厚,看不见太阳,迎来送往的风不算燥热,是个难得的阴天。
“爸。”辛月朝屋里喊了一声。
“干吗?”
“昨天天气预报是不是说今天多云啊?”
辛隆也刚吃完饭,拿着根牙签挑着牙从屋里走出来,说:“是多云,你又要去拣落地果?”
“嗯。”
落地果就是果树上的果实成熟后落在地上的果子,捡来晒干能拿到城里卖钱。一到夏天,蒲县几乎每个村子的果树林里都能看到很多老人和小孩的身影。
这个暑假,辛月已经拣了不少,把家里拣的拿出来在席上晒好后,辛月戴着帽子,趁这会儿门前没人提着个装肥料的编织袋就出去了。
“中午不用等我。”
辛月喜欢走远一点去山上水库后面的那片果林里拣落地果,那儿清净,林子也密,辛月在里头一上午就拣了小半个口袋。
到了中午,辛月把带出来的饼干吃完后又继续拣,天边开始出现晚霞的时候她才决定往回走。
即使扛着一大袋落地果,她走得也不慢,辛月虽然细胳膊瘦腿的,力气却比很多男人都大,要是换她爸来扛这袋落地果,怕是没走两步就要歇上一歇。
山上风景很好,随处成画。
辛月喜欢边走边四处看,如果看到哪儿冒出了几株漂亮的野花,她嘴角会不自觉流露出几分笑意。
平常她不爱笑,只这山这水才见过她许多笑容。
路过水库,她瞥到对面有抹淡蓝色的身影。水库不大,她眯着眼依稀分辨出对面那人好像是陈江野。
辛月不知道他是不是瞧见了她在看他,只见一颗石子从对面打着水漂飞过来,不偏不倚地在离她只有一米不到的地方沉了下去。
辛月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着,心里奇怪他怎么会跑这边来。反正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收回目光,却不经意地瞟到了一朵灵芝菌。
灵芝菌只是长得像灵芝,但没灵芝值钱,用它泡过的酒能治蚊虫叮咬。
山上的蚊虫毒性大,一咬就是一个大包,有的还会化脓,又痒又痛,市面上卖的药膏压根不管用,但用灵芝菌泡过的酒一抹,几秒钟就能止痒。
这东西数量少,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运气碰到。
辛月立马小跑过去。
这朵灵芝菌长在水库边的峭壁上,辛月趴在地上试着够了下,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就能够着,但她不会游泳,不敢把身子探出去太多,怕掉下去。
她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有根伸向水面的树枝她能借力。
辛月把那根树枝拉过来用力扯了扯,没断,她又像拔河一样抓着那根树枝往后倒,也没断,这下她才放心地抓着这根树枝,身子一点点探出河堤去够那朵灵芝菌。
枝条伸过来的地方离灵芝菌垂直的方向要稍远一些,刚刚她趴在地上需要再把身子探出去多一点点就能够到,但在这边她需要把身子探出去更多。
辛月小心翼翼地抓着树枝,一点一点往外挪,在感觉身子快要滑下去的时候她就赶紧起来。尝试了几次后,辛月终于摘到了那朵灵芝菌。
她心头一喜,绷紧腰腹的肌肉发力准备起身,可就在这时,支撑她腰部发力的那一块地突然塌了。
她的身体本来就斜着,支撑点一塌,她全身的重量猛然下坠,拽着的树枝也因她发力方向的突然改变而被折断。
只听扑通两声,辛月连同坍塌的土块一起掉进了水里。
大脑的意识瞬间被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出于身体本能的恐慌,辛月开始拼命挣扎,双臂挥动着,但这样慌乱的动作不但没能让她浮出水面,还加剧了水灌入鼻腔的速度。
很快,痛苦的窒息感朝她袭来,仿佛死神的双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感受到了死亡发出的冰冷讯息。
对于死亡的恐惧让她依旧做着徒劳的挣扎,直到体力在漫长的窒息感中被透支殆尽。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不知是不是死前的幻觉,她恍惚间听到了有人跳入水中的声音。
她无法思考,身体已然开始下坠……
傍晚的余晖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辛月眼前也是同样的景象,四处泛着光。
迷迷糊糊间,辛月还以为自己是在水底睁开的眼睛,直到视线里细碎的光斑散去,她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正朝着他倾过来,看不清的一张脸在她面前迅速放大。大脑此刻还是一片空白,身体却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她抬手就冲着那张脸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响。
扇完那人一巴掌,辛月用手撑着坐了起来后迅速与对方拉开距离。她抬手揉两下眼,视线这才清晰。
然后……
她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愣怔了两秒,辛月在心里喊了声那双眼睛主人的名字:陈江野。
“我在救你!”陈江野开了口,嗓音沉冷。
辛月心头一紧。
她想跟他说对不起,但嗓子痒得厉害,应该是气管里进了水,没一会儿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根本没法说话。
她咳了大概两分钟,这两分钟里,陈江野一直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燃着暗火。
辛月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怵,还没咳嗽完就跟他说:“对……咳……对不起。”
陈江野扯了下唇,说道:“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辛月咳完最后两声,带有歉意地问他:“你想怎么样?你说。”
“记着,欠我个人情。”
辛月点头,说道:“行。”
“还有……”
陈江野盯着她,那双眼睛在浓烈的夕阳下漆黑如深渊,一眼望进去,是无尽的下坠感。
辛月被那双眼睛定在那里。
倏地,他抬手一把将她拉到跟前。
“耳光不能白挨。”他语气发狠。
“你想干吗?!”
这会儿他眼底反而没了那股狠劲儿,表情淡淡地说:“欠我两个人情,和再亲你一次,你选。”
“再?”辛月瞳孔骤缩。
陈江野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人工呼吸不算亲?”
辛月睫毛一颤,脸瞬间红透,大脑却是短路的状态。等意识空白过这几秒,她感觉到了脸上的灼热,忙将头偏到了一边,不去看那双透着恶劣的眼睛。
她深呼吸了两口,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了会儿才说:“算我欠你两个人情。”
陈江野没说话,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还沾着水珠的睫毛上。她的睫毛长而密,看起来极为细软,在夕阳下呈现淡淡的金色,漂亮得让人想拨一拨。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辛月有些不悦地瞟了陈江野一眼。她还是有些不敢直视他。
陈江野不轻不重地“嗯”了声,然后松开她。
辛月赶紧撑坐起来,薅了薅头发,把沾上的杂草扯下来。她有些郁闷,虽然是她不对在先,但他故意报复搞这么一出,她还是心头不爽。
陈江野明知道她会选欠他两个人情,他还那样捉弄她。
想想更不爽了。
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救了她的命,她最多只能给他个白眼。辛月刚一转头,眼前突然被一片蓝色蒙住——陈江野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罩在了她头上。
“穿上。”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陈江野的衣服是很有坠感的那种面料,湿了也不会完全贴在身上,衣服也长,能遮住她半截大腿。
穿好衣服,辛月等脸上的温度稍稍降了些才转头看向陈江野,跟他说:“谢了。”
陈江野把衣服给了她,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短袖,刚沾了水,现在几近透明。
他应该有经常健身的习惯,身上全是紧致的肌肉,肩胛骨微微突出,两根锁骨极为漂亮,下方的胸肌与腹肌均匀地贴在骨骼上,线条起伏流畅,十分好看,偏偏他的皮肤还白得令人晃神,整体看上去兼具少年感又并不单薄。
陈江野看着辛月红得像浆果似的脸,眉尾微微挑着,眼睛里却瞧不出什么情绪。
辛月有些害臊地移开目光,瞥到地上的那朵灵芝菌,她震惊于自己就算落水也没把灵芝菌给丢了,连忙蹲下去捡起来。
“你就为了摘这东西掉水里的?”陈江野问她。
“嗯。”
“这是什么东西,灵芝?”
辛月摇头,说道:“是灵芝菌,不是灵芝。”
陈江野“啧”了声:“不是灵芝你非得摘它干吗?”
辛月正要回答,余光恰好扫到他手臂上的几颗红疹子,就指着他手臂上的红疹子说:“像你手臂上的这种包,用这灵芝菌泡的酒抹两下就能消。”
陈江野狭长的双眼微睁了一下,问道:“需要泡多久?”
辛月:“半年。”
陈江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挠了挠手臂上被蚊虫叮的包,问:“你家有已经泡好的吗?”
来这儿之后,但凡是他没用衣服遮住的地方,都被蚊虫咬了包,又痒又痛。以前他也不是没被蚊子咬过,但只是痒不会痛,而且没多久就消了,而他来这儿被咬的包,第一天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辛月知道他什么意思,说道:“有,我回去拿给你。”
陈江野“嗯”了一声。
把灵芝菌揣进兜里,辛月弯腰把装落地果的袋子扛到肩上。
陈江野刚刚就见识到了她的力气,劲儿不小,但见她可以轻轻松松地把这么大一袋东西扛了起来,还是有些微微吃惊。刚刚他把她救起来的时候,为了挪位置,踢了一脚这袋东西,一脚还没踢动,显然里面装的东西是很沉的。
“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落地果。”辛月猜他不懂什么是落地果,于是补充道,“就是树上掉下来的果子。”
“你拣这个干吗?”
“能卖钱。”
“能卖多少?”
“一两千。”
陈江野挑眉问道:“这一袋能卖一两千?”
辛月笑了下:“这袋最多能卖五十。”她掂了掂肩上的袋子,迈步朝前走,“天要黑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陈江野抬头看了眼天,然后从兜里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
于是,辛月就看见他从兜里掏出了个还在滴水的手机。
辛月看他手机这样子肯定是没法用了,想着他是因为救自己才让手机进了水的,于是说道:“我赔你一个吧。”
陈江野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说:“不用。”
“可是——”
“说了不用。”
辛月才说了两个字,陈江野就打断了她,语气很是不耐烦,辛月便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往村里走。
夕阳陷落得很快,他们走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快看不清路了。到了家门口,辛月停下来转身对陈江野说:“你等我会儿,我进去给你拿药酒。”
“嗯。”
辛月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她爸爸又不知道去哪儿晃悠了,没在家,地上晒着的落地果也没给收。她深吸了口气,把肩上的袋子放到地上,小跑着进屋给陈江野拿药酒。
她出来的时候,陈江野正插兜站在门口。
“给你。”辛月把瓶子递给他。
她家装酒泡酒用的是普通的矿泉水瓶子,泡过灵芝菌的酒是褐色的,原本白色的瓶盖都被染得黑黢黢的,看起来挺脏的。
陈江野倒也没嫌弃,一把接了过去。
“对了,”辛月突然想起来,“衣服我洗干净了还你吧。”
陈江野点下头转身就走,只是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回头问她:“你们这儿哪儿有卖手机的?”
“手机要县城里才有卖。”
“你认识路吗?”
“认识,但很远,得先骑车到镇上,再赶客车。”
陈江野瞄了眼辛月家院子里的那辆老式摩托,问:“你爸爸明天用车吗?”
辛月:“应该不用。”
“那借我骑一次。”
“行,那明天我们早上去?”
陈江野想也没想就说:“我要睡觉。”
辛月提醒他:“从这儿骑车到镇上要两个小时,再坐车到县里要一个小时,下午去就意味着我们至少要晒四个小时的太阳。”
辛月的皮肤是不容易晒黑的那种,就算晒黑了冬天也能白回来。她倒不是怕晒黑,只是晒四个小时的大太阳,确实有些难熬。
“而且,下午可能会有混混跑过来,我出不出得了门都不一定。”
陈江野“嘁”了声,像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但他思考了两秒后还是说:“明早上你来喊我。”
“好。”
第二天。
鸡刚打鸣辛月就起了,吃完饭也才六点多。
她是看了会儿书才去叫陈江野的,她想让陈江野多睡会儿。她昨晚起夜的时候专门来院子里瞧了隔壁一眼,陈江野住的那间房凌晨两点了还亮着灯。
王婶家没有砌院墙,辛月是站在院坝里叫他的。
“陈江野。”
王婶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说道:“他还在睡呢。”
辛月:“我知道,就是他让我叫他起来的。”
王婶微微睁大眼睛,有点好奇这两个看起来都冷冰冰的人是怎么这么快玩到一起的。
“我家门还挺隔音的,你上去叫他吧。”
村里的邻居一般来往都密切,辛月去过王婶家很多次,既然王婶都这么说了,辛月就直接进去了。
一进门,辛月吓了一跳——王婶家里装满了摄像头。
辛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心有余悸地朝楼上走,对着这满屋子的摄像头,她浑身都不自在。
上了楼,辛月从阳台走到陈江野的房间门口,抬手拍门,喊道:“陈江野,起来了。”
她把门拍得直响,陈江野没一会儿就给她开了门。他顶着个鸡窝头,眉间的沟壑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眼睛也是一副睁不开的样子。
辛月愣怔地眨了眨眼,发现他就算这样子都帅得没边。
“几点了?”陈江野问她。
“八点,你收拾下就可以出发了。”
陈江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薅了薅头发,有些烦躁地说:“你下去等我两分钟。”
“我在我家院子里等你,你弄完直接过来就行了。”
辛月收回忍不住朝他身上溜过去的目光,转身下楼。
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陈江野过来了。他穿着件灰色短袖,是那种水洗扎染的做旧复古风,这种款式容易显得人有些丧,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上看起来竟十分干净利落。明明他本身就有些丧丧的厌世感,现在还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陈江野身上这种矛盾的气质实在让人挪不开眼,除了那股丧丧的厌世感,更多的是痞劲。他走路的时候肩膀松松懒懒的,单手插兜,步伐散漫。
看着他一路走过来,辛月突然琢磨明白了为什么同样是一副懒散样,那些来堵她的混混看起来就十分猥琐,而陈江野就是绝大多数女生都喜欢的那种痞。除了脸跟穿搭的影响,她觉得主要还是陈江野没有勾腰驼背的原因,他不管姿势有多松垮,背脊始终是直挺挺的,整个人又高又直。
“等我出去抽根烟。”陈江野刚进院子又走了出去。
他站在墙边,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叼进嘴里,把打火机在手里抛了下,侧头点烟,火光骤然照亮他漆黑的瞳孔。
两分钟后,陈江野抽完烟走进来。
“你不吃早饭吗?”辛月问他。
陈江野眼皮微微掀起看向她,说道:“我从来不吃早饭。”
“不吃早饭容易低血糖。”辛月好心劝告,但听不听随他。
陈江野:“哦。”
看来是不听了。
辛月也不多说,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摩托车,说道:“走吧。”
陈江野走到那辆摩托车前。昨晚天黑他没看清,只知道是辆老式摩托车,现在才发现这辆摩托车不仅老,还破,前照灯都碎了,后视镜跟车轮盖也是用胶布缠上的,坐垫上破了几个大洞,露出里面黄色的海绵,车轮上到处都是泥浆。整辆车看起来比报废了两年的还旧,还破。
“你确定这车能骑?”他皱着眉回头看向辛月。
他没见过破成这样还能骑的车,辛月表示理解。
“我爸爸前两天才骑着去镇上买了东西。”
陈江野没再说什么,转头过去在车前站了会儿才跨坐上去。
老式摩托车需要脚蹬启动杆才能打上火,陈江野大概是没骑过这种脚蹬启动的摩托车,用力踩了十几下才打上火。不过这里面还是车的原因占得比较多。
陈江野脾气不太好,换作是家里的车,他早就把车摔了。
“上车。”
摩托车终于打上火,陈江野的耐心也已经耗尽,语气很是烦躁。
“你先骑出去,我锁门。”
陈江野“啧”了一声,拧动油门出了院子,在外面等她。辛月锁上门后,走到他旁边,踩着脚踏板跨坐上去,手抓在摩托车后座上的铁架上。
“抓稳了?”陈江野看起来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但还是问了一句。
辛月她爸载她时从来不会问这个,感觉她坐上来了就直接拧油门,有一次直接把她甩下了车。后来,他便问了几次,然后就又忘记了。
“抓稳了。”
陈江野拧动油门,摩托车顺着蜿蜒的路驶向山下。
早上的山风很凉快,阳光也柔和。辛月取下帽子,双手撑在车后的支架上,仰起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凉丝丝的空气入肺,带着一缕烟草的气息,大概是风把陈江野身上的味道捎了过来。
辛月微微一怔,睁开眼看向前面的陈江野。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蛮好闻的。
路很陡,辛月就算牢牢抓着摩托车后座的架子,还是被颠得屁股都离了座。她是早就习惯了,只是有点担心陈江野不习惯,刚上路她就提醒了他出村后骑慢点。
他们村在山上,出了村子的路旁边基本都是很高的坎,如果骑得太快时遇到一个坑,很容易直接飞出去。
“陈江野,你骑慢点。”
出了村,陈江野完全没有减速,辛月再次提醒,而陈江野依旧骑得飞快。
辛月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赶紧朝他喊:“陈江野你慢点!我没跟你开玩笑,容易出事的!”
“已经很慢了。”陈江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但风刮得呼呼响,辛月没怎么听清。
“你说什么?”
陈江野重复一遍:“我说已经很慢了。”
辛月还是没听清。“啊?”辛月又喊了一声,“你再说一遍!”
山上的人交流基本靠喊,从小在这儿长大的人都练得一副大嗓门,挨得近的时候,这样的喊声能震得人耳膜疼。
陈江野眉头一皱,直接捏住了刹车。
他车速本来就快,这猛的一记急刹,巨大的惯性让辛月的身体猝不及防地撞上陈江野的后背。陈江野停车是不想听她大喊大叫,只是未曾想到辛月会猛地撞上自己的后背。隔着单薄的布料,触感极为清晰。他眼神一沉,一时间没有说话。
还是辛月先出的声:“你干吗?”她的语气颇有责怪,刚刚那一下撞得她疼死了。
陈江野眼眸微抬,半侧过头对她说:“我骑摩托跑过山路,你别喊了,我说我骑得够慢了。”
他以前骑的是正儿八经的山路,完全没有经过人工修建的那种。黄崖村这条路虽然还是泥巴路,但只是有些坑,不算窄,也没有嶙峋的岩石,坡度也不高,对他来说完全是小儿科。要不是这车太旧,他还能骑得更快。
“知道了。”
辛月胆子不小,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就不管了。陈江野似乎能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哪怕他们才认识两天,但只是这两天她就已经见识到了他的厉害。
毕竟在灵芝菌的那次,他于她来说,算是有救命之恩。
陈江野确实是有点儿技术在身上的,他只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就安全到达了镇上。
“车停哪儿?”
“前面那家卖农药的。”
辛月给他指了方向,陈江野载着她骑了过去。
下车后,辛月跟店里的老板打了声招呼:“刘叔,车停你这儿一下啊。”
刘叔跟辛月寒暄道:“要去街上?今天不是赶场天哪。”
“去买点儿东西。”
“去吧,你老爸这车也没人偷。”
辛月冲他招了招手,走向陈江野。
“‘赶场天’是什么意思?”陈江野问她,说实在的,这边有些话他着实听不懂。
辛月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会儿才说:“‘赶场’就是赶集的意思,我们这边三天为一场,赶场天的时候商贩要多一些,东西也要便宜一些。”
陈江野转了下眼,他没想到都这年头了,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走吧,去赶车。”
辛月在前面带路,不时地回头看陈江野有没有跟上。第二次回头的时候,辛月注意到他头顶立起来了一撮呆毛,像天线宝宝头顶上的天线一样,跟他冷拽的气质很违和,看起来有点滑稽。
辛月忍不住笑了下,不过是回头才笑的,陈江野没看到。
他们从这儿走到车站的一路上,几乎碰到的每个女生都会看陈江野,脸上带着笑,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太帅犯了花痴,还是笑他头上立着的那一撮呆毛。陈江野估计习惯了女生投来的目光,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到了车站这撮呆毛依旧坚挺。辛月没有跟他说,他们又不熟。
买完票,没一会儿车就来了,算蛮幸运的,辛月之前去县城,有时候要等一个小时的车。
辛月和陈江野一前一后上了车,辛月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正要回头准备问陈江野是要坐她旁边还是自己找座位,结果她看他愣在过道上,眉头皱得老紧,喉头还不停滚动,一副要吐出来了的样子。
辛月猜他这种城里来的大少爷肯定嫌车里的味道难闻,但这会儿其他靠窗的座位也迅速被其他人占了,她只好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座位跟他说:“你来坐这儿。”
陈江野犹豫了会儿还是坐了过去,这车里的味儿熏得他快吐了。一坐过去,他立马把窗子开到了最大,把头探出去猛吸了几口窗外的空气。
辛月见他这样,抬手戳了戳他,问道:“要不要我去向司机要个塑料袋给你拿着?”
陈江野知道她什么意思,说道:“不用,我不晕车。”
车子这时缓缓启动。
“那你实在不舒服的话跟我说。”
辛月把身子转过来靠在后面的靠椅上。她没有手机可以玩,每次坐车就只是闭着眼睛休息,闭眼之前她瞄了陈江野一眼,陈江野的身体还朝着车窗那边。
客车从这儿驶向县城一般要上一段高速,如果不走高速那得开两个小时才能到县城。
在一个岔路口,辛月听到有人对司机说:“今天怎么不走高速啊?”
“今天高速封了。”
这还是辛月第一次碰见客车不上高速的情况,她没走过另一条路,有些好奇,于是睁开了眼睛。
窗户这会儿大敞着,陈江野没在窗户前了,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睡觉,只是眉头皱得还是很紧。辛月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投向窗外,看了十多分钟后才又闭上眼睛。其间,她看到陈江野换了好几个姿势,好像怎样都不舒服。
辛月在车上一般睡不着,今天难得有点睡意,正要睡着的时候她感觉肩膀上压上来了个毛茸茸的东西,吓得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低头一看——
陈江野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辛月看他闭着眼睛,觉得他应该是睡着了。她知道他嫌车里的味道难闻,连她这种经常坐的都嫌弃,在这种味道里还能睡着也是挺不容易的,她本来不想推开他,免得把他弄醒,但他的头发被外面的风吹得一直在挠她的脖子,怪痒的。
想了想,她还是准备把他推开,然而,她才刚动了动肩膀,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别动,我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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