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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八十年代访谈录(北岛、阿城、刘索拉、李陀、陈丹青、栗宪庭、陈平原、甘阳、崔健、林旭东、田壮壮讲述遥远的八十年代)

書城自編碼: 3931529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歷史历史随笔
作者: 查建英
國際書號(ISBN): 9787108024121
出版社: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出版日期: 2023-12-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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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这是一本围绕“八十年代”情境及问题意识的对话录,主持者选取的谈话对象多为八十年代引领潮流的风云人物:北岛、阿城、刘索拉、李陀、陈丹青、栗宪庭、陈平原、甘阳、崔健、林旭东、田壮壮、分别属于诗歌、小说、音乐、美术、电影、哲学及文学研究等领域。对话抽取相关领域里在今天仍有讨论价值的当年热点内容作为话题,试图重视这个在中国二十世纪史上具有特殊意义年代的场景和氛围,并且在回顾八十年代社会思想面貌的同时也对其进行反思。
內容簡介:
20世纪80年代是当代中国历史上一个短暂、脆弱却颇具特质、令人心动的年代。谈话者以个人的身份和角度,从各自从事的工作出发,既回忆反省过去的那个时代,也评论分析现在,并且眺望臆想未来。书中虽然记录了许多珍贵的往事,却没有变成一个“怀旧项目”,大多数谈话者没有简单地将80年代浪漫化,尽管他们那时年轻气盛、出道成名。这些回忆者的态度不是一味怀旧或颂扬,而是尽可能坦率、客观地对自我和时代的局限,对不少当年轰动一时的现象、事件、人物及文化动因进行深入剖析、批评和反省。
關於作者:
查建英,旅美女作家。笔名扎西多,北京人。1978年至1987年先后就读于北京大学、美国南卡罗来纳大学、哥伦比亚大学,1987年回国,90年代返回美国。2003获美国古根海姆写作基金,再回中国。曾为《万象》、《读书》、《纽约客》、《纽约时报》等撰稿。已出版英文著作China Pop,杂文集《说东道西》,小说集《丛林下的冰河》等。其中China Pop被美国Village Voice Literary Supplement 杂志评选为“1995年度25本最佳书籍之一”。
目錄
写在前面 查建英
1 阿城
2 北岛
3 陈丹青
4 陈平原
5 崔健
6 甘阳
7 李陀
8 栗宪庭
9 林旭东
10 刘索拉
11 田壮壮
图片摄影:李晓斌
內容試閱
章节名:阿城 2004/09/08
写字的人,将自己精英化,无可无不可,但人民是什么?在我看来人民就是所有的人啊,等于没说啊。不过在精英看来,也许人民应该是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吧,所以才会有“你怎么看人民”的问题。所有的人,都是暂时处在有权或者没权的位置,随时会变化,一个小科员,在单位里没权,可是回到家里有父权,可以决定或者干涉一下儿女的命运。你今天看这个人可怜,属于弱势群体,可是你给他点权力试试,他马上也会有模有样地刁难欺负别人。这是人性,也是动物性,从灵长类的社会性动物就是这样。在我看来“人民”是一个伪概念,所以在它前面加上任何美好的修饰,都显出矫情。(引自 阿城 2004/09/08)
要去之前,老师会念三十几个学生的名字,之后说:没有念到名字的同学回家吧!我有一回跟老师说:您就念我们几个人,就说这几个念到名字的回家就完了,为什么要念那么多名字?老师回答得非常好:念到的,是有尊严的。意思是:不是我要费这个事,这么念,是一个尊严。念到名字的那些人,是有尊严的。他说的是有道理的。任何朝代,权力的表达,都是这么表达的。
查建英:肯定式。
阿城:权力肯定你。一次一次念到你,你对权力是什么感情!那么回家是什么意思呢?当然是没尊严,边缘。
阿城:那个时候你觉得写下来是正常的,可是一发出去真正面对社会的时候,面临的是与读者的知识结构差异。所以,到西方,同样面临的是知识结构跟人家不一样,我觉得这就是最重要的差别。当然还有文化构成。
查建英:对,比如跟你同龄的美国人或欧洲人,他们成长时读的是什么、接触的是什么,直接涉及到你和他们后来能不能交流。也就是说彼此的知识结构有没有可沟通性。
阿城:对,所以呢,我觉得没有代沟,只有知识结构沟。我的知识结构可能跟一个九十九岁的人一致,或者和一个二十岁的人一样,我们谈起话来就没有障碍,没有沟。但是我跟我的同龄人,反而有沟,我们可是年龄上的一代人啊!
查建英:所以有“忘年交”。
阿城:一九四九年后,整个知识结构改变了。你想,连字都变了,变成简体字。文字的变化,事关重大。一代之后,阅读古籍成了特殊或者专门的技能,实际上被剥夺了阅读传统的权利。
查建英:所以后来的人跟“五四”那个年代教育出来的人,就无法交流了。
阿城:说不上话!成了台湾人、香港人了,成了韩国人、日本人了,他们是汉学家才会读繁体字。一九八六年在纽约,陈丹青介绍我和木心认识。……常说的学贯中西,其实就是个知识结构,当然还有个学贯雅俗。中外雅俗,思维材料多了,什么事情就好通了。
我在美院的讲座里说:一直讲写实,讲具象,八十年代可以讲抽象,现在我讲幻象。三大“象”里,其实中国造型的源头在幻象。古人的纹样,在致幻的状态下,产生幻视、幻听,产生飞升感。这一方向很重要,它决定了原始宗教,也就是萨满教的天地原则,神和祖先在天上。
……共和国是不讲什么道家的,道家讲阴柔,共和国是阳刚得邪性。
我们以前所谓的好人家,起码是中等人家,大概起码有两代是念书的,生活状态是自足的,思想上生活上自足。西方那些叫什么,叫玩意儿。哎,这玩意儿有意思,这玩意儿新鲜!可没有这个他也行,有这个呢也不会破坏自足。西方的东西进来的时候,清末,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大讲亡国亡种,于是产生焦虑。但绝大部分的两代读书、三代读书的家庭,当时科举废除了,让孩子上个新学堂,学点新东西,可他们的家庭还应该是自足的。这样的家庭是没有焦虑感的家庭。教材里让我们读到的“五四”那些人是焦虑感的。
查建英:是啊,那个视野里是生死存亡的景象,非常紧迫,好像文化脉搏就要中断,甚至亡国亡种。那就没有从容了,每天想的是:怎么办?
阿城:对,焦虑感。就我对生活细节的阅读和经验,我觉得是心理学上讲的群体性心因反应。焦虑是会在心理上传染扩散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夫有什么责?责在权力者手上。只有你有权力,弄兴了弄亡了,当然是你的责任,要大家来负责?这就像卖国,我就卖不了国,国家不是我的,我怎么卖?说秦桧卖国,冤枉他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有什么资格卖?大宋是赵家的天下,所以赵构才能卖国,物权在他手上。
引自 阿城 2004/09/08
查建英:这个分野办法有趣。就是说实际上,后来我们接触到的很多东西都是焦虑的人写出来的创作。争论也好,问题的提出也好,都是焦虑心态的产物。结果反而淹没了你说的这种人的声音。
阿城:对。有主人心态的人,是那个时代不焦虑的人。“五四”上街游行,算人头儿,比例上还是少。
……可是,如果文学史的设置是当时中国朝野一些精英人士模仿西洋来转变自己的知识样式、教育样式的一个产物,那我想他们在筛选近代作品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一种态度,比如说更重视某些时代主题的表现。四九年以后当然就更明确了,只有一个主旋律。再一搞普及教育、统一教材,那就全民都只能读这点东西了。而那些你认为是很重要的文学构成,它基本是在这个主流话语之外的。
阿城:在它之外。那么你再看下来,尤其是九十年代,普遍焦虑了。连胡同里的一个人,都焦虑,因为真正影响到他的生活质量了。
查建英:怎么影响他生活质量?
阿城:首先是四九年以后消灭了中产阶级,全国人都成为无产阶级。
查建英:一个普罗大国。
阿城:对。中产阶级可以经受一些物价波动,无产阶级就不能。比如电钱涨了,有家底的呢,还能熬一熬,无产阶级怎么熬得起?普罗大国,经济上有点风吹草动,就是普遍焦虑。
阿城:有月工资,有退休金,有医疗保险,有几乎不交钱的房子住着,几毛钱的房租,那算什么,不焦虑。
查建英:那时知识分子、文化人的焦虑也有点奢侈的味道。拿着体制内的工资,周围也没什么人发财,也不用攀比,物质消费上还没多少诱惑,都不用发愁。所以都可以去探索、争论、清谈。
阿城:王蒙说索拉的小说,说那是吃饱了撑的文学。我的看法,工、兵、商、学、士,士是知识分子,都是既得利益集团的,惟独农不是,他们什么都没有。
阿城:《透明的红萝卜》,《白狗秋千架》。莫言当初写的很多东西都很个人。为什么,因为他在高密,那真的是共和国的一个边缘,所以他没受像北京这种系统教育,他后面有一个文化构成是家乡啊、传说啊、鬼故事啊,对正统文化的不恭啊,等等这些东西。他提出来的是个人的问题。我倒觉得莫言后来慢慢不太个人了。
阿城:我的文化构成让我知道根是什么,我不要寻。韩少功有点像突然发现一个新东西。原来整个在共和国的单一构成里,突然发现其实是熟视无睹的东西。……我知道这个根已经断了。在我看来,中国文化已经消失了半个世纪了,原因是产生并且保持中国文化的土壤已经被铲除了。中国文化的事情是中国农业中产阶级的事情,就是所谓的地主、富农、上中农,这些人有财力,就供自己的孩子念书,科举,中了就经济和政治大翻身。他们也可能紧紧巴巴的,但还是有余力。艺术啊文化啊什么的是奢侈的事情,不是阿Q那种人能够承担的。结果狂风暴雨式的土地改革是什么意思?就是扫清这种土壤,扫清了之后,怎么长庄稼?谁有能力产生并且继承中国文化?不可能了嘛。
查建英:就变成工农文化了。延安文艺座谈会已经定下这个方向了。
阿城:无产阶级不产生文化,贫下中农不产生文化。从肉身或从意识形态上把商人、工业中产阶级、乡绅、农业中产阶级消灭,更不要说没有话语权,当然大跃进这种工业农业的愚蠢就会出现。如果这层土壤还在,还有话语权,是会抵制那种鬼话的。这之前,要夺天下,在解放区把这个扫清,没办法。得了天下,还这么扫,还谈什么中国文化?文化产生的那个土壤被清除了。剩下的,其实叫文化知识。
查建英:就是课本上的那些。
阿城:对,《诗经》、《论语》、《道德经》什么这那的,只能是文化知识的意义。可以清谈,做学术,不能安身立命,前人读它是为了安身立命啊。
查建英:文化其实是生活的一部分。
阿城:是生态系统啊。
查建英:是一个方方面面的事情。比如,你除了知道《诗经》是怎么回事,你还赋诗唱和,它是你的感情方式,生活方式。 阿城:对啊。即使是文化知识,后来发现原来我们还不如一些汉学家。好比瑞典高本汉那样的人,他们做得很好。如果文化没有了,连文化知识也放弃的话,是不是也太惨了点儿吧?
查建英:但是四九年以后出生的人就生在这么一个社会里边了。
……这就感受不到我们后来在“五四”文学看到的那种东西,比如郁达夫的那种沉沦啊压抑啊,或是左翼文学里那种愤怒啊。也许这就是你说的那种比较自足的中产阶层吧。
阿城:对,一直到抗日战争前。这时候中国的“亚细亚生产方式”并没有在西方文明面前崩溃……北京的四合院里中产阶级还是天棚鱼缸石榴树、肥狗白猫胖丫头,像住干面胡同十六号的美国医生马凯大夫更是乐不思美,上海的时髦与巴黎的款式只差着一个星期,好莱坞的新片也是一个星期一部。中产阶级既消费鸳鸯蝴蝶,也消费左翼文学,所以鲁迅的稿费并不低。天灾当然有,人祸当然也有。中国的一个朝向现代化的改良过程被日本人的侵略切断了,这是中国最亏的。抗战之后,中国人自己接着打内战,四九年之后,运动连着运动,“文革”,没有一天现代化的工夫。四九年之后的造原子弹,丝毫没有影响中国现代化的进展。 我不记得在哪儿了,偶然看见你那个文章,关于猎奇的,你说:猎奇有什么不好?我同意这个。
查建英:是讲异国情调的吧?那是在《读书》上发的。
阿城:对,就是讲异国情调。
查建英:其实古代中国人更喜欢猎奇啊,因为他底气特别足、自信的时候,心态就开放,不怕外边东西进来。
阿城:他不焦虑。你看美国一般的人,他学一下拉美的歌啊什么的,很正常,没有那种焦虑的猎奇。
查建英:我就老爱想象唐代长安,那时候长安城里住了多少胡人啊!带来那么多胡人的玩意儿,肯定那时候好多中国人喜欢那些,新鲜啊!唐诗里边不就有吗?胡声番乐,胡舞胡女,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就得说是崇洋媚外了。
引自 阿城 2004/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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