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农顿(Chris Naunton):
英国著名埃及古物学家。2012—2016年任埃及考察协会主任,2015—2019年任国际埃及学家协会主席。其著作包括《埃及考古笔记》(Egyptologists’ Notebooks,编著)、《图坦卡蒙自述》(King Tutankhamun Tells All!)、《埃及艳后自述》(Cleopatra Tells All!)等。
他还主持过许多埃及考古主题的电视纪录片,如《图坦卡蒙:烧焦木乃伊之谜》(Tutankhamun: The Mystery of the Burnt Mummy )、《图坦王的宝藏》(King Tut’s Treasure)、《图坦王的最后使命》(King Tut’s Last Mission)、《活着的木乃伊:法老的秘密》(Mummies Alive: The Pharaoh’s Secret)、《埃及失踪的金字塔》(Egypt’s Lost Pyramid)、《发现埃及的人》(The Man Who Discovered Egypt)等。
译者:
赵海燕,西方艺术史硕士,从事博物馆教育及传播工作。
导言 生存、死亡、古墓和重新发现 (节选)
陵墓、木乃伊、壮观的随葬品——这些出现自埃及沙地的东西,对大多数人而言就是埃及学(Egyptology)的含义。这是一个关于古埃及的故事,以及几千年前那片土地上人们死亡时发生的事情,关乎他们对来世的信仰,以及他们如何埋葬死去的人。众所周知,那个社会中最富有、最重要的人,特别是最顶层的法老,其葬礼的准备工作非常全面,有些时候,需要建造精心设计、装饰精美、安全巧妙的墓葬来安放死者的遗体。
与古代遗迹同样迷人的,就是重新发现这些遗迹的故事,即大批探险家、考古学家、盗贼的传奇故事,他们寻找古墓的动机各不相同,有的是为了了解古代的历史,有的是为了发掘艺术品供人们在博物馆里观赏,还有的只是为了通过发现珍稀美丽的宝藏来赚取快钱。
特别指出,这是一系列古墓的故事,墓主均为古代最著名的人物:伊姆霍特普(Imhotep)、娜芙蒂蒂(Nefertiti)、亚历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克娄巴特拉(Cleopatra)等。他们的名字通过文本形式幸存下来,以圣书体及其他的语言或文字,遗存于当时的神庙和墓葬的墙壁上,也遗存于莎草纸和其他文物上,被古典和现代作家撰写在历史记载之中。是否有可能重新发现这些古代名人的最后安息之地,乃至他们的遗体,激励了许多考古学家或历史学家踏上埃及废墟密布的沙漠探险之旅。本书讲述的就是这些考古学家的探索故事,以及对能否发现相关墓葬的研究。
极度注重死亡?
或许古埃及人并不应该背负极度注重死亡的名声,之所以造成误解,部分原因在于现存考古证据的类型及其阐释都偏重于强调与死亡相关的内容。
西方人对埃及古代历史的兴趣自19世纪开始变得浓厚,即拿破仑1798年入侵埃及之后。当时,许多古迹或被半埋在流沙中,或被其周围兴起的更多现代建筑超越,但它们仍然非常显眼。陪同拿破仑探险队的学者和科学家们详细记录了埃及的古迹,1809—1829年,《埃及记述》(Description de l’E?gypte)这套多卷册的巨著问世。此时这些古物已经开始走出国门,1753年大英博物馆(British Museum)开馆时,其中就有150件埃及藏品。随着精英阶层和负责博物馆收藏的人对获得这些古物的兴趣越来越大,新的遗址和纪念碑被发掘出来。早期西方发掘者中最著名的是乔瓦尼·巴蒂斯塔·贝尔佐尼(Giovanni Battista Belzoni),他是意大利人,曾在马戏团担任大力士,后来为英国驻埃及总领事亨利·索尔特(Henry Salt)工作。贝尔佐尼是最早开始发掘的人之一,并在早期有一些惊人的发现,如国王谷(the Valley of the Kings)的塞蒂一世(Sety I)墓,他也是现代进入位于吉萨(Giza)的世界第二大金字塔,即法老卡夫拉(Khafre)墓的第一人。
从墓地和其中的陵墓所出土的古物,其种类和数量往往蔚为壮观,因此自然也最受瞩目。很明显,古埃及人坚信有来世,他们非常在意如何通过复杂的信仰和仪式确保自己能够抵达那里。对现代收藏家来说,至关重要的则是相关物质财富。古埃及人认为,死者从这个世界到下个世界的过程是一次旅行,可以配备无穷无尽的物品。对大多数人而言,物品多寡仅受他们及亲属的经济能力所限,但最基本的是要找到一个地方来埋葬遗体。对于有钱人来说,需要一座精美的墓葬。
埃及最早的墓葬是在前王朝时期,不过是些用沙堆覆盖的浅坑,死者的遗体包裹在羊皮或垫子里,和各种财物一起放入坑中,财物通常是陶器、象牙梳或骨梳、石板调色板,有时还有陶瓷小雕像。随着时间的推移,坟墓开始呈现出更标准的长方形,放置在尸体旁边的物品数量有所增加,最好的坟墓是用泥砖砌成的,有时还分成两室。考古学家在中埃及的阿拜多斯(Abydos)发现了第1王朝国王的墓葬。墓穴呈正方形,在沙漠地面上用砖砌成,其中有个木制的中央墓室,墓室三面被储藏室包围。目前还不清楚这些墓葬的上方是什么,似乎有可能是一个低矮的土丘,每座墓葬的位置都有两块石碑,上面刻着已故国王的名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位最高者的墓葬变得更大、更精致。墓室的数量和随葬品增加了,上方的建筑演变成直的、大型的矩形结构,用泥砖建造,有些高度达到10米(33英尺)。这些上方建筑被称为“马斯塔巴”(mastabas,阿拉伯语单词,本意为埃及房屋内外常见的长凳),虽然许多只是简单地填满了瓦砾,但除了地下的隔间,有时也会有一些放置葬具的小房间;并经常在外部设有小教堂,方便亲属在此为死者摆放祭品。
在第3王朝初期,王室墓葬建筑的发展迈出了关键的一步:第一代国王左塞尔(Djoser)的地下墓穴被一个正方形的平台覆盖,在这个平台之上,设置了一连串尺寸向上逐级递减的平台,形成了一个阶梯式结构。这就是“阶梯金字塔”(Step Pyramid),它是能够界定古埃及的三角形建筑的第一个例子,也是最好的范例。这个结构是革命性的,因为它是世界上第一座用石头建造的伟大建筑。阶梯金字塔是巨大围墙内大量建筑群的一部分,不仅是埋葬国王的场所,而且还维护其死亡之后的崇拜,使其精神在来世存续。国王左塞尔的继任者们不断地对这种类型的建筑进行创新和试验,他们的首席建筑师和建筑工匠努力创造更大的、更完美的、“真正的”金字塔。最终,在第4王朝国王胡夫(Khufu)统治时期,修建了最大的金字塔——吉萨大金字塔。
此时,非王室人员依旧埋葬在马斯塔巴墓中,金字塔是留给王室成员的,这些墓穴最终被排成一行,砌以石头,并以浮雕进行精心装饰。此外,在第4王朝时期,一些墓葬开始直接开凿在尼罗河谷(Nile Valley)边缘的山丘和悬崖上的岩石中。
在整个古王国(Old Kingdom)时期(第4、第5和第6王朝),金字塔一直是法老的默认埋葬方式。随后的第7至第11王朝期间,似乎出现了一些停顿,但又在第11王朝的门图霍特普二世·尼布赫泊特尔(Mentuhotep II Nebhepetre)的领导下得以恢复,并持续到第13王朝。
在底比斯(Thebes),多少有一些第16和第17王朝的统治者似乎葬在上方有金字塔的墓穴中,但第18王朝早期的某个时刻,埋葬方式发生了重要的变化,这是新王国的一个决定性特征。最迟从哈特谢普苏特(Hatshepsut)统治时期开始,法老就被埋葬在底比斯以西的沙漠高地上的一个新墓园里,如今这个墓园被称为国王谷(Valley of the Kings)——世界上最著名的墓地。在这里,历代法老将他们的坟墓深深地凿入基岩之中,通常是多个墓室围绕着一条或多条长长的甬道而建,不少墓室表面做了奢华的装饰,描绘国王来世旅程中的神秘场景。有些墓穴在古代就已经被打开,但更多的墓穴是考古学家发现的,尤其是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最后有了终极的考古发现:1922年11月霍华德·卡特(Howard Carter)发现的未被破坏的图坦卡蒙(Tutankhamun)墓。
图坦卡蒙的陵墓和埋藏的神话般的珍宝,自他下葬以来一直完好无损,这正是埃及人希望看到的。不同于早期的丧葬仪式,特别是早期最为显著的标志物——金字塔之下的王室陵墓,国王谷陵墓的设计意图在于,一旦被封闭,就不会再被发现。陵墓远离现代文明,在一个完全荒无人烟的地方。人们看不见,也很难到达;任何非官方墓园管理者如果在这样冷门的地方发现它们,都很难做出解释。但卡特的发现之所以引起如此大的轰动,部分原因在于图坦卡蒙的陵墓从未被侵犯,这是很异乎寻常的。尽管古人为保护死者陵墓所做的努力是陵墓设计演变中的一个重要因素,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事最终都是徒劳——近代发现的几乎所有陵墓都是被盗贼(古代或现代的)率先进入,而非考古学家。
但是,在少数情况下,如果古人成功地保住了他们的敬仰者的陵墓不被盗,那会怎样呢?这是否解释了为什么有些墓葬仍未被发现,如果是这样的话,最终会不会是考古学家而非掠夺者先得到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