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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性社会学在中国的发展历史短而且研究人员少,但是,它研究的却是人类生活中发生最频繁、体验最深刻、意义最广泛的重大活动之一。人类智慧数千年来对于自身的几乎一切认识和争论,都可以在“性”这里得到集中的体现:精神与肉体、个人与社会、美与丑、生命与死亡,等等,不一而足。不妨说,“性”是研究人类的最佳切入点之一。
然而,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大众对于性社会学普遍存在误解,就是把它混同于“黄”或者“求医问药”,即使在学术界,非本专业的师生也往往认为:性社会学很有意思,但是不重要,尤其是学术价值有限。本书所呈现的研究成果,能够促使大众知道这是一门学问,而且很有用。作者用这些在经典社会学领域中也顶天立地的创新成果,来推广性社会学的学术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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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是作者的学术研究回顾,以他从1981年开始的经历与心路为线索,详细介绍了性社会学在中国的发展过程及取得的成果。其纵向描述,以作者投入某项研究的年头为序(他几乎全都是第一个投入该研究的);横向描述,则以性社会学所涉及的各个方面为线索(作者几乎涉及一切方面)。也就是说,通过作者一个人的经历,反映出了中国性社会学这个学科的发展脉络和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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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潘绥铭,1950年出生,北京人。曾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和该校性社会学研究所所长。从1985年开始,他在中国创立并推广性社会学,奠定了其基本理论框架;创立了该学科的基本概念:初级生活圈、全性(sexuality)、性革命、性化、亲密消费、性风采、性福、无性婚姻、性的人权道德等,以及“有性无别”的新型多元性别理念,被同仁称为“性学教父”。
潘绥铭是实证研究方法的领军人物。在定量研究方面,他在2000—2015年进行了四次全国成年总人口随机抽样的性生活调查,属于世界唯一。在质性研究方面,他创立了“主体建构”的研究视角与方法论,落实于“相处调查法”“求异法”和“最大差异的信息饱和法”等操作模式,以及社会调查的伦理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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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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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一点说明 001
1981—1988,我怎么开始研究“性” 003
无心插柳 003
研究之始:看,有设计地看 010
问卷调查,蹒跚学步 014
贵人相助 016
1987,社会性别理论的虹吸 019
论述女性的性权利 019
提出“性与性别的生命周期” 020
生命周期中的性生活 024
1988,从历史学到初级生活圈理论 027
性的载体,不是个人而是“圈” 028
性的差异是初级生活圈的建构 032
理论意义与学术论敌 034
1988—2004,从性学走向性社会学 040
“性”为什么值得研究 040
可怜天下夫妻情 043
从“性科学”脱颖而出 047
1989—2016,互动的性权利 050
从我遇到的故事说起 050
2008核心观念:性的人权道德 052
2016:性权利的新解 054
1990—2010,预防艾滋病,我的参与和体验 061
初涉“界河” 061
专家一度 065
学相异,人和合 068
1991年以降,致青春 073
七次调查:大学生的性 073
2010:调查全国少年之性 076
中国独一无二:“单性别成长” 078
性教育:理念为先 079
90年代:性关系研究 082
当今的二奶 082
专偶制剖析 085
1993,论证中国的性革命 089
发生的时机与背景 090
独生子女政策=性革命之母 094
总结与展望 096
1995·2006·2012,全性的概念确立 100
我的一波三折:性·性存在·全性 100
全性的基本命题与理念 102
全性的逻辑构成 106
1996—2018,反思调查与“论方法”的构建 112
学统计的感悟 112
求真的执念:绝不“假数真算” 115
社区考察与相处调查 118
求异法:《论方法》一书的精髓 119
生命在于质疑:挑战时髦学术 123
1997—2010,我在红灯区 126
怎么想起研究这个 127
倾心之作八本书 129
国内外的主要理论 134
我的纠结 140
1997—2018,性骚扰与性暴力研究 149
性骚扰:话语建构与主体建构之悖 149
性暴力问题深究 153
性的情感苛政 158
2000—2015,世界领先:四次全国总人口的性调查 160
世界领先,有目共睹 160
为什么能够代表全中国成年人 163
调查方法:我将心比心,你实话实说 169
善始善终2015 174
2005·2011,性社会学,自立于学术之林 177
实至名归:1993年研究所诞生 177
2005和2011:本学科的确立 180
42辑之多的《研究通讯·研究丛书》 183
我们师门:非孤独,乃独处也 187
2006年始,学术回馈社会 193
社会培训:举步维艰 193
提篮小卖:我和李银河的巡回讲座 196
奖掖新人与抱团取暖 197
教学相长:专业培训与邂逅“性技巧” 201
缘聚:我的草根朋友们 204
2007,主体建构论的萌发 207
基本的表述 208
理论来源与认知意义 209
主体建构的社会性别新论 212
2008年起,反思西来理论 214
西化:随波逐流20年 214
反思西方理论:南橘北枳 216
本土化:坐井观天还是酸葡萄心理 223
2010,思维方式比理论更重要 224
光谱式思维 224
个体差异大于整体区别 228
四步条件分析法的研究思路 229
从“公理判定”走向“多维建构” 232
整体论之殇:全性之全景 236
2012,性与社会变迁 237
社会变,性才变 237
性,是如何被政治斗争利用的 238
价值观:“三国演义”中的我们 243
2013,“性化”理论的建构 246
21世纪中国的性化 247
性化与社会性别 257
性化的意义与理论分析 259
2014,阴阳:本土性别之构建 265
阴阳与性别:中西方的差异 265
男尊女卑之基:女性被五种身份封死 279
《金瓶梅》:女性的性竞争 280
殊途同归:社会性别理论与阴阳哲学 283
2014,阴阳哲学中的“全性” 287
儒道佛的性哲学 287
火之弱:男人的“恐阴情结” 293
水之情:女人的“惜阴意识” 302
2015,主体建构论的确立 305
性,只能由主体来标定 305
主体建构论的哲理化表述 309
全性的主体建构 311
主体建构论的普适性 317
最根本的主体建构 325
2014—2018,播下另类的种子 327
“民间性学”登上大雅之堂 327
老年的性,不都是性的老年 328
《我在现场》:研究者的心路历程 333
2017,理论探求不负勇往 337
决定论的各种理论 338
建构论的视角 341
互动论种种 345
我的多元共振视角:性风采研究 348
宿命:“野路子”,难归顺 351
2018,更进一竿:性的社会空间理论 353
生活世界:性的理想、底线与景深 353
性制度的社会空间 358
合谋:性与制度的互构 367
2019,刨根问底,继往开来 370
基本假设必须重构 370
性研究的元矛盾 371
性社会学的元问题 377
方法论的再出发 379
我的未竟之业 382
附录:一个性社会学家的自我修养 3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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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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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说明
“性社会学”这个名称和概念不是来自西方,英文里没有这个对应词。在中国也不是我第一个使用。我开始使用这个词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学术根据,主要是1986年我从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转到社会学系之后,很需要为自己的性研究“正名”,因此必须牢牢地抱住社会学这个大腿。此后,由于研究性问题的各路人马日渐增多,为了相互区别,我一直刻意地坚持使用“性社会学”这个称呼,不厌其烦地纠正大众传媒给我强加的“性学家”的帽子,虽然基本无效,却也坚贞不屈。
在国际学术界,与我所做的事情最接近的称呼是“性研究”(sexuality study),但是它的内容比我的研究要宽泛得多。我自己的研究只是越往后才越向“性研究”靠拢。因此在这本书里,我在回顾21世纪之前的研究时,更多地使用“性社会学”,再往后则更喜欢用“性研究”。
作为学术性的回顾,本书不可避免地要罗列我发表的著作与论文。按照学术规范,必须注明发表的刊物与日期等细节,但是本书兼有我的心路历程的意义,对于一般读者来说,这些发表出处不仅毫无意义而且不胜其烦,所以我都一概省略,只留下标题和发表年份。如果有读者需要查证,互联网上一搜就有。还有很多英文文章,现在为了让中国人知晓,反正也要写出中文标题,索性就省略英文标题,只标注(英文)。
本书是学术自传(我的个人生活索然无味),主要为了留下史料,让有兴趣的读者和后学者能够查到,曾经有人做过这些研究。所以有些研究成果已经不那么新潮了,却是国内仅见,也就纳入本书了。
天有不测风云,因此在定稿之时,我把大多数当年的当事人、涉事者的姓名都处理过,只留下我自己无处可逃。
&精彩文摘
2019,刨根问底,继往开来
基本假设必须重构
在全性方面,21世纪的中国情境,再也不是“落后”的,而是在许多方面领先全球。
从大环境来看。
首先,中国现在已经拥有更普遍的男女同工同酬,加上更多的夫妻双方就业,给男女平等提供了更为可靠的经济基础。
其次,中国从1985年到2015年有整整一代独生子女,全世界都没有过。结果,父母的经济负担和精力耗费就大幅度地减少,再加上非常实用的跨代养育,有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四个老人可能帮助独生子女的父母。可是在西方,只有不多的族裔或宗教信徒才会这样做,典型的中产阶级白人很少愿意。
其三,中国大多数男性的气质更加阴柔,夫妻关系更加倾向于“阴阳和合”,客观上有利于出现更加平等的性别关系和性关系。
从具体情况来看,目前中国人的性有以下特点。
由于独生子女政策,中国人的生殖与养育的次数最少,对于性生活的干扰也就最少。
由于严厉的生育管制,私生子女最少,对非婚性关系的制约也就最少。
由于汉族从来就没有任何教规严厉的宗教,性行为戒律最少,对于性的快乐主义的妨碍也就最少。
由于中国没有设立通奸罪,出轨的顾虑最少。
由于独生子女成为“小太阳”,性的家内规训最少,下一代的自由发展更加可能。
由于出现了“单性别成长”,男女交往的前期培训最少,造成“不恋”和“网恋”的增加。
由于中国没有反同性恋的教义和传统,多元性别的阻力最少。
中国没有肉体禁欲主义,没有“性即罪”的文化,没有“性技巧罪”,没有“性成瘾”的概念,这些都是性革命发生与发展的必要条件。
但是在目前的中国,没有任何成形的性哲学,因此情绪吞噬掉一切讨论与思考。
总而言之,在经历了40年之久的性革命与性化之后,在性的几乎一切主要方面,现今中国已经在世界上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存在。因此,以前那些“压抑”“封闭”“禁锢”的基本假设都不得不重新构建。这就不得不进行如下反思。
性研究的元矛盾
虽然性研究的人数和成果都越来越多,但是我们应该清醒地意识到:性本身就存在着一系列悖论,无论研究者多么努力,它们也无法消除,反而可能越研究越受阻。因此可以称其为“元”悖论。最主要的是下列两个。
性的生物悖论
性高潮违反了节约能量的客观要求。性高潮就是调动起并且消耗掉人类极大的身心能量。这不是缓慢的付出与疲劳,而是瞬间的迸发与消散。这违反了人类甚至是整个动物界的最基本的原则:尽可能节省能量。这就是个“元”悖论:性高潮带来的快乐与体能充沛的生存需要,往往呈现为非此即彼的相互冲突。
从性与生育的关系来看,人类女性的总和生育率a是相对恒定的,在18个子女上下。那么人类为什么还要进行远远超出必要次数的性交?这种生理机能,无论是由于怀孕概率太低还是出于追求性高潮,都在客观上形成了悖论。
再来看性与生命的关系。人类之性主要表现为勃起,从胎儿三个月一直到临终之际都始终存在。那么为什么只有在“性的活跃期”里才表现为“有性状态”,而且之后很久寿命才结束?其原因可能很多,但是都无法避免其成为一种悖论。
性与安全也存在着生物学意义上的悖论。性交,尤其是性高潮,必须专心致志、感觉集中,否则就会失败或功亏一篑。可是这也恰恰是人类最容易忽视外界威胁的时刻,很容易被乘虚而入,乃至危及生命。这就是一个悖论。
性似乎必然带来快乐,但是在性高潮中,生生死死这样天差地别的感受连接在同一个过程中,这就形成了悖论。
性与性别的关系更是一个元悖论。无论男女还是性少数,性行为其实就是任何形式的摩擦,因此是“有性无别”。可是人类同时又是“器官有别”。这个悖论安安静静地在人类历史中潜伏了百万年,直到最近才突然爆发,闹得天翻地覆。
总之,性的本尊原本就是一个充满悖论的矛盾体,只不过并不必然会产生现实的冲突而已。这每一条悖论,在现在的性研究中—不是我,也不是咱们中国,全世界的人研究来研究去—都没办法解释。所以它也反过来说明,没什么规律,没什么真理。
强人所难的性关系
人类之性,仅仅是为了自身的快乐,还是迫使人们不得不去结成某种性关系(包括各种性少数),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因为这两种情况都可以生存下去,区别仅在于是否可能生殖—而这仅仅是一个副产品。
性,还要结成关系,我们以为自己是上帝?我们要结成性关系,这简直就是自找倒霉。在人类的任何一种性关系当中都可以看到下列情况。
感受之自私vs感情之无私:性的感受必须是自私的,否则很难达到性高潮,可是感情又必须是无私的,否则性关系很难维系。
个体差异vs快乐共享:在性方面,无论是要求什么、使用何种技巧还是如何感受,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可是我们的性快乐却必须共享,否则就会削弱性关系。
高潮唯一vs生活目标:性高潮是我们性生活的唯一目标,可是我们的性关系却往往有另外的目标,例如生育、互助、亲情等。在性生活中我们都必须感觉集中,可是日常生活中又有一大堆油盐酱醋在牵扯我们。
性本无别vs乐同烦异:对于性行为而言,我们跟谁做都无所谓,因为性的快乐是相同的。可是与不同的人做,却非常可能带来不同的烦恼,别说同性恋与异性恋不同,就是不同的夫妻也不同。
所以我们想结成一个性关系,这实在是太伟大了。因此,一部分处于中年左右的男人,就会退而求其次,去找小姐了,“一把一利索”,省得这些麻烦。在洁身自好的人里面,其实有的人不是因为遵守道德,而是因为不想轻易投入另外的情感。因为投入以后,可能有一大堆麻烦,哪怕一夜情变成两次,都有这种可能。
其实,所谓的性关系,不管具体是什么样,其实质就是削弱自我、顾及对方。凡是结了婚的人都知道,你结了婚以后,两口子一块出去参加朋友聚会,跟你一个人去绝对不一样。不用任何人提醒,你就会意识到你的妻子或丈夫的存在,你的言谈举止什么都跟你跑去闺密或死党那里去玩绝对不一样。因为你就是存在于这个夫妻关系之中的,已经没有一个独立的你了。
明白这一点,一切夫妻矛盾、婚外性关系、一夜情等都没什么可研究了,不就是独立的个性与制约的关系之间不可避免的冲突吗?过去为了共同“过日子”,中国人牺牲了自己的个性,现在物极必反,为了张扬个性而不再循规蹈矩。这真的有什么可奇怪的吗?这算是一个问题吗?这难道需要去解决吗?
反对“生物因素取消论”
主体建构论最容易被混淆于“随心所欲论”:全性(sexuality)无论扩展到多么宽广的地步,毕竟还是需要有一个生物基础,那就是我们的肉体。
这个理念也是来自生活经历。2006年,我和彭涛、黄盈盈在墨西哥开会,一帮社会建构论者在那儿说得正热闹,一位医学界的人站起来说:你们这叫“生物因素取消论”!好像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认同什么性别就可以变成什么性别,今天变男同,明天变直女,后天变成酷儿。可是我们毕竟有一个肉体呀,这个肉体是由器官构成的。肉体在性别变来变去之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如果没有作用,那么变性人为什么还要做手术来改变自己的身体?
当时没人理他,会议也照旧进行。那个人气跑了。过后想想,启发深深。我们性社会学当然坚决反对生物决定论,可是也必须反对生物因素取消论。例如,我们研究了那么多妇女问题,有没有人研究一下女性的肉体(包括身高、容貌、体型等)对于女性的社会地位,究竟有没有发挥作用?这种作用是什么样的,有没有程度大小之分?
在现今中国的生活实践中,这样的例证不胜枚举。漂亮女性与不漂亮女性之间究竟存在哪些差别,造成了什么样的结果?例如,“撩人妹”和“恐龙”、“大长腿”和“大象腿”、“波涛汹涌”和“飞机场”、“老刁婆”和“青春玉女”,这些差别都出现在女性之间,这不太可能是一个性别问题,而是一种阶级差别。这样的两种女性之间,难道就不存在斗争?作为一种身份的标签,这些分类究竟是怎么来的?仅仅是因为肉体的客观差异,还是其中渗透了其他的社会因素?
最典型的就是女性减肥,就是强制改造自己的身体。一方面,“盲从减肥”的人确实很多;另一方面,在那些体重指数真的不超标的女性当中,希望减肥的比例也确实很少。所以说,肉体的现实状况实际上仍然在发挥着主要的作用,不能一股脑儿都归结为“男人的目光(造就)女人的身体”。
性少数:跳出阴阳的最大优势
任何一种性少数,根本就不属于阴阳这个范畴,也不需要追求合阴阳,这就是他/她们相对于异性恋的最大优势。因此他/她们完全可以寻找一个新的起点,一个中国没有的或者被忽视的起点,创立出许许多多中国本土没有的新理论,哪怕仅仅是新看法。
对于男同志而言,明清小说《弁而钗》里有“其七寸中,亦有淫窍”之说,认为这就是男男性行为的生物学依据。我没查到西方人写过这个。这当然可能不是真的,但是我们不仅要知道有这种说法,还应该去探究甚至去实验,无论结果如何,都可以推进我们的认知。
性少数的这个思维优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性少数的合理性与合法性的获得,只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就是建立在“外延的变异”的基础之上,仅仅把多元性别视为二元对立的一种拓展,把性少数包含到性别这个传统概念之中去。
另外一条道路则是,从“内涵的异质”这个基点出发,寻找和论证一个终结式的命题:性少数究竟在性质上(而不仅仅是在取向与行为上)与传统的男女有哪些区别,其根据又是什么。
通俗地来讲就是一句话:任何一种性少数,他/她们还是男人或者女人吗?例如男同性恋这个概念就是第一条思路的产物,就是说,这些人虽然是同性恋,但仍然是男人。可是如果把男同性恋作为“第三性别”,那就是第二条思路,就是说他们已经不再是传统的男人了。
性少数需要边界吗?这是性少数这个概念必然带来的问题。
首先,性少数的外延有没有边界?多元性别究竟有多少种?是可以无限增加,还是实际上存在着一个边界?
其次,从内涵上来看,每一种性少数之间,莫非都是一模一样的?如果不是,那么是不是存在着内部边界,需不需要划分清楚这些边界呢?
按照酷儿理论来说,多元性别根本就不需要边界,任何一种独特的现象都可以作为多元中的一元。这在政治斗争中有它的好处,甚至是必须的。可是如果这样,人类就不可能有任何一种分类,我们也就无法思考,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就会全部垮台。我们回到原始人,完全靠感性来行动,那样就好?
理性必然需要定义,定义必然需要边界。可是在现实生活中,那种无类别、不加划分的人类生存状况,却是最舒服、最令人向往的,而且被假设为必定是最平等和最自由的,也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一切宗教都靠这个来吸引信徒,例如重返伊甸园的理想、死后上天堂的理想、下辈子更好的理想、得道升天的理想,统统都是这种主张。
可是,人类需要两种思维方式的共存:一切伟大的口号都是在说“应该怎么样”,人类在生活实践中却首先需要考虑“只能怎么样”。尤其在现今的中国,人们早就被更加精细、更加严格地分类、定义和命名,因此提倡“去类别的、无边界的多元化”固然很振奋人心,但是所有可操作性过低的口号,最终只能是自己消灭自己。
这就是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区别。两者都存在巨大的风险:前者过头就是疯狂,后者过头则是僵死。中国目前的性少数运动正处于这样一个关口,无论是圈里人还是支持者都需要认真地思考。
多元性别的两个基本命题
基本命题之一:阴阳哲学=异质同构,多元性别=异构同质。
阴阳哲学给我们提出一个启示:阴阳是异质同构的,阴与阳,性质是异的,但是它是共同构造在一起的。由此推论,多元性别就必须是同质异构。也就是说,一切性少数,其实仅仅是被社会给构建成不同的类别(异构),但是性质是相同的(同质)。这个性质就是人,是人权。
如果能够这样来思考,那么阴阳哲学与多元性别就不冲突,而是相反相成,就会有利于我们促进性少数的平等权利。
基本命题之二:阴阳哲学=过程协调,性别平等=起点还是结果。
阴阳哲学强调,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协调,以便达到中庸与和谐。它可以启发我们去反思:我们说的男女平等、多元性别平等,说的到底是结果的平等,还是起点的平等?还是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实现的、阶段性的平等,也就是协调?这在社会学里已经争论了数十年,可是性研究领域还没有开始。
性社会学的元问题
人与人,如何被联结起来?
我们社会学研究的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元课题”,没别的。
从社会学的视角来看,以往我们都有一个“元假设”:人类是群居动物,因此人与人之间是天然、自然、必然地被联结在一起,因此目前那种越来越多的“独处”现象是不良状态,需要想办法来解决。可是,如果我们逆向思考一下:倘若人类的天性就是要独处,只不过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联结起来集体劳动,那么现在生存问题不严重了,人类岂不是恰恰应该恢复个人独处的状态?例如,我们的元假设是人人都需要性,因此才会相互联结。可是现在“无性”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人工生殖、虚拟性爱、人工智能性爱普及之后,我们的元假设是不是还能成立?我们现在的一切研究成果,会不会被全盘颠覆?
呈现与解读,能做到吗?
我们研究性文化,先别去读西方著作,而是问自己下列两个“元问题”:我真的能如实呈现自己吗?我真的能理解任何一个别人吗?
第一个问题,至少绝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所谓如实呈现,应该是没有自我操纵和控制的。如果写成文字,那就是我自己的一种主体建构。这并不是故意撒谎,而是我虽然希望让你看到一个原始真实的我,但是我做不到。
第二个问题,真的理解别人,我能做到这一点吗?例如“夫妻假象”,就是两人很相爱,长相厮守一辈子,但是也会有一个互相的假象。这不是撒谎,是因为你爱他,你珍惜他,你知道他不喜欢这个,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把这个方面给遮掩住,不让他看到。结果,长此以往,对方也就以为你真的是这样了。
如此一来,我们性社会学所研究的一切个人或者文化现象,其实都是别人的表演。我们越是深入生活,越可能看到善意的假象。我们只不过是习惯成自然地在使用“社会现实”这样的话语,来支撑自己的学术合法性。总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你凭什么来研究社会、研究性?
性是可以理性分析的吗?
理性分析,就是能用概念、术语、语言、文字表达出来,能够进行逻辑思维。可是人类之性只是一种最强烈的感性体验,绝大多数人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就造成一个悖论:每个人都说不清自己的性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却大言不惭地论证中国人的性革命与性化。我不知道这在哲学上是否可以,但是作为经验研究的性社会学,这个鸿沟必须加以解释和化解。否则,“一切都只不过是认同”的思潮就会把我们带到不可知论的阴沟里面去。
性,可能有一个文化吗?
性,如此私密与个体化的性,可能有一种文化吗?人们又是如何形成与传播性文化的?日常生活中的任何一个方面产生一种文化,我们都很容易理解,甚至“性关系的文化”也可以理解,因为大家都能看见它的种种表现。唯独“性的文化”莫名其妙。莫非人们互相参照着过性生活?
我这一辈子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最终在《性社会学》这本教材里专门写了“语汇,建构着我们的性”和“行为训练的构建”。其主要意思就是说,性文化不是直接传播的,而是靠着消除骂人话和“像样”的行为训练,才形塑出每个个体的具体的性行为方式,最终汇聚成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性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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