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德·莱尔(Leanda de Lisle),毕业于牛津大学,《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都铎王朝和斯图亚特王朝领域的知名作者,因细致严谨的研究和强有力的叙事广受赞誉。作品《都铎:一部家族史》(Tudor: The Family Story)入选《星期日泰晤士报》(Sunday Times)十大畅销书榜单,当选BBC年度历史书(BBC History Book),《每日电讯报》(Daily Telegraph)年度书和《今日历史》(History Today)年度书。本书是作者撰写的戏剧性的作品,荣获2018年历史作家协会(Historical Writers Association)非虚构写作皇冠奖(Non-fiction Crown)
李可欣,同济大学风景园林硕士,四川德阳人。
引 言
看在老天的分上,咱们就地坐下吧,
讲讲那些凄惨的故事,那些王的死;
他们有的被废,有的战死,
还有的废了王,却被废王的魂灵纠缠。
——威廉·莎士比亚,《理查二世》第三幕第二场
在15世纪的法兰西,人们相信英格兰人身带该隐的记号,因为他们惯于杀王。1?1485年,在博斯沃思(Bosworth)战场上,理查三世战死,都铎家族夺位;此前已有一连串英王被废,而后他们或死去,或神秘消失。
1399年,理查二世成为第一个被推翻的君主,此事给这一君主国埋下不稳定的种子。那时,都铎家族的父系先祖是北威尔士的普通地主。翌年,就连这一地位也不保。1400年,都铎家族参与威尔士的一场叛乱,反抗理查二世的继承人,篡位者亨利四世,即兰开斯特(Lancaster)家族的第一位国王。叛乱遭镇压后,都铎家族也被打垮,但后来家中小儿子的一个孩子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开威尔士,前往英格兰闯荡。此人便是欧文·都铎(Owen Tudor),都铎王朝之名便自他而来。
回顾往事,欧文可谓度过了现代意义上的英雄的一生:他是个普通人,但又不守成规,常常嘲弄权威,死得也相当“英勇”——因一个玩笑了结自己的生命。然而,太多关于都铎王朝的历史记录都是从1485年的博斯沃思战役讲起的,于是欧文就在家族故事中缺席了。同样缺席的还有欧文的儿媳妇玛格丽特·博福特夫人(Lady Margaret Beaufort),她是兰开斯特家族之后,这成了其子亨利·都铎称王的基础。事实上,多数历史记录对亨利·都铎(亨利七世)也着墨寥寥——我们被一路赶着进入亨利八世及他同阿拉贡的凯瑟琳(Katherine of Aragon)“离婚”的故事。宗教改革之后的人们所写的历史把宗教改革变成“真正的”都铎家族的故事起点,但都铎家族诞生于一个更早的时期,他们的许多信仰与神话都植根于那段过去。
众所周知,1483年两位王子在伦敦塔中神秘消失,使得亨利·都铎在一夜之间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异乡人变成理查三世的对手。如果根据15世纪的文化和信仰背景来看,王子消失之谜便不那么神秘。同样,一旦我们重新调整自己的视角,玛格丽特·博福特的一生便显得更令人同情,亨利八世及其子女的行为也变得更易于理解。一直到都铎王朝晚期,新教在英格兰都并非主导,塑造人们思维习惯的仍然是在英格兰悠久的(也包括近期的)天主教历史。同理,人们常常认为都铎家族和西班牙有世仇,但这也属于以后见之明写就的历史——伊丽莎白女王登基三十多年后,无敌舰队才成立。真正令人记忆深刻的是与法兰西的百年战争。战争因爱德华三世要求继承法兰西王位而起,虽已于1453年结束(先于博斯沃思战役三十多年),但依旧长久地影响英格兰的政治特性。
英格兰人当时并不需要法兰西的土地,因为黑死病造成当地人口稀少。历任英王不得不力劝民众与自己合作,好实现自己对法兰西王位的野心。由此带来的结果是,服兵役在英格兰是自愿而非强制的,而王室的收入要靠谈判而非简单征税。英王实际上依赖人们自愿的服从,而这样的服从不是白来的。英王有义务履行某些职责,如维护和平、繁荣、和谐与正义(如果是从人们预期的继承人或现任君主手中夺位,让百姓感到君王有能力恢复国家和谐便尤为重要),而且英王也应当维护乃至扩大世袭土地。英格兰在法兰西境内的土地面积在亨利四世之子亨利五世在位时达到顶峰。亨利五世之子亨利六世加冕时年纪尚小,他既是英格兰国王,又是法兰西国王。但后来他失去了继承来的国家。即便是在一个世纪之后,英格兰也没有完全从1453年最终败给法兰西的耻辱中恢复过来,这就是失去加来(Calais)导致都铎家族遭受重创的原因——加来是这个昔日强盛国家最后的一点残余。
1453年失去法兰西后,约克家族与亨利六世和兰开斯特家族争夺霸权,斗争在英格兰持续十八年,虽然断断续续,但是相当血腥。第一任都铎王亨利七世正是生于这一时期。直到亨利七世的孙子在位时,人们回忆起那段“贵族也好,普通人也好,都分成两派,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时期还心有余悸。2承诺和平、治愈旧伤正是都铎王朝存在的意义。1486年,亨利七世与约克的伊丽莎白(Elizabeth of York)成婚,得到教宗本人的赞扬,称联姻标志着两大家族的和解。红白双色(红色代表亨利七世和兰开斯特家族,白色代表约克家族)结合的玫瑰则成为和解的象征。尽管亨利七世不认为自己通过婚姻得到王权,而且还要继续面对来自约克家族的反对,但双色玫瑰仍然成了16世纪艺术家和诗人极度热衷表现的一个意象。
兰开斯特和约克两大家族的王室血统相当关键,其悠久的历史远远先于亨利七世,且与非王室的都铎先祖无关。因而最近有人主张,都铎王朝的历代国王和王后根本不认为自己是都铎人——他们各个都自以为诞生自古老的王室,而使用“都铎时代”这类术语只不过是给假想的中世纪制造一重虚假的分裂罢了。3这提醒人们,都铎家族并非存在于时间的泡沫中,但这种主张也有其片面之处。斯图亚特王朝形成自先前家族的分裂在1603年就已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亨利七世及其后裔并不真以“王朝”自居——当时这一术语还未用于描述英格兰王室——但他们对这一王室无疑有着真切的家族感。4威斯敏斯特修道院中圣母堂(Lady Chapel at Westminster Abbey)里的亨利七世墓地(他与其母、其妻以及三个加冕过的都铎孙辈安葬于此)表现这种家族感,霍尔拜因(Holbein)的壁画(受亨利八世的委托而作,表现其本人、其双亲以及其儿子已故的母亲)也一样。都铎家族的成员相信自己是在过去的基础上进行着某种不同的、更好的建设,即便方法各异。
亨利七世及其后裔为保卫继承秩序所进行的斗争,还有众继承人的希望、爱和失落——这主导并塑造了都铎家族及其时代的历史——是本书的焦点。而都铎王朝的魅力同样在于这一系列家族故事:爱子的母亲、杀妻的夫君、彼此背叛的手足、鲁莽的风流、相争的亲戚,以及一位被继承人盼着早日死去的“老处女”。“我可是理查二世,”都铎家族的最后一人——伊丽莎白·都铎曾如此苦涩地打趣道,“你们不知道吗?”5
第一章
一介凡夫
1437年2月8日,一支王室葬仪队伍穿过伦敦的街道。队伍的中央是用马拉着的灵车,车上载着一位王后的棺木。灵车盖着金缕红布,布上绣着金花,上面放着她的木制雕像,覆着紫缎斗篷。1瓦卢瓦的凯瑟琳(Catherine of Valois)头枕天鹅绒垫,戴一顶镀金银冠,红唇碧眼的妆容同她在世时一样美好。漂亮的双耳上方,淡棕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双臂在身前交叠,护住一支杖——这是她皇室地位的象征。
到达威斯敏斯特修道院,棺木被抬进院中,随行的黑绒华盖上挂着的铃铛一路叮当作响。2在安魂弥撒的乐声里,凯瑟琳被葬在圣母堂中——之所以叫圣母堂,是因为这座礼拜堂是献给圣母马利亚的。王后的墓穴靠近她的首任夫君亨利五世——阿让库尔(Agincourt)战役的伟大胜者。其光辉战绩后来被编成歌曲,写成骑士传奇,流传数代之久。1420年,他征服法兰西,得到凯瑟琳之父(法王查理六世)的承认,成为其继承人,他的婚姻成就了盟约,实现了王室的合并。尽管婚姻美满,但二人的幸福并不长久,而和平也同样短暂。瓦卢瓦的凯瑟琳成为英格兰的王后才十八个月,亨利五世就在法兰西战场上牺牲。年仅20岁的瓦卢瓦的凯瑟琳成了寡妇,而其子亨利六世当时不过8个月大。
凯瑟琳的棺木入土时,亨利五世墓上的雕像——头、身皆为银制,着银甲——在烛光中闪闪发亮。3这一幕中没有任何迹象暗示凯瑟琳还留下一个悲痛欲绝的鳏夫——她的第二任丈夫,就算他在场,也只不过是混在人群中看着她下葬罢了。
我们无法确定王后是何时及如何遇到欧文·都铎这名卑微的威尔士乡绅的。我们了解到的信息表明,大约在1427年,他于凯瑟琳的宫中谋得一份差事。4当时,寡居的王后26岁,其子6岁——人们认为到这岁数已经能跟男性学习治国这项男性事务了。由于不再需要王后终日在朝,人们为她置办了一处新宫。
欧文的祖父在参与1400年发生在威尔士的一次叛乱后被打垮(叛乱针对的是亨利五世之父亨利四世),此后欧文便到英格兰闯荡。欧文的威尔士名字叫欧万·押·马雷杜·押·都铎(Owain ap Maredudd ap Tudur),意思是“都铎之后,梅雷迪斯之子欧文”,但这对英格兰人来说太拗口,于是他成了欧文·都铎。如果当年这个名字用的是另一种英化方案,今天我们谈的可能就是梅雷迪斯王朝了——这并不是说欧文可能开启一个王朝。然而,他确实遇到一桩好姻缘。
凯瑟琳孤寂而怨愤:儿子尚未成年,由亨利五世指派的摄政委员会摄政,而他们禁止她再婚——至少要等到亨利六世成年,能够批准婚姻时再议。此禁令还得到一项《议会法案》(Act of Parliament,原文如此。——编者注)的支持:无视此禁令者,即便是皇亲国戚也要被罚没地产。5从来没人想过凯瑟琳会嫁给一个在宫里当差的人。后来有人猜测,凯瑟琳选择嫁给欧文是否恰恰因为他是个“穷汉”,对国王及王室贵族不构成威胁,因而摄政委员会“不大可能名正言顺地在他身上报复”。6但欧文也可能对凯瑟琳有更直接的吸引力。虽然研究早期都铎历史的学者波利多尔·弗吉尔(Polydore Vergil)声称欧文“形貌头脑都极富天资”,但几乎没有其他人谈到他的头脑如何。7其他报告都仅仅提到其外表的吸引力。有记录描述王后在见到欧文裸泳后爱上他。8但我们最常听到,也是最有事实根据的故事是,欧文在凯瑟琳宫中举办的一场宴会上以极富戏剧性的方式引起她的注意。9凯瑟琳正观看着众仆从伴着乐曲跳舞,这时候欧文跃出一大步,结果失去平衡,直接落在她的腿上。正如伊丽莎白一世年间一位诗人所言:“任谁都会说这是命运的无上恩典:他必得摔倒,却是摔到这样一处。”10不久后,凯瑟琳和她英俊的仆人成婚。一篇写于16世纪的文章颇有微词地写道,当二人云雨时,王后意乱情迷,忘形尖叫。
大约在1430年,凯瑟琳和欧文有了第一个孩子,男孩,名叫埃德蒙。11次子贾斯珀(Jasper)紧随其后出生。在七年里,夫妇二人便有了4个儿女。这不大可能瞒得过摄政委员会。正如一位17世纪的历史学家所言:“不应当认为肚子大了4次,朝臣们还看不见。”12事实上,可能早在埃德蒙出世前顾问们便已知晓二人的婚事,因为从来无人对这些孩子的婚生地位表示怀疑。但是摄政委员会做出决定:在亨利六世足以决定如何处置之前,二人的婚事不得公开。而这一婚事即便作为事实被接受,也并未受到人们的欢迎。
当时,女子的德行是与控制性冲动的能力紧密联系在一起的。13堂堂英格兰王后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肉欲”,而且恋上的还是一个“既无出身又无资本的男人”,这简直骇人听闻。14凯瑟琳极力为自己申辩,称虽然来自威尔士的欧文一家与她语言不通,但这家人是“她见过的最讨人喜欢的‘哑巴人儿’”。15在15世纪,外表和行为都很重要,而她坚信欧文一家人如此俊美,必然血统高贵。16但圭迪尔的约翰·温爵士(Sir John Wynn of Gwydir)曾尖锐地指出,“法兰西女人凯瑟琳王后”无法理解英格兰人和威尔士人之间存在种族差异,也不明白欧文的“家人和家乡都被视为极度卑劣与野蛮而遭人非议”。17
夫妇二人为避开朝臣们不满的目光,在伦敦附近低调地生活数年。1436年,“久病”的凯瑟琳退居索斯沃克(Southwark)的伯蒙德赛修道院(Bermondsey Abbey),并于1437年1月3日在此过世。18亨利六世当时15岁,少年老成却极为拘谨,此刻他不得不接受一连串的新闻:母亲过世,她嫁给一介凡夫,自己还有4个同母异父、以奇怪的“都铎”为姓氏的弟弟妹妹。不难理解,欧文相当紧张,人们也不知国王对此局面会有何反应。因为一介凡夫娶了英格兰王后是旷古未有的事,他也可能被判处监禁,甚至更糟,最好的选择似乎就是溜之大吉回到北威尔士。欧文确信几个子女会得到精心照料,毕竟他们是国王的一母同胞——不论背负“都铎”这个姓氏是多么有失颜面。
欧文把他最好的家当尽数打包:镀金盏、高脚杯、珐琅盐瓶,还有银制的水壶、烛台和酒壶,许多都是王后的馈赠。他急着要走,忙乱中还打碎一些器具。19欧文策马西行,而国王的使者已经出发追赶他了。欧文因马匹负重而行不快,在北安普敦郡的达文特里(Daventry in Northamptonshire)被使者赶上,然后收到一封威斯敏斯特王宫的诏书。欧文要求先得到一份书面承诺,保证他可以自由通行,且事后可以离开伦敦。拿到承诺书后,他才调头返回。
威斯敏斯特区是英格兰政治和法律事务的中心,几个世纪以来,它与伦敦以贸易为中心的其他区域截然不同。特区的主体是王宫和与之相邻的修道院,约有3000名常住人口,由修道院院长而非伦敦市市长管辖。然而特区边缘正在出现社会和经济的融合发展——居于伦敦每天乘船去威斯敏斯特工作的人不少。一名书写员后来回忆道,在威斯敏斯特,他白天伏案抄写,晚上寻花问柳,品尝美酒与芳泽,最后总是独自(而且极度沮丧地)乘船回到位于斯特兰德(Strand)的家中。20欧文在那儿有些好朋友,其中一人警告他,摄政委员会一直在给年轻国王的怒气火上浇油。欧文听后的直接反应又是逃——这次是逃到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的圣所中。
任何人都能进修道院寻求庇护,免受当权者的伤害,威斯敏斯特修道院和其他修道院一样可以提供庇护,四面院墙围成了一大片圣所。欧文在此处躲起来,和他一道躲藏的还有一窝罪犯:有逃债的,还有卖违禁品的小贩(带着一个个打成包的货摊)。过了好几天,他仍然“拒不走出来”,虽然“不少人向他表示过友善,鼓励他走出来”。21欧文甚至可能混在人群中观看了凯瑟琳的葬礼,后来还看过她的雕像——像高5英尺4英寸 ,身披王室长袍,袍下是漆成红色的筒裙,和众女圣徒像一样立在壁龛中。22最终,人们说服欧文,让他相信自己这样做不过是在把事情变得更糟,于是他站起来,挤过修道院门口等着修士救济的人群,踏上泥泞的街道,向王宫走去。
一走进与修道院相邻的王宫,便来到宽敞的主厅。主厅壮观的托臂梁屋顶是理查二世委托设计的,到1399年他退位时才完工——其堂兄兼继位者亨利·博林布罗克(Henry Bolingbroke)曾谴责他在“因缺少治理、良法尽废而即将毁于一旦的关头”抛弃王国。23理查二世未能见到新顶竣工,而博林布罗克却在此加冕,成了亨利四世——在翌年的威尔士大叛乱中打垮欧文家族的国王便是他。吊诡的是,欧文却尴尬地成了亨利四世之孙亨利六世的继父。
亨利六世的摄政委员会成员们正在靠大厅东墙的一个房间里等候欧文。国王此时已经成年,这些人成了其首要顾问。欧文一来到众人面前,便辩称“可能触怒国王或令其不悦的事情他一件都没做过”。24然而在众人看来,一桩如此高攀的婚事已经打破严格的社会规范。欧文仅仅是因为先前拿到安全通行的承诺,才获准返回威尔士。回乡后他很快被逮捕,人们捏造证据指控他违反作为承诺条件的法规——他胆敢要求书面承诺,他的这一放肆行为遭到巧妙的回击。
欧文从王后的枕边人沦为伦敦纽盖特(Newgate)监狱的阶下囚。这座被用作监狱的建筑已有300年历史,不久前刚进行过修复重建,有新铺设的净水管供他喝水,有通风良好的中庭作为他吃饭的场所。25狱中有些可怕的地牢,里边的囚徒被铁链锁在墙边,但欧文不仅得到一个仆人,还有自己的专属神父,关押他的房间属于条件较好的一类——茅厕、烟囱皆备,在塔楼中的房间还可上到楼顶,以便获得新鲜空气。尽管如此,失去自由仍然令欧文恼火,而且纽盖特监狱的伙食不仅仅是令人倒胃口那么简单——和其他囚徒一样,他还不得不为此掏钱——照着监狱人员确定的高价购买食物。26
1438年2月初,受够了的欧文计划越狱,带着自己的神父和仆人一道逃离纽盖特监狱。他们对守卫发动攻击,守卫知道放走欧文自己会被扣钱,所以奋力阻拦,但最终没有拦住。欧文等人逃跑后,摄政委员会用数周时间才查到欧文的下落,并将其逮捕。欧文再次入狱,这次被关在温莎(Windsor),罪名是“违规伤害守卫”。如果欧文得罪的是其他国王,他可能就完了,但亨利六世宽宏大量,翌年便赦免欧文。风度和忠诚从此成了他的优势,1444年,亨利六世甚至称他为“我们可爱的地主老爷”。
与此同时,欧文和凯瑟琳的子女得到国王的照护,进入巴金修道院(Barking Abbey)念书。根据16世纪编年史学家爱德华·霍尔(Edward Hall)的说法,二人子女中年幼的两个——欧文和凯瑟琳——后来加入教会,欧文成了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的修士,凯瑟琳当了修女——可能是在巴金修道院。27然而,年长的两个——埃德蒙和贾斯珀——却被培养过着宫廷生活,二人早在1442年便入宫,当时埃德蒙大约12岁。他们见到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20岁的国王高高瘦瘦,长着一张娃娃脸,有些神经质。28他还不到1岁就继承了法兰西和英格兰的王位,从没见过地位比自己还高或者同自己一样的人。毫不出奇,他深知自己的尊贵,因而决意不能让家族中再出现不被认可的婚事。他亲自照看埃德蒙和贾斯珀,确保他们不受性的诱惑,“透过他房间的暗窗严加监视,以免哪个女人冒失地闯进家里,留下了种”。29?1453年,亨利六世甚至已经开始把20岁出头的二人当作潜在的得力助手。当年冬天,国王封埃德蒙为里士满伯爵(Earl of Richmond),封贾斯珀为彭布罗克伯爵(Earl of Pembroke),给二人的名分仅次于公爵而高于其他所有权贵。30他还暗暗为埃德蒙选定一位具有王室血统的新娘——自己的堂妹玛格丽特·博福特。31而这桩婚事的后果是欧文做梦也不曾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