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某种思辨观念论的标准衡量达芬奇,以及以现代实证主义的标准衡量他,这两种做法都忘记了,依据歌德的话,世上还存在着某种“精确的感性幻想”,它有自己的规则和内在尺度。至于这种精确的幻想形式在经验的研究方面能达到什么成就,达芬奇证明了这一点,可谓举世无双。如果人们在他的科学著作中看到的不过是线条分明的事实与充满幻想的“狂热”之间的某种混杂,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在这里幻想并非附加于知觉之上,它本身毋宁就是知觉活生生的工具;它为知觉指明了道路,而且使知觉精确、尖锐而确定。那么下面这种现象当然是合适的,即哪怕达芬奇的科学理想,也只是致力于看的成全(Vollendung des Sehens),致力于“知道如何去看”(saper vedere),即便在他的力学、光学和几何学笔记中,描绘性的雕塑素材也占据了主要部分,“抽象物”和“幻景”在他那里协同作用,密不可分。但他的研究所取得的那些成果恰恰归功于这种协同作用。他自己就曾明言,对于瞳孔总是按照射入的光的总量的多少而缩小和扩大的现象,他首先是作为画家来观察,然后才是作为理论家来探讨的。这样一来,达芬奇的自然图景便到处都证明自己是一个在方法上必需的中间点:只有人为的“幻景”才为科学上的抽象物争得权利,为它准备好道路。艺术家达芬奇的“精确的幻想”也同样超出了主观感觉的混乱扰攘(一切形态在主观感觉面前都有陷入混一无别的危险)——正如它在另一方面与一切单纯概念性的和抽象的标记相对立,全力固守直观的现实之物。在直观中,而不是在它之下或之上,真正的、客观的必然性被发现了。而这样一来它就获得了一种新的意义和声调。如果说此前作为自然王国的必然性与作为其对立面的自由王国和精神王国相对峙,那么如今它就成了精神本身的印记。……艺术的直观才真正揭示了必然性的这种支配现象和它的这种深刻的内容。歌德说过,美是那若非通过其现象便永远对我们隐而不彰的神秘自然规律的一种表现;这话完全是在达芬奇的意义上说的,而且表现了他的思想的实质。在他看来,比例由于在深处合乎规律,便充当了自然与自由之间真正的中间环节和枢纽:精神落于它之中,就像落于一个持存的和客观的东西中一样,然而精神在它之中又可以找到精神自身及其法则。
在艺术理论和科学理论的这种连贯的平行结构中再逗留些许时候,是值得的:因为在它那里,我们可以看见文艺复兴的整个精神运动中深刻的一个主题展示出来了。人们可以说,文艺复兴的几乎全部的成就,在这里都像在一个燃点中一样融汇到了一起,它们几乎全都植根于对形式问题的一种新立场,以及对形式的一种新感觉。诗与造型艺术在这里都回到了同样的根本格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