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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心动魄的冒险、神秘离奇的谋杀、长期策划的报恩和复仇
以真实的历史作背景,以主人公的奇遇为内容,情节曲折生动,处处出人意外,堪称历史惊险小说。异乎寻常的理想英雄,急剧发展的故事情节,紧张的打斗动作,清晰明朗的完整结构,生动有力的语言,灵活机智的对话等构成了《基督山伯爵》的特色。
全书有四百多幅插图,文与图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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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基督山伯爵》(1844—1845)又译《基督山恩仇记》。这部小说是大仲马作品中富于正义感的佳作。小说讲述了一个复仇的精彩故事。一位年轻英俊的船长惨遭朋友暗算,在历经漫长而艰难的冤狱磨难之后,他以超人的毅力和智慧学会了在绝境中生存下去的要领和准则。当他历尽艰险终于逃出冤狱呼吸到口自由的空气时,他得到了从肉体到灵魂的第二次重生,命运给予了他无穷的智慧和巨大的财富,使他藉以终复仇成功……精于戏剧写作的作者大仲马,在这部小说中成功代入了戏剧的场景和交响乐的节奏,将跌宕起伏、迂回曲折的紧凑情节在小说中融会贯通。故事情节离奇却不失生活的真实,人物性格鲜活,极具传奇色彩。这本作品以其深邃的魅力,至今仍然影响着不少文学作品的创作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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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大仲马(1802-1870),十九世纪法国浪漫主义作家。1844年创作长篇历史小说《三剑客》获得成功,奠定了他作为历史小说家的地位。次年《基督山伯爵》的问世,再次引起轰动。他的一生勤奋写作,留下几十部戏剧作品和一百多部小说,是法国十九世纪最多产、最受民众欢迎的作家之一。
译者简介:
李玉民(1939— ),首都师范大学法语系教授,从事法国文学翻译近四十年,译著上百部,约有两千五百万字。主要译作有《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三个火枪手》《基督山伯爵》《一生》《漂亮朋友》《羊脂球》等。此外,编选并翻译《缪塞精选集》《阿波利奈尔精选集》《纪德精选集》,主编《纪德文集》(五卷)、《法国大诗人传记丛书》(十卷)和《加缪文集》(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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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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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译序非常的大仲马
第一章驶抵马赛港
第二章父与子
第三章卡塔朗人村
第四章密谋
第五章订婚宴
第六章代理检察官
第七章审讯
第八章伊夫狱堡
第九章婚宴之夜
第十章杜伊勒里宫的小书房
第十一章科西嘉的魔怪
第十二章老子与儿子
弟十三章百日
第十四章愤怒的囚犯和疯狂的囚犯
第十五章三十四号和二十七号
第十六章一位意大利学者
第十七章神甫的牢房
第十八章财宝
第十九章第三次发病
第二十章伊夫狱堡墓地
第二十一章蒂布兰岛
第二十二章走私者
第二十三章基督山岛
第二十四章光彩夺目
第二十五章陌生人
第二十六章加尔桥客栈
第二十七章叙述
第二十八章监狱档案
第二十九章莫霄尔公司
第三十章九月五日
第三十一章意大利——水手辛巴德
第三十二章梦幻醒来
第三十三章罗马强盗
第三十四章显露身形
第三十五章槌击死刑
第三十六章罗马狂欢节
第三十七章圣·塞巴斯蒂安地下墓穴
第三十八章约会
第三十九章宾客
第四十章早午餐
第四十一章引荐
第四十二章贝尔图齐奥先生
第四十三章欧特伊别墅
第四十四章家族复仇
第四十五章血雨
第四十六章无限信贷
第四十七章银灰花斑马
第四十八章唇枪舌剑
第四十九章海蒂
第五十章莫霄尔一家
第五十一章布拉姆斯和西斯贝
第五十二章毒药学
第五十三章魔鬼罗贝尔
第五十四章公债券的涨与下跌
第五十五章卡瓦尔块蒂少校
第五十六章安德烈·卡瓦尔坎蒂
第五十七章苜蓿园
第五十八章努瓦蒂埃·德维尔福先生
第五十九章遗嘱
第六十章快报
第六十一章治睡鼠偷桃之法
第六十二章幽灵
第六十三章晚宴
第六十四章乞丐
第六十五章夫妻争吵
第六十六章婚事
第六十七章检察官的办公室
第六十八章夏日舞会
第六十九章调查
第七十章舞会
第七十一章面包和盐
第七十二章德·圣·鲁棒朗夫人
第七十三章诺言
第七十四章堆尔福家族的墓室
第七十五章神秘的记录
第七十六章小卡瓦尔坎蒂的进展
第七十七章海蒂
第七十八章约阿尼纳来信
第七十九章柠檬汁
第八十章指控
第八十一章歇业面包铺老板的房间
第八十二章夜盗
第八十三章上帝之手
第八十四章博尚
第八十五章旅行
第八十六章审判
第八十七章挑衅
第八十八章侮辱
第八十九章夜
第九十章决斗
第九十一章母与子
第九十二章自杀
第九十三章瓦朗蒂娜
第九十四章真情吐露
第九十五章父与女
第九十六章婚约
第丸十七章上路前往比利时
第九十八章钟瓶旅馆
第九十九章法律
第一○○章幽灵
第一○一章洛库斯特
第一○二章瓦朗蒂娜
第一○三章马克西米连
第一○四章丹格拉尔的签字
第一○五章拉雪兹神父公墓
第一○六章分财
第一○七章狮穴
第一○八章法官
第一○九章重罪法庭
第一一○章指控
第一一一章赎罪
第一一二章启程
第一一三章往事
第一一四章佩皮诺
第一一五章路奇·王霸的菜单
第一一六章饶恕
第一一七章十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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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说明
译?序
非常的大仲马
话说2002年间,法国发生一个非常事件,是一个轰动法国文坛,乃至轰动世界文坛的事件:在大仲马(1802—1870)诞生两百周年之际,或者逝世一百三十二年之后,法国最高当局作出一项非常决定,给大仲马补办国葬,把他的遗骨从家乡小镇维来科特请进巴黎的先贤祠。
先贤祠是何等地方?乃是法兰西民族英魂,真正不朽者的圣殿。它始建于1764年,坐落在塞纳河后岸拉丁区,高高耸立在圣日内维埃夫山上,左拥名校巴黎高师,右依古学府索邦大学,俯临法国参议院所在地——卢森堡宫。
永久入住先贤祠的文人,先前已有五位。
首批的神主伏尔泰和卢梭,是法国十八世纪启蒙时代的两位大师,法国现代文明的两座思想灯塔。随后则为十九世纪的两位代表人物:一位是大文豪和诗人,共和斗士维克多·雨果;另一位是在德雷福斯案件中挺身而出,发表《我控诉》的文学家和社会正义的卫士埃米尔·左拉。法国随同二十世纪,仿佛进入了迷惘的时代,文坛精英在先贤祠险些空缺,最后总算将马尔罗安排进去,虽难免以争议替代尴尬之嫌,但是这位神主毕竟有非常的人格力量,非常勇敢地探索当代人类的生活状况。
进入二十一世纪,仿佛为了填补时间的空白,不甘寂寞的法国人又做出了非常之举,将一百三十余年前逝世的大仲马请进先贤祠,完成了跨世纪的工程。不过,法国人虽然素有别出心裁的名声,这种史无前例的非常之举,如果搞错了对象,那就会演变成超现实的大笑话了。
必是非常之人,方能配得上这种非常之举,而大仲马恰恰可以称作非常之人。因此,法国这一超越文坛、跨越时空的盛事,只给世人以惊喜,并没有引起什么非议。假使在全世界读者中搞一次民意测验,或者差额选举,我敢断定大仲马会赢得多数票,尽管另有候选大家的作品在文学价值上比起大仲马要高出一两筹,这正显示了大仲马的非常之处。
我拈出“非常”这个含义宽泛的字眼,来界定大仲马,就因为他难以界定,给其他作家冠名的用词,安到大仲马的头上都不大合适。提起雨果可以说是浪漫主义大师,提起司汤达或者巴尔扎克,就回避不了批判现实主义,而要谈论左拉,就势必同自然主义密不可分。其实,大仲马和雨果、司汤达、巴尔扎克都是同时代人,他们都投入了法国浪漫主义运动,而且,大仲马的浪漫主义剧作《亨利三世和他的宫廷》,于1829年在巴黎演出,打响浪漫派的第一炮,然而就此称大仲马为浪漫派作家,就难免以偏概全了。
那么,如何把握大仲马的全貌呢?在法国文学史上,把大仲马归为通俗小说家一类,这种系统的归类也有历史根源。十九世纪四五十年代,报纸刊杂志为了吸引读者,刮起了小说连载风,促使连载的通俗小说大量涌现,同时大批通俗小说作家应运而生。雨果、巴尔扎克等,无不在报刊上连载过长篇小说,但是最负盛名的,还要数当时并驾齐驱的大仲马和欧仁·苏(《巴黎的秘密》的作者)。然而,通俗小说大多是短命的,这已为历史所证明,那个时期大批通俗小说及其作者,现在已湮没无闻了。可是,大仲马的代表作品《三个火枪手》及其续集、《基督山伯爵》等,都突出了相反的命运,在世界上一直拥有大量读者,随着时间的推移,借助翻译甚至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赏阅,显示出特别的生命力,这便是大仲马的非常之处。
大仲马名下的作品(因为有些与人合作)非常庞杂,难以计数,某些材料上称多达五百卷。仅就戏剧和小说而言,他尝试了所有剧种,创作出约九十种剧本,而小说的数量更是将近百部。作品庞杂也招致批评,说他的著作多有疏漏,流于肤浅,缺乏鲜明的风格。这些指责都有一定道理。须知大仲马写作,往往高速运转,无暇斟酌与修改,疏漏明显存在。此处,他并不想让他的作品担负什么历史使命,也不特意反映某一社会问题,他搜集素材写作,只为编织好看的故事,只求生动而不求深刻,结果创造出一个非常生动的大世界,是一个由非常景、非常事、非常人构成的大世界。
大仲马一生都那么放诞、夸饰、豪放、张扬,文如其人,人如其文,他不是制作文学精品的能工巧匠,他所创造出来的世界,景非常景,事非常事,人非常人,一切都那么非同寻常,就好像童话,就好像神话,从而也就有了童话和神话一般的生命力。
景非常景。
大仲马不像巴尔扎克等作家那样,花费大量笔墨去描绘故事发生的背景和场所。大仲马总是开门见山,起笔就要用故事抓住读者的注意力。本书开篇第一句便是:“1815年2月24日,从士麦那起航,取道的里雅斯特和那不勒斯的三桅帆船法老号,驶近马赛港……”紧接着又说码头上“很快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人群中还有“隐隐不安的情绪”……读者自然也要跟随去迎法老号,看个究竟。
同样,另一部代表作《三个火枪手》,正文头一句话也是:“话说1625年4月头一个星期一,《玫瑰传奇》作者的家乡默恩镇一片混乱,就好像胡格诺新教派要把它变成第二个拉罗舍尔。只见妇女都朝中心街方向跑去……”读者的目光也一定要跟着跑去,“想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部小说的主人公,无论是唐代斯(即后来的基督山伯爵)还是达达尼安,都是在事件变故中亮相,这就决定了故事情节展开和发展的速度,也决定了故事背景的特异和不断变幻。基于讲故事的需要,大仲马总把他的主人公置于命运的变化关头,或者历史的动乱时期,不断变幻的特异场景,恰好适应故事情节快速进展,与巴尔扎克“静物写生”式的景物描绘大相径庭。
《基督山伯爵》的主人公唐代斯刚刚升为船长,在同心爱的姑娘梅色苔丝结婚的婚宴上,就因遭诬陷而突然被捕,不久便押到四周环海的伊夫狱堡,投入地牢终身监禁,从而开始了由命运安排的非常经历。书中那地狱般的狱堡阴森可怖的景象、荒凉岩岛(基督山岛)上的仙境洞府、罗马狂欢节的迷幻场景、圣·塞巴斯蒂安地下墓宫的强盗巢穴、巴黎郊外欧特伊别墅的花园夜景等等,就是歌剧院、权贵的沙龙以及各个交际场所,也都因为密谋而笼罩着异常的气氛。非常的经历,自然都发生在非常的场景中,而读者跟随着人物的命运变幻,走进一处处童话与神话般的境地,就油然而产生一种非常感受。
《三个火枪手》的故事背景,则是一桩宫闱密谋和拉罗舍尔围城战,场景频频变化,忽而路易十三的宫廷,忽而红衣主教府,忽而红鸽棚客店,忽而圣热尔韦棱堡,忽而拉罗舍尔围城战大营,忽而英国首相府白金汉宫……每一处作者都不多加描述,但是每一处都因为有参与密谋的人物经过,便丧失了日常的属性,增添了危机四伏、悬念环生的神秘色彩,故而常景而非常景了。
事非常事。
大仲马不是写实主义作家,不像巴尔扎克等作家那样,描写现实生活,绘制社会画卷,而是讲脱离现实,而又为人们喜闻乐见的故事。唐代斯被诬陷入狱,如果仅仅写成一件冤案,再扩大开来,如果联想贝尔杜齐奥的哥哥被杀害的疑案,那么就可以构思一部写实的社会小说,反映法国波旁王朝1815年复辟之后,保王党派如何报复和镇压拿破仑的拥护者。诚然,在1844年连载发表的《基督山伯爵》中,读者能够鲜明地感受到刚刚过去的这段历史的氛围;反动的七月王朝政治腐败、金融投机和司法黑暗,都在基督山的三个仇家的身上体现出来。但是,大仲马一语就道破了他写作的旨意和秘密:“历史是什么,是我用来挂小说的钉子。”换言之,历史不过是大仲马讲故事的幌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大仲马借历史之题发挥,纺织出一部爱情加复仇的故事,题材是传统的,而手法则是大仲马式的:非常神奇。神奇始自唐代斯在地牢绝望之际,意外地碰见准备越狱的意大利学者法里亚神甫,于是奇迹就发生了。法里亚教会了他多种语言,教他掌握了人类的各种知识,还告诉他基督山岛藏宝的秘密。接着,唐代斯又奇迹般逃离伊夫狱堡,在荒岛上找到财宝,摇身一变而成为基督山伯爵,世界的首富,同时还具有分身术似的,化装化名,为英国的威尔莫爵士、意大利的布索尼神甫,以及江湖上的水手山巴,彻底调查清楚了仇家,并周密安排了复仇计划。
假如三个仇家还是当年的身份地位,那么杀鸡焉用牛刀,收拾一个地方检察官也许稍费点事,干掉一个渔夫和一个船员,还不易如反掌?因此,大仲马又让奇迹在三个仇家身上发生了:阴险的检察官在司法界成了三朝元老,德高望重而地位不可动摇,卑劣的渔夫当上将军,成为莫尔塞夫伯爵和贵族院议员;狡诈的丹格拉尔则封为男爵,成为金融大亨。总之,基督山面对的仇家,全都飞黄腾达,在司法界、政界和金融界可谓三巨头。
这才是势均力敌的较量,基督山寻仇的对象,不复为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人,而是位高权重的当道恶人。廓清坏人当道的世界,没有神助则根本不可能。于是,冥冥中就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几个大恶人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一条报恩线和三条复仇线,相互交错而又井然有序,寻常家事和社交活动背后是恢恢天网,基督山得以恩仇两报,无异于一场神话,读来惊心动魄,大快人心。
就是取材历史,大仲马也没有写成真正意义上的历史小说,对于历史人物和事件,不过是戏说而已。历史这东西最好性情,任人摆弄,正说,反说,戏说,甚至歪说无不可,只要吸引眼球就行。多少读者的历史知识,只从受历史学家指责与史实不符的历史小说中获取的,大仲马的历史小说,也向法国读者乃至世界读者提供了似是而非的历史知识,如《三个火枪手》中所讲美国支持法国的新教徒,要发兵解救被周围的拉罗舍尔,这是有历史影子的。但是到了大仲马的笔下,历史的影子里便走出小说的人物,达达尼安的雄心与恋情,同宫闱秘事、两国首相的明争暗斗纠缠在一起,事事就全化为非常事了,而故事情节演进发展,铺张扬厉,便超越社会,超越历史,成为超凡英雄的神奇故事了。人类看小说追求故事情节的兴趣,多少世纪以来并没有减退,这就是为什么,大仲马的小说至今仍然大行其道。
人非常人。
大仲马故事中的人物,大多丧失了现实生活的属性,具有了非凡的特质。普通海员唐代斯、一般的乡绅子弟达达尼安,由于命运的安排,一个变成复仇之神,完成了唯有上帝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而达达尼安和他的三个伙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屡建奇功的英雄。其他重要人物,如忠诚正直的马克西米连、落入强盗魔窟还能安睡的阿尔贝、死而复活的瓦朗蒂娜,乃至在墓穴中读古书的强盗头子路奇·王霸,都是异乎寻常之人。
即使反面人物,也不落入俗套。像检察官维尔福、贵族院议员莫尔塞夫、银行家丹格拉尔,个个都是一世枭雄,非寻常小人可比,足能撑起恶的世界。同样,长有蛇蝎之心的维尔福夫人,为了给爱子争夺遗产,一连毒死数人;《三个火枪手》中的神秘女人米莱狄,参与了多少阴谋活动,玩阿多斯和达达尼安于股掌之中,蛊惑青年军官费尔顿杀害白金汉公爵,她们不是寻常的恶妇,她们做起恶来的疯狂劲头,较之那些枭雄,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历史人物如路易十三国王、红衣主教黎塞留、英国首相白金汉、法国王后奥地利安娜、火枪卫队队长特雷维尔等等,本来都在尘封的历史书中长眠。可是,他们一旦被大仲马拉进小说,就改头换面,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从历史人物再生为历史小说人物,载荷了特异的性格与命运,因而超越了史实,正是他们在文学作品中的非凡之举,才重新引起读者的极大兴趣。
大仲马的小说人物的非凡之举,原动力固然因人而异,其中不乏高尚的忠诚、友情、正义感和侠义精神,这在《基督山伯爵》表现得尤为鲜明,但是,他们大多也为贪欲所驱使,贪图荣誉、金钱、女色、权力,贪图美酒佳肴,还渴望报仇,这在《三个火枪手》中表现得尤为突出。由古希腊神话宙斯等诸神所开创的贪欲和复仇的传统,源远流长,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又发扬光大,从拉伯雷到伏尔泰,再到大仲马,可以说一脉相承。在某种意义上,《基督山伯爵》就是现代神话。
大仲马笔下的超常胃口,也正是大仲马本人的胃口,他在生活中的各种贪欲,都最大程度地体现在他的小说人物身上。那些政客、银行家等自不在话下,就连达达尼安那样的英雄,也还什么都贪,贪图功名利禄、酒色享乐,正是这些贪欲激发他的冒险精神,促使他走上一条充满形形色色诱惑的人生之路。三名火枪手也各有所贪,连最清高的阿多斯也还贪酒和复仇,更不用说波尔托斯了。位极人臣的红衣主教黎塞留贪权贪名,国王路易十三贪钱,心胸狭隘又贪图“正义”的名声,让人们称他“正义者路易”。当然,如果没有忠诚和豪爽的一面,贪欲就成讨厌的东西了。达达尼安和三个伙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生死之交,有钱拿出来大家花,遇事也一起行动。达达尼安多想当官,他拿到空白的火枪卫队副队长的委任令时,还是先去逐个请三位朋友接受。在大家都拒绝,而阿多斯拿笔填上达达尼安的名字后,达达尼安禁不住流下眼泪,说他今后再也没有朋友了。就连一度自以为能与上帝比肩的基督山伯爵,最后也意识到他在复仇中惩罚过度,类似撒旦了,因而回归到涵括人类全部智慧的两个词上:“等待和希望”。
大仲马一生充满贪欲和豪情,过着躁动疯狂的生活。他花费二十余万法郎建造了基督山城堡,但不是建在基督山岛上,而是建在巴黎西部塞纳河畔,圣日耳曼昂莱山脚下。每天城堡里高朋满座,食客如云,多至数百人,豪华的排场名噪一时。大仲马并不因此而停止写作,他往往撂下饮酒作乐的宾客,独自躲进命名为伊夫堡的湖心岛的小楼里,将如潮的文思、奇妙的构想化为文字。然而,他不停地赚钱,又不停地挥霍,屡次陷入债务危机,最后连他的基督山城堡也被廉价拍卖了。有福同享的大有人在,有难同当者却不见一人,这就是他的小说与现实的差异。
大仲马深知,唯一可借用而无须还债的东西,就是智慧。他以自己的大智慧,创造出由非凡之人、神奇故事构成的文学世界。但是千虑还有一失,有一个非常动人的现代神话故事,没有写进他的作品:在逝世132年后,大仲马作为这个现代神话故事的主人公,完成从家乡小镇迁入巴黎先贤祠的非凡之举。
李玉民
2005年3月于北京花园村
1815年2月24日,从士麦那起航,取道的里雅斯特和那不勒斯的三桅帆船法老号,驶近马赛港,加尔德圣母院上的瞭望员发出信号。一名领港照例马上驾艇离开码头,绕过伊夫狱堡,要在莫尔吉永岬和里永岛之间登上大船。
圣若望堡的平台上也照例很快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须知航船驶抵马赛,在这里始终是一件大事,尤其像法老号这样一艘本地货船。法老号是在弗塞老船坞建造并装配的,船主也是本城人。
法老号安然通过卡拉萨雷涅和雅罗两岛之间因火山运动而形成的海峡,绕过波梅格岛,缓缓驶向港口。船上只张着两层的三块方帆、大三角帆和后桅帆,行进得十分缓慢,显得哀愁脉脉。观望的人都本能地感到情况不妙,纷纷猜测船上究竟出了什么事。然而,航海的行家们却认为即使有变故,也不可能是航船本身,因为它行驶完全正常:艏斜桅的支索放开,已经准备下锚了。领港正指引法老号驶进马赛港狭窄的入口。有一个青年站在领港身边,他动作利落,目光敏锐,正监视航船的每一个操作,并复述领港的每一道命令。
人群中的这种隐隐不安的情绪,特别触动了一位看客。他等不及航船入港,就离开圣若望堡的平台,跳上一只小船,吩咐船夫划过去,并在雷泽夫湾迎上法老号。
船上那个青年海员看见来人,便离开领港,摘下帽子走到船边,俯在舷墙上。
那青年二十来岁,细高挑的个头,长一对漂亮的黑眼睛、一头乌黑的美发。他的神态显得沉毅而果敢,这是自幼就同艰险搏斗的人所具有的特质。
“哦!是您呀,唐代斯!”小船上的人喊,“出什么事啦?为什么船上一片悲伤的气氛?”
“出大事啦,莫雷尔先生!”青年人答道,“让我特别悲痛的丧事:船行驶到奇维塔韦基亚一带海域,我们失去了好船长勒克莱尔。”
“货物怎么样?”船主急忙问道。
“货物平安抵港,莫雷尔先生,我想这方面会让您满意的。但是那位可怜的勒克莱尔船长……”
“他出什么事啦?”船主显然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位诚实的船长出什么事啦?”
“他死了。”
“掉进海里啦?”
“不是,先生,是得脑膜炎死的,临终时痛苦极了。”
说着,他转向船员,喊道:“注意!各就各位,准备下锚!”
十来个水手执行命令,同时行动,有的奔向下后角索,有的奔向转桁索和吊索,还有的奔向后桅帆支索和绞帆索。
这青年船员漫不经心地环视一下,看到他的命令得到执行,全体行动起来,于是他又朝船主转过身去。
“这样不幸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船主重又拾起话头,问青年海员。
“天哪,先生,完全出乎意料。船到那不勒斯,勒克莱尔船长同港务长谈了很长时间。开船之后,他就折腾起来,过了二十四小时又开始发烧,病了三天就咽气了……
“我们按照惯例给他海葬,把他仔细地裹在吊床里,头脚各坠了一个三十六磅的铅球,葬在吉廖岛附近的海里,他可以长眠了。我们把他的十字勋章和佩剑带回来,准备交给他的妻子。”这青年凄然一笑,又说道,“他同英国人打了十年仗,到头来还跟一般人一样死在床上,真不值得。”
“唉!有什么办法呢,埃德蒙,”船主又说道,他越来越显得宽慰了,“我们都是肉体凡胎,旧的必须让位给新的,否则就不可能升迁了。既然您告诉我船上的货物……”
“货物完好无损,莫雷尔先生,这我可以打保票……我看这船货少说也能赚两万五千法郎啊。”
这时,船驶过圆塔,青年海员又喊道:
“收上帆、后桅帆和三角帆,收帆!”
如同在战舰上一样,水手们立刻执行他的命令。
“全部收帆!”
这最后一声令下,桅帆全部落下,船只凭着惯性向前移动,几乎觉察不到。
“现在,您愿意就上船吧,莫雷尔先生,”唐代斯看出船主急不可耐,便说道,“喏,您的会计丹格拉尔先生从舱室出来了,您想了解什么情况,他全能告诉您。我还得去招呼下锚,让船降半旗致哀。”
船主不待重复,立即抓住唐代斯抛来的绳子,登着铆在隆起的船侧的梯级上船,那敏捷的动作不亚于好水手。这时,唐代斯回到大副的岗位,让他所说的那个丹格拉尔跟船主谈话。
只见丹格拉尔出了舱室,朝船主走来。他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天生一副媚上欺下的哭丧相。这账房先生的职务本来就惹人讨厌,水手们还都看不上他那副德行,因此憎恶他的程度,可与喜爱唐代斯的程度相比拟。
“哦,莫雷尔先生,”丹格拉尔说道,“您知道不幸的事儿了吧?”
“嗯,知道了,可怜的勒克莱尔船长!他可是个忠厚正派的人!”
“尤其是个出色的海员,他为莫雷尔父子公司这样的大公司经营买卖,在大海和蓝天之间过了大半辈子。”丹格拉尔答道。
“不过,”船主说着,眼睛盯着正指挥下锚的唐代斯,“不过依我看,丹格拉尔,不见得像您说的,非得老海员才懂行。您瞧我们的朋友埃德蒙,他不用别人指点,似乎就干得蛮好。”
“是啊,”丹格拉尔斜了埃德蒙一眼,眸子里闪现仇恨的凶光,“是啊,他很年轻,而且不信邪。老船长刚咽气,他不跟任何人商量,就擅自发号施令,不直接返回马赛,却在厄尔巴岛耽搁了一天半。”
“他主动承担起全船指挥,”船主说道,“这是他作为大副的职责。至于说在厄尔巴岛耽误一天半,那就不对了,除非船需要修理。”
“这艘船跟我的身体,也跟我所希望的您这身体一样,没有一点毛病。那一天半的工夫白耽误,纯粹是胡闹,不过是想上岸去玩玩。”
“唐代斯,”船主转身喊那青年人,“过来一下。”
“对不起,先生,”唐代斯回答,“稍等片刻。”
随即他又冲船员们喊:“下锚!”
船锚立刻抛下去,铁索滑动,发出咯咯的声响。尽管有领港,唐代斯还是坚守岗位,直到完成这最后的操作,随即又喊道:
“降半旗,主旗降到半桅,横桁交叉起来!”
“瞧见了吧,”丹格拉尔说,“他已经自以为是船长了。”
“实际上他已经是了。”船主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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