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l 在外祖母那儿度过的时光,使我养成了喜欢沉思、有规律、有秩序的习惯。
l 一天天,我被拖着、提着、痛苦地尖叫着送进教室。我对看到的一切都要呕吐,常常晕厥,失去了平衡的感觉。
[幻想]
l 我的想象力和感觉都得到充分的滋养。我记忆中没有无聊的事情,事实上,每时每刻都在爆发着奇迹,都有出乎意料的景观和神奇变幻的瞬间童年的特权是在魔术和燕麦粥之间、在无限恐惧和极度欢乐之间自由地遨游。
[母亲]
l 我想去拥抱和亲吻她,她推开了我,扇了我一个耳光。
l 房间里突然充满初春的明媚,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匆忙地滴滴答答地响着。我觉得,母亲还活着,她的胸脯在起伏,我能听见那平稳的呼吸,能看见她的眼皮在抖动。我想,她在沉睡,而且就要醒了,这时,我习惯性的幻觉又在和现实捉迷藏。
[父亲]
l 残暴的鞭打就是一个实证。他动手揍了我,我也回敬了他一拳。父亲踉跄几步,最后坐在地板上呆住了。
l 父亲的食道长了一个恶性大肿瘤,已被送进了医院,正准备动手术。母亲希望我能去看望他。我告诉她我没有时间,而且也不愿这样做。
[哥哥]
l 哥哥得了猩红热。(当然,我希望他死去。在那个时代,这种疾病是很危险的。)
l 当哥哥开门时,我将玻璃水瓶往他头上砸去。玻璃水瓶砸得粉碎,哥哥应声倒地,血从头上一个裂口喷涌而出。大约一个月或更晚一些时候,他冷不防给我一拳,打掉了我两颗门牙。我的回报是,趁他睡着后,将油灯放在他的床边,油灯燃尽时烧着了被子。
[妹妹]
l 通常,我与哥哥总是敌对的,这次却和解了,我们一起谋划用种种方式去杀死这个讨厌的坏东西。
[父母的婚姻]
l 父母处于一种疲惫不堪、永无止境的危机状态中。他们履行义务,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企求上帝的宽恕,然而,他们的信仰、价值和传统都毫无作用,什么也帮不了他们。
[宗教家庭]
l 我们的成长过程大都建立在诸如做错事、认错、受惩罚、被宽恕和恩宠这样一些概念上这一事实很可能造成我们对纳粹主义有惊人的接受力。
[自己]
l 在我一生中,曾有一两次萌生过自杀的念头。
[职业活动]
l 我内心始终充满激情,并且要一直控制这种骚动,但每当面对无法预见、无法预言之事时,我就经受着巨大的痛苦。我的职业活动变成了一种对不可言喻之事的学究式管理。我只是一个剧场演出的中间人、组织者和仪式化奉行者。
l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演出也将获得正确评价。我们的剧目确实默默无闻,但一个个伟大或不幸的瞬间仍依稀可辨。电影胶片依然存在,并为艺术真理变幻无常留下永恒的痕迹。在一片废墟中,仍会有几根巨柱残存下来。
[电影]
l 各种即兴创作不适合我对于我,拍电影是一种幻想,但必须经过周密思考。这种幻想是一种现实的反映,长此以往,我似乎越来越觉得电影是一种幻觉的体现。
l [费里尼、黑泽明、布努艾尔、塔可夫斯基]能悠然自得地遨游的梦幻空间安东尼奥尼也很接近,但却被他自己的单调沉闷所窒息。
l 电影如果不是一种记录,就是一种梦幻当我在剪辑台上逐格拉片时,我仍然能感受到童年时代所感受到的、那种眼花缭乱的魔幻感觉。
l 有时候,我也许会感到悲哀,怀疑自己再也不会拍电影了。这种感觉很自然,又转瞬即逝。最重要的是我怀念和斯文尼奎斯特[摄影师]一起工作的日子,也许那是由于我们都对光线着了迷,那些柔和的、刺眼的、梦幻般的、真实的、昏暗的、明亮的、模糊的、热烈的、狂暴的、平淡的、突然的、阴暗的、春天般的、下垂的、直的、斜的、令人愉悦的、色调低沉的、受限的、令人讨厌的、平静的、微弱的光。光。
[自我评价]
l 我是个无用的情人,不但舞跳得糟糕,还是个夸夸其谈者,老是无休止地谈论自己。我们随后确定了关系,但又很快地彼此背叛。塞西莉娅甩了我,认为我绝不会有什么出息,周围的许多人,包括我父母以及我自己都这样判断。
[对一生的总结]
l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并无目的,人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人死了就化为乌有,从存在到不存在。
l 我向上帝祈祷,却已失去了信心。也许人应该竭尽所能去独自处理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