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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是先生在动荡岁月里写的家书(19661976),这些保存下来的文字,因传达了作者真实的情感与思想而弥足珍贵,既是了解作家情感与思想的上佳读物,也是了解那个苦难时代的可靠历史。有忧患深沉的家国情怀,有真挚细腻的儿女情长,有徘徊在歧路的迷茫与惆怅。需要说明的是,为提示主题,编者为每篇文章及书信新拟了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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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沈从文(19021988),原名沈岳焕,苗族,湖南凤凰人,作家,文物研究专家,代表作有《边城》《湘行散记》《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等。众所周知,沈从文先生的创作开创了中国现代抒情文学的新路,他对中国古代文物的精湛研究,提升了我们对文明进程的理解水准。有《沈从文全集》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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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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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1966年1封
明天事情不可知 3
1967年13封
夺权到处在进行 9
夺权反复多纠纷多 12
王府井还是大字报海洋 16
社会变化大,个人渺小不足道 20
天安门前经常有几万人在活动 23
各省市均有大小不同武斗 26
大联合在加紧进行 29
高潮或已成为过去 32
天安门前,也恢复运动前节日景象 35
看了两天大字报 40
一揪叛徒、特务、反革命,原计划又打乱了 43
我即永远感到恐怖 45
此后如何工作,不得而知 49
1968年10封
取缔大字报迟早要实现 55
希望将寄托在新年后 58
逐渐纳入轨道就好 62
事变一来,不免一切报废 65
时代动荡大,个人太渺小了 69
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过程中 75
不免心怀点杞忧 78
报废不过是几分钟事情 81
天安门三天中有大几十万人游行 86
岂不是无可奈何的悲剧 89
1969年9封
研究全落空了 95
一切视为自然 99
下笔要有分寸,有斤两 102
战争若发生,将再拿笔写文章 107
我大致将听命于天 110
希望,连根拔除 113
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116
大致将老死新地 118
大小生活都在念中 120
1970年14封
行动不定,似乎也还能适应 125
到了这里,绝对不会消沉 129
我像是队伍中最老的一人 134
人实在也老了点,但并不龙钟 136
要普通读者通过,难得多 139
妄想近廿年学的种种,有机会用得上 141
冷热变化过大,不大好招架 145
我成个吃闲饭的人了 147
我实忘不了近廿年业务 149
儿子沈龙朱转述领导意见 151
只有几个去处可去了 153
不宜在成败上计得失 156
尚能解自得其乐了 160
我倒近于事事拉他们的后腿了 163
1971年7封
如同打了一场大战 169
作你家属,也感到恐惧了 172
近十年来最高兴事 176
我的名或许得借曹雪芹而传 178
环境比王维画卷还清润得多 181
这么搞文物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186
谁也难明白明年将有多少新事出现 189
1972年17封
妈妈在此可能还要担任班长 195
我出门不多,在赶工作 198
不免有点悲从中来感 200
少性格,少创造性,是致命弱点 202
国家万千种大小事,都得重作安排 205
工作全毁了,我还不灰心 208
把握不住当前和明天 212
我们忧心的似乎还是国家大处 215
重新一致向前,使得国家创伤痊愈 218
我写个戏有七分把握 222
不可能恢复到文革前的常态 225
赤着膊子在阳光下收拾炉子 228
总的实令人忧心痛苦 231
近闻重庆也出问题,真是令人忧心 234
世故和消沉等于等死 241
不免近于提线傀儡的行动 247
熟人中十分之八九全毁了 251
1973年4封
对国家明天总忧心忡忡 257
正派人受折磨而坏人占优势 261
为国家深抱杞忧 268
外面事一切近于盲目无知 271
1974年8封
不少熟人都感到彷徨失措 277
孙女反逆流和爷爷斗争 281
万望不要生我的气 288
世故影响到政治信仰 302
国家力量形成无限制消耗 306
我说笑近于低音歌王 308
与工作共存亡 314
上下相欺相哄过下去 321
1975年2封
估计必将有些新事情出现 329
用混的方式反而吃得开 334
1976年4封
只好等待新的机会 339
国家受损失到不易想象的程度 346
字如其人,外柔而内劲挺 351
呼噜噜,好香的睡! 355
【附录】书信人物关系图 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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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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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事情不可知
大哥:
前信计可收到。虎虎等三人①[1]已南京去川。临行时,或只有朝慧一人送之上车。小红红还是初次出远门,一家人都舍不得,只有一岁多点,得坐三整天车,一定弄得小夫妇二人相当狼狈。廿九年前,虎虎也正是这个年龄,兆和却带了他和小龙,由津到申、到港、绕道越南,经过廿来天,直达昆明。我到车站接他们情形,犹如月前事情,十分明白。幸得当时沿路码头有熟人,且留有钱,同行也有熟人,可是也真辛苦。卅年转眼即成过去,又轮到他们带孩子上路。路上虽远,且相当热,到成都大致还得换一回车,情形大不相同,一切便利。厂中早为他们预备好了一个小家,东东西西也早由北京运去。好在一到达即可迁入小小新居,孩子也即刻可送本厂新办托儿所。计算日子,今天或早已在新居住下,虎虎等且上厂办公了。虎虎工作很好,两夫妇又甚要好,我们可以不用挂心。只是小红红这一年最不好照料,一定会妨碍虎虎工作不少,星期天大致便为照料她全耗去了。之佩爱孩子,可不大会照料。
我正在北京西郊社会主义学院新大楼中学习,永玉也在此,常在一处吃饭。我们住处似乎比北京饭店还好些,吃的也比政协会中好。我因血压已过二百,低压也到一百廿,和紧张学习有矛盾,可是既调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还得学完为止。总有一年把光景。目下吃的是淡盐病号饭,起居有定时,作息有定时,血压即刻大降,心常隐痛。大楼四周有平坦水泥大路,每于早上或饭后,大家即绕住处大楼树荫马路转圈子,有的还作跑步。如像我这种年龄的,似乎还不少,生活看来都过得相当好!国家正在文化大革命,什么事都在起绝大变化,明天事情不可知。只要体力不恶化,不中途坍下,我想总还可望支持下去。至于今后如何工作,便不用作无益空想矣,因为一切听上面安排。
正当这种大时代,以你年龄身体而言,最好是安居养病,不宜轻易出门。即在本城,也以越少和人往来谈话为好,亲戚间不走动,可省事些。我们这里家中即如此。我星期天也不一定能回家。家中情形甚好,可放心,从朝慧等寄回照片即可知道,大小健康,即是祜也。
住处因为在郊外,早晚均相当凉爽。从窗口望出去,但见绿芜一片,衬以蓝天白云,如同在青岛海边光景。情景十分离奇。回家只需换车一次,总共一小时,共二毛钱即可到达,比去颐和园还近得多。龙龙学校在附近,因为不出门,也不能见到他。
兆和从乡下四清回来,一回家即工作。人瘦了些,精神还极好。惟照情形估计,或许一二年后,终得退休。因为新的工作,绝不是近六十岁的人所能担负(经常下乡即不是老年人吃得消的)。不退休或许亦有转业可能。你应当常看报上社论消息,上面刊载文章,多和目下在全国范围内几亿人行动有关系,也和此后国家发展有关。今后有许多事变化必十分大,你手边若还有点点钱,可决不要随意花去。我们或许有一天会两手空着回到家乡的。正如同卅年前抗战未发生前,家里几个人还只是谈闲天,以为或许有一天将离开这个家(当时还刚搬家不久),远远到云南去。料想不到半年后即当真到了云南,而且一住八年之久!现在快到七十岁,若真的回来,大致即将作终久计矣。社会变化大,变化大,我等已完全成为过时沉渣、浮沤,十分轻微渺小之至,小不谨慎,即成碎粉。设能在家乡过三几年安定晚境,有个三间容膝安身之地,有一二亲人在身边,已是十分幸福。这显明是一种十分没落的思想,不容许的,事实上大致还将是尽可能把事作去,并尽可能把事作得如国家所要求的好,或更好些。为难处是,事情即或已十分认真尽力,且毫不为己的作下去,却由于客观要求日有不同,因之许多事作来都不会有好结果,且深恐把事情作错。这几年搞工艺,或许就不免成为过失之一。对事过分热心,也常常有错误。几经风涛,为免过计,自然即不再会如十年前对工作的狂热矣。
多学学毛主席老三篇①[2],文章虽短小,易明白,付之实行,即十分得用。另外把毛的语录反复读也有益。
二弟
七月四日
对国家明天总忧心忡忡
小弟、之佩:
得之佩长信,知种种,总算幸运之至,因至今为止,即以北京而言,或许还有以若干万计的人尚在等待中,其中或许还有不少知名熟人!长字级在卫戍区的也还不少也。妈妈大哥均极欣赏之佩的信,我有同感。两人似乎还值得在叙事上不断提高写作能力,另外一时说不定还大有用处。之佩要经常为我们写点长信,这也就是学叙事。两人都必须用点心把身体搞好,主要是可为国家多做点事情。我和妈妈都亏得是体力好,不仅在近四十年中经历了抗战锻炼不至于中途垮下,即近廿年的大风雨、大动荡中,也还是亏得体力好,才不至于情绪垮下,对付了过去。妈妈等都觉得待红红假中,让她来京住一二月,由小姨或别人陪来,你们斟酌。之佩或虎虎则从四川来住住好。因为我和妈妈目前体力虽还好,人究竟老了,十分希望和你们住一阵。你们若能同时来,自然更好,否则轮换来,这里当为寄路费来,已准备好,这一点不必担心。你们可以同住妈妈那个房间,有二床,已布置得很好,目前大嫂永暐即和小女孩住在那里,廿四生,取名沈帆,像大哥样子,预计两个月后即将带孩子返清江。到时即或将孩子留下,还是可住,因为保姆另有间小房住。他们大小都很好。
我于前天也已经把八年前作的《中国服装资料》廿多万字说明稿改妥上交,改的文字挤在原来排印稿上,多而不一致,不免乱乱的,所以希望馆里同意在付印前打或复写出来,再由我将复印稿字句标点校正,送上去看,将比较省事。还不知馆中如何。这书大致可望付印,只迟早间事。因为原已由郭沫若看过,并为作了个长序言。文化部徐光霄部长也看过,一回来王冶秋也即说可印,本馆龙馆长也看过,均同意。我大致还可望看到印出的这本大型新书!这也可算得是我近廿年学习文物一部分的一点总结性报告。七十岁了还能反复廿卅次改正字句,工作得十分愉快。比过去写的小说总和似乎还有分量。书的编写是经过总理同意作的,对我们,却还只是当成个试点工作而进行,因共拟十二本。出版后,若国内外反映还好,或许还可望照原定计划,再分别时代或阶级成分,编十到十二册。我即可充分使用所学常识,至少还可望亲眼看见三五本由我手中完成!这工作日本人已作了四十年,且出版了汉唐部分,材料收集相当丰富。但不碍事,照第一本看来,就有不少处突过了他们,因为方法新,联系问题广,而材料又崭新!据我估计,日本读者将比国内读者多,且能欣赏内中的许多新提法,新见解。至于别的国家,将只能在几百页图上发生兴趣。由商代到清初,正图二百页,将近六七百人像,附图也过百,文献称引恰当的说明,大致是看不懂了。国内恐也不免有相同情形。部分搞生产对之会感到些兴趣可取用,搞文物的恐不易看懂。因为引的文献,举的证例,都不是一般学文史注意到的。国内搞这问题的敦煌、上海、广东均有人在进行,由于牵涉问题多,成绩不够好。我这一份工作,大致还站得住。也算不虚在午门楼上工作十年,生命不白费!同时也对得起党廿年来的鼓励和支持。第二步如何走?将看这书付印时可知大略。如不拟继续作(因为接手无人,难找人),或有可能来用二年工夫,为把原协助大专院校教授写的几种专题教材为改好,依旧让他们出名付印。计还有绸缎、漆器及总工艺史三四种,至少总还得费二年工夫,才会像样子。妈妈还希望和我于秋十月(等你们来过夏以后,北京夏天好)去江、浙或西南走一圈。若能作为看材料方式,妈妈则自费同去,将可得不少便利。我因近三月照林葆骆先生宣传,吃蚕蛹,血压已下降到百八十以下,低压降到八十,似为近十多年仅有纪录。这二月来有时作事到夜十二点,早上一亮即起又坐在桌边,从不感到疲劳。所以也十分希望争时间,再完成几件对人有益、对己无愧于心的工作。能否如希望一一作去,将看明天大政去了。照目下千百种闻见说来,对外局面好,对内大小问题却多,有的易解决,有的却相当难。教育文化似乎通通还不上轨道,有待重新安排。科学工业则大门一开后,凡事比一比,才明白落后差距到廿卅年。廿年内部自己消耗过大,不能不令有心人忧心忡忡!但任何人似乎多处于无可奈何情形中,沉默等待下去。对个人已无所谓,对国家明天,总依旧是忧心忡忡!最可怕将还是廿到卅一段的青年少壮对工作对国家热情的衰退,在近八年动荡中长成,见闻翻覆,受一种凡事无所谓的消沉气氛所传染,已远不如你们初上工作岗位时上劲那种充满希望和信心的情形,代替的却是不相信。要纠正或挽回,恐还得费十年八年来从各方面努力。旧药方已不灵,新药方不易开出,所以在若干方面相熟人工作、生活虽已若相当安定,情绪却始终不易安定,这种不安定感像是特殊的,又实在是一般的。
永玉正在为新北京饭店休息厅作设计,焕章则参加他设计出的浮雕,这种大厅原只一二由他搞,看来有可能会有十间以上也由他搞,工作得十分兴奋!
望两人好好把身体照料好,来继续鼓足勇气,充满信心和希望,把分内工作好好作下去吧。我和妈妈不放心处是你们身体。体力能较好,至少在本岗位上才可望坚持得下去!
??
从文
五月九日
作你家属,也感到恐惧了
兆和:
信和小弟信同见到。这里另来一信,说移川住事,那边情形已明白。若回不了,即只有电他来接接,重装备甩掉,只把箱子带走,是唯一办法。目下闻连上正商讨我事,这里已无住处。高地也无住处。并闻已和五连商洽,同意你过廿三连。但我还是无个住处。不久商讨必有结果。如你请退休,照小弟所说,我们同去住,也无问题。一时恐怕还说不上。
你提到的问题极对,应随时提醒我,帮助大。我已十分怕事,还是一开口即错。加之心脏神经都已极不健全,而且相互为用。心一痛,头脑即乱。所以这一年放我在双溪住,还是党格外照顾,特别不是单独一户,有几个老同事相伴。至今还放不下工作,也是因为廿年受鼓励和支持,学了那么多。到真已用不着这分知识,退休去四川,即十分难得,也十分自然了。我并不对北京感到什么留恋。人事变动之大已难设想,即住下来,也将和林师母相近,出不了门,不过自以为还可把些未了事作完而已。永玉等闻不久将有分配下乡可能。如工作已无可望,生活又超想象紧张,能去自贡,已十分合理。有个亲人在旁,也许会安静些。孤独在此,一天即自言自语。大致人到老年,特别是我这种性格的人,生命力强,得消耗,近廿年幸亏有件十分繁难工作缚住,将精力集中消耗。又有个家,不然散漫无所归,早已完事了,那能活到如今?我因大半世纪都是将工作和社会、和世人对面,得到认可。但是一和复杂人事碰头,不免一团糟,毫无应付能力。交给我什么工作,即十分陌生而困难,也能克服困难低下头去摸索,在一定时间内战胜困难,从工作实践中取得进展。居多比预期的还好。但一和人事碰头,特别是和年轻人一道搞学习,即十分低能。一件事让几个人来作,也不易见好。这大约和长长几十年创作习惯有关。前卅年搞的是独辟蹊径,得到一点成果。近廿年工种虽不同,方法还相近,又取得一点发言权。凡事总是得从通过个人反复思索,反复改正方取得进展的。
你是在集体中长大,从集体中得到发展,受人尊重,得人认可的。所以一切十分正常,接近新事物也是正常的。可望少出差错。不能创造,却能守常、应变。我却是个创造型人物,虽能写得《大湖景》、《红卫星上天》,作个普通发言,也毛病百出。所以你上次所说拖你后腿,也有部分是实情,话说得使我极痛苦,应抱歉的还是我,而不是你。即同一学习,接受方式和得到好处也不大相同。如说活学活用,我以为如写《红卫星上天》才是我在活学活用,是化到思想里,情感里,还能加以艺术处理,工作且很难,比称引语录难。但目前要的是次一种,因此来大湖作你家属,也感到恐惧了。
三次不同业务,都是自辟蹊径不傍前人,而从实践得进展的。写小说如此,搞文物又如此,如今写诗还是如此。创作算是过去了,工作方法大致还是对头的,值得受鼓励的。因为是从实践去试验,求进展。搞文物则更显著易得进展,对于共同提高有好处。也会有错误,因为是试验性,不可免走弯路。但真正在走,一发现即可改正。因为创造性的工作,总是得从试探中取进展,不可能一下即对的。前二次在社会变动中,也会完全失去意义的,第三事更易出毛病,要成绩又总得有三五年,看来我是办不到了,所以只用独轮车虽小,不倒永向前的态度作去,这向前自然也只限于极小范围内,因为体力已有限,求再写一《红卫星》或《文字发展》,也不大可能了。这是自然规律,无可如何。当然也可望不至于在工作中犯大错误。如回北京,则还可望将那六七十万字加以整理,上交公家。若向川中,则将放弃这个了,因为重抄也得些书校改。
目前处境已在相当狼狈中,因为十天后这里将开学。医院已迁走。只余五户不动,廿六连二户有人力,不久即动。我们还不知怎么办。已一再催迁,无处可去。区中闻还有房子可调动,但兴趣不大,因为照干校例,占房子不能付租钱。而这事在区里可办不通,得花点钱,实有限,可是我们又不能自行出租钱,怕破例。因此即顶下来了,弄得进退无据。其次要迁大桥那边杨堡,我伙食难解决,去医院又远。离公路即一二里。因此曾经设想,让我住旅馆,房子又过小,东西无放处。并且另外赵、张也不乐住杨堡。又另外特为我找一可租暂住的一房,前有大牛棚,左有大猪圈,附近即公共茅房,臭得比公共茅房厉害得多。房间还只一丈多宽,上见天光,似乎从开玩笑出发而去看,大家那能放心?
本来中学有房子可住,区里却怕我们住下即不再动,从不开口,这边办交涉的也不大得力,不大灵活,因此不免陷于无可奈何。说不定到末了还又是一车运回高地。但据张赵回来说,高地也还是无席棚可住。所以这十天吃饭、睡觉,都必然失常。即勉强稳住,半夜还是三五次惊醒,痛得不好受。但一切还是只能那么等待,真是一生少遇的尴尬事!人不急疯只因为太老,凡事已无所谓。
人总还是得活下去,所以一切放心吧。总之,这里是住不下去了。若矿上有住处,倒可下决心去那边,大家同甘共苦也无所谓。那边已挤得满满的,又不搞房屋基建。听说咸高县里也正催房子,那么一大堆学生儿童,不知向那里搬?现在才明白纪要上的妥为安置有深刻意义。很不容易,因为负责人多青年,动得太大,能够如像卅年前住呈贡即大不容易。
从文
廿一
一切放心,我还是会顶住下去。不灰心也不埋怨,只是天过冷,手上了冻,字也写不清楚了。意思可能也多重复处。
我想万一已无回去治病希望,末了恐只有在县,在区,或在连住,商请去自贡,电小弟来接。过不久你退休即不至于无去处矣。能去自贡已太好??另一面,十天内单位总会对我问题有一解决答复。且俟到时再说吧。目前可简直如天安门前上空风筝,飘来飘去,真正是一生巧遇。
[1]①三人,指沈虎雏、张之佩、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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