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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孙立人到底有多牛?抗战中他是国民党军级单位将领中歼灭日军*多的将领,有丛林之狐、东方隆美尔 国民党集团中*杰出的将领的美称。蒋介石、宋子文、冯玉祥、戴笠,甚至美国史迪威将军都对他极度欣赏和推崇。中共*名将,林彪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2、孙立人人生浮沉、谜团重重、极度传奇。在国民党军遭黄埔系军官排挤的过往,戴笠对他由恨生敬转变的真相,抗战中他活埋日军之谜,与蒋介石、蒋经国交恶的之由,美国曾想用他取代蒋介石
3、珍贵历史资料,全面生动还原一代抗日军神的浮沉人生!大量历史资料,尤其是走访了孙立人的许多部下,通过真实的故事来揭开历史的真相,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可谓一部关于孙立人传记的扛鼎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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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孙立人将军在国民党诸多将领中,是非常有特色,也颇为传奇的一代名将。他毕业于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有极高的军事素养。抗战中他是国民党军级单位将领中歼灭日军最多的将领,有丛林之狐、东方隆美尔的美称。
尤其在远征滇缅与日寇作战中,他战绩辉煌,这也为他赢得了极高的国际声誉。内战时他曾一度击败中共名将林彪。随国民党败退台湾后,他主持编练国民党军,也很有建树。但1955年,他遭蒋介石认定叛变被软禁,从此,关于他的一切事迹,也长期遭到国民党的雪藏,令人颇费猜疑。
本书从孙立人入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学习现代军事讲起,全面还原了这位抗日军神坎坷而辉煌的一生,解开了他身上的诸多谜团,如在国民党军遭黄埔系军官排挤的过往,戴笠对他由恨生敬转变的真相,抗战中他活埋日军之谜,与蒋介石、蒋经国交恶的之由,美国曾想用他取代蒋介石作者收集了大量历史资料,尤其是走访了孙立人的许多部下,通过真实的故事来揭开历史的真相,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可谓一部关于孙立人传记的扛鼎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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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王丰,博士学位,台湾著名传记作家,蒋介石家族研究权威学者。历任台湾多家报社采访记者;《时报周刊》《商业周刊》《TVBS周刊》《新新闻周报》等杂志执行副总编辑及总编辑。两岸三地电视节目民国历史嘉宾及评论员,中央电视台《海峡两岸》《天涯共此时台海记忆》等节目评论员与嘉宾。受国台办邀请,参加2015年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会与阅兵式。
作品有《蒋介石心传》《蒋介石父子1949危机档案》《我在蒋介石父子身边的日子》《宋美龄的美丽与哀愁》《蒋家恩仇录》《蒋介石死亡之谜》《宋美龄的台湾故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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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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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铁与血的性格型塑从私塾到弗吉尼亚军校的铁血教育
第二章 不开八行书 从排长干起 13
第三章 一心救亡图存 岂知深陷是非圈 21
第四章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29
第五章 常胜军威震异域 中华魂光耀异邦 49
第六章 惊天一击震倭寇 打垮久留米师团 81
第七章 神秘之军麦利尔中美混合支队 107
第八章 访欧美举世同钦 见麦帅惺惺相惜 133
第九章 孙立人、杜聿明因内战成死对头 145
第十章 台湾练兵与蒋氏父子共结仇隙 151
第十一章 美国刀锋下的蒋介石政权 171
第十二章 五二四事件美国伸黑手 245
第十三章 幽囚与平反 279
第十四章 尾声与蒋介石父子的生死斗 291
附录一 我远征军与军委会往来密电 296
附录二 蒋介石与蒋经国、宋美龄等人往来密电 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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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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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台湾练兵与蒋氏父子共结仇隙
为将者,既善于统兵打仗,亦必须善于练兵。近代中国很多军事强人是起自练兵,小站练兵的袁世凯是一鲜明例证。
孙立人毕生共有四次练兵纪录:江苏东海县税警团、贵州都匀缉私总队、印度兰姆伽新一军,再加上台湾凤山,是孙先生第四次练兵。而其中尤以台湾凤山练兵,堪称是孙先生后半段人生跌宕起伏、祸福荣枯的关键点。
1947年5月,孙立人由于和杜聿明之间的矛盾,他黯然挥别了东北战场,返回南京。他分别会见了陈诚、白崇禧、蒋介石。第一次见蒋介石,蒋没有对孙的行止有所安排,只要他留在南京听候命令。第二个月,蒋介石再次接见,蒋要孙立人当陆军军官学校校长,孙立人告诉蒋介石,值此用兵之时,办军校欲救党国之危亡,显然缓不济急,还是让我去练兵吧!我可以为党国练就三十万新军。蒋介石问孙立人,依你看来,在什么地点练兵最适宜?孙立人说,练兵的最佳地点当然要选远离战场之地。数日之后,国民党当局发布人事命令,任命孙立人为陆军副总司令兼陆军训练司令部司令。
1947年夏秋之际,国民党军还有三百六十万军队,但多半属于作战能力较差的二线部队,蒋介石忧心如焚,希望靠孙立人为他尽快培训出能战的部队。孙立人告诉蒋介石,你急也没有用,训练能征惯战的队伍不是一蹴而就,必须一切从新做起。孙立人强烈建议在台湾练兵的优点,他特地搭飞机到台湾,花了三天时间,由北而南,基隆、台北、台中、台南、高雄、冈山、左营、凤山、屏东几个日本人留下来的陆军基地都视察了一遍,发现凤山的基地最完备,那里原本是日本一个联队的军营,有足够的现代化训练场地与营房设施。
回南京之后,面报蒋介石同意之后,便展开到台湾练兵的岁月。练兵和打篮球、训练球星是一样的道理,球星的诞生,必须要有种子球员,孙立人练兵也有一批从一而终的种子部队。他首先从原东北新一军教导总队,调来了第九期官兵四百多人,作为台湾练兵的种子部队。然而,随同孙立人踏上台湾练兵征途的,是陆军训练司令部的官兵一百余人,他们随着孙立人乘着美军登陆舰,从上海来到台湾基隆。他的副手贾幼慧,亲自到基隆码头迎接老长官莅临,孙立人秉持着说干就干的实证主义精神,先在基隆码头发表讲演,训勉他的子弟兵:你们要知道,台湾的父老兄弟姐妹最敬重国军,我们官兵到台湾之后,一定要严守军纪,自重自爱,爱护台湾的老百姓。
从1947年孙立人踏上祖国台湾的土地,到1949年国民党整个败退台湾岛,实际上在凤山新兵训练基地,共培训了七个师的国民党军。
但是,中国历史上向来如此,做事难,做人更难。孙立人的部属王筠回忆孙先生上任陆军训练司令,国民党军内部勾心斗角,矛盾丛生的现况:民国三十六年政府尚未撤退来台时,孙先生即被任命陆军训练司令部司令并兼南京第一训练处处长,我于八月奉调司令部第一组组长。是时训练司令接手蒋经国所掌管的青年军,后者就是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而来的重庆的八个青年师。当副处长率我们去预干局接收时,情况只是做了个简报即开始接收,当时经国先生没去,接收过来的业务只交过来一个人易劲秋,是政工组组长;故在交接过程中,总共只有两个人出面,似乎不太愉快。
从王筠先生的回忆可以见证,早在1947年孙立人与蒋经国之间,似乎已经隐伏了彼此相斗的心结与伏笔。
这个道理是再明显不过的了。中国近代以来,大凡手上拥有军队的,都免不了有拥兵自重,把手底下军队当成自家武装队伍的旧习陋规,任令再怎么有革命思想的人,心胸再怎么豁达,即便像蒋经国这样的人,也不免把青年军当成是自家嫡系人马。而如今一旦大权旁落,一部分青年军精英成为孙立人麾下,蒋经国自然是万分不舍与满肚子不高兴的。
但是,蒋经国也应该明白,那八九个师的青年军,也并不是孙立人存心要从蒋经国手里硬生生抢过去的,而是受到时局所迫,国共内战的战局逆转,让国民党军的兵员告紧。那八九个师的十万青年十万军可是蒋经国的心头肉。陶涵(Jay
Taylor)在他写的《蒋经国传》中指出:蒋介石接受儿子的建议。决定以其中九个师的编制(大约万名官兵)组织起这样一支知识青年新军。蒋委员长替这支新军正式取名青年远征军,派军政部长陈诚为总司令,蒋经国出任青年军政治部主任。蒋委员长把青年军政治部归属在军事委员会训练处之下,并不隶属总政治部管辖。这个不寻常的做法使得蒋经国和青年军享有独特地位,不受原有军中政工制度节制。蒋经国决心培训出一个真正有效率、强悍的政治作战干部。到了年底,征集及自愿入伍的青年军人员已有十四万人。蒋经国的军官得以从中组成九个师的兵力番号为第二○一师至二○九师,以及一支三千人的女青年作战辅助大队。
在抗战晚期,蒋介石已经开始有系统地培植蒋经国这支被惯称为太子系的人马,固然谈不上为长子的接班铺路,但至少彰显了蒋介石有时仍不免爱子之心甚于爱国。而国民党军在北伐统一过程中固然是以打倒军阀为要务,但到了跃马中原取得天下之后,且又不免潜意识与实际作为中潜藏着民初军阀治军的心态,把自己带过的部队当成自己的禁脔,有人敢碰便是犯了大不敬。蒋太子似乎难以免其俗。所以陶涵引述根据青年军退役老兵的说法,蒋经国一本平日习惯,每天早早起床,与新兵一起做操,然后检查厨房、厕所。
从1930到1954年之间,追随孙立人达二十五年之久的王筠先生,在回忆青年军接收的这段经历时,他有第一手的目击引证:蒋经国对孙先生十分忌刻。有些人说是孙先生接任训练司令时,有几个师的青年军由蒋经国移交给孙,而这些青年军是民国三十三年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下,由蒋经国一手培养的。青年军的交接于民国三十七年在南京举行,我当时亦在场;情况是由第一训练处的副处长董嘉瑞中将去接收,我是第一组组长(管人事)。董嘉瑞领我们至经国先生处接收,然经国先生见孙先生没来就走开了,不过也找了个人出来做简报,之后只交接政工部主任易劲秋一位,易交接的职位是政工组长。至于当时他们两人为何避不见面,我们也不清楚。且后来孙先生也曾表示交接过来的人一个都不要,我回答只有一位,他也就没
吭气。
因此,1947年,不论孙立人是什么情况下接收了蒋经国的青年军八个师,这便是孙立人与蒋经国之间隐伏的最大争斗之爆炸雷管。虽然,孙立人兼任南京第一训练处处长为时不长,后来把这职务交给了关麟徵,孙立人被调到台湾凤山,专任训练司令。与蒋经国统属的政工人员,结下很深的梁子。
孙立人平日为人倨傲不群,这也是蒋经国对他存有心结的因素。王筠先生在口述历史回忆中叙述了另一段往事:唐守智还曾亲口告诉我蒋、孙两人的一段小插曲:某次蒋中正在湖口校阅,总政治部主任蒋经国先生先到且就位,孙副总司令后去,行至蒋经国座位旁时,蒋即起立立正,孙先生却不但不和蒋经国握手、打招呼,还一派长官模样的颔首而过。事后,唐守智就对我说:不得了,蒋主任对他那么客气,他却颔首而已,把别人看成小孩子似的。
对蒋经国倨傲不恭,一方面是孙立人自视位阶、职务、年龄等方方面面,蒋经国都不该逾越他,这也难怪引起蒋经国对他心生忌刻。蒋太子与他处不好也就罢了,与蒋介石之间,也是常常捋虎须。
孙立人日后在回忆奉派台湾凤山训练新军的经历时说道:我到台湾来,只负责训练军队老先生巡视部队时问我:哪些地方适合训练新军?我说:这个简单,第一,训练地方一定要在大后方;第二,要在水陆交通运输方便的地方;第三,负责人要独立,有决定权,不受任何人牵制;第四,干部必须精干。而且孙立人再三强调,训练军队不是上台讲讲话、喊喊口号就可以了,如果不能带兵打仗,效命沙场,那么他情愿训练部队,徐图再起,至于日后美国人逼着蒋介石要让孙立人干陆军总司令这个官衔,孙立人起先根本毫无兴趣,因为,在国共内战炙热无比的年月里,国民党政府的所谓陆军副总司令根本只是个空架子,既不能带兵,又不能练兵,两头抓空。
孙立人回忆:我到台湾来只负责训练军队,老先生在浙江引退之后,蒋经国曾以老先生名义打电话给我,请我接任陆军总司令,我辞掉了。一直到老先生复职之后我才答应。所以,实话说孙立人本无意当陆军总司令,美国人逼蒋介石让孙立人担当这个职务,究其目的,亦无非是要借此机会瓜分蒋先生的兵权,好方便在台湾炮制美式兵变,制造亲美傀儡政权罢了!
但就算训练军队,初起孙蒋之间还是有不同意见的,蒋介石对孙立人拥有练兵之权亦不是那么放心。首先,孙立人揭举了四大条件(训练地方一定要在大后方;要在水陆交通运输方便的地方;负责人要独立,有决定权,不受任何人牵制;干部必须精干。)但蒋先生似乎并不放心,蒋介石坚持必须在南京,也就是他眼皮底下看得见管得着的地方练兵。孙立人举出若干明显理由反对。孙氏说练兵地点千万不能放在南京,因为南京太乱,万一出事,就很危险,而台湾没有人打主意,可以马上成立训练司令部,招收、训练
军队。
在台湾设置新军训练基地,是孙立人不断坚持之下,蒋老先生才点头同意的。那时除了台湾凤山以外,全国大江南北还有七个军官训练班,包括广州、长沙、南京、河北等地,都有军官训练班,但不知为啥,蒋介石就是对孙立人的训练班不放心,国共内战日益吃紧,蒋介石忽然有一天紧急命令台湾训练班全部撤销,所有军队全部撤退到南京。孙立人觉得蒋介石此举简直是莫名其妙,台湾是国共内战战场的后方基地,哪有后方基地往南京战场前沿撤退的道理?更何况孙立人那套训练军队在后方的说法完全合乎军事学理与实务,所以令人想不透的是,蒋介石为何逼迫孙立人要把后方练兵单位往前方后撤的那番说词,所为何来?是希望新军训练基地摆在南京,他蒋先生好随时掌控自如,要训话随时可集合队伍训话?
孙立人给蒋介石逼急了,一时怒火攻心,给蒋先生上了一通电报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要撤先撤南京,凤山千万别撤!蒋介石那时已被战局搅得焦头烂额,顾不着再坚持己见,再加上解放军的攻势凌厉,前线一溃千里,眼看着长江以北都已易手,蒋介石也没闲工夫再管这档子事,再加上长江以北形势日益对国民党当局不利,蒋先生不但完全接受孙立人的意见,最后甚至迫不得已把陆军军官学校也动迁到台湾凤山。
这节骨眼上,孙立人又为了一桩事件和蒋介石吵了一架。国民党军从淮海战役(徐蚌会战)战场火线上突围撤退下来残兵败将,蒋先生把他们全撤往了台湾,照孙立人的讲法,这些败兵从前线退下来情况极为狼狈,到达高雄防卫司令部时,武器都不能使用。这还是其次,因为战场上败兵未经整顿训练,不但建制破坏,组织零乱,更重要的,这批败军之将,每个人衣衫褴褛,背负着各色破烂行李,官兵面有菜色,形容憔悴,个个身上散发着恶臭,这样的一支犹如叫化子的部队从街上行军而过,徒然给当地老百姓看笑话,严重损及军队形象,要如何安置这批军队,孙立人和蒋介石之间产生了极大的歧见。
孙立人回忆这段往事时说:我对蒋先生说:将这些部队暂时迁往学校里。老先生反对住在学校里,主张住我们的营房。我说:这怎么行呢?散兵游勇会让台湾人笑话,而且他们一肚子闲气,一定会作乱,所以先进学校,不能住营房,绝对不可以让新旧部队混在一起,否则会受影响。未料,这下惹毛了蒋介石,蒋当场拍桌怒骂:孙立人你自私!孙立人反呛:我怎么自私?大家都从大陆出来的,也都是国家的,但混在一起就腐化了。这些刚败退来台的散兵,一肚子怨气。新训练的部队虽然也才从大陆来,不过已经受训了一个月,已经有相当的纪律。孙立人的意思,不是舍不得叫训练基地的军人让出他们的营房,而是担心把训练基地的新兵和前方败退下来的老兵,混杂在一块,龙蛇杂处,鸡兔同笼之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辛苦训练新军的成果反而尽付东流。
蒋介石发了火,孙立人也不甘示弱,当着蒋介石的面犯颜直谏: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有什么好自私的?听孙立人讲到这里,蒋介石火气真上来了,当场气得脸上青筋直冒。蒋介石的侍卫长俞济时见状连忙上来劝孙立人,同时转身向蒋介石报告,天黑了,总统还是先吃饭再慢慢和孙司令
谈吧。
孙立人回忆,和蒋介石争得面红耳赤的这一回,是在台湾高雄日本人遗留下来的大贝湖招待所。孙立人根本不理会蒋介石的命令,传令下去,大陆撤退来的部队不准入住凤山的营房,只准入住学校,足证孙立人的强硬蛮横,不把蒋介石的坚持放在眼里,令蒋先生无可奈何。但毕竟当下蒋介石清楚,在台湾,他有两个部下是实力派人物,一个是陈诚,另一个便是孙立人。且不论得不得罪得起,也休论是否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至少孙立人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第二天,蒋介石请孙立人在高雄大贝湖,日本人盖的那幢日式木造房子的招待所里吃中饭。菜色一般般,饭桌上一老一壮也没多谈什么,重点在饭后。蒋先生照惯例饭后散步,孙立人陪老先生沿着湖边的羊肠小道上慢步,侍卫人员在前后左右十米开外的地方,亦步亦趋。
蒋介石望着远方的湖光山色,若有所思的眼神透露着几丝言不由衷:抚民(孙立人字号)我是信任你的,我相信你。孙立人回答:总裁的指示,属下应当遵从!但是,孙立人讲是讲遵从,汤恩伯手下那批部队,到了凤山之后,便在孙立人命令之下,暂时住在庙宇或是胡光镳盖的临时铁皮木屋里,暂且栖身。
蒋介石也清楚得很,孙立人虽然嘴巴上示软了,但心里仍是铁板一块,老头子心里上了火,可是又不能迸发出来,蒋先生还记得头一回到高雄,孙立人到机场接机,下机后他劈头便问孙立人:我在这里安不安全?孙立人是个直肠子,他哪里明白这是蒋先生迂回的忠诚测试,竟然爽快答复:总裁在我地盘上绝对安全!换成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那答法绝对不同,假使孙立人留有余地,便何妨答说:总裁在中国国土之内,安全绝对不成问题。可惜,孙立人是一个完全不懂政治的人,完全不熟悉官场应对进退之道,这方面,毕竟与经历过半生血腥斗争的蒋介石相比,两人的人生阅历差距悬殊,简直不可以道理计。在一次接着一次的忠诚测试中,一次接着一次的摸底测试中,孙立人都是不及格的。所以,共产党虽然尚未渡江,孙立人在蒋先生心目中的操行分数已经被死当出局了。
勿论大陆军事局势的险峻,也勿论蒋先生对孙立人信任与否,孙立人照样埋头部队整顿与训练,练兵的进程并未受到客观恶劣环境的任何左右。这里有几份珍贵的孙立人讲话纪录,是佐证孙先生治军之严、谋事之忠的最佳范例。
1947年11月17日,孙立人以训练司令的名义,在第四军官干训班的开学典礼讲话中说:今天是我们干训班开始训练,亦即开学的第一天。以前我早和各位官长讲过,我们司令部和第四军官训练班是两件东西,这两件东西是不能分离,不可分离的!我们要建立良好的部队,必须先要有良好的干部,干训班的任务就是在训练好的干部!我们可以把它当作是一个好干部的制造厂。这次受训的学员,都是从各部队中调来,校官、尉官、军士都有,分别施以一个月及两个月的短期训练,时间虽然短促,但意义却非常重大。由于训练时间的短促,所以我们训练的重点,就不能过于复杂,只好力求简明有效,现在我将训练重点,分三个方面来向大家说明。第一点是精神教育,精神教育是在培养我们军人的品德。第二点是技术教育,所谓技术是指我们的基本技术。第三点是关于统驭方面,这一点,我希望我们各级干部都能有卓越的统驭能力,将来能确实地表现出成绩。这三方面都有相互联系的关系,如能面面俱到,样样成功,部队便有了坚固的基础,作起战来才能得心应手。
在孙立人和受训官兵讲话内容里,更是经常列举了蒋介石日常的训词,或者文件中提及的重点,从这一点亦可印证这一时期的孙立人对蒋先生的忠诚,至少是溢于言表,虽然不是万岁不离口,但至少是言必称主席的。孙立人动不动便摘引蒋介石的训词称:主席手拟《操典》纲领的第二条中,就特别提到精神教育的重要,我现在恭读给大家听听:礼义廉耻为军人唯一之精神;亲爱精诚,为军队必备之德性。礼义所以致信;廉耻所以致勇我希望我们各级官长都能由这信、勇、仁、智四字做起,遵照主席的训示,确实做到护卫国家的责任,这样才算是革命的军人。
部队训练不能只靠一张嘴说说,还要脚踏实地去做。孙立人说:我训练军队有一套方法,夜间行军、山地战等都很重视。派来受训的军官,有的能虚心接受,有的并不虚心。有一次,我调师长以上的军官至玉山行军,一方面训练体力与耐力,谣言便说我开秘密会议,这是从何说起?
为了重整国共内战大失败的军队,蒋介石特地在草山(阳明山)成立了一个革命实践研究院,身兼练兵与陆军总司令双重身份的孙立人,在革命实践研究院一次以建军理想为题的讲演中,说出了他练兵的主要思维,更可证孙立人不是光说不练的人。他首先解说,别人说他是美国式的带兵与练兵方法,他强调这完全不是事实。他在讲演中说:
谈到训练,兄弟个人有个感想,就是我国建军,从袁世凯小站练兵起,直到现在为止,其中不下数次,然迄未成功,达到目的,原因固然很多,最主要的,我认为是没有建军理想。凡事有了理想,才能按步实施,要是没有理想,就是没有标准,没有标准,一切制度均无从树立起来。直到今天我们还是在讲美式、德式,就没有听人谈到中式,总是东抄西袭,盲从他人,没有真正建立起一套完美的制度来。记得段祺瑞去德国学军事的时候,日本也同时派遣留学生去德国学军事,当时有远见的德国人就认为,日本建军可以成功,而中国却失败了。何以见得如此呢?这是因为他们看到我们中国留学生所学的,是片断的、皮毛的,回国之后,七拼八凑,拼凑不成一个完整体,而日本留学生则整套的学回去,吸取德国军事的长处,而把坏处舍弃掉。现在我们训练新军,还有许多人不了解,认为我是美国留学生,便说我的训练方法是美式,对于这一点,我绝对要否认,我从不赞成盲目的抄袭他人,我可以说我所要求的是中式的。
蒋介石败退到台湾来之初,不可能再像过去为了北伐、抗战,花大把的银子,聘请德国顾问和外国顾问,而开始启用秘密潜赴台湾的日本右翼军人为顾问,也就是后来著名的白团。蒋介石因为自己是留日出身,非常迷信日本军事教育,下达命令,上自高级将领,下至中阶校尉军官,一律要到石牌军官训练班,聆听白团日本顾问上大课,孙立人在蒋介石强迫命令之下,也听过几次日本教官上课,唯孙立人在台下摆着一副孟子说的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的脸孔,毫不假以辞色。孙立人是瞧不起他在战场上的手下败将日本鬼子吗?非也!听过孙立人的这篇讲演,便证明他之所以反对国民党军队去白团上课,根本原因完全不是瞧不起日本鬼子,孙立人的理由是:
根据我个人考查所得的经验,我认为世界各国的军事,可以分成两大系统,一为英美系统,一为德日系统,法国包括在德日系统之内,而苏联是学法德两国的,所以苏联也属于德日系统。我们知道英美系统有其长处,也有其缺点,德日系统有其长处,也有其缺点,所以我们应该采取两者之长,而扬弃其短。可是英美的长处在哪里?缺点在哪里?德日的长处又在哪里?缺点又在哪里?我认为英美的长处,是自发、自动、活泼,负责守法,他们的一个士兵,没有了官长的统率,仍然可以继续作战到底;他们的军营里,充满了活泼泼的生机。可是他们的缺点,就是吊儿郎当、粗枝大叶,官兵生活浪漫随便。德日军队的长处,是精确细密、整齐严肃、丝毫不苟。短处就是呆板迟钝、缺少机动。在国外我曾看到一张军事影片,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英法德三国检阅军队的片子,德国这张影片,是战后俘获得来的,把他们放在一起看,很明显的可以看到,德国军队一定可以打胜仗,因为我看到德国的军队,真像泰山一般,摆在面前,令人感觉到无从撼摇得动,而法国军队吊儿郎当的样子,和英国军队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打起仗来,准定是要吃亏的。我们知道了他们的长处、短处所在,我们是不是能以取精用宏、学得到功呢?我认为是绝对可以的。因为我们中国的民族性,是介乎两者之间,既不像德国人的四方四正,死板不动,也不像美国人的浪漫随便,吊儿郎当。而且我们中国人的聪明才智,绝不比外国人低,甚至超过他们,我国留学生在国外学校读书,多数是名列前茅,学什么像什么
孙立人并不如外界传说那样,瞧不起日本顾问的白团,他训练军队的想法兼容并包、海纳百川。他认为世界上只有日本人还可以跟我们一比,可是只要我们真正能把我们的军队练到功,日本还是赶不上的。在缅甸作战,就是一个明证,日本人说他们的军队是超人的军队,可是遇到我们的部队,仍是被打得粉碎,而且我们常能以少胜多,甚至比他们少到五六倍人,仍能打胜仗。所以我认为今日建军,要能以取法英美、德日两者的长处,再加上我国民族本身的优点,我们绝对可以把中国军队锻炼成世界上第一等的军队。
然而,孙立人绝非只强调洋人练兵的那套思维逻辑,反之,他对我国古代练兵之能者,亦多所着墨,例如曾国藩。孙立人认为,曾国藩能以一湖南的兵力,荡平洪杨之乱,足证曾国藩所强调的诚与拙两字正是我们先辈交给我们练军的法宝。而所谓诚,照孙先生的说法便是:开诚布公、真诚相见、没有欺骗、没有虚伪、上下一心,而所谓拙字,便是不投机不取巧,老老实实,平平常常,没有一点花样。曾国藩是拿诚与拙两字,倡导天下,孙立人亦如是,他更以这两字真言作为他治军和练兵的
格律。
揆诸孙立人之所以拿诚拙两字作为他练兵的金字规律,更与他在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校入学期间,受到的魔鬼训练,脱离不了干系。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校给予孙立人血与汗的教育过程。孙立人曾经亲自详尽讲述了自己就读美国军校时,领受的严苛魔鬼集训,这里不妨全文引用他的这段刻骨铭心记录:(按:孙立人把弗吉尼亚军校译作维劲利亚军校)
维劲利亚军校在美国南部,与北部的西点军校齐名,因为美国的南北战争,北方胜利,所以西点就成为国立,而维劲利亚只成省立,这学校有百多年的历史,他有其传统的风气,即新生入校后要受极严格的管教,而管理的习惯,是以老生来管新生,所以竟以打人最凶而闻名世界。但听说近年来也稍有改进。
当日我跑到维劲利亚去报到,因为是星期日,无人办公,不能登记,就由老生服勤务的值星官带着去见一个中国学生,意思是让我暂时在他那儿住一夜,我心里想,异国遇同乡,多少会感到亲切,哪知他一见我的面,问明了来意,就破口大骂,说我既得有工程学位,已经受了国家的培植,为何还要跑进军校,占去别人的一个学习机会,接着又恐吓我说:你吃得了苦吗?将来一定会被他打死,纵然不被打死,也会要犯不名誉事件而被开除。我说:打人的情形,我早已闻名,我是准备着吃苦背打才来的,但什么叫不名誉事件而被开除呢?他说:譬如偷东西说谎话就是不名誉事件。我说:我是为求军事知识而来,并不是来偷东西的,并且我平生也从不说谎话,这个请你放心好了!总之他是多方的阻止恐吓,希望我不进那个军校,后来我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是一个华侨,不明白中国情形,以为中国在美国维劲利亚军校学习的只有他一人,将来回国不是可以居奇自炫吗?现在我去了,有了第二个人,就减少了他的重要性。其实他才是错误的想法,以中国之大、军队之众,多一个人有什么关系,何况多一个帮手,不更好吗?当日我被他唠叨得太多了,就坚决地说:我来了,决不走,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儿。他见我如此,只得说:好吧,晚上你仔细想清楚再说。第二天早上,他一醒来就问我:晚上想清楚了没有?我说:想清楚了,我决定报到!这样他也没有办法,后来还鼓励着别人来苛待我,这真是何等可笑的小心眼儿,听说后来他回国在军队中干了一阵,也没有什么,现在做生意去了。
进入弗吉尼亚军校的经历,才是孙立人刻骨铭心,永志不忘的。第二天上午,有两个卫兵,那是三年级的同学担任的,引着我去报到,当时我全是老百姓的打扮,他们问知我大学毕业生,对我颇为恭敬,我觉得这还不坏,谁知一经办好登记手续,穿上了军装,他两人就变了脸,在我背上重重一拍说:你现在已经不是老百姓了。叫我将下颚收起,要成七道皱纹,头部竖起,两眼平视,胸膛挺起,双手弯下垂,背胛骨并紧,变成一根直木头一般,真有如上了镣铐,绝不许乱动,走路要成直角,假如不是如此,几百老生人人都可以打你
孙立人形容自己在弗吉尼亚军事学校当一年级学生的角色与处境,便好比是老鼠比喻过街老鼠,人人都可以饱以老拳,人人都可以拳打脚踢,极尽羞辱之能事。维劲利亚军校对于新生流行着一个特别的名词,就是大家都叫新生为老鼠(Rats),这就表明新生如老鼠,老生如猫,猫随时可以捕捉老鼠,老鼠一定要怕猫,当时我是新生之一,当然也就是老鼠之一了。
孙立人日后回到中国,投身中国军队,并且建构了中国国防历史上不朽之事功,其基础都是在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校当老鼠的日子奠定的基础。而孙立人纵使是在近二十年后,事后追忆这段刺激而又忍辱负重的求学岁月,那种艰难痛苦却又苦尽甘来的印记,犹然穿透纸背,历历在目。
老鼠岁月的种种甘苦让弗吉尼亚军校学生如坐针毡,但也在周而复始、不计其数的磨难中,淬厉了年轻人愈挫愈勇的坚韧气质:那个学校,每天集合的次数非常多,如早晚点名,出操吃饭,都要集合,而新生一定要每次在老生未到之前集合好,尤其早上起床,要在起床号未叫以前起床,整好内务,整好服装,照照镜子,一切端整,及至起床号一叫,就要赶紧站队,老生闻集合号才站队,老生到了,时刻在检查新生的一切,服装和扣子是否完整,胡须刮了没有,皮鞋要擦得像镜子一样发亮,站队更应当切合基本姿势的要领,稍有错误,就是一拳,这是他们固有的风气。一百多年来,一向就是如此。他们的操典,不注重正步,只有齐步,但齐步是没有距离的,前行的臀部紧贴着后行的腹部,一声口令下来,非得一齐出腿不可,并且新旧生前后间着站的脚步稍错误不是踢着前面的,就是踏着后面的,那就非遭打不可了,就是一个人走路,也得挺胸正头,两眼平视,双手稍为弯曲的提起,步法更是不能随便,并且学校的道路,都有老鼠线与老生线之分,老生可以走捷径,老鼠则只能方块与直角,一定要按着直线与九十度转弯的法则进行,如果错了,每一个老生随时都可以打你,全校共有四五百名同学,新生约占四分之一,以三百多双眼睛随时在监视着你,试问谁还敢乱规矩,岂止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而已,吃饭的规矩更是严格,每桌八人,最高班的老生坐在最上头,老鼠坐在最下面,两旁是二三年级的老生。
弗吉尼亚军校新生服侍老生的规矩真是多如牛毛,日常生活无所不在的规矩令新生应接不暇,吃尽苦头:菜盆子先由上头依次分派下来,假如一盆八块肉,照理每人应分得一块,假如老生要向你开玩笑,偏要多吃掉一份,那你也就无法可想,只好挨饿,并且新生还要负责管理水壶,那个老生要喝水,只用手拿着杯子在桌上一击,就算来了暗号,随即那杯子飞也似的掷了过来,老鼠就得双手将杯子接住,倒水给他喝,偶一不慎,接不稳杯子,摔碎了,就非得挨打不可。所以老鼠吃饭时坐凳,只不过用臀部沾着凳子边而已,随时都要担心着站起接茶杯的工作。至于眼睛,更不能上下左右乱望,所以我在第一年当中,竟不知饭厅的天花板,是黑是白,直到老鼠生活结业的前三天,才看清饭厅的全部内景。至于住房,则老鼠住在最上层,按级递减,最高班住在最下层,假使上下楼梯或是在房中脚步声音稍微高了一点,下层的老生马上就会上楼来干涉。还有美国人睡觉,照例是要开窗子的,每天都得派定老鼠轮流替老生在早上未起床前将所有的窗子关好。
在美国军校当新生老鼠挨打是家常便饭,被打成痨伤,更是孙立人的新生印记。他们还有一种习惯叫作苏醒(Restoration)。大约每两三周就要举行一次,什么叫苏醒呢?就是老生要打得你早起。通常老生都是吹了起床号才起来,吹集合号时才集合,老鼠要在起床号音一落,就已经收队站好,如果老生在起来号以前起来,那就是要举行苏醒运动了。记得有一天,早上起来,同房的美国同学就预告我,要准备,说今天会要玩苏醒的把戏了。我一听楼下果然有些响动,老生似乎已经起来了,那美国同学正在用拍纸簿填在胸口以防打伤,并劝我也填上两本,但我自称好汉,不屑于那么做,并且也不知道苏醒的利害。待至一声起床号响,老生已在各楼梯各路口严密把守,来一个,打一个,过一关,打一关。他们的打人,不许用拳头,大家都是用巴掌,我出门第一道,受了一掌,正打在胸口,虽然很重但还能支持,第二道又受了一掌,已经是受不消了,第三道一掌竟至昏倒了,他们将我扶起晃了几晃,清醒了,仍旧要跑,仍旧要受打,一直打到站队的地方,仍是乒乒乓乓打过不停,就好似妇人们在河边洗衣时,前前后后一阵捣衣的声音一般,及至吹集合号了,老生要站队,才算停止。我当日被打过之后,胸口疼痛不已,回房后将胸脯抵在桌子角上,紧紧地压着,才稍微舒服些。直至现今,每逢阴雨的时候,还觉隐隐作痛。
记得蒋介石到日本读振武学堂,分发部队,也要为老兵洗涤衣物、擦皮鞋、服劳役等等种种磨难,堂堂蒋介石如此,孙立人在美国军校时期也备受老生磨难虐待,这在美国军校里边,早已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孙立人说:那学校每周要举行一次分列式阅兵,每人都穿着很整洁的军服,戴着白手套,而这些手套衬衣之类,老生常常叫老鼠代他洗涤。有一个冬天的上午,我有一堂课的时间得闲,正自庆幸可以稍作休息,不料有一个老生,送来一大包衬衣、白手套等衣服,并限定在12时以前洗晒整洁送去。当然无可还价,只得照办,但我只有一堂课的空闲,天气又是冬季,洗虽可以赶办,晒干就大伤脑筋了。结果终于给想出了办法,我一面将洗好的衣服晾在火炉旁,一面用书本尽量的煽风,因为空气流通,可以增加蒸发作用。好艰难地完成任务,准时送到那位老生房中,照规矩,老鼠在门外一声报告,老生答应进来,然后一个溜步,用脚尖立正,站在老生面前,后跟悬起,双手捧着衣服,我自以为一切如请,满可以得着几句赞许,不料那老生正架着二郎腿,斜坐在椅上,嘴里含着快要抽完的纸烟,只向我淡淡地看了一眼,也不说什么,随手将吸残的纸烟蒂,向我的衣领下一放,教我将下颚收紧,这样那还燃着的烟蒂,就被挟在颚下,烧着皮肤,自然是痛苦的双泪欲流,他看着,笑了。像这种情形,大家如要身临其境,真会被活活的气死,可以说从早到晚,随时随地无不在磨难之中,人说乡下婆婆虐待童养媳,一日三顿骂,三日九顿打,这情形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天起来后,就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生活,在未入校以前,我自以为一个大学毕业生颇足自傲,及至进了军校,就觉得真渺小如沧海之一粟,别人随时随地可以折磨我
中国学生在美国弗吉尼亚军校受训吃足苦头,即便孙立人早在进入这所军校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一旦进入军校,才发觉这所学校的魔鬼训练远超过他原本的想象,吃苦吃得受不了,又没人可以宣泄情绪,只有向父亲倾诉。孙立人说:我初进军校,觉得那种生活如坐针毡,到无人倾诉时,只有写信告诉父亲,父亲虽然感到疼爱,但也无可为计,回信说:你自己不听教训,偏要去进军校,今日之受苦,真是咎由自取了。
孙立人在他的回忆文章中提及,父亲孙熙泽反对孙立人读军校,道理很简单,据孙立人的回忆指出:我的父亲见我幼时懦弱,一贯的就主张我学医,而我却不愿意,只想学陆军,后来虽然改学工程,仍不是我的素志。
孙立人暂且压抑自己的意向,顺从父亲的意思,但另一方面也不忘坚持自己的理想,纵使已经从美国普渡大学毕业,而且还找到待遇十分优越的工作,连汽车都买了,还毅然决然放弃安逸的职场生涯,到弗吉尼亚军校报到,接受该校严格而且几近魔鬼般的军事管理。他叙述了这段艰难的心路历程:但因为父亲反对我学陆军。只好顺从,及至在美国工程学位已经取得,就偷偷地向大使馆请求想去进军校,当时我已在一个糖果公司中实习,实习费每月可得160美元,再加以公费每月80元,薪水优厚,生活舒服,汽车也买了,实习大约一个月的工夫,在星期六那天,接到了大使馆的通知,中国政府已批准我转入军校,立即拍卖掉新买的汽车,检点着行李,在星期日就赶到维劲利亚军校去报到,而我自幼决心学陆军的志愿,才算达到了。
既然自己是凭着个人意志,坚定的使命感进入弗吉尼亚军校,即使向父亲家书里诉苦,也是自己要负起责任的事,毫无反悔的资格。但是,新生当老鼠的苦头尚未结束,从军的未来路途尚很遥远。孙立人在自己的回忆文章讲述了一个黄天霸的故事,闻之令人动容骇异:我在军校第二年的时候,来了一个姓黄的清华同学,他的性情急躁,行动粗暴,在清华时就常常闹事,而且擅长国术,所以大家送他一个绰号,叫黄天霸。各位由此也可以想见他的为人了。他来问我,看他可不可以也来进这个学校,我说:这个要问你自己,是不是有忍耐的决心,是不是可以吃得消这种苦头,他说他有决心,他受得了。结果他也进来了,他虽然精通国术,身体强健,个子却比我矮一点,身体也不太灵活,所以受欺受打的机会也特别多,本来那里老生虐待新生,有一种最吃不消的生活,叫作before
and after就是老生教新生在每次站队以前及以后,都要到他的房中去一次,去慢了,就可受处罚,因为一天站队的机会很多,而去老生房中的次数亦特别多,必致迫使你无暇应付,连大小便的时间都会没有了,而且去老生房中时,十回有九次要吃生活。如两腿半分弯双手顶物高举等等,固是司空见惯,还有一种动作是教新生靠壁直立,脚跟悬起,老生从后面用手掌在新生胸腹之间,频频斜向上方托拍,这种处罚,最是难受,因为托拍稍久,胸腹发热,血流加速,气喘胸痛。
孙立人可能也受过这种before and after的整肃折磨,所以描写得栩栩如生,非常贴切。孙立人是过来人,十分领受这种羞辱式的磨难,但这种罪过岂是黄天霸吃得消的呢?接下来,麻烦的事情爆发了:姓黄的同学当日在老生房中,受到这种处罚,到了十分受不了的时候,便现出了他黄天霸的本色,对那老生托拍他的手掌,稍为挌拦了一下,这一来,可就出事了,大家认为这是造反了,说维劲利亚军校百余年来,从没有老鼠反抗老生的事,现在竟有一个中国老鼠破坏了他们的历史风气,于是大家集体的加以更厉害的责打,甚至有人说非打死这叛逆不可。结果竟打得黄天霸进了医院,他向医院的医生说:我的肋骨被打断了。不料那医生是个老头子,对于这些事司空见惯,视若平常,只说:肋骨并没有断,只是肌肉稍许紧张一点而已,休养两天就会好的。他由医院出来,就请求退学,我当时已经是老生了,与他又是同乡,于是学校转而问我的意见,我去劝他说:你既然有决心来到这里,又何必半途而废呢!他也就听从我的劝告,打消退学的主意,但因他闹了那么一桩乱子,全校闻名,大家都特别的注意他,他的生活当然更加感到拘束了,后来有一个晚上,正是自习的时候,他坐在房中看书,一个老生进了他的房,照规矩新生应当起来立正,但他没有注意,不知道有人来了,而且帽子也没有脱下,于是老生认为他不礼貌,又受了一顿痛打,他实在受不住了,只得退学,当时那个校长还向我说:我们这种风气对任何学生都是一样的,并不是单独对于你们中国学生,有此偏见,而过去就有好几个中国学生,都开小差跑了,我真不了解他们是什么意思,真替他们觉得可惜。
当时我听了觉得自己同胞不能忍受艰苦,有始无终,给外国人看不起,很是难过,只得代他申述说他现在兴趣变了,想去学政治,所以不愿再学军事。后来听说那位黄天霸回国不久竟发了神经病,跳海死了。本来我国学生在这个学校里学习能够终局的,也就不多,在我未去以前,张作霖派去一个学生,在那里学习,经不起磨折,结果生病死了,后来又有一个中国同学,名叫李志明,在那儿竟至气疯了,结果退学。
不但擅长练兵,孙立人也是造诣深厚的兵学家,深知中国国防实务与国防思想的真正弊病所在,孙立人在亲笔写的《统驭学初稿》里边就有非常深刻的评说和理念论述。孙立人在《统驭学初稿》力陈中国练兵只学洋人皮毛,不知从根救起的流弊,他说:我国自袁世凯小站练兵起,继有段祺瑞创办西北国防军,民国十七年又有教导师,九一八后有教导总队,抗战时有西南干训班,以及印度兰姆伽的训练新军等,有很多次都是请德国人当顾问,而其结果,当时虽小有所成就,但完整的新军,仍是未曾建立起来。其失败的最大原因,就是只重战斗技术而不注重一切事务的治理。记得德国顾问训练教导师时,我在当排长,那些顾问从早到晚非常热心勤劳,而且那首席顾问赛克特,是非常有名的,当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失败后,他在暗地里很快地就将德国军队训练好,建立了坚强的国防军,可是他到中国来后,我国不曾学他的全套,仍是只重技术,不重治理,不曾从上到下,建立一套全理的制度,所以训练出来的部队,开始还好,到后来主官一换,一切也就完了。
孙立人接着又在《统驭学初稿》里说:记得我在德国时,看过一本书,那是远在俾斯麦时代批评中国与日本在德国学习建军的情形,日本自从明治维新,就派遣学生到德国学习军事,中国当时继湘军、淮军之后,也派遣学生到德国学习军事,可是德国就曾在那书上预言,说日本建军一定成功,而中国建军必不成功,因为日本人学的是德国建军的全套,无论是技术、经理、人事等,一一全学了,然后搬回国后,针对国情斟酌损益,以求适合,而我们中国,则只学他们的片段局部,还在大谈其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不肯学习他们的军事治理方法,所以德国人早就预料其必不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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