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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本森有着坎坷的人生,多种不幸都曾降临到他头上,先是患上了狂躁抑郁性精神疾病,在与疾病努力抗争的过程中,又经历了三个孩子相继去世,家族破产,爱妻与世长辞。但是他并没有在生活的暴风雨中倒下,而是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从地狱重回人间,《黑夜炉火》就是他的重生感悟。 剑桥大学教授本森,一个给后人留下了400万字日记的学者,一个狂躁抑郁性精神疾病患者,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从地狱重回人间,对于抑郁症有着超乎常人的深刻理解与感悟,本书是本森教授的重生感悟。某演员因抑郁症意外身亡,引起了人们对抑郁症的关注,央视也在黄金时间插播关于帮助患者走出抑郁的公益广告。本森一个狂躁抑郁性精神疾病患者,他在恢复健康后,从自身感受的角度出发,面对忧郁和困惑,提醒我们如何避免走入抑郁的泥潭,以及帮助那些在抑郁的地狱中苦苦挣扎的人们重回人间,帮助他们重拾生活的信心。
內容簡介:
剑桥大学教授本森走出抑郁后,从自身感受的角度出发,面对忧郁和困惑,提醒我们如何避免走入抑郁的泥潭,以及帮助那些在抑郁的地狱中苦苦挣扎的人们重回人间,帮助他们重拾生活的信心。他认为人一生的迷茫来自自己的内心世界,在书中他探索并找到了抵达心灵宁静之路的答案。
關於作者:
亚瑟克里斯托弗本森(Arthur Christopher Benson,18621925),英国著名的散文家、诗人、作家,剑桥大学莫德林学院的第28届院长。他的父亲是19世纪末坎特伯雷大主教爱德华怀特本森,其舅舅是著名的哲学家亨利西奇威克。因此,本森家族所富有的文化和著述的传统,也很自然地遗传到他身上。但不幸的是,同样遗传在他身上的还有家族性精神病。他本人患有狂躁抑郁性的精神病,虽然身患疾病,但本森仍是一位杰出的学者和多产作家。他曾就读于伊顿公学和剑桥大学的国王学院,并于18851903年期间,在伊顿公学和剑桥大学的莫德林学院讲授英国文学。1906年后,他出任格雷欣学校校长。19151925年,他担任莫德林学院院长。他的诗歌和散文著述颇丰。令人惊叹的是,他在人生最后的20年间,每天坚持写日记,写下了世上最长的400万字的日记,给世人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思想遗产。代表作有:《仰望星空》(At Large)、《自由之旅》(Escape and Other Essays)、《大学之窗》(From a College Window)、《圣坛之火》(The Altar Fire)、《为师之道》(The Schoolmaster)、《剑桥论道》(Cambridge Essays on Education)、《阿城信札》(The Upton Letters)、《我心无惧》(Where No Fear Was)、《向死而生》(The Gate of Death)、《对话寂静》(The Silent Isle)、《无冕之王》(Men of Might)、《安静的家》(The House of Quiet)、《静水之旁》(Beside Still Waters)、《追随本心》(Along the Road)、《生命之泉》(Water Springs)、《美丽金线》(The Thread of Gold)、《黑夜炉火》(Thy Rod and Thy Staff)、《花香满园》(Joyous Gard)、《论罗斯金》(Ruskin,A Study in Personality)、《障山及其他故事》(The Hill of Trouble and Other Stories)、《曙光中的少年》(The Child of the Dawn)等。
內容試閱 :
前 言
近些年来我写了几本书,讲述的是我个人经历过的一些事情,其中就有《对话寂静》。在那本书里我曾写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许哪一天我会说出我的美好计划是如何破灭的。那时,我只希望自己能够知晓失败的原因。
事情总算过去了,现在你读到的这本书记录着我悲哀的经历和奇特的冒险,开始是悲哀的,但整个过程是奇特的。事后想一想,此次经历给我带来的收获又是那么美妙,我从中获得了很多教益我的生命意识得到了更新,过去的思想不再束缚着我,我的灵魂有了前进的方向,我的人际关系更好了。对我来说,这样的失败不仅变成了一场胜利,而且还是一次欢乐的凯旋。虽然有些惊恐,但我还是成功地从天堂与地狱之间的灵薄狱逃脱,回到了现实世界。
不管怎样,所有这一切我都要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做出坦率的陈述,我沮丧、苦恼、孤独地在迷雾中蹒跚,突然,美丽的景色闪现在眼前,我用疑惑的目光望着那高耸的山峰、顺流而下的溪水和宁静的山谷。你可能认为,我为了烘托一个中心人物而利用对比的手法来制造效果,我的这些讲述看上去似乎过于戏剧性和夸张,我只能非常坦诚而又简单地说,这本书只是记录我的冒险经历,没有虚构任何夸张或戏剧性的内容。假如我是为了寻求赞誉,我可以不把自己在历险途中的烦闷窘态披露出来,那时的我极度无助、非常怠惰、十分懦弱。依靠充满希望的忍耐力、细致的考虑和追求高尚的本性也许可以使人生的一段悲惨经历变成一个辉煌的片段。但是,我自己的表现就像《冬天的故事》里的那位被熊追赶的先生,这是一场忧伤和不体面的战斗,充满了彷徨和疲惫。我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战斗力,只是绝望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尽力避开追赶我的怪物,低声说些道歉的话,乞求宽恕。
让我欣慰的是,正是这样才结束了所有这一切,我又恢复了生机,尽管觉得有些丢脸。因为除了承受着命运的打击,我并没有赢得奖赏,只是四肢无力地回到以前的样子。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失误,因为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事情,我得到的却是温柔的对待。即使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我也没有做出过超出自身力量的努力,而我却得到了耐心的帮助,让我越过一道道障碍。这是一次充满希望的经历,我有意接受磨难,我也确实经受了磨难,但我并没有被苦难所压倒,而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感觉到自己的悲惨境遇正在按照某个明确的目标演变着,各个环节得到了非常微妙的调配。我的大脑从未麻痹,我完全能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一来,我有了一种被祝福的感觉,也就是说,我是受到了惩罚,但我也得到了宽恕。对我进行惩罚是为了拯救我,而不是让我得到报应。
那些看到我时常处在困境中的人是不是认为我就应该这样,我可不这么想,他们对我表现出的同情和关心让我意识到我受到惩罚是不公平的。我是一个有教养、善良的人,这样的事怎么会落到我头上,如果说有什么错,那也是我做得太多,而不是太少。
不过这倒让我有了希望,而且不只是希望。一个人可能因受到病痛折磨而感到绝望,如果我们能够了解他们的心理状态,就会知道他们也许会抱怨,但是不会反抗,假如他们真的要反抗,那也是由于意志的过度固执所造成的,除非我们本身顺从上帝,否则上帝也帮不了我们。假如我们不能情愿地、不由自主地顺从上帝,我们必须学会如何绝对地依赖上帝,因为上帝创造了我们,我们是属于上帝的。所以说,我们只能与上帝结合,首先认识到我们自身的弱点,接着认识到仅存于上帝意志中的力量。这是我们所有人必须做出的转移,如果我们学会了这种转移,痛苦的事情就会少一些。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强制规定自己的条件,或者刻意安排服从条约,我们必须像一个悔改的罪人那样爬回家去,本没有指望得到欢迎,难以置信的是丰盛的饭菜伴随着美妙的乐曲正在迎候我们,给我们带来了难以言表的惊喜,让我们最后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是耻辱。
剑桥大学莫德林学院
亚瑟克里斯托弗本森
1912年9月20日
1
与世长辞的念头几乎不可避免地会使患病的人凝思细想,沉湎于自我毁灭的想法;但是我的自然活力,或者我的想象力、我的怯懦,在很大程度上使我不可能想到自杀。我觉得,我的病影响的是我脑子里的情感中心,而不是我的智力。如果有可能的话,对任何一位患者我都会依据自身经验提出忠告,就是避免过于兴奋或心烦意乱,努力去过一种平静、有规律、熟悉的生活,尽可能以简单的方式度过每一分钟。
我不打算大讲特讲自己的病,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发觉自己的健康状况逐渐好转,我想提一些建议,写点体会。不过我可以肯定,出于许多原因,还是不要详述,就这个问题我与一个知己谈论过。我认为,如果人类有能力表达,或者希望他们的表达有用,他们就应该把自己真实、生死攸关的经历讲述出来。我接着说,如果你经历过悲惨的遭遇,而且是你以前从未遇到过的重大疾病,彻底地改变了你所有的观念和想法以及你对生活的看法,如果不说出来供别人参考,似乎就有些胆怯和浅薄。我的朋友对我说:是的,我同意你说的,但是有一点很明确,你这样的病如果可以讲述,也许应该讲出来,但是你必须避开身体要素,只能从心理要素入手来讲述。我马上明白,他是对的。
2
我以为自己正在做着很好、超凡脱俗的事情,在一个人的生命全盛期寻找一种退隐方式,其实这意味着我描绘了一幅沉思者归隐山林的迷人图画,引起了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们的忌妒,我现在说的退隐与这个意思不同。为什么不向别人隐瞒我的经历,我有着充分的理由,也许有些人走过与我相同的恐怖之路,人生目标和抱负同样未能实现。我想尽可能说清楚的是,我们不仅有可能忍受惩戒,尽管这种惩戒似乎一天天变得完全不能忍受,而且还有可能最终清醒地表现出感激之情,对未来怀有希望,因为我们的局限性得到了明确的界定,我们面前的路非常畅通。我不是说理想与抱负如此容易消失,但是我们不再自命不凡,我们会谦虚地承认自己是失败的人,没有成功地运用力量和机会,未能成为对社会有用、有一定影响力的人,同样未能为自己在尘世建造一个小的福地,在那里所有粗糙的成分都要被轻蔑地排除。我现在写的是为了安慰他人,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快乐。当我这个徒步旅行者从涡流中逃脱出来,避开了深海巨怪和小岛林地里的魔女,我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3
疾病本身是能够忍受的最严重的痛苦,因为所有疼痛和痛苦的背后推手正是疾病。身体由于其他原因而引起的疼痛和痛苦只能在大脑的某个区域留下印象,但是我患的这种疾病,正是大脑这个部位遭受折磨,所以大脑将受折磨的感觉回放,与所有类似的印象,无论是高兴的还是痛苦的,搅拌在一起,使所有的记忆和联想都受到毒害。当失常的大脑收到令人愉悦的情感骚动,大脑就会对自己说,曾经有一段时间这种情感是令人愉悦的;但是现在只能用来强调对比,因此,所有的快乐在源头就遭到毒害,大脑唯一的避难方式就是尽可能远地逃避所有的印象。即使是感情和同情也只能成为邪恶之火的燃料,同情不会带来安慰,对同情的理解这种行为本身也只能带来痛苦。
那么,从所有这种痛苦的惩罚中就显露出这样的问题,即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对我自己和其他人来说,这一切的重要性是什么让我努力对自己绝对诚实。回顾一下,在我人生历程开始时,我没有任何罪恶动机,但是从另一方面看,我也没有任何无私或高尚的抱负,因为我喜欢安逸和舒适胜过一切。我没有深厚或强烈的感情,却很容易地赢得了感情。我有着某些确定的能力和活动领域,在生活的某些方面有着一定的天赋,无论是演说还是写作,可以做到表达清楚,吸引听众或读者,可是我的这些能力在逐渐变弱。你不能把你没感觉到的快乐传达给别人,而这种可怕疾病所带来的沉重负担致使你对美好的事物、兴趣爱好、人情世故和日常生活漠不关心。难道我自己变得更强壮、更有耐心、更勇敢了吗?一点也不是。恰恰相反,我发现自己懒惰、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冷漠。恐惧、忧愁和悲伤所带来的精神负担让我焦躁不安地度过每一天,越来越倾向于抓住每一个细小的机会让自己得到缓解,这是精神疾病最折磨人的地方,让你失去自己的力量。尽管我希望为他人服务,就像以前我充满热情和乐趣时做过的一点点事情。可是我现在没有什么可以给予他人的,也拿不出什么与他们分享,我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变得习惯于受苦。相反,我觉得久治不愈的病每一次发作都令我更加痛苦不堪和沮丧,我没有获得任何力量来帮助自己。我空虚的心灵就像诺亚方舟放出的鸽子,急切地拍打着翅膀,却发现四周仍是一片汪洋。
6
于是我带着一种比以往更深切的好奇心回来了,很想知道是什么缓解了疼痛。我不能装模作样地说,那个时候我就能感觉到疼痛的背后存在着爱;但是力和运动就隐藏在疼痛后面。让我感到恐怖的是,疼痛似乎抓住了我不撒手,准备停顿在那里,而且似乎不会穿过我向前走去。我拥有的所有财产和物品形成了一道壁垒,而疼痛好像把我推到这道壁垒上,使我无法超越。这一直是我病情的弱点,我从不把自己得到的东西传递下去,这些东西来到我身旁,我接受了,然后就放在那里。我就是这样没有注意到生活的意义,因为生活的意义似乎就涉及这个问题,也就是说你不可以老是想着把东西留住,而应该考虑传递下去。当最好的东西来到我身边,如一位诗人说的那样,我的歌只是为我自己的欢乐在唱着,而不是我把歌唱给别人听。令人悲哀的就在于此,我确实能够尽可能清楚地认识到,生命的力量和意义在于渴望把美好的东西拿出来与他人分享,或者更好一些,捐赠出去,而不在于独自欣赏或享受这些东西。在我看来,美好的东西,它们的光泽、色调和形状,它们的魅力和精妙,甚至它们的价值和缺陷,你对这些越是有感觉,你就会变得越难割舍。
我以前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我似乎为别人做过一些事情,可实际上我并不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而做的,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获得能看到和享受的宁静。在我从事教学工作的二十年里,情况就是这样我努力工作,争取创造平静、有序、美丽和纯洁的校园氛围,并不是因为我具有强烈的情感,渴望让大家来体验这样的氛围,而是因为我这么做可以安心、平静地品味自己的工作。我承认,失去自我就会找到自我,但是这如何才能实现呢?我看到有些人无论多么不愉快都勇敢、真诚地承担着他们的职责,但是看上去,他们的职责似乎从未触动过他们的内心,像我一样,他们似乎没有放弃自我,而是不屈不挠地加强自己的孤独感。另一方面,你见过一些人,他们缺乏责任、正义和权力方面的理论指导,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简单和不费力气地工作,因为这是他们的做事方式,而不是他们的选择。
我家的老保姆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因病曾长期卧床不起,头脑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前些日子去世了。究竟什么是幸福,她从未想过,甚至从未有意识地去考虑什么是责任,她把自己一生的活动和想法都献给了她所爱的人。对他人,她有着精明、不是一味容忍的判断,但是她从不把自己和别人进行比较。她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安逸和欢乐没有多少欲望;如果家里谁生病了,照顾病人是她最高兴的事,每一件细小的活儿她都记在脑子里。这不是忍让,因为这与意志根本没有关系;这也不能用来评判一个人是否善良,这是一种朴素的爱。由此可以说,这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行为,因为这里面不含有任何算计或被迫的因素,就像河水自然地流淌,玫瑰花开会芬芳,似乎也像是灵魂世界的心在跳动,内心深处的灵魂在呼吸。关于我伟大而又黑暗的经历,我也许会犯下的错误是经受不住诱惑地去考虑:从中我获得了什么?那时,你似乎只是在所有熟悉的人中传播痛苦,他们见过你受难,却无力帮助你。即使你试图采用更宽的视野,问道:一个人承受着如此沉重的磨难,不可避免地忍受着世俗悲伤,在什么地方会有收获吗?一个人,喝下了那么多苦酒,就能为其他人减少生活中必须有的一些疼痛吗?对此好像没有什么答案,正是不知道痛苦是否与世界或自身有关联,才使得痛苦难以忍受。缺乏这种认识,这样的痛苦似乎就是无法想象的浪费生命。人们当然希望,痛苦的经历只是炉渣丑陋无比的东西,曾经有用,以后也许还会继续有用,但是没有炉渣,火焰不会献出其神秘的方子,为服务人类熔化凝固的金属。
9
如果充分重视的话,这一令人恐惧的经历原本应该彻底地让我不再追求物质享受,可是事实并非如此。随着健康的恢复,身体再次坚持维护自己的权利,要求享受阳光和空气,美食和运动,让你瞬间就不会希望有别的什么情况出现;但是这段经历使我除掉了身上以前表现强烈的一种品质,那就是我以拥有财产为乐趣的占有欲。我不是说,人们不需要渴望生活的各种便利条件;但是在过去,我有着很强的拥有感,觉得书籍、油画和家具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展示一个人的生活。就像希腊寓言里,灵魂告诉自己拥有大量的物品,已经贮存了许多年。
以前那种拥有的感觉现在已经抛弃了我,我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我在沼泽地那边有一个十分舒适的房子,离剑桥郡主教城不远,在那里我收藏了各种各样的财物,老式家具、家庭纪念物、金银餐具、各种方便用具,这些东西曾让我感到赏心悦目。正是在那所房子里,病魔开始慢慢向我逼近,使我一直处在病态当中,所以我变得古怪起来,有意回避这所房子,不敢去那里。为了过着自我封闭的幸福生活,我曾经精心规划了那里的一切,我忍受不了看到我的梦想破灭。在我的病快好时,我找了个机会原封不动地把这所房子租给一位朋友,在我病好后不久,我去那所房子住了一天,一开始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改变,后来我发觉自己完全是带着一种超脱感,甚至是好奇感看着那些珍藏的财物。我以陌生人的目光打量着那些东西,没有了拥有的感觉,也几乎没有了占有这些东西的欲望。等我的身体状况更好一些的时候,我开始把钱花在各种不同的设计上。说来也奇怪,在我患病期间,我的钱快速地积累下来。
11
我曾试着走过一条又一条路,然后依次放弃,因为这些路似乎都不能把我引向远方山峰上的天国,我看不到那里紫水晶铸就的城基和珍珠门。我一直在城里,我知道这不是天国,这个地方根本没有旋律优美的安逸和有序的仪式。这里的喇叭吹奏的是劳动之音,这里的微笑表现的是爱的快乐,这里焚香的烟云是向上祈祷的激动。如果他们能听到下面世界的痛苦呻吟,看到落下的悲伤泪水,被宣告永远不能使用他们纤细的双手或弄脏他们考究的长袍,那么完美圣徒的天堂就不会是人类的地狱。现在的天堂只能是文雅和自私的好色之徒的乐园,真正的圣徒仍然会毫不怀疑地侍奉上帝,英雄们仍然豪爽地承担自己的职责,恋人们仍然因结合的希望而感到兴奋。在那个王国里,没有什么可以撤销,没有什么可以排除在外。
这里的罪与恶、任性与堕落、可耻的耽搁与拖延、丑陋的聚藏钱财、无情的冷漠,又会怎么样呢?这些恶习曾让我的日子昏暗,还会在我所有的想象中继续使我的生活蒙上阴影吗?这些恶习确实存在着,这是一个可怕的现实,即使是上帝威严的旨意也不能使这些恶习消除。假如上帝没有终止这些行为,这些行为就肯定会以我怎么也猜不透的方式,实现着它的真实价值。莫名其妙的是,征服这些恶习的价值难道还不如冷淡、怠惰的善行?难道这样的行为,或者说大多数这样的行为仅仅是某种幻觉,渴望抓住不该拥有的或者容易被误解的欢乐?我自己的生活里也有罪恶,那就是我一直渴望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索取比自己应得份额更多的财富,对他人的福利持冷漠的态度。将自己的利益与他人分享不是世界的再生精神吗?傲慢、权势、强烈的欲望、怨恨、残酷等行为,索取的都是个人舒适;而世界上最近蓬勃发展的新精神,明智的精神就是参与和分享的精神。
无论灵魂和上帝多么模糊,我的悲伤都促使我去认识他们。新的知识虽然带来了新的处罚,也带来了新的禁例。我怎么做才能让我与过去有所不同?首先我要迎接和承认以任何形式表达出来的神圣力量的迹象,也许是令人不愉快的仪式或教义,只要能明确地维护人类正义就行。只要它追求的是灵魂清楚的愿景,而不是物质方面混乱的思想就可以。无论我自己处在什么位置,我必须努力说服他人尽可能清楚、公正地看待生活问题,坚定地见证生命。我的工作似乎就是教书和写作,我不能怂恿偏见,不能让自己成为意志薄弱的人,我绝不会为自己找借口,也不会沉溺于争论和论证,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去说服,而不是强制。我的目标不是得到有影响力的地位,而是改正好为人师的习惯,不要利用各种机会指导他人的生活,只是让自己平静、勤劳地去生活。我不能使自己与世界隔绝,而是要承担起世界赋予我的职责。我必须做到真诚坦率,而不是好斗。我不要急于得到什么,也不去做任何计划。我非常清楚地察觉到了所有这一切,我并不是说自己完全能够笃志力行,但是我的失败肯定不会使我气馁。我必须满足于接受友谊和感情的每一个暗示,这样我也许会变得习惯于更广泛的爱;我能找到可以爱的灵魂越多,我就越会懂得哪里有许多事物可以去爱。我将崇敬人类希望的力量,而不是人类的弱点。
13
情况最糟糕的是那些温顺、愚蠢、软弱、精神错乱、迟钝和无趣味的人,对上帝创造出的这些脆弱的生物,上帝或人类都没有任何怜悯,他们是自我软弱的牺牲者,没有人同情他们。人们在死的时候是宽慰和冷淡的,他们被迫离开生活的盛宴,他们被安排去服役和做苦工,他们被苦难和沉寂所消耗。可是,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等级和阶层,无论在什么行业,你很少能看到完全美好、简朴的灵魂,他们从来不为自己着想,没有个人欲望,可以极为真诚、极度满意地一天天过着日子,流露出深切的爱和宁静,非常平和、真实,不与邪恶进行斗争,没有挫败的障碍,没有野心和不满,不要求得到回报,只是渴望为他人服务。没有人希望自己与这样的人相似,他们的秘密是不能传达的,他们根本意识不到冲突或压力。这样的人为什么少,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理由,然而就是少。
最奇怪的是那些高尚的灵魂,那些因每一个美的暗示而激动的灵魂,他们在生命的开始阶段充满着各种内在的快乐,急于得到教诲,渴望完美,然而非常奇怪的是,他们那么盲目,不能从深层搞清楚真正美的东西,偏离了魅力和吸引力。这样的人,如果让他们执行崇高和伟大的任务,容忍某种自我牺牲,做出卑微的服务,他们只能看到任务枯燥乏味的一面,充满了无法忍受的厌烦和令人厌恶的单调。直到机会失去了,他们本可以修复的破碎的心灵不舒服地死去了,他们本可以愉快度过的日子成了疲倦的生活,他们才会明白,他们所承担的本应该是一项伟大而又崇高的任务;这样一来,他们虚度一生,没有能力领悟所见事物的内在美,当美好的事物从他们身边掠过,他们只能徒劳地发出悔恨的哀叹。
16
当我的能量因病逐渐耗尽,我的头脑开始萎缩,我认为我不得不忍受的悲惨境遇就是在一段时间里我失去了所有继续生活的兴趣,这是因为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对幸福形成了错误的概念,为了获取成功而忽视了生活本身。缺少一个可以看得到的目标,缺少一个可以展现自己的表演,缺少一个胜利在望的成功,生命似乎是无效的。当一切都结束时,有人教我清除所有的劳动,所有的努力,就像清除车间里的灰尘和铁屑。岁月流逝,我从未学会把自己的目光坚定、认真地投放在生活本身。那就是所有的工作有一个结局,或者是赢得的乐趣,或者是有理由的懒惰。对你在做什么?这样的问题,人们期待你回答:我在思考一个观点,我在写一本书,我在考虑竞选哪个职位。如果你说:我在生活。你就会被认为不正常或者装模作样。
因此,我们当中很多人没有体验到生命的意义,也没有体验到幸福。体验到这些必不可少的条件是要有一份职业,要有休闲时光,还有与他人的交往。也许这只是我自己盲目无知、粗心大意的结果,但是我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通过谈话或布道使我坚定地相信,一个人与其他人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你必须服从,你必须避免结交坏朋友,因为那样会损害你的事业。毋庸置疑,在许多布道里有人向我们宣讲,一个人必须尽职尽责,不要考虑报酬。但是与此同时每个人在考试中的排位会被打上了标记,奖学金雨点般地落在成绩优秀的学生身上,有体育天赋的学生得到了各种宠爱,生活不断地否定这些温和的警告。我不认为什么时候有人告诉我,给予我的生活应当充满乐趣,情感和喜爱应当得到小心的关照,拥有礼貌、善良、幽默、无私等高尚品质要比获得一份奖学金或戴上一顶学位帽好上一千倍,工作与跑步或游泳一样都有乐趣,应对乏味事务的能力要比应对有趣事务的能力更为重要,而且生活本身,每时每刻都应该是奇妙、有趣、活跃、快乐的。我从未把自己的学校或学院看作是一个团体,大家共同分享充实而又渴望的经历,也从未想到我应当尽可能做出奉献,与大家共同承担每一件事情,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相反,我却把这里看作这样的地方,可以获得我能获得的一切,结交几个朋友来护身,与讨厌的人保持距离,超过他们。当你回到家,你就会把学校里的事都抛到脑后,从不会想到你的朋友或你的活动,仅仅是在家庭圈子里尽可能多地获得乐趣。我不认为这是一种故意的自私行为这恰恰是你本能地学会如何对待生活。
21
答案是我们必须认识并清除自己头脑里的一些想法,因为这些想法会使他人感到烦恼或者激怒他人。我们不可以武断地做出判定,我们不可以责难他人,我们不可以抓住好的东西不放手,我们不可以无端猜疑他人或与他人抗争。我们必须尽可能真诚、有礼貌地接近他人。我们预先就对人们抱有错误的态度,想当然地认为人家是傲慢的或怀有敌意的,总是猜测可能发生的争论,与人交往困难的原因大半就是这个。我回想起自己年轻时曾忍受过一些极讨厌的人,发觉自己处在一个不熟悉的圈子,尤其是那个圈子里人的追求与我的不同。总是有人希望隐瞒自己的无知和笨拙,希望劝说他人相信自己的效力;然而,只要简单地了解一下,这些原来是多么单纯和善良的。
在像我这样的生活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障碍。在大学校园,只要时间允许,你可以认识很多人,其中多数人对你的友好态度都愿意做出反应。作为作家,我发觉把自己心里所想和所感受到的准确表达出来是很容易的事。通过我的书,我结交了许多素昧平生的朋友,他们给我写信,向我发出友好的信号。当然也有很多人不喜欢我的书,认为我写的东西感情脆弱、废话连篇、欠缺尊严。我不想假装喜欢这些不赞成或瞧不上我书中内容的评论,因为这些正是我应当避免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的意思是坚持走自己的路,不是为了名声或金钱,而是为了爱,雪莱说过,名声只是爱情的化装。
假如有个爱发牢骚的人问我,追求爱的意义是什么。假如他说他不重视爱,或者不想得到爱,只是渴望安静地度过一生,做些使自己高兴的事,那么我就无法回答,只能说我相信有朝一日在某个地方他同样会被卷入爱的潮流。你不能抵挡住世界上这种最强大的力量。一个人,如果渴望脱离同类,那就像是古时候漫无目的地游荡的骑士。因为我相信我们都一样,我不是在这里打一个比方,而是在陈述事实。过去的牧师,如果用自然现象作为他论点的证据,说天上有一个太阳,有一个月亮,有一大群星星,那么他以整体性为题目布道就会受到嘲弄。星星有着各自的运行轨道和路径,有不同的光亮,正如我们各自有着单独的躯体和不同的生活方式,它们只是飘动的物质簇,有一个像大海那样的统一体。我相信我们的灵魂同样有着与此类似的统一体,相互之间的亲密程度甚至超过伙伴或兄弟;而我们的任务是承认这种亲密关系,尽可能地加以亲近。
22
这样一来我就懂得了,一个人必须使自己的手与生命的臂膀连接起来,不仅如此,你必须有工作,不仅是你自己选择的工作,还有乏味、艰难、令人讨厌的工作就是那些你不想做的,或者即使做了也盼望快点结束的工作,也许还要表现出努力工作的态度。还有另一个错误我犯的错误可不少,这些错误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在我身边,它们手指搭在嘴唇上,微笑着看着我!仅仅致力于使自己高兴和兴奋的工作是不行的,这些事情早晚会失去味道,就好比你不可能天天吃美味佳肴。有吃羊肉的日子,也有喝粥的日子,就像威廉莫里斯以其直率的风格说过的那样没有永久的筵席。你不可能避免自己不受到家传的影响。我的祖辈在很长时间里是农民,在田地里耕种,后来成了做买卖的商人,接着才是教师和作家。在我的家族,每个成员都必须工作,自己去谋生,没有谁可以得到赦免。我骨子里就是个中产阶级,没有能力强制自己过着安逸的生活。
24
在我患病的那些令人苦恼的日子里,让我最为心寒的不是别的,而是孤独。那些紧张和疼痛的细胞似乎把我禁锢起来,让我一个人独自悲伤。我无法伸出手来求救,我没有可以给予的爱,同样也获得不了别人的爱。我只是知道爱就在我身边,就在我头上,可是我感觉不到,当我感觉到了,爱又像是滚烫的水让我觉得烫手。我记得,有一天我去一个可爱的地方寻访,我小时候曾在那里居住过,那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街道、每一棵树都充满了我对那时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的回忆,无比亲切,无比美好。但是事情看上去像是遥远的图片,涂抹着灿烂的色彩,永远失去了。
我疲倦地在林中的一条小路上坐了下来,这条小路长满了绿草和茂盛的枝叶,优美地通向这片林子的深处,这里有高耸的柏树和树干呈暗红的松树。快乐的孩提时代,我常常来到这里,心里充满着一本正经的事和计划。那里有青黏土从沟边渗出,我们常常用栗树叶子把这些黏土包起来带回家,捏模型玩。带着泥土芳香的松树针必须挑出来,还有带有辛辣气味的绿松塔,会一起被我们秘密地储藏在仓库里。从我们家门前的路走到另一头,那里有一个幼儿园,我可以在那里吃到新鲜的面包,然后看看儿童故事书,和父亲一起看上半个小时的图画,或学着画画接着就是道一声晚安,似乎我们要永远地分别,上床睡觉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事,只有在另一个充实美好的新的一天开始之时,听着花园里鸟儿们在枝头鸣叫,我才可以安心睡觉。这一切都让我回想起来,既然我就这样与生活和希望分离,那么我祈祷死亡。
26
当我的生活出现了新的转折,我再在英格兰一些偏远的地方游荡,看到沼泽地边上孤独的田庄和农场,或科茨沃尔德丘陵上的果树园和小村庄,还有静静地立在那里的石墙房子,我常常会想到,在那里生活该是多么轻松、美好和简单的事情。奇怪的是,尽管我尝试过,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荒谬和空虚,错觉却以一种几乎不可抑制的冲动困扰着我。这是你所需要的精神上的恢复,是生活的对比,而不是生活的改变。退回到这些可爱的地方,远远地走进树林和荒野去漫步,忘掉生活的喧嚣和尘埃,摆脱身边琐事的纠缠,观察植物和树木精致的样式、牧场和耕地的漫长轮廓,穿过古老的村庄,看看居住在那里的人们,看看被村民长期使用和照料的村舍,这足以使人感到亲切,有益于你的身心健康。我认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恢复平衡,设置正确的比例,激活受到侵蚀的头脑。除非你真正地生活在他们中间,否则你不可能生活在这些平静的场景里。你也许希望命运使你成为樵夫或牧羊人,毫无疑问,无数老一辈农民和劳工的血液流入我们的血管,致使我们以那么温柔和急切的爱看待这样的场景,这是事实。但是生活和环境使我变得与众不同,我的才能没有得到发挥,或者说遭到了幽禁,所以我不得不忍受疾病的折磨,这是必然的结果。只有极少数最强壮、最纯真的人,例如诗人华兹华斯,才敢于平静地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就华兹华斯的体验而言,为了使自己能够自我专注地进行写作,也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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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写入这本书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今天是一个非常美好的秋日。天气晴朗,蓝天之下,远处的田野和山谷充溢着金色的雾霭。回到家里,我站在摆满书籍的小房间里,通过窗户向外张望。越过一排树篱,我看到了剑桥校园里的花园如此奇特的世外桃源,四周有草坪和树木环绕着,这样的幽静之地竟然深藏在繁华城市的核心区域。街道上传来悦耳的声音,在我听来是那么圆润柔和。高高的榆树正开始由红色变成金黄色,教堂墙上的爬山虎将其朱红色的枝条与暗绿色的常春藤缠绕在一起。落日的余晖映照在老墙和树篱上,平静地逐渐变成淡绿色,多少带有一点铁锈黄色的线条。
这种平静对我来说不再是一件需要供给和在思想上屈服的东西,我不再计算胡乱浪费掉的时间。对繁忙而又活跃的生活来说,这恰好是一个美好的背景,充满着职责和工作,虽然范围不大,但是值得做,值得爱。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从黑暗时刻的阴影里逃脱出来,悲哀情绪时常无缘无故地在我身上弥漫,偷窃我生活的乐趣,使我处于非正常状态。但是对此我还是不觉得遗憾,而是觉得应该感激,因为这种状态能使我回想起自己长达数月的痛苦和抑郁,以及所有我曾忍受过的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