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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父亲的海》 精选了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张炜的《公羊大角弯弯》《赶走灰喜鹊》《马颂》等十五篇短篇小说。这里有急涌的海浪、茂密的丛林、无边的旷野、荒凉的戈壁、童话中的小屋丛林,海边,山区,这三种自然场景,构成了作家的创作舞台。在舞台上站立的,有各种各样的植物;在舞台上跳跃奔跑的,除了各色人等,便是许许多多的动物。
作家用气韵饱满的文字抒写了人与动物的传奇,描述了个体对自然、对生命、对成长的理解,阐释了大自然滋养万物,人与自然应和谐共处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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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张炜,当代著名作家,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1956年出生于山东省龙口市。1975年开始发表作品。
著有长篇小说《古船》《九月寓言》《刺猬歌》《你在高原》《独药师》等。其中《古船》入选《亚洲周刊》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你在高原》荣获茅盾文学奖等十余种奖项。
专为少年朋友们创作的《半岛哈里哈气》《少年与海》《寻找鱼王》获全国五个一奖、中国好书奖、畅销书奖等各种奖项。
洪浩,1966年生,山东威海人。万松浦书院驻院作家。曾长期从事文学期刊编辑工作。著有长篇小说《美狐婴宁》、长篇散文《北风啊北风》、作家研究专著《迷宫制造者:读博尔赫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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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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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公羊大角弯弯
18赶走灰喜鹊
30马颂
51梦中苦辩
75三想
103童年的马
122问母亲
145仙女
158狐狸和酒
176怀念黑潭中的黑鱼
188鸽子的结局
202父亲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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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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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海
1
这是父亲从苦役地回来第三年的事情了。
他在初秋时节被传唤到海上去了。因为这时候地里的活儿很少。那些拉大网的人有一多半是随叫随到的所以长年固定在海上的渔人自觉高人一等,对新去的拉网人总是不放在眼里。他们一个个晒得浑身油亮,而刚来的打鱼人一脱衣服全身发白,对比之下显得寒碜,令人发笑。爸爸不仅不会打鱼,庄稼活儿也是刚刚学会。但在我眼里,他好像干什么都毫无难处。你这个人哪,海上老大走过来,用手点划着父亲的鼻梁,你在山里打洞子行,干这个不行。海上老大叫老滚子,他的话让一边的人哈哈大笑。我一开始就想随父亲到海上,去看他们怎样把那个了不起的大网撒进海里,把一堆又一堆的鱼拉上岸。可我怕父亲呵斥,总是等他走了很远才悄悄跑出茅屋,绕着灌木追上去。当我看见他的后背时,再放慢脚步;父亲掺到那些拉网的人中,我才敢接近那些渔铺子。那儿总是围了一大群玩耍的孩子,我和他们混在一块儿父亲也就察觉不到了。
父亲的海我渐渐熟悉了拉鱼的每一个程序。先是用一只木船把叠起的渔网运进大海小船刚离岸不远,一人摇橹,剩下的几个人就开始撒网。船划到大海深处,这网就一路撒下去。船上的人影儿渐渐模糊。那时我替他们害怕。高高的海浪上,白色的浪花一点点变得遥远,它们托起了那只小船。船在漆黑的海面上一动不动,像凝固了似的;可你盯住它看下去就会发现,它正费力地偏向一边,它在一点点绕着往海岸上驶来。摇橹人浑身大汗,两只手臂像碗口一样粗。船到近岸了撒网人还在抛网他们在海里把网撒成了一个大大的半圆形,最后靠岸。网的两端相距几百米,每一端都伸出了长长的网绠。人像蚂蚁一样咬在了绠上,都把搭在绠上的挂绳绕在屁股上;接着号子响起,一呼百应,一边喊一边往后倒退着拉网。沙滩上蹬出了一溜深窝。这样拉呀拉呀,大约要两三个小时才能让大网靠岸。
那是个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鱼在近岸的浅水里蹿跳,甚至能让人听到它们在吱吱叫唤。虾、蟹子、大鱼、小鱼,一齐蹿起来。有一次我看到了一条身上长银斑的大鱼,肚子很大,可是巨大的肚皮集中长在头颅那一端,看上去就像一架小型直升机;有的鱼竖着跳起,像一把直立的长刀多么让人迷恋的地方,我在这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个人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去处了。
我望着海上的一层层帆影,想象着天际交融的远方,觉得这一切有多么奇特。涟涟无边的海,它就在我们跟前,而我们好像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了,觉得这很平常。其实细想起来它该有多么奇怪啊,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不是吗?看眼前这群拉大网的人,他们一天到晚与大海在一起,却用那么平常的目光去看大海,这在我是永远也做不到的。我想可能是他们被劳累弄得疲惫了,无心无绪了。这儿的确是太累了,这儿能把人累死。
老滚子是整个海边上说一不二的人,所有人都怕他。买鱼的人、看拉网的孩子们,都怕他。他一扬手我们就得躲开。他不停地骂人,谁挨了他的骂,还要笑嘻嘻看他他的脸上真的长了发红的胡子,他的外号就叫红胡子。谁都知道长了红胡子的人有多可怕。大家拉网时,他手里就握着一根棍子转。有一次,我看见一个人正用力拉网,不知为什么一走神,挂在绠上的细绳就有点儿松;这时红胡子正巧走过来,他用棍子敲了敲那根细绳,细绳立刻弯下去如果拉网的人正用力,那么棍子敲上去就能发出嘣嘣声。红胡子骂开了,还伸出脚在他小腹那儿踢了一下。那个拉网的人比我大五六岁的样子,他赶紧喊:大爷大爷,不敢了。红胡子还是骂。小伙子一边哀求,一边更加卖力地拉网
红胡子不断伸出棍子冷不防敲一下绠上那一串细绳,如果哪一根细绳被打弯,那个人就要遭殃。我旁边一个卖鱼的人说:就得这样儿,拉网的人最要紧的就是心齐力齐。要是都偷偷摸摸藏力,那网猴年马月才能拉上来。
我不敢说话,只紧盯着绠上那一溜人。我不敢去看父亲,那些人里要数他瘦弱可怜。他的肋骨在阳光下一根根都看得清。所有人身上都一丝不挂,只有他穿了一个短裤。我也不知道此刻那短裤该脱掉还是该穿着,如果穿着,那么他也就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了;如果脱掉,那只会令我备加羞愧。他的那个短裤啊,叠着补丁,不知是白色还是灰色,在阳光下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的屁股又瘦又小,拉网的绳子紧紧勒在上边,我想用不了多会儿就会把他的皮肤勒破。再看看其他人,所有的屁股都那么粗壮,圆滚滚的,在阳光下泛着黑黝黝的光亮。
那个红胡子常在父亲旁边转悠。后来他伸出棍子往父亲的绳子上敲了一下幸好绳子没有弯下去那时我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红胡子喜怒无常。他高兴起来就卡着腰满海滩蹦跳,一会儿又领头喊起了号子其实那是唱;他的号子一开始我听不懂,只觉得蛮好玩。他的嗓门真大。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扯破嗓子、脖子鼓起了累累青筋、用尽全身力气唱歌的模样。他喊过第一句,一群拉网的人就紧跟上喊:嗨哉!嗨哉!一边喊一边往后猛劲用力他们就是用这股冲力,把大网一寸一寸从海里拖出。
后来海上老大又唱出了奇特的节奏我原以为只是一种变调,后来才看到那些拉网的人都有了得意的微笑、有了一闪一闪的目光。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因为我发现父亲的嘴唇活动着,却终于没有和大伙儿一块唱出来。有人呵斥父亲:你怎么不跟上唱?毛病!父亲斜了那人一眼,还是不唱。那个人骂:你妈的!
幸亏老滚子没有发现这时大概到了拉网的关键时刻,因为我看到老滚子跳得更欢了,额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活动。他喊的词儿含含糊糊,但我终于听明白了:都是一些下流词儿来买鱼的人中有了女人,他们就喊得更加疯癫。奇怪的是那些女人一点也不怕赤身裸体的男人,有时还故意走到他们跟前,点点划划说上几句什么,鱼篓都抛到了一边看渔铺的老头看到这些鱼篓就飞起一脚,让它们像球一样在沙滩上滚动。
买鱼的女人在海边上闹惯了,什么都不在乎。她们只想活得痛快,只想把海边上的鱼偷偷弄到南边去,挣一笔钱。红胡子有时就把这些女人的名字套在号子里,他领唱一句,那些拉网的人就一齐用力,喊:嗨哉嗨哉!
阳光像火,在这一溜红色肌肤上滚动。父亲身上发红,后来暴起了皮。多么可怕啊。有一天我在阳光下看去,差一点大叫出来:父亲身上的皮肤像破棉絮一样,眼看就要整张地从后背上揭下来又过了许多日子,这些皮肤才变成了黑红色。
他们都嘲笑他的那个短裤这样过了不知多久,父亲把它悄悄地褪掉了。他整个身体只有屁股那儿显得灰白刺目。这时我真怕他转过脸来。我一直躲闪着他
2
每当大网接近海岸,买鱼的女人和孩子就呼一下围过去。大家都看到圈在大网当中的那一湾水开始沸动。大鱼嗷嗷叫,小鱼吱吱响。原以为是软弱无能的虾,这会儿在水里是那样英勇无敌。它们的长须能够像箭镞一样飞射和挺刺,那纤弱的腿只是轻轻一蹬,身体就如同闪电般弹向一方。这躯体近乎透明,你会觉得它的体内都是透明的水,或者是晶体。它弓起的脊背充满力量,让人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力量是从哪儿来的。乌贼鱼那些纷乱的、布满了吸盘的长腿看得人眼花缭乱。无数条长腿宛若彩带在水中舞动,疯狂地舞动。它们的腿攀在了海草上、鱼尾巴上,就紧紧揪住不放。黑色长刀一样的鲅鱼横冲直撞,不断跳起来砍击海水。只有一些小鱼在匆匆来去,好像对即将来临的危难毫无知晓;它们在水边上引逗拉网的人,右边摆动一会儿,左边摆动一会儿。一群小鱼中,领头的是条不知名的、不起眼的灰色脊背的小鱼当所有的鱼都在惊慌叫喊时,唯有这一群小鱼在快乐地游动。
鱼在狂叫,太阳也滋滋有声。一群群的大人孩子围住了逼近的网。一个人指着鱼说:它们就像熬干的米饭说这话的是一位买鱼的老太太。因为这时海水渐渐滤掉,各种各样的鱼拥挤在一起,每一个面孔都可以看得清楚。我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的鱼,它们真的像熬稠的米饭一样,就要从锅子里端出来了。一边早已铺了一张张席子准备着。有人用一个大柳条斗装起了活蹦乱跳的鱼,吆吆喝喝往席子上倒。鱼在席子上跳,叫,直到堆成了小山。
各种鱼堆在席子上的一刻,看渔铺的老人嗷嗷一叫,像弹皮球一样从铺子中跃出,一路跌跌撞撞跑过来。他拿出了一个大铁盒子、一个水桶,蹲在席子边上两眼放光。他盯住了这些鱼挑拣着,嘴里扑啊扑啊喷气,一会儿就把铁盒子盛满了,再把那个水桶弄满。他拎着跑回了铺子。
只过了一小会儿,渔铺子那儿就飘来了一股海鲜味。大家都明白,守渔铺的老人开始做午饭了。
鱼全部整到席子上时,拉大网的人才松了一口气,红胡子也不跳了。海上老大每当这时候就要蔫上一会儿,打打瞌睡。一边有人吆吆喝喝扛来一杆老大的秤,开始卖鱼。鱼贩子们呼叫着从四面围上去。与红胡子差不多的是那些拉网的人,他们这时也总是躲在远处,仰在沙滩上,让火辣辣的阳光直晒着。
早一点将鱼买到手的人并不急着离去,他们从躺得横七竖八的男人身上跨过去,骂着什么。一个女人背着鱼篓,正要从一个中年男子身上迈过,那个中年男子就用脚勾了她一下。她毫无防备,跌在地上,鱼撒了一地。她骂起来,那个男人就帮她把鱼装到了篓子里。后来男人又喊一句什么,一把将她的辫子揪住。女人正生着气,转而笑嘻嘻的伸手捏他,又用沙子把他的身体浅浅地埋了。男人不停地呼喊,虚张声势,让四周的人快来解救几个人果真围上来,把她抬起来,吆吆喝喝,在她的叫骂声里扑通一声扔到了海里。女人大大咧咧地从水里钻出,浑身湿淋淋地走到岸上,嘟嘟囔囔地骂道:烦不烦死个人!
午饭开始了,所有人都急急地跑到渔铺里拿出自己的粗瓷碗、铝碗。有的还拿来一个带豁口的破瓦罐。大家乱哄哄围向两口大铁锅子。锅盖是两半的,可以分两次从锅上取掉。看渔铺的老人这时显得威风无比。他木着脸,沉着地用一个老大的铁勺子在锅里搅来搅去。锅里一点青菜也没有,全是鱼。那些大鱼被几刀剁开扔进锅里,小鱼连剁也不剁。一锅鱼、一些姜片、几根葱,就这么煮在一块儿,那气味好极了。
分鱼时大家自然而然地排起了队,走到锅前就把碗伸过去。看铺子的老头闭闭眼说:老大先来。于是人们都回头寻找红胡子。红胡子已经穿好了裤子,裤带上就拴了个大茶缸。他把茶缸解下,懒懒地伸出。看铺老人的勺子在锅里拨来拨去,找到了发红的一条宽肚阔腮鱼,啪一下给老大倒进茶缸。有人小声说,锅里大概就这一条红鳞加吉鱼,就让老大吃吧。所有人都分得了一大碗鱼,找个绿荫,呼噜呼噜吃起来。有人还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酒瓶饮上一口。酒味儿一旦被风吹开,立刻就会引去好多人。
我的眼睛长时间寻找着父亲。在这混乱的人群里,他一直没有发现我。当他的目光转过来,我就躲到人群后边。父亲盛鱼的碗比所有人都大。我想他是个有心眼的人,不愧是开过大山的人。可是看铺子的老人分鱼时,那勺子刚碰到父亲的大碗,就抬头看一看勺子里的鱼还没有倒尽就挪开了。来一点儿汤,我听见父亲冷冷地说。不知怎么我心里又愉快又有点儿胆怯,这时屏住了呼吸。那个老人略一犹豫,从锅里舀了一点汤父亲的大碗盛满了。
滚烫滚烫的粗瓷碗在父亲手里跳动,他噗噗吹气,大概烫死也不会扔掉。他一直把它捧到很远的地方,一个人去吃了。
最后只剩下我们这群孩子了,锅里还有一些小鱼、半锅鱼汤。
你们都是跟大人来的吗?看渔铺子的老人问。
一群娃娃一齐喊:是呀,是呀。
我夹在其中,一声不吭。
看铺老人的勺子一边在锅里搅动一边说:去找些家什来。
孩子们各自到自己父亲那里取来他们喝光的空碗。我徘徊着,见地上有一个很大的贝壳,就捡起来。
一会儿我的贝壳里也盛上了一条小鱼和一点鱼汤。我蹲在孩子们当中,把它喝得一点不剩。
父亲吃完了,他到海边涮碗,仍然没有看到离他很近的我。
吃过饭没有多会儿就该撒第二网了。在撒网之前这段时间没有多少事情,拉鱼的人就在岸上闲走。有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伸手嚷了起来,说:看,那边上来一个多大的海蜇!
几个躺着的人听了都跑过去。海边上浮出一个海蜇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我从来没见过在水里凫动的这种动物它在离海岸五六十米的地方漂游,身上五颜六色的彩带随着水浪飘动。有人到岸上拿来了铁抓钩,接着往水里走去。正这时我看见父亲也进入水中父亲离前边那人最近,那人回头一看就笑了笑,说:还是你来吧,让给你。
父亲一声不吭取过了抓钩。这时岸上的人都看着父亲迎上那个飘彩带的大家伙走去。我心里想:它多漂亮啊,父亲怎么忍心伸出抓钩?父亲挨近了,那些彩带好像迎着他又伸长了一段。岸上的几个人惊呼几声,那个给父亲抓钩的家伙却哼哼一笑。
就在这一瞬间,那些彩带一下子缠到了父亲身上,父亲立刻嗷的一声大叫他想跳开来,可是他在海水里只是歪了歪身子;接着又有几条彩带缠到了父亲身上。我亲眼看到父亲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块儿,差不多要倒下来。可他硬是拄着抓钩,只让身子弯下。他咬着牙,脸色已经发紫了。我不顾一切大喊起来:
爸爸爸爸
这一次我没法隐藏自己了。爸爸终于听见了。他猛地瞪圆了眼睛,在人群里寻找。他终于看到了我。接着他又闭上了眼睛。
我看见他闭着眼睛扬起抓钩,把那个海蜇紧紧勾住。
好,好样的!岸上的人一齐说。
父亲全身抖动,像害冷一样抖着牙,一边颤抖一边往岸上迈步,手里只紧握那个抓钩。海蜇被拖上来,父亲也倒在了沙土上。
一些人围上海蜇,一些人围上父亲。
红胡子走过来,伸出脚踢了踢父亲,又对一边的人喝道:
谁捉弄一个生手?我日你奶奶谁?
那个交给父亲抓钩的人哎哎往后退缩,被红胡子一把抓住。他把那个人的头发扯住就是一抡,那个人扑哧一声给摔仰了。
我蹲到父亲身边。他身上像被鞭子细细地抽过,又像被烙铁烙过,全是一道连一道的红印痕,它们在皮肤上凸起。我哭了。我想父亲再也不会活转过来,因为他上岸后就紧闭眼睛。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我的手不敢按在这些红印上,只叫着:爸爸,爸爸啊
我这样喊着,直到所有人都离去了。后来爸爸睁开了眼睛,我抱住了他。父亲鼻子里吭了一声,挣扎着坐起。他望着那个被人拉开了肚肠的海蜇,没有作声。
后来有人把海蜇弄成了几块,你一块我一块儿分开。有人取了最大的一块儿,对父亲喊:最好的一块归你了。
父亲好费力才站起来,我搀着他。
父亲的手像钢钩一样,一下抓住了那块大海蜇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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