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和变化是尼采作品最明显的两大文体特征,我们会尽量帮助读者拨开迷雾,揭示尼采的真实意图。尼采文本的另一个特征是大量使用隐喻,尼采通过使用隐喻来进行学术批判,甚至有点反学术的意图。尼采的学术批判主要是针对既有学术领域(比如,文献学[尼采的老本行])长期以来形成的毫无生气的、僵硬的概念性语言。尼采的第二个批判对象是现代哲学中的概念性语言。尼采认为,如果隐喻是人类交流中最接近外部事物本质(true nature of things;叔本华语,尼采多次引用,参见第16节)的语言形式,那么所谓概念只不过是干涸的隐喻。概念经久使用,已经失去了它们原本的直观意义:概念已经忘记了它们曾经也是隐喻;它们与最初表达的意义再无任何关联。在反对学习这种死板语言的同时,尼采倡议创建一种更具洞察力的、更根本的、更具活力的,甚至偶尔带有诗意的语言简言之,更富有生命力的语言(参见第8节,注:尼采的语言哲学),本书在内容和形式上也以此为目标。认真对待尼采在语言上的实验(本书的做法),使类似本书的导读书陷入一个方法论的困境。若要帮助当代读者深入理解《悲剧的诞生》,在很大程度上需要逆转尼采的哲学风格,则需概念化《悲剧的诞生》中的隐喻语言并对此进行解释。因此,导读本身就与尼采决心改革哲学风格的目的背道而驰,也有违尼采倡导的修正概念性写作的哲学标准。莎拉考夫曼(Sarah Kofmann)在她的著作《尼采与隐喻》(Nietzsche and Metaphor)中提到了(并解决了,我们认为)这个方法论的难题。她提出,以尼采的语言风格来评论尼采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并且这样做有害无益。考夫曼说,我们需要以概念性语言写作,但必须牢记,在这种语言中,概念的价值并不高于隐喻,且概念本身即是浓缩的隐喻,这种方式更接近尼采的风格;考夫曼也指出,更有意义的做法是写作的同时进行谱系学解读,而不是以隐喻的方式写作;贬低概念的同时提倡隐喻,这才是标准做法。所以,我们将采取这样的做法:用传统学术写作的方式解释尼采的意图,同时也会指出这种学术写作方式的不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