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曲
能在这张苦大仇深的阴冷面孔注视下还神态自若的,恐怕也 只有他的女婿富开云了。这个军人出身的汉子,吃过苦,受 过罪,挨过打,立过功,拼过命,练出了这一身的胆气,就 算在身居高位的岳父面前也从来不曾失了威仪。
01
房间很大,但不是很明朗,只有深处一个巨大的写字台上方亮着灯。几个年龄、 体型参差的男人分列写字台两边,低头看着台面上一张类似于像棋盘一样的图纸。 其实那是屋顶投影仪投影出来的画面。
一只粗大的手掌在图纸上慢慢游走。
他真的行?
男人抬起头,露出整张脸,看向旁边的几个人。 有点苦大仇深的面孔让人过目难忘。虽然丑,但也甚是威严。略下垂的面部肌肉,眼角和嘴角深深的皱纹都显示他已不年轻了,那一头黑发显然是染的。
他的方案看上去*具隐蔽性。
但是需要的时间也*长。
周先生你要知道,真正好的酒都是需要时间酿的 ,说话的是个体型保持得非常好的中年灰发外国人 ,我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不过苦大仇深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就动摇,还在沉吟。
金融这个领域没有捷径,比的是谁看得更远,布局更深。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应该比谁都看得更清楚。灰发又补了一句。
你说得自然有道理,你是这领域的顶级专家嘛!苦大仇深的脸展开了一点点,显然灰发给他的定位让他心里很舒坦。这也不是给他戴高帽,他们所筹谋的,的确是非常非常大的事。
那你的顾虑是?
还是时间。按照这个方案,哪怕他明天就上位,我们真正能控盘*快也是两年之后了,我怕那位等不及。
爸说的是,那位做的事,哪件哪桩不是要烧钱的?
小孩子别插嘴。苦大仇深笑道。
众人闻言也笑了。这个被斥为小孩子的男人可四十多岁了,是他*得意的儿子,如今掌管着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型国有能源企业。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那就简单了。灰发微笑。
简单?那可不是几千万几个亿,是很多很多个成千上亿。
对于普通人这当然是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但是对于周先生你应该不是太难吧?别的不说,周洋先生以及你的两个女婿可都是商界不可小觑的人物,控股、 参股的上市企业少说也有这个数吧?灰发双手一摊,十个手指比画着,嘴里念念 有词。
行了行了,你都说了那是上市企业,钱也不在他们自己兜里。苦大仇深笑起来。孩子们争气,他自然是高兴的。他虽然是苦出身,没多高的文化,但子女和女婿可都是一顶一的精英。而且长相也不随他,一个个都长得端正漂亮阳光帅气。
看了一眼周洋,想到女儿周漪和周溪,他心情更好了。
所以,这个方案才是重点,只有这个方案能达成,你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钱的问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东捞一笔西捞一笔。你想想,两年之后局势可能更明朗更紧张,那时候需要的钱可比现在多多了。你如果不从现在开始布局,借用外力,怎么可能做到?
好吧,这个问题你们说服我了,但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张苦大仇深的脸上,等他抛出下一个难题。苦大仇深粗大的手掌再次回到图纸上,指着那个名字:还是钱的问题。先不说那位的需求,就算是要把他推上去,并且成功实施这个方案,首先就需要巨额资金。
这个方案做得很好,我仔细看了,没有什么漏洞,就算有也很隐蔽,极少有人能看出来。就算被看出来,也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解释和掩盖。所以,直接报到上面去研究和审批不行吗?
苦大仇深听灰发说完,笑了:迈克,就算在你们美国,涉及大集团利益的事也不好办吧?你们搞总统竞选也要烧钱的吧?何况在中国,没有什么事是不需要钱的,就算你们这方案看上去似乎利国利民。
我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是可以先试试。现在美国次贷危机开始蔓延,各国政府其实都忧心忡忡,贵国也不例外吧。
恐惧中藏着巨大的机会,说得好!周洋忍不住赞了一句。
这次苦大仇深没有骂他多嘴,笑道:不愧是智库的大脑!我以为我就够了解国情了,没想到你比我看得还要透。
谬赞了!这也是入乡随俗耳濡目染学习来的。
哈哈,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其中的嘲讽。
谈不上嘲讽,事实上这是人的共性。政府也不过是人的组合,人会恐惧,政府也会。新兴国家会,西方老牌帝国主义国家也会。事实上,经济一出问题,西方总是盯着东方寻找翻盘的机会。
说得真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其实这些观点在你女婿魏杰的书里就有,你们放着他不用,花这么高的费用找我来当顾问真是浪费。灰发笑道。
他还不是我女婿呢,苦大仇深笑道,就算是我女婿,也不能和你相提并论, 你是那位曾经的校友,有多年的交情和信任。魏杰嘛,还不到需要了解和明白这些 事情的时候。
倒也是,有些事说明白了反而未必办得好。如果方案的事敲定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就具体的问题展开讨论了?
比如?
比如天地能源借助国能集团或许就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02
你说什么?
苦大仇深的那张脸阴冷异常,恰如这北京的腊月寒冬。
可现在还只是阳历的十一月,距离农历的腊月差了整整两个月。距离他们上次确定那个掌控金融大局的方案也仅仅过去两个多月。
肯米尔说他不参与了。
能在这张苦大仇深的阴冷面孔注视下还神态自若的,恐怕也只有他的女婿富开云了。这个军人出身的汉子,吃过苦,受过罪,挨过打,立过功,拼过命,练出了这一身的胆气,就算在身居高位的岳父面前也从来不曾失了威仪。
周鹏程以前很不喜欢他,他也不巴结讨好,自己干自己的,突然有一天,周鹏 程发现这个经历与自己有些相似的粗汉竟然闯出了自己的一方天地,才慢慢扭转了偏见其实他就是不想女儿也嫁个苦大仇深。
虽然富开云经历苦些,长相可比他幸福圆满多了,但他总觉得自己女儿如花似 玉不说,还在国外读书工作这么些年,嫁那么个粗汉真是糟蹋了。他中意的是那种 有点贵族气的世家子,可姻缘这东西 好在这粗汉随着年月和地位的变迁,倒是 越来越有气派了。
但他还是不愿意见到这女婿,因为每次他出现就意味着有了棘手的问题,因为别人都不敢来汇报。
为什么,之前不是谈得好好的吗?
是啊,合同都签了。
真是不知好歹!我们给他的条件可比给别人的强多了。要不是漪漪、魏杰和那个灰头发的外国佬力荐,我当初还未必请他!
那这事怎么处理?
你的意见呢?
别的还好说,只是在那位面前不好交代啊。我当初就反对你们早早地将他引荐过去,可是你们被他迷得魂都没了,非要带去献宝。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周鹏程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也看见了,当天那会谈的场面多温馨多热情啊!他妈的一个老骗子!
其实也不过是个病秧子,不想干就算了,不是还有迈克嘛。
迈克出出主意把控下战略方向还行,操盘嘛,还是算了。
魏杰呢,他的广汇证券不是做得有声有色的?
广汇证券做得再好,也不过是在国内横,放在国际背景下算个屁,魏杰离开美国离开华尔街多少年了?就凭他剩下的那点关系,能完成以后掌控大局需要的全面深度配合?
有道理,关系重建也要时间,只怕我们等不起。
我记得他们当初大力推荐这个肯米尔是因为那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基金会?
是的,据说水很深。
我还记得你们说肯米尔是个癌症患者,其实是数着日子在活?
外界传言他的病治好了,但我看着不像。
如果情况属实,我相信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亲自掌管那个庞大的商业王国,实权一定下放给基金会的高层了。既然这样,换别人合作。他不想做,不等于其他人不想做。
换谁?
我怎么知道换谁,你让魏杰去打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好,我回去就和魏杰说,他*近正满世界晃悠呢。
晃悠啥?
年末了,各国金融机构间的互动比较多,加上美国次贷危机愈演愈烈,媒体约访和节目也比较频繁。
那倒正好探听消息。
对了,还有个事。
你说。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了范晓华。
怎么会突然梦见他,他都好几年不在国内露面了。
所以我才觉得不祥。
富开云翻了个白眼,当然是趁周鹏程没注意的时候。
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此时已经完全背对着富开云,视线落在了大班台正后方的背景墙上。背景墙是一幅用金玉镶嵌精制而成的巨大图画,说的是一个佛教的故事。荷叶都是纯金的,莲花则是洁白无瑕的上等和田玉,一尊大肚弥勒佛晶莹剔透,温润乐观地端坐在画面的右方偏上处。
当然,与周鹏程的身形相比,佛像还是有点小。
虽然对这个大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每次进来,富开云还是会对岳父能将苦尽甘来这个成语演绎得如此生动表示钦佩,反正他是不好意思把自己家的大厅搞 成这个样子的。
看看那足足超过三厘米厚的土耳其地毯上矗立的青铜大鼎!
看看这足足有六米长的大班台!
看看这大班台上那个恭维他公平正义的天秤,是足足用了一公斤黄金制成的。
这可不是他们这些子女孝敬的。不过大几案上那些昂贵的酒和精美的酒器,还有墙上的那幅油画,倒是他们这些子女搜罗的。
拥有的越多,越害怕失去,越渴望权力。
所以他理解岳父的信仰,在家里用金和玉供着一尊佛。
似乎是站累了,周鹏程拉了把椅子坐下,示意富开云也坐。
我*近让人去查了他们在海外的行踪。
范晓华?无端端的你查他做什么?
怎么会是无端端的?你忘了几年前天南省魏东升那事了?损了我好几员大 将,花了两三年才恢复元气。
何止恢复元气,根本是更胜当年。
哈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可我还是不放心,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梦见他什么了,把你杀了?
我梦见他把我所有的计划都破坏了。
哈哈,你这是平时想得太多压力太大,自己吓自己。
那我为什么不梦见别人单梦见他? 富开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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