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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赵丽宏,散文家,诗人。上海市人。1952年生于上海市区。1969年曾到故乡崇明岛插队落户,期间开始写作诗歌和散文。1982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大学毕业后当过《萌芽》杂志编辑,后应聘为上海作家协会专业作家。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上海作家协会副主席,《上海文学》杂志社社长,《上海诗人》主编,上海市政府参事,全国政协委员。
著有诗集、散文集、报告文学集等各种专著共七十余部,有十八卷文集《赵丽宏文学作品》行世。
作品曾数十次在国内外获奖,散文集《诗魂》获新时期全国优秀散文集奖,《日晷之影》获首届冰心散文奖,2013年获塞尔维亚国际诗歌大奖:斯梅代雷沃金钥匙奖,2014年获上海市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
有十多篇散文被收入国内中小学和大学的语文课本,有多篇作品被收入中国香港和新加坡的中学中文语文课本。作品被翻译成英、法、俄、日、韩、乌克兰、保加利亚、马其顿、塞尔维亚等多种文字在海外发表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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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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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就像一条小河,从你生命的河床里流过,它流得那么缓慢,又流得那么湍急,你无法把它留住,它的涟漪和浪花会轻轻地拍击你的心,让你感觉自己似乎总是没有长大。
如果童年的岁月真有一条河陪伴,哪怕只是一条小小的河,那必定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河畔会发生多少故事呢?
别了,老家
雪弟七岁那年,父亲到乡下来接他去上海。
雪弟的阿爹和姆妈在很远的地方工作,而且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城市,姆妈在上海,阿爹在东北。雪弟生下来后,很多时候都被寄养在亲戚家,五岁的时候,阿爹把他送到崇明岛上的乡下老家,由亲婆带他长大。亲婆,就是阿爹的母亲,也就是祖母。所以,在七岁前,雪弟是个乡下孩子。现在,用亲婆的话说,雪弟家福星高照,阿爹终于从东北调到了上海,被分开的牛郎织女,从此可以天天住在一起,儿子也能回到爹妈身边了。姆妈本来住在工厂宿舍里,一个亲戚把市区里的一处房子租给了他们,一家三口,就要在上海安一个家啦。
可雪弟并不高兴,他不想离开亲婆,他喜欢乡下。阿爹和小镇上很多来送别的人说话,亲婆也在忙着招呼客人。雪弟一个人悄悄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后门外面是一条河,一条小木船泊在河边。雪弟的行李已经搬到了船舱里,一只小木板箱,一只蓝花布包裹。等一会雪弟就要跟阿爹坐船去上海。
雪弟天天在河边走来走去,他喜欢在河岸玩,喜欢河边的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迎面吹来的风中,有很多好闻的气味,那是芦苇、树叶和青草的气息,是油菜花的香味。这里只要有水的地方,水边就会长芦苇,芦苇就是河流的绿色花边。河岸上种着很多杨树和槐树,浓密的枝叶在空中交织成一团团绿色的云。树上有几只鸟在鸣叫,它们躲在树里,可满世界都能听见它们快活的歌唱。雪弟每天看见很多鸟,大大小小,各种各样不同的形状和颜色,有黑色的大鸟,也有彩色的小鸟。乌鸦,喜鹊,鹁鸪,鹭鸶,麻雀,燕子,绣眼,乌鸫,白头翁,百灵鸟还有很多雪弟叫不出名字的鸟,雪弟觉得用一个鸟字就能概括它们,那么多好看的羽毛,那么多好听的鸣唱,都在一个鸟字里藏着呢。
鸟在树上唱歌的时候,河里的鱼也在忙着,它们虽然无声无息,却是水里活泼的精灵,雪弟喜欢看它们在清澈的水里穿梭追逐的身影,他觉得鱼和鸟其实是差不多的,鸟在天上飞,鱼在水里飞,鸟会唱歌,鱼也一定会唱歌,只是人听不见而已。雪弟脑子里总有这样的念头,如果自己能像鱼一样潜水,一定能听到鱼说话。
夏天的时候,雪弟跟着镇上的孩子在这条河里玩水。亲婆开始反对雪弟学游泳,雪弟说:我不学会游泳,以后掉在河里会淹死的。这个理由居然说服了亲婆,乡下每年都有小孩溺水而死。雪弟和小伙伴们一起下河时,亲婆就搬着一把小竹椅,急匆匆迈动着一双小脚,赶到河岸上坐着,目光紧盯着孙子的身影,直到雪弟能在深过头顶的水里手舞脚蹬往前游,她才停止盯梢。亲婆笑雪弟,说他凫水的样子像狗爬。不过亲婆还是很高兴,雪弟学会了游泳,尽管是狗爬式,样子难看,但掉在河里不会淹死了,这让亲婆省了很多心。
河对岸就是广阔无边的田野。田里油菜花正盛开,那一大片金黄,就像天上的太阳光都洒落在地上,亮得刺眼睛。金黄色的阳光里,飘漾着一缕缕粉红色的云,这是紫云英在开花。雪弟喜欢这种贴地而长的绿草,喜欢它们开的花,一大片小花集合在一起,就成了地上的红云。雪弟不明白,农民为什么不多种一点紫云英,他觉得紫云英开花比油菜花好看。不过油菜花和紫云英一起开花,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特别美。雪弟看过画报里的花,比他天天看到的这些花,差得远了。雪弟听见耳畔嗡嗡响,这是蜜蜂在飞,它们正在花丛里忙着采蜜呢。这一切,到了上海就再也看不见了。雪弟跟着姆妈去过几次上海,那里多的是房子和马路,还有数不清的人,没有河,没有紫云英和油菜花,没有鸟和鱼。如果能变成一只蜜蜂,现在就飞到油菜地里躲起来
雪弟正站在河边胡思乱想,肩膀突然被一只大手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阿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了。阿爹总是和颜悦色,脸上笑眯眯的。
雪弟,马上就要走了,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啊?
雪弟看着河对岸,板着脸不说话。
阿爹仍然微笑着问:是不是舍不得离开亲婆呢?
雪弟点点头。
等我们安好家,以后把亲婆也接到上海和我们一起住,好吗?
雪弟又点点头,脸上还是愁云笼罩。这时,亲婆也走出来了,那只叫芦花的花猫,跟在她身后。亲婆这两天脸上也没有笑容,雪弟要走,她舍不得。跟着亲婆一起出来的是住在隔壁宅上的一个老阿婆,她大声喊着:雪弟啊,恭喜恭喜,你要做上海人啦!
雪弟看着一群白鸭子扑腾着翅膀从河里游过去,嘴里突然嘟哝了一句:恭喜个屁,上海好什么好?上海没有河!
阿爹听到了雪弟的嘟哝,笑着说:上海也有河啊,黄浦江,是一条大江,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住的弄堂后面,就有一条河,叫苏州河,比这里的小河宽得多,河里有很多船,小舢板,大帆船,机器船,来来往往热闹得很呢。雪弟没有心思听阿爹说话,他觉得阿爹是在哄自己。
一直闷着的亲婆这时开口了:雪弟,亲婆也舍不得你离开,不过你还是去上海好,和爹妈住在一起,比和亲婆住在一起好。你妈妈在上海盼你去呢。我的孙子最听话了,对吧。开开心心跟你爸爸去吧。
听着亲婆的这些话,看着她没有几颗牙齿的嘴巴一张一合,雪弟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泪就像小虫子在面孔上爬,怎么也赶不走
在雪弟的记忆里,离开乡下老家的情景,就像一幅画。
一支竹篙在河岸上轻轻一点,木船就摇晃着河面上滑动了。船夫大声招呼雪弟坐着别动,雪弟仿佛没有听见,他站在船舱里,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老家的房子和宅子边的树浮在河面上,一点点往后退。亲婆站在老宅后门口,一头稀疏的白头发在风中飘动,她是这幅画的中心,那只花猫,默默地站在她的脚边。阿爹拉着雪弟上船时,雪弟对着亲婆大声喊:亲婆,我们以后会来接你的!亲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站在岸上挥手。
亲婆的身影在河面上浮动着越来越小,终于被芦苇的绿荫遮住了。这时,雪弟突然听见岸上有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虽然只听见声音看不到人影,雪弟知道,这是镇上的孩子们在喊他。一簇簇黑头发在起伏的芦苇梢梢上一冒一冒地闪现,孩子们在岸上追他呢。岸边的芦苇丛太茂密,孩子们看不见河里的船,但他们跑得比船快,声音很快往前面飞过去。等到那座高高的石拱桥在河面上出现时,雪弟发现,桥上已经站满了人。孩子们挤在桥头上,一边喊雪弟的名字,一边对着河里挥手。这些孩子,以前天天和雪弟玩,雪弟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现在也要和他们分别了。船开到石桥前面,雪弟仰头向伙伴们挥手,那些孩子趴在石桥栏杆上俯瞰雪弟,嘴里大声喊着,摇动的手臂就像风中的芦叶。雪弟还没看清楚他们的脸,木船已经到了拱桥下面。船穿过桥洞,桥上的孩子们早就等在桥的另一边。雪弟回头看着桥上的孩子们,他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只看到石桥在往后退,孩子们的身影渐渐缩小,最后化成眼睛里的模糊一片
阿爹坐在船舱里,默默地凝视雪弟,脸上一直含着微笑。老宅、亲婆、镇上的小朋友,都消失在河岸的绿荫中,雪弟闷闷不乐坐到船舱里。阿爹揉了揉雪弟的肩膀,俯下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轻轻擦去雪弟脸上的泪痕。雪弟不愿意让阿爹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扭头往船舱角落里缩。阿爹用手臂挽住雪弟的肩膀,收敛了脸上的笑,表情变得有点严肃。一直笑着的阿爹,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他说话的口气也像对大人一样:
雪弟,以前阿爹在外地,不能照顾你,阿爹心里不好过。你跟阿爹到上海去,是好事情,儿女总是应该在爹妈身边长大,你说对不对?
雪弟点了点头。他知道阿爹是认真和自己说话,而且他说得有道理。以前镇上的孩子和雪弟开玩笑,说他没爹没娘,是个孤儿,把雪弟说急了,差点和人打架。阿爹还在继续说,每句话都说动雪弟的心:
到上海后,你很快就要上学,要做小学生了。等学校放暑假,你可以回乡下来看亲婆,来和你的小朋友玩。老家不会逃走的,你说对不对?
阿爹问你说对不对时,雪弟感到新鲜,感觉自己被阿爹当成大人对待了。他喜欢这种感觉。他一边点头,一边也向阿爹发问:
为什么不让亲婆一起去上海呢?
亲婆年纪大了,她在乡下住了一辈子,不愿意搬家,她担心去上海过不惯。上海的新家现在什么也没有,等家里都安顿好了,一定想办法把亲婆接来。我们祖孙三代人,会住在一起的。
阿爹的语气很诚恳,他一边说一边抚摩着雪弟的肩膀。雪弟看着在河岸上浮动的芦苇和树梢,还有那些在绿荫里出没的黑色屋顶,不再说话。他在想,上海的新家,到底是什么样子。阿爹说的那条苏州河,和身边这条河,是不是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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