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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野夫的经典之作,新版收录柴静作序
★新浪网、凤凰网、新华网,三网年度好书
★除了动人的故事,野夫的文字质朴而饱满,凝练而深情,极具文字的韵律感,是当下难得的有传承的汉语写作典范,读来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野夫代表作《江上的母亲》,获2010年台北国际书展非虚构类大奖,是该奖项的首位大陆得主。
★《乡关何处》是作者野夫泣血的挽歌,至情至亲至哀,长久积累下的压抑的悲恸比爆发更有力量。
★野夫:我来到世间,是来访求朋友的,有的人来到这个世间,是来增加敌人的,我们在大地上,怀善还是怀恶,并不难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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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乡关何处》是野夫的经典之作,以母亲、外婆、大伯、瞎子哥等亲朋好友为对象,将他们微小而传奇的人生,以一种质朴的深情娓娓道来。
母亲历尽人生苦难68岁失踪于长江(江上的母亲);外婆出身高贵,慈悲温暖,却一生遭遇悲惨(坟灯);大伯少年英姿勃发才华横溢投身革命,爱情也随之而来,但谁知阴差阳错,最终凄凉落寞孤独走完一生(大伯的革命与爱情)
在《乡关何处》中,这等亲朋好友,仿佛就这么站在你的面前,让你感受他们的生命。在野夫讲述他们或悲惨或传奇的经历的同时,更多的展现了人们在时代变革下的坚韧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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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本名郑世平,网名土家野夫。土家族,1962年出生于湖北省恩施地区利川县。曾当过警察、囚徒、书商。出版小说《1980年代的爱情》、《父亲的战争》,散文集《身边的江湖》。散文集《江上的母亲》获2010年台北国际书展非虚构类大奖,是该奖项的首位大陆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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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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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日暮乡关何处是001
江上的母亲母亲失踪十年祭001
坟灯关于外婆的回忆点滴013
大伯的革命与爱情034
生于末世运偏消幺叔的故事076
别梦依稀咒逝川悼故友如波091
大水井的守望者115
瞎子哥120
畸人刘镇西126
幽人苏家桥146
烈士王七婆160
流放的书斋175
故乡,故人,故事
关于拙著的几种注脚并答谢天下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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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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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乡关何处是
柴静
一
两年前,在大理,他开辆老富康来接我们,说 : 走,野
哥带你看江湖 。
他平头,夹克,脚有些八字。背着手走在前头,手里捞
一把钥匙,我对龙炜说 : 你看他一半像警察,一半像土匪。
他听见了,回身哈哈一笑。
院子在苍山上,一进大门,满院子的三角梅无人管,长
得疯野。树下拴的是不知谁家寄养的狗,也不起身,两相一
望,四下无言。
他常年漫游,偶尔回来住。偌大房子空空荡荡,只有一
排旧椅子,沿墙放着,灶清锅冷,有废墟之感。平时一个人,
002 乡关何处
偶尔有朋友来此落脚,席地卷个铺盖,谁也不用照顾谁。
他无家可归。
七十年前,他的家族在鄂西清江百丈绝壁上,土家族祖
父靠背盐酿酒攒下薄田,土改时被划为地主,疑他藏枪,鞭
打后投梁自尽,暴尸野外,被扔在天坑。随后大伯暴死,二
伯流放,两位伯母一夜间用同一根绳索吊死在同一横梁。
父亲没有保护家庭,他的职责是抓捕诛杀其他地主的儿
子,一生不提家事一直到死。母亲在暮年出走,留字条说请
你们原谅我,我到长江上去了 ,他沿江驾船搜寻,寻找江上
肿胀发臭的浮尸,挨个翻找无果。
1995 年,他出狱后,身边已再无亲人,妻女也离他而去。
二
十几年前他离乡寻找出路,身无长物,朋友到车站送他
一只钢锅,让他好埋灶做饭。他说如果你非要送,我就把这
锅在铁轨上砸了,天下之大,总有我吃饭之处。
1981 年湖北民院毕业后,他当过教师、宣传干事、警察,
后来做小生意卖衣服,油炸早点,开挖沙的厂,都赔得血本
无归。这次北上,做了牟其中的秘书现在牟还关在他当
年服刑的地方。很快又转行当编辑,再做书商,做得很得意。
我问他为什么不干下去,他说受不了向人催账的生活, 人到
日暮乡关何处是 003
四十,还为一万块钱天天打电话,像黑社会一样败坏人
的心情。
他把人家欠的一百多万一笔勾掉,离京南下。
偶尔落脚在这两千多米的苍山上,四下没有村落,到暮
晚时山黑云暗,一两盏灯更有凄清之感。他说过有时夜里骤
雨突来, 林涛如怒,滚滚若万马下山。村居阒寂似旷古墓园,
唯听那山海之间狂泻而至的激愤,一如群猿啸哀,嫠妇夜哭。
这样的怒夜,非喝酒磨刀,不足以销此九曲孤耿。
这样的夜里他开始写作。写失踪了十年, 不知暴尸在哪
片月光下的母亲 ; 写二伯服刑二十九年后, 老得忘了自己
的罪名,已失去了土地,也没有了房子,只好寄身于一个岩
洞,放羊维持风烛残年直到死去 ; 写一生闭口不谈家事的父
亲内心的功罪 ; 写狱中被绑赴刑场的弑兄者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仿佛从未存在过,他对此耿
耿于怀,才为逝者作史。他的故乡是武陵,史书说的南蛮旧
地,巫风很盛,在遥远年代,土家族死在他乡的人,是千里
赶尸也要接回家山的,不想成为无归宿的游魂。他说 : 我祖
父的横死也不足以令苍天开眼,是我的私人叙述才让他的死
找到了意义。
这本来就是中国民间修史者的传统不愤不启,不悱
不发。
他用的笔名,出自唐代诗人刘叉的《偶书》 : 野夫怒见
004 乡关何处
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三
四年前,我还不认识他,有天工作完,街边店里吃点东
西,带了他的书随翻随看。
他写外婆故乡在江汉平原,他出生后才到深山来,开荒种
地,养活一家。幼年造反派来家训斥父亲,他不懂事,在旁
嬉闹,太压抑的父亲发泄愤怒,用木棍毒打他,没人敢拦阻
狂怒的父亲,外婆哭着用身体包围着他,左手无名指被误伤
一棍,打得骨折,一直隐忍着没有医治,至死手指一直弯曲。
外婆眷恋家乡,他稍长大些,老人就返回了平原,他
十二岁时患重病,写信给外婆,恳求她回来,一进门扑在怀
里, 我不断地叫着婆婆婆婆,仿佛垂死的孩子看见唯一的
亲人 。
等到他成年,外婆觉得责任终于了结,与家族另一老人
回到平原荒村住下,纺布缝衣为生,无人可以劝解。只有他
去进门跪地抱着她腿,要她回来明知这对她不公平,但
他就是不能忍心 。
外婆在山中去世,他不相信死亡不可逆转,每晚去坟头
点上坟灯,怕外婆不能认得回家的路,次次在坟头痛哭时,
他都要把耳朵贴近新土去听,孩子般地幻想听见外婆在棺木
日暮乡关何处是 005
里呻吟,立刻就去十指刨开泥石,救出她来。
十年后,他掘开坟墓,开棺捡拾遗骨,偿还她的旧
愿背着她回到千里之外的平原。
我坐在人声鼎沸的地方,看到这里,把筷子搁在碗上,
起身走出去了,怕当众放声哭了出来。
近代中国,身世畸零者并不少见,但野夫的笔端是让人
害怕的感情,连看的人都被深情和痛苦吓怕,不敢深入到这
样的感受中去。他半生所受的苦,多半都来自这样的激情驱
使,情感越深,创痛越烈。写时也呕心沥血,他说有时写完
在沙发上要躺整整一天,像一生气力已经用尽。
这样的写作,如同土家祖先的巫术,是要让死者复活,
像是一次招魂。
四
到了中午,大理的 牛鬼蛇神 都来了,野哥一一介绍 这
帮老混混 ,大家拱个手,报个名号,也不寒暄,邻居侯哥搜
些活鸡腊肉,在后院摘点黄瓜茄子,加上通红四川辣子和野
花椒,炒了十几个铝盆,桂花树下男男女女端着碗站着吃江
湖饭,满头汗。
吃饭完,袅袅一根烟,聊旧体诗。
八十年代的江湖,流氓们都还读书。看着某人不顺眼,
006 乡关何处
上去一脚踹翻,地下这位爬起来说兄台身手这么好,一定
写得一手好诗吧 。
就这一点,今天的小混混就没法比。
候哥给大家泡茶,院子里很多高山榕,底下长了野茶。
紫荆已经长到了二楼高,开着红色的骨朵。桌上有盆箭兰,
玉绿色的十几卷,混着茶香。野哥讲花草的名目,我们觉得
好听,他说看《本草纲目》 ,是可以看出性感的 。
鄂西是楚辞的故乡,民歌和韵文一直是平民之趣。烧搪
瓷盆的手艺人刘镇西,工具箱里也放着《楚辞》 ,初见面拉野
夫去家,喊了几声老婆,没人答应,就去敲隔壁的门借斧头,
嘴里念念有词幸有嘉宾至,何妨破门入 ,手起斧落,门锁
砍成两截。
真妩媚。
野夫写苏家桥,写刘镇西,写投河自沉的李如波,都是
几千字写完一个人生平,像 《史记》 中的列传。他的文字锻造,
也来自古文。写文章时,看得出遍遍锤打,壳落白出。有时
有些地方显得过于锤炼了,但写得好处,真是天地为之久
低昂 。
野哥说起时脸上有几分傲色, 旧体诗我还是得意的 ,
诗人里他最喜欢聂绀弩诗酒猖狂,半生冤祸 。
猖狂是真猖狂,夏日深夜,一轮好月,他与苏家桥一行
人喝到酣处,学魏晋中人裸体上街散心头热,路遇一些机关
日暮乡关何处是 007
门前挂着的木牌,就去摘下,抬着一路狂奔,找个角落扔下。
有次扔完才发现,木牌上赫然大书人民法院 。觉得这个还
是不惹为好,又只好嘿咻嘿咻地抬回去挂上。
当年他要出山去海南,苏家桥从深山送到恩施,过家门
不入,货车送到武汉,怕他孤乘无趣,再火车送到湛江,颠
沛到海安,最后干脆一帆渡海,万里相送到海南,第二天再
独回。
简直是《世说新语》里的中国。
我原以为写得太传奇,认识他们才觉得只是写实。晚上
野夫带我们出去吃饭,叮嘱一句, 不一定能吃上,看运气 ,
小馆子老板是个香港人,六十多岁,须发皆白,向外贲张。
打量人,看得顺眼就做饭,不顺眼轰出去。当天运气好,做
完了一桌子十几个人的菜,过来和野夫喝了一杯,扬长而去。
说挣够了今天的酒钱,自去喝酒,不必再开张。
这个年头处处都是精致的俗人不是因为不雅,而是
因为无力,没有骨头。还好礼失,求诸野 ,遗失的道统自
有民间传承,江湖还深埋了畸人隐者,诗酒一代。
五
下午无事,野哥带我们几个女生逛小铺子,我们挑来拣
去耳环项链围巾,他两米外斜站,不上前,也不远离,衔一
008 乡关何处
枝烟悠然看过往行人,等我们挑完,他已经把帐结过。
长日无事,坐条挨街的板凳,他给我们讲故事,说少年
时暗恋一个女孩,被拒绝,情书也被公开,他承受不住羞辱,
吞水银自杀。获救后立下誓愿要让她爱上自己,再抛弃她 。
他读大学回乡后,与之接近,少女恋慕了他,他终是不
忍心,向对方袒露实情,说我不想报复你 ,对方惨淡一笑:
你以为没上床就不算报复吗?
他离家远走,再回来她成了一个在当地声誉放浪的女人,
表姐让他去劝解,他讷讷而言,她笑 : 变成好女人?
抬眼钉住他, 变了又怎样,你娶我么?
他无话。
他兜里是第二天的火车票,她伸手取来撕了,买了机
票,说换你明天一天的时间给我 。日后她中年重病,肾坏
死,不再求治,他从北京请国内最好的医生入山给她手术。
他人生里的事多半这样,情多累人。自嘲说自己是一流
的朋友,二流的情人,三流的丈夫,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身
上会发生这么多戏剧的事情?他说当编剧时,才领会到人生
如戏, 一切皆在情理中,一切皆在意料外 。
生活是内心情理交织冲突的结果,他天性爱憎好恶比常
人剧烈,人和文字都使到十二分气力,不留余地,蛮力拽动
情与仇,乐与怒。
二十岁那年,他黄昏酒醉回家,看到路灯下一个佝偻男
日暮乡关何处是 009
人,认出是那个打过他爸,把机枪架在他家门口的造反派。
现在他长大了,那人已快暮年,他发疯般扑上去,把对方摁
倒在地拳脚相加。 他已经完全认不出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
突遭暴打。我一拳一拳地打着,直到耗尽全身力气,直到他
头破血流。
十几年里,他一直为童年的恐惧羞愧,而羞愧渐渐熬成
仇恨。这性如烈火的男子,认为轻仇的人,必然寡恩。
酒醒之后,他却不能不面对内疚之感,暗中观察那人,
才发现这个仇人可怜至极。他是煤矿工人,出身贫苦,家庭
负担沉重。每天下井采煤如同下到幽深地狱。这样的人积怨
已久,被号召去夺权造反,必然敢摧毁一切。日后这人被煤
矿开除,成了苦力。一次下坡刹不住脚,被装满石头的板车
轧断腿,从此残废,整个家庭垮掉,女儿不得不去卖淫。
他写 : 命运惩罚他,比惩罚我的父辈更加惨烈。
他写作并非为复仇,也非控诉,他想找到人何以成为他
人地狱的原因。他写到自己六岁时,老师集合他们排队,把
用竹子做成的大扫帚拆开,每个孩子发一个竹条子,围着
一根水泥管子,上面站着一个偷了三尺布的农民,穿着破
烂,裤脚卷在膝盖上面,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老师一声令下 :
打!所有的孩子一起挥动竹条抽打那个农民膝盖以下的部
位,这个农民在水泥管上疼得来回跑,所到之处围满了孩子,
所到之处都会有竹条,这个人蹦跳惨叫,汗如雨下,腿胀得
010 乡关何处
紫肿,惨叫中突然晕厥,摔了下来。
四十多岁时,他写到这里,流下泪来,说这就是文学。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要是不把这样一些东西记录下来,我会
一生都为我曾经挥过竹条子而愧疚 。
写作是一种反抗,对抗外界的恶,也对抗自己内心的黑
暗。多年来,他为青春时代的狂怒心存内疚,他说在这个
时代,当你还没有完成安徒生笔下一个孩子的真诚教育之时,
也就是你还不敢做一个真人的时候,你绝不可能是大善的,
更不可能是美的 。
六
野夫常以村夫自许,我却觉得他雅致。平常里他从不与人
争锋,席间不抢话,不讥笑人,不争口舌,有他的地方笑声最
多,有人说话不得体,他也呵呵相乐,一派烂漫仁厚。有次在
北京某个场合我俩撞上,举座都是富贵人,三个小时里,他一
句话没说,不参与,也没有不耐烦,自斟自饮,怡然自得。
我不喝酒,但有他在座,就陪他一杯,朋友间说起如果
遇到事有谁可以相托,推举的数人里,多有野夫。
只一次见过他另一面,大理夜长人多,左中右都有,谈
话容易不洽,干脆集体玩杀人游戏,我当法官,发完纸
牌后说杀手睁眼 ,野夫睁开眼,不动身,也不伸指,只以
日暮乡关何处是 011
眼光向我示意某人,就闭上。再睁眼时,众人惊呼被杀死者,
相互猜忌。他点一枝烟靠椅微笑,有猜到他的,他就一副老
警察面目,为之分析案情,一一拆挡,全身而退,瞒过众人,
最后一轮他胜出时翻开红心杀手牌,姑娘们还惊呼不信。
这场游戏,我这旁观者看来尤为触动,众人闭目他睁眼
的瞬间,那双细长眼睛晶光四射,是泡过凶险,世事老辣的
眼。他在狱中,曾与几个刑事重犯同住,同一个枕头上睡的,
枪毙的有六个。他有次扫地时曾有一个犯人骂骂咧咧,他放下
扫帚,盯着走到近前,那人立刻闭嘴。下铺有人悠悠说了一
句, 你也不看这是什么人,他连国家都敢惹,你能踩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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