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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新赞助人个子很高,有张冷淡的长脸,手指有力,像三角钢琴上的白键。而他的眼睛,是暗夜中河上的迷雾,充斥着笑意、孤独与残酷的激情。
他为马什带来了世界上最美丽,最迅捷的热夜之梦号,紧接着是财富,荣誉,和鲜血古老的血族带着对人类深深的恨意,沿着密西西比河蜿蜒狂奔,掀起夏日里一场宛如瘟疫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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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什对自己发誓,他必将夺回他的船,他的友人,以及日之子民与夜之子民间跨越千年的悲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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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乔治R.R.马丁,1948年出生于美国,世界级奇幻大师。其著名小说包括史诗奇幻经典之作 《冰与火之歌》系列,《热夜之梦》《图夫航行记》《光逝》《风港》(均由我社引进,即将上市)等。迄今为止他已获包括四尊雨果奖、两尊星云奖、一尊世界奇幻文学奖、一尊世界恐怖文学奖、十二尊轨迹奖、一次世界奇幻文学终身成就奖在内的无数奖项。2011年,美国《时代周刊》将马丁评为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一百位人物之一,肯定了乔治R.R.马丁在欧美文坛的至尊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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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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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夜之梦
1
圣路易斯,1857年4月
阿布纳马什将山核桃木手杖的顶端在旅馆接待台上敲了敲,以引起接待员的注意,动作随意洒脱。我到这儿来见一个叫约克的人,他说,乔希约克,我想他是这样自称的。你们这儿有这样一个人吗?
接待员年纪稍长,带着一副眼镜。听到敲击声,他跳起身来,转向马什,审慎地看着他,露出了微笑。怎么回事,这不是马什船长吗?他亲热地说道,有半年没见着您啦,船长。不过我听说了您遭遇不幸的事儿。可怕,真是太可怕了。我从1836年开始就来这儿了,从没见过像这样的大冰塞。
这事不劳你费心,阿布纳马什恼怒地回答道。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评论了。庄园主之家是一家备受蒸汽船船主们喜爱的旅店,在那个残酷的冬天之前,马什本人也会定期来此地就餐。但在大冰塞之后,他远离了此地,原因并不只是因为这儿就餐的价格。他喜欢这里的食物,但与此同时,却并不怎么渴望遇上这儿的主顾们:舵手、船长和船上的伙计们,所有在河上讨生活的人们,旧友与老对手们,所有人都知道他遭受的不幸。阿布纳马什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你只要告诉我约克的房间在哪儿就好,他断然说道。
接待员紧张地摇了摇头。约克先生不在自己的房里,船长。去餐厅吧,您会在那儿找到他,他正在用餐。
现在?这时间?马什抬头看了一眼旅馆华丽的挂钟,然后解开外套的黄铜纽扣,掏出他自己的金质怀表。午夜过十分,他怀疑地说道,你说他正在用餐?
是的,先生,他正在用餐。约克先生自己定的时间,他不是那种你能对他说不的人,船长。
阿布纳马什粗鲁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响,将怀表放入口袋中,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迈着沉重的大步穿过装饰繁复的大厅。他是个大个子,没什么耐性,从不习惯于在午夜进行商业会晤。他挥舞着手杖,那架势就好像他并未遭遇那场不幸,依然是过去的那个他。
餐厅宏大而豪奢,几乎就如同一艘大型蒸汽船上的公共大厅,在这里可以看到雕花玻璃制的枝形吊灯,锃亮的黄铜摆件与桌子,盖以上好的白色亚麻布,上面摆放最好的瓷器与水晶装饰品。日间,这里的桌边满是旅行者与蒸汽船主,然而现在,整个餐厅空荡荡的,大部分的光都已熄灭。或许在午夜会晤也并非没有好处,马什沉思道:至少他不必经受任何安慰之词。在厨房门边,两个黑人侍者正在轻声交谈。马什无视了他们,径直走向餐厅遥远的另一边,在那里,一个衣着体面的陌生人正在独自用餐。
那人定然听到了马什接近的声音,却没有抬头。他正忙着用汤勺从一个瓷碗里舀牛杂汤喝。他那件黑色长外套的剪裁显而易见地表明他并非在河上讨生活的人,那么,他一定是东部人,甚至可能是个外国人。马什可以看出,他的身材高大,尽管还及不上马什。从他坐着的样子就可以得出他很高的印象,但他不像马什那么壮实。一开始马什觉得他是个老人,因为他的头发全都白了,然而当马什走近,便发现他的头发并非白色,而是一种极浅的棕色,也便是在这一瞬间,这个陌生人看起来几乎像是个少年了。约克那张冷淡的长脸刮得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一丝胡子和鬓须,他的皮肤与发色一样苍白。当马什站在桌子对面时,他觉得约克的手就像女人的一样。
他用手杖敲了敲桌子。亚麻布削弱了这个声音,令它听起来就像是个轻柔的招呼。你是乔希约克?他问道。
约克抬头向上看,他俩的眼神交汇了。
终其一生,阿布纳马什始终记得这一刻,这望进约书亚约克双眼的第一刻。无论来此地之前,他曾经想过什么,计划过什么,在此时,他都被深深地卷入了约克双眼形成的漩涡之中。少年、老者、花花公子或外国人,这些对约克的判断全都瞬间消失,在那儿的只有约克这个男人本身,以及他的激情、梦想与力量。
约克的双眼是灰色的,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显得幽暗惊人。他那针尖般的瞳孔仿佛燃烧的黑暗之火,直勾勾地望进马什,从马什的内部衡量他灵魂的重量。瞳孔周边的灰色眼仁仿佛活物般移动,就像是暗夜中河上的雾。在河上的夜雾中,河岸消失,灯光消失,天地间只剩下你的船、河流与雾。而在约克双眼的迷雾里,阿布纳马什所能瞥见的只是一些瞬息即逝、一闪而过的幻象,他可以感受到一道冷静的睿智凝视,但与此同时,那迷雾里却也蹲伏着一头阴暗的受惊野兽,它身陷囹圄,因这雾气而愤怒。笑意、孤独与残酷的激情,这一切都深藏在约克的双眼之中。
但在他双眼中最明显的是意志力,一种可怕的意志力,它是一种无情而残酷的力量,一如碾碎马什梦想的坚冰。在约克眼里的迷雾里,马什可以感觉到坚冰正在缓缓移动,缓缓地,他可以听见自己的船与所有的希望全都被碾碎的可怕声响。
在阿布纳马什的一生中,他曾经与不少人对视过,而这次是他盯着对方最长久的一次,他的手死死地紧握手杖,以至于他都有些担心它会被一折两断。但最终,他转开了视线。
坐在桌边的男子推开了汤,做了一个手势,说道:马什船长,我等您很久了。请坐下与我一起用餐。他的声音柔和而富有教养,十分从容。
好的。马什同样柔声答道。他在约克对面拉开一张椅子,舒适地坐了下来。马什是个魁梧的男人,身高足有六英尺,体重达到三百磅,一张红脸膛上长满浓密的黑胡髯,他以此来掩饰自己扁平的朝天鼻和满脸肉疣,但这把络腮胡子其实没起到什么作用:人们依然说他是这条河上最丑的家伙,他自己也知道这事。他身上那件沉重的蓝色船长外套和外套上的双排黄铜纽扣中,包裹着的是一个暴烈而威武的灵魂。但约克的双眼卷走了他的咆哮。面前的这个人是个狂信徒,马什断定。他曾经见过的拥有此类眼神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地狱来的传教士,还有一次则是在下游,该死的堪萨斯,一个叫约翰布朗[1]的家伙脸上也有这样的眼睛。马什不想与狂信徒或传教士扯上关系,同样也想远离废奴主义者和禁欲主义者们。
但当约克开口,他所说的话全然不像是个狂信者。我的名字是约书亚安东约克,船长。商业上往来时用J.A.约克,朋友们则叫我约书亚。我希望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能即是商业伙伴,同样也是朋友。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热忱,通情达理。
那还得再看情况,马什有些犹豫地说道。在他对面的这双灰色眼睛此时变得有些疏远,带着一丝模糊的愉悦,此前他在这双眼睛中所见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他觉得有些困惑。
我想您收到了我的信?
我随身带来了。马什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封叠起的信。在刚收到时,它就像是一个难以置信的幸运象征,能拯救他所害怕失去的一切,但如今,他对此却不再确信。你想进入蒸汽船生意,是吗?他向前倾起身体说道。
一位侍者出现在他们身边。你想与约克先生共餐吗,船长?
好的,马什说道。约克或许可以用眼神压制他,但在这条河上,没有人能比他吃得更多。给我来一点这种汤,一打牡蛎,两只填土豆的烤鸡,烤的时候要留心。再来点配酒,你在喝的是什么酒,约克?
勃艮第葡萄酒。
很好,给我来一瓶。
约克看起来有些困惑。您的胃口可真叫人害怕,船长。
这是一个叫人害怕的城镇,马什挑选着用词,这条河也是一条叫人害怕的河流,约克先生。在这里的人必须维持力量。这里不是纽约,也不是伦敦。
我已充分了解这一点。约克说道。
很好,要是你真的想介入蒸汽船的生意,我希望你确实了解。蒸汽船行业是一切中最叫人害怕的。
那么,我们能直接进入生意的部分吗?你经营着一条定期蒸汽船航线,我想购买其中一半的股份。既然你出现在这里,我想你对我的提议是有兴趣的。
我确实很有兴趣,马什同意道,但也确实感到十分困惑。你看起来像是个聪明人。我料想你在写这封信之前就已调查过我的事。他用手指敲了敲那封信。那你该知道上一年的这个冬天几乎把我全毁了。
约克一言不发,但他脸上的某种表情让马什赌着说了下去。
我的公司名叫菲佛河运公司,马什继续说道,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出生在那里,就在菲佛河北部,靠近加利纳的地方,而不是因为我在那条河上工作,我也确实没有。我曾经有六条船,主要经营的是上密西西比河的贸易,从圣路易斯到圣保罗,还有些航线会向北到菲佛河、伊利诺斯州和密苏里州。我干得还不错,每年都能添一条到两条船,我曾经计划扩展业务到俄亥俄州,甚至可能到新奥尔良。但去年七月,就在迪比克市附近,我的玛丽克拉克号上的锅炉爆炸,整艘船都燃烧起来,死了一百个人。冬天,我把四艘船停在圣路易斯这儿过冬,尼古拉斯培罗号、邓利斯号、甜蜜菲佛号,还有我的伊丽莎白号,她几乎全新,才下水没过四个月,性能特别好,有几乎三百英尺长,十二个大型锅炉,开动起来不会输给这条河上的任何一艘船。我那时真的特别为我的丽斯夫人[2]而自傲。她花了我二十万磅,但值得上这笔钱的每一个子儿。侍者送上了汤。马什舀起一勺尝了尝,皱了一下眉头。太烫了,他说。好吧,说回刚才的话题,不管怎么说,圣路易斯是个过冬的好地方,这儿一般不会冻得太深,时间也不会太久。但是去年冬天完全不同。是的,先生,发生了大冰塞。这条该死的河死死地冻住了。马什将一只红彤彤的手伸出,放在桌面上,掌心向上,慢慢地将手指紧握成拳。把一个鸡蛋放在手掌中你就明白了,约克。冰塞粉碎一条船,要比我用手掌粉碎一个鸡蛋来得更轻松。而冰塞溶解时情况会变得更糟,巨大的冰块滚落河中,撞向船坞、堤坝、船只,几乎所有的一切。等冬天过去,我已失去了我的船,四艘全没了。坚冰将它们从我手中全都夺走了。
你没有保险吗?约克问道。
马什转向他的汤,大声地吸吮起来。在一勺接一勺地喝汤间隙,他摇了摇脑袋。我不是个爱投机的人,约克先生。我从来不会把钱浪费在保险上,这是赌博,除非你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自己会输。我只要赚着一点钱,就会把它们投资在船上。
约克点了点头。我想你还有一条船。
没错,马什说道。他喝完了汤,做了个再上一碗的手势。那条船叫伊莱雷诺号,是一艘吃水量只有150吨的小型艉外明轮船。她载不了多少重量,我通常都只用她在伊利诺斯州贸易,冬天则停在皮奥瑞亚,因此逃过一劫。这是我仅剩的资产,先生,我手里只有这一条船了。问题是,约克先生,伊莱雷诺号不值几个钱。她全新时也只花了我两万五千磅,那可是1850年的事儿了。
七年,约克说道,不算太长的时间。
马什摇了摇头。对于蒸汽船来说七年的时间实在太长。他说,大部分蒸汽船甚至只能坚持四到五年,就会被这条河吞没。伊莱雷诺号造得比大部分蒸汽船要更好些,但她依然撑不了太久。马什盯着自己的牡蛎,用半个壳垫着将它们接连舀起,整个儿吞进嘴里,每一只都配以一大口葡萄酒。所以我觉得很疑惑,约克先生,在半打牡蛎消失之后,他接着说道,你想要购买我手中航线的一半股份,而这条航线上如今只有一条陈旧的小船。在信中,你写下了一个价格。一个过于高昂的价格。或许在我还有六条船的时候,菲佛河运公司值这个价,但现在却不是。他又吞下了一只牡蛎。十年你都收不回投资,雷诺号做不到,她载不了太多货,也载不了几个乘客。马什用餐巾擦了擦嘴,抬眼凝视对面坐着的这位陌生人。食物让他重获力量,他觉得自己恢复了自我,重新掌控局势。约克的眼神极为热切,这是事实,但在他的眼神中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东西。
你需要我的钱,船长,约克说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你不怕我另找一名合作对象?
隐瞒不是我做事的方式,马什说道,我在这条河上干了三十年,约克。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搭乘木筏顺流而下到新奥尔良,在进入蒸汽船行业前我还经营过平底船和龙骨船。我做过舵手,做过水手,做过叉鱼的渔夫,甚至还当过一阵子排泥手[3]。我干过这个行业里的每一个活计,但只有一样是我绝没有干过的,那就是做个骗子。
您真是个诚实的人,约克说道,他的语气介于真诚与嘲讽之间,马什无法判断到底是哪一边,您觉得应该告诉我您公司的真实状况,这一点让我觉得非常高兴,船长。我早已确实地知晓这些情况。我的开价不变。
为什么?马什生硬地追问道,只有傻子才会让钱打水漂。你看起来可不像傻瓜。
在约克开口回答之前,食物送到了。马什的两只鸡烤得极是漂亮,正是他所喜欢的烤鸡该有的样子。他撕下一条鸡腿,贪婪地啃咬起来。侍者在约克面前送上一片切得薄薄的烤牛排。牛排很嫩,泛着红色,泡在血与汤汁混合而成的液体中。马什望着他熟练而灵巧地切开牛肉。他的刀子穿过牛肉,就好像那只是一块黄油,完全不必像马什常做的那样停下来劈砍或撕扯它。他握着餐具的样子极为绅士,会放下刀子,用同一只手来拿起叉子。他那双苍白的长手兼具力量与优雅,而马什赞赏这一点。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为约克有一双女人的手了,它们虽然洁白,却极为有力,坚硬如同日蚀号主舱中放置的三角钢琴上的白键。
怎么说?马什提示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约书亚约克停顿了一下。最终他说道:您对我说了实话,马什船长。我绝不会报之以谎言,虽然我本打算这么做。但我同样也不会说出事实来令您烦恼。我确实有不能告诉您的事,这些事您没有必要知道。让我先说出我的条款,您可以参考,而后我们再来看是否能达成共识。如果您觉得不行,我们可以轻松地就此分别。
马什砍下了第二只烤鸡的胸肉。继续说下去,他说,我不会离开的。
约克放下刀叉,双手指尖相触。
基于我个人的原因,我希望能成为一艘蒸汽船的船主。我希望能沿着这条大河旅行,要舒适而私密,不是作为乘客,而是作为船长。我有我自己的梦想和目标。我正在寻觅朋友与盟友,当然我也有敌人,为数还不少。具体细节您无需过虑。如果您强迫我说,那么我将告诉您谎言。请不要强迫我。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而后他微微一笑,眼神也柔和起来。您所需要了解的只是我渴望拥有并掌控一艘蒸汽船,船长。正如您所见,我并非河上讨生活的人。除了之前读过的几本书,以及我在圣路易斯消磨的这几个星期所获得的一点点知识之外,我对蒸汽船与密西西比河一无所知。显然,我需要一个合作伙伴,某个对这条河以及河上的人有充分了解的人,一个能担负起我的船日常操作工作的人,由此我才能自由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奋进。
这个合作伙伴必须拥有一些其他的重要品质。他必须极为谨慎,我不希望我的行为我承认它们有时会显得有些怪异成为河两岸的谈资;他也必须值得信任,因为我会将所有管理工作都交给他。我不想找一个软弱或迷信的合作伙伴,也不想要过于虔诚的人。您虔诚吗,船长?
不,马什说道,我从来不喜欢那些狂信《圣经》的人,他们也不喜欢我。
约克露出了笑容。您很实际。我需要的正是这样脚踏实地的人。我需要一个只专注于自己那部分生意的人,不会问我太多问题。我很重视自己的隐私,如果有时我的行为显得有些古怪、武断或反复无常,我不希望因此而遭到怀疑。您明白我的需求吗?
马什思索着扯了扯自己的胡子。要是我能做到呢?
那我们就将成为伙伴。约克说道,让您的律师和簿记员负责航线的日常运营,您自己则与我一起在河上旅行。我的身份是船长,你可以称自己为舵手、大副、副船长,或者其他随便什么你喜欢的称呼。我会将船的日常操纵工作交给您,从我这里发出的命令不会很多,但一旦我下令,我希望您能直接执行而不提出任何疑问。我的一些朋友会与我一同旅行,要给他们安排舱室,不收取费用。若有适合他们的职位,我会安排他们承担一些船上的工作。您不能对这些决定提出质疑。在河上航行的途中,我可能会接纳其他一些朋友,同样将他们带上船。您要欢迎他们的到来。如果您能接受这些条款,马什船长,那我们就能一同获得财富,在您的这条河上轻松而奢华地旅行。
阿布纳马什大笑起来。好吧,也许可以。但这不是我的河,约克先生,而且要是你现在认为我们能奢华地乘坐老伊莱雷诺号旅行,等你上船后会很恼火的。她是条摇摇晃晃的老破船,仅有的几个船舱都很破旧,大部分时间里,甲板上都塞满了外国人,航行的路线也只是在一些讨人厌的地方来回。我有两年没上过那条船了,现在是老尤杰船长在为我操纵她,但上一回我上船,她的气味闻起来可真是糟透了。你想要奢华,那你该考虑去买日蚀号或者约翰西蒙斯号。
约书亚约克抿了一口葡萄酒,轻轻微笑。我想要的并不是伊莱雷诺号,马什船长。
我只有这一条船了。
约克放下了酒。来,他说,让我们把这儿的账结了。我们可以去我的房间继续讨论一些长远细节的问题。
马什有些不情愿,庄园主之家的甜品菜单相当不错,他实在不愿错过。只可惜约克坚持自己的安排。
约克的房间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套房,装饰精美,是这里最好的房间,通常只用来招待新奥尔良的富裕庄园主。坐吧,约克以命令的语气说着,指了指客厅里一张舒适的宽大椅子。马什坐下,而他的主人则步入卧室,不一会儿,带着一只铁镶边的箱子走回客厅。他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了锁。来这儿,他说道,而此时马什已站起身来到他的身后。约克打开了箱盖。
黄金,马什轻声说道。他伸出手抓起一把硬币,让它们从指缝中滑落,尽情沉醉于这种黄色金属柔软的触感、闪动的光彩与清脆的撞击声。他拿起一枚金币,放到嘴边,舔了一下。十足真金,他说着,啐了一口,将这枚硬币丢了回去。
都是价值二十美元的金币,总共一万美元,约克说道,像这样的箱子我还有两只,还有伦敦、费城和罗马的银行开出的支票,总额比这里的更高。若是接受我的提议,马什船长,你将会获得第二艘船,另一艘比你的伊莱雷诺号大得多的船。或者我该说,我们将会获得第二艘船。他微笑着。
阿布纳马什曾打算拒绝约克的提议。他确实急缺这笔钱,但他是个生性多疑的人,不喜欢神神秘秘的事,而约克不容他质疑的事实在太多。约克的提议听起来实在太美好,马什确信其中必然隐藏着危险,若是接受提议,他的处境必然会比现在要糟得多。但是现在,眼看着面前约克的财富闪动色彩,他觉得自己的决心正在动摇。一条新船,你是说?他有些虚弱地问道。
是的,约克回答,它的价值将超过我所在信上所提议的,购买你航线一半股份的价格。
多少马什问道,他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打算出多少钱来造这条新船,约克先生?
需要多少?约克平静地问道。
马什抓起满满一大把金币,而后让他们从手指中落回箱子里。多么耀眼的光芒,他心想,但嘴中说出口的却是你不该随身携带这么多钱的,约克。有不少无赖会为了其中的一枚金币就杀了你。
我能保护自己,船长,约克说。马什看着他的眼神,感到一阵发冷。他同情那些试图抢劫约书亚约克金币的强盗们。
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散散步吗?去码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船长。
你会得到答复的。先跟我一起来,有些东西我想让你瞧一瞧。
很好,约克说道。他合上箱盖,柔和的金色光芒在室内渐渐消散,整间屋子也随之而变得幽闭晦暗起来。
夜晚的空气冰凉而潮湿。他们走在黑暗荒芜的街道上,靴音形成回声。约克的身影敏捷优雅,马什则显得沉重而威严。约克身上宽松地披着一件剪裁成斗篷状的舵手外套,头上戴着的老海狸皮高帽在半月的光辉中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马什瞥过那些阴森的砖砌仓库间的黑暗小巷,勉力表现出坚定强大的样子,以此来吓退无赖们。
码头上挤着不少蒸汽船,至少有四十艘正停泊着,系在岸桩与趸船边。即使是这时间,码头上也并非一片寂静。一堆堆巨大的船货在月光下形成黑色的阴影,他俩经过在板条箱与干草垛之间闲荡的码头工人们,他们正互相传递酒瓶,或是抽着烟斗。有一打以上的船只,船舱窗户上依然透出灯光。密苏里河运公司的怀恩多特号喷着蒸汽,正准备起航。他们瞥见有个人正高高地站在一艘大型侧轮邮船的最高甲板舱上,好奇地看着他俩。阿布纳马什领着约克走过去,穿过寂静而晦暗不明的蒸汽船队列,那些船高耸的烟囱铭刻在群星闪耀的天空中,宛如一排顶端绽放着怪异花朵的阴郁树木。
最终他站定在一艘豪华的巨型侧轮蒸汽船前。这艘船的主甲板上堆积着大量货物,船身紧贴着饱经风霜的趸船,周围的浮码头高高抬起,挡住了所有不速之客。即使在这半月的微光中,她的华彩也依然清晰可见。码头上的任何一艘船,都及不上她的壮丽堂皇。
怎么了?约书亚约克轻轻地说道,他的话音中带着敬畏。在事后,马什想到,正是这一点令他做出了决定约克话音中的敬畏之情。
这就是日蚀号,马什说道,看,驾驶室外有她的名字,那儿。他用手杖猛地一指,你看得到吗?
很清楚。我的夜视能力很好。那么说这是条特别的船?
他妈的当然是,她很特别。她是日蚀号。他妈的这条河上每一个男人和男孩都知道她。她已经上了年纪1852年造的,五年前的事儿了。但现在她还是很了不起。他们说她的造价高达37万5千美元,她确实值这个价。在这儿再没有一条船能比她更大,更美妙,更可怕。我研究过她,还乘坐过她。我知道这一切。马什指了指,她有365英尺长,40英尺宽,大厅则有330英尺长,你在别处绝不可能看到更美妙的景象。大厅的一头是亨利克莱的黄金雕像,另一头则摆着安迪杰克逊[4],这俩老家伙就这样隔着整个房间对望。大厅里有远超过庄园主之家所能想到的水晶、银器和彩色玻璃、大量油画、你从来没尝过的各种食物,还有无数镜子那样华美的镜子!而这一切在她的速度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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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这笔钱,约克先生,这样你就能获得一个合作伙伴。这就是你要的答复,先生。你想要菲佛河运公司的半数股份,想要一个安静做事、不多嘴问您私事的合作者?没问题。给我钱,让我再造一艘这样的蒸汽船。
约书亚约克凝视这艘巨型侧轮蒸汽船。在一片黑暗中,她平静安详,轻松地在水面上漂浮着,做好了应对一切挑战的准备。他转向阿布纳马什,嘴角挂着微笑,眼中闪动一抹幽暗的火苗。成交。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他伸出手。
马什也咧嘴露齿斜斜一笑,用他自己那双粗壮的手,抓住约克洁白纤细的手掌,然后用力握住。那么,成交,他大声说着,将全身力气都用在手上,紧攥住约克的手。这是他在交易中常用的一招,以此来检测他交易的对象是否具有足够的意志与勇气。他总是紧紧攥住对方,直到看到他们的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然而约克的眼神依旧清澈,他紧握着马什的手上突然增加了一股惊人的力道。那只手握得越来越紧,在苍白的血肉下,他的肌肉包裹着马什的手,就好像是铁铸的弹簧,马什紧咬牙关,才没有喊叫出声。
约克松了手。来,他说着,用力拍了拍马什的肩膀,让他踉跄了一步。我们还有很多计划要做。
[1]约翰布朗(John Brown,1800-1859)废奴运动的积极组织者,曾积极参与后文提到的黑人废奴运动组织地下铁道,1950年组织了黑人武装组织基列人同盟,1959年死于起义,成为两年后南北战争爆发的一个重要导火索。
[2]前文伊丽莎白号的昵称。
[3]在泥泞的河边搬运货物的低等搬运工人。
[4]亨利克莱(Henry Clay,1777-1852)是1812年美英战争中的鹰派领袖,安迪杰克逊(Andy Jackson,1767-1845)是美国第七任总统,两人是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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