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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
这是一本了解梁漱溟、熊十力、唐君毅、徐复观、牟宗三五位大师青少年时代求学历程与人生轨迹的必读书(书中附有五位先生珍贵的生平照片)。
2.
本书所选录的文章具有代表性,内容亲切感人、催人奋进;读来令人体会到生命本身宏大、向上、自强不息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够激励当今的青年学生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继续奋斗。
3.
本书入选香港中文大学推荐书目。
4.
当代著名哲学史家刘述先作序;青年思想家、学者余世存撰文倾力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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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所辑梁漱溟、熊十力、唐君毅、徐复观、牟宗三五位国学大师的文章,自述其青少年时代怀乡忆亲、读书做人的经验,行文浅易清晰,内容亲切感人。五位大师出身贫寒,目睹近代中国的激荡与变迁,自觉奋发向上,探索学问,一路走来,成就了非凡的学问和人格,留名于中国文化史。回望大师们的人生轨迹,其青少年时代意志之坚强,读书之勤勉,心怀之宽广,求真之热诚,仍可激励和启发当今青年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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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梁漱溟(1893—1988),原名焕鼎,字寿铭,又字漱冥。生于北京,祖籍广西桂林。著名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现代新儒家早期代表人物。
熊十力(1884—1968),原名继智,号子真,晚年号漆园老人,湖北黄冈(今团风)县人。著名哲学家,现代新儒家开山祖师之一。曾任北京大学、浙江大学教授。
唐君毅(1909—1978),四川宜宾人。著名学者、哲学家、哲学史家。现代新儒家代表人物。出身书香门第,接受过良好的旧学教育。曾任教于华西大学、中央大学、金陵大学,曾任江南大学教务长。
徐复观(1903—1982),原名秉常,字佛观,湖北省浠水县人。著名学者,现代新儒家代表人物。曾任香港新亚书院、新亚研究所、东海大学教授,《华侨日报》主笔。
牟宗三(1909—1995),字离中,山东栖霞人。著名学者、哲学家、哲学史家,现代新儒家的重要代表人物。一生研究东西方哲学,以康德哲学为桥梁融通中西哲学,将中国哲学推向世界。曾任教于华西大学、中央大学、金陵大学、浙江大学、东海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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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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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我们身边的燃灯者(余世存)
原版序(刘述先)
梁漱溟
梁漱溟简介
我的自学小史
熊十力
熊十力简介
与读书周刊
读 经
黎涤玄记语
唐君毅
唐君毅简介
怀乡记
记重庆联中几个少年朋友
民国初年的学风及我学哲学的经过
六十年来中国青年精神之发展
徐复观
徐复观简介
我的读书生活
有关熊十力先生生平的只鳞片爪
我的母亲
牟宗三
牟宗三简介
说“怀乡”
关于“生命”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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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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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部书最令我激赏的是,选录的是四位先生的活生生的探索学习的过程,所展示的不是抽象的理论,而是实存的体证,所以更令人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我们要了解这几位先生的学术,自必须去读他们的大部头的著作。但只需把握这“常惺惺”的一念,有“生命的奋进”的“向上心”,有对于世界人生的悲情,这已经有它本身的价值,不容加以抹煞。
读了这部书,乃可以令人了解到,民国初年的科学玄学论战,以及后来在台湾的传统派、现代派的论战,都缺少了一些重要的成分。肯定谈玄,指出科学的不足,不是说科学没有价值,而说明在现代化的过程中,不能不肯定传统的优点,并不是说不承认传统的缺点与限制,或者是阻挡现代化的进程。现代化必须建筑在传统的基石上才能成功,而我们对传统与现代都要有选择性的智慧去抉择,才不致于落入“扶得东来西又倒”的悲惨境地。当代新儒家的思想自决不是全无渗漏。虽然经过了几十年的努力,已经有了许多建树,值得我们好好反省咀嚼,但它发展成为时代的主流,还有待时日。传统与现代究竟要怎样结合?这中间还有许多严重的困难,不容我们轻忽过去。但有信心,就有前途。我希望读过这部书的人能建立一种使得“顽夫廉,懦夫有立志”的气概,奋发起自己的生命向前探索,那就不至于空入宝山,无功而回了。(刘述先·序)
2. 像我这样,以一个中学生而后来任大学讲席者,固然多半出于自学。还有我们所熟识的大学教授,虽受过大学专门教育,而以兴趣转移及机缘凑巧,却不在其所学本行上发挥,偏
喜任教其他学科者,多有其人;当然亦都是出于自学。即便是大多数始终不离其本学门的学者,亦没有人只守着当初学来那一些,而不是得力于自己进修的。我们相信,任何一个人的学问成就,都是出于自学。学校教育不过给学生开一个端,使他更容易自学而已。青年于此,不可不勉。此外我愿指出的是,我虽自幼不断地学习以至于今,然却不着重在书册上,而宁在我所处时代环境一切见闻。我还不是为学问而学问者,而大抵为了解决生活中亲切实际的问题而求知。因此在我的自学小史上,正映出了五十年来之社会变动、时代问题。倘若以我的自述为中心线索,而写出中国最近五十年变迁,可能是很生动亲切的一部好史料。现在当然不是这样写,但仍然可以让青年朋友得知许多过去事实,而了然于今天他所处社会的一些背景。(梁漱溟·我的自学小史)
3. 我自幼瘠瘦多病,气力微弱;未到天寒,手足已然不温。亲长皆觉得,此儿怕不会长命的。五六岁时,每患头晕目眩,一时天旋地转,坐立不稳,必须安卧始得;七八岁后,虽亦跳
掷玩耍,总不如人家活泼勇健。在小学里读书,一次盘杠子跌下地来,用药方才复苏,以后更不敢轻试。在中学时,常常看着同学打球踢球,而不能参加。人家打罢踢罢了,我方敢一个人来试一试。又因为爱用思想,神情颜色皆不像一个少年。同学给我一个外号“小老哥”。——广东人呼小孩原如此的;但北京人说来,则是嘲笑话了。却不料后来,年纪长大,我倒很少生病。三十以后,愈见坚实;寒暖饥饱,不以为意。素食至今满三十年,亦没有什么营养不足问题。每闻朋友同侪或患遗精,或患痔血,或胃病,或脚气病;在我一切都没有。若以体质精力来相较,反而为朋辈所不及。久别之友,十几年以至二十几年不相见者,每都说我现在还同以前一个样子,不见改变,因而人多称赞我有修养。其实,我亦不知道我有什么修养。不过平生嗜欲最淡,一切无所好。同时,在生活习惯上,比较旁人多自知注意一点罢了。(梁漱溟·我的自学小史)
4. 又过了几年,父亲的病有所加重,竟然一病不起。临终时,父亲抚摸着我的头,哭泣着说道:“你最后还是要荒废了学业,这是命啊!你从小体弱多病,干农活你是负担不起了,
或许学点缝缝补补的还可以勉强生活吧!”我当着父亲的面发下誓言:“孩儿无论如何,一定继承父亲您毕生的志愿,决不敢废弃学业!”可父亲还是默默地走了。
自那时起,年少的我始终没有在学问上懈怠,都是因为当初立下了这不忍忘怀的誓言。
我的长兄熊仲甫先生,读书直到十五岁,后因家贫,改为务农。只要有农活的时候,就带着书到田边,抽空便读起书来,我也就跟着效仿,一边放牛,一边读书。我曾跟随何(柽木)先生游学半年(见《读经示要》第二讲),此外便没有别的老师了。我二十岁那年,邻县有个孝廉(举人)乘公车上京考试,常常购买新书回乡,例如《格致启蒙》之类的书,我问他借来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久我又去阅读当时维新派的一些论文与奏章,了解到外界的变化愈来愈急遽,于是我把范文正公的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抄录下来,当成座右铭。我年少时落拓不羁,厌弃礼仪的束缚,只羡慕庄子笔下的子桑伯子,他那不着衣冠的处世之风。夏日我就住在野外的寺庙里,每天裸露着身体,跑到街上,见到路人也不躲避。甚至去敲打庙里的菩萨像。有人看到了,去报告我的兄长,可兄长他也管不住我。有一位余先生,是先父门下的弟子,叫我过去,狠狠训斥道:“你这样(荒唐)的行为,先师他老人家泉下要是有知,能答应吗?!”我听了以后,非常惶恐,感到畏惧,从此再也不敢犯了。
当时国家政治日渐败坏,我读了一些王夫之和顾炎武诸位老先生的书,已萌生了一些革命的志愿。于是放弃了科举,投笔从戎,去加入了武昌新军“凯”字营,成了一名小兵。实际上,是为了谋划革命的军队。后来考入了陆军特别学堂,渐渐被统帅张彪所察觉,打算抓捕我。我提前收到消息逃了出来。张彪仍然悬赏缉拿我,我便逃回了家乡。当时我们兄弟六人,吃饭只能靠乡亲接济,朝不保夕。冬天天气严寒,我们衣不蔽体,虽然最终都平安无事,然而革命的意兴早已淡化了。听说南浔铁路(江西第一条铁路,武昌至九江)开工,江西德安有很多荒地等待开垦,我们兄弟便一起去德安垦荒。然而流民成群,路途艰险,意外丛生,我们的担忧恐惧一天比一天加深。(熊十力·黎涤玄记语)
5. 我的家在金沙江畔,与岷江长江相交处。长江的源,以前说是岷江,现在说是金沙江。苏东坡说“我家江水初发源”,这话不对,他是住在岷江边,我才可以说“我家江水初发源”。
当然住在金沙江上流的人,更配说此话。不过我家距上流不远,便是屏山汉夷杂处之区了。
宜宾大名戎州,又名僰道,初亦为夷人所居。据说现在被迫入山之夷人,仍念念不忘宜宾。他们每日在天亮之前,都要教其小孩,以后要再回宜宾来。这事我幼时听讲,一方是怕,
但一方亦非常同情。为什么不让他们回来呢?后来长大,有机会碰见夷人,我总不胜其同情。一次,一有知识的夷人告我,夷人崇拜孔明,称之为孔明老子,直到而今。当基督教初到云
南向夷人传教时,最初亦只好说耶稣是孔明老子之哥哥。这事当即使我感动泣下,永不能忘。
我家距金沙江只数十丈,出门便可遥望江水,对江是绵亘的山。记得一次我父亲在门上写了一对联是“东去江声流汩汩,南来山色莽苍苍”,这是写实。金沙江最可爱的时候,是冬季,江水几全涸了,江底露出,并无沙,只见一片黑白红赭的石子,互相错杂,远望如一大围棋盘。偶然听见江上渔船歌声,绕湾又不见了。我每当此景,便会想起钱起《湘灵鼓琴》的最后二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我在任何地方,都不能有更切合此诗之意境的情调了。(唐君毅·怀乡记)
6. 我大约在十五岁左右,便抱了另一种似乎极端反时代的人生观,即不要欲望,不要幸福与个人的自由权利,却要超凡绝俗,而对当时之另一朋友游鸿如之主张退化论,要人退到阿
米巴虫以前的状态,更觉适得我心。我与游鸿如,亦即成了朋友。我当时并以为此即是孔子的思想,曾把我之此一套思想,写了一封约一千字左右的长信,与竹似。他的回信当然不赞
成,似认为我这思想毫无青年气息。他却不知道另一与我同样是十五六岁之游鸿如,亦抱同类思想呢。今不管我们当时之思想对不对,但却是发生过的。照我现在看,少年青年之所以是少年青年,即其生命与思想尚未成定型,因而一切古怪的生命活动形态与思想形态,在少年青年时都可发生。释迦十九岁出家,孔子十五志于学,有什么古怪的思想,一定不会在少年青年时期发生呢?但是我在当时,亦无这许多理由来,与竹似辩论。少年青年时期的友谊之可贵,正在思想不同,亦不必相辩论;相辩论,亦不求有一定之结果。这些原都是与纯真的友谊不相干的东西啊。(唐君毅·记重庆联中的几个少年朋友)
7. 在我心里面,我觉得真正的人物,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有变的,是两个人,都是在我十九岁以前认识的,一个是在北京时的梁漱溟先生。他在北京大学,他没有教书,他为什么没有教书呢?他看不惯当时的学风,身体也不好。当时我曾经去看过他一次,也听过他一次讲演。他当时说学问有八个阶段,我大约达到他所讲前面的四五个阶段。他说做学问,第一步是有问题,第二步是有主见,第三步是拿自己的主见同其他人的主见发生接触的关系,由接触里修改自己的主见,或评论其他人的主见,后面我不完全记得了。他心目中看不起当时很多人的思想,他是一个对学问真诚的人。在北京大学他也没有教书,只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梁漱溟先生的思想,我亦有不能接受的,当然,这些影响到我后来一直所想的许多东西。他喜欢讲东西文化,他讲中国文化是直觉的。这个在我年轻的时候,很不能接受,我觉得直觉的东西最靠不住,直觉完全是主观的。他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在民国十年出版,我全部看了几次。对于他其他的思想我也不很懂,当时我十五岁,我觉得理性是靠得住的,直觉靠不住,我不能接受。但不能接受的东西,我仍然把问题摆在心中,后来岁数越大了,我把直觉的地位一步一步的摆得越高。(唐君毅·民国初年的学风及我学哲学的经过)
8. 当我看哲学书籍的时候,有好几位朋友笑我:“难道说你能当一个哲学家吗?”不错,我不能,也不想。但我有我的道理:第一,我要了解西方文化中有哪些基本问题,及他们努力求得解答的经路。因为这和中国文化问题,常常在无形中成一显明的对照。第二,西方的哲学著作,在结论上多感到贫乏,但在批判他人、分析现象和事实时,则极尽深锐条理之能事。人的头脑,好比一把刀。看这类的书,好比一把刀在极细腻的砥石上磨洗。在这一方面的努力,我没有收到正面的效果,即是我没有成为一个哲学家,但却获到了侧面的效果。首先,每遇见自己觉得是学术权威,拿西化来压人的先生们时,我一听,便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是假内行,回头来翻翻有关的书籍,更证明他是假内行(例如胡适之先生)。虽然因此而得罪了不少有地位的人,使自己更陷于孤立,但这依然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许多人受了这种假内行的唬吓,而害得一生走错了路,甚至不敢走路,耽搁了一生的光阴、精力。其次,我这几年读书,似乎比一般人细密一点、深刻一点;在常见的材料中,颇能发现为过去的人所忽略,但并非不重要的问题;也许是因为我这付像铅刀样的头脑,在砥石上多受了一点磨洗。在浪费了无数精力以后,对于读书,我也慢慢地摸出了一点自己的门径。第一,十年以来,决不读第二流以下的书。非万不得已,也不读与自己的研究无关的书。随便在哪一部门里,总有些不知不觉地被人推为第一流的学者或第一流的书。(徐复观·我的读书生活)
9. 我们四围是山,柴火应当不成问题。但不仅因我家没有山,所以缺柴火;并且因为一连几个村子,都是穷得精光的人家占多数,种树固然想不到,连自然生长的杂木,也不断被穷孩子偷得干干净净。大家不要的,只有长成一堆一堆的“狗儿刺”及其他带刺的藤状小灌木。家里不仅经常断米,也经常断柴。母亲没有办法,便常常临时拿着刀子找这类的东西,砍回来应急;砍一次,手上就带一次血。烧起来因为刚砍下是湿的,所以半天烧不着,湿烟熏得母亲的眼泪直流。一直到后来买了两块山,我和父亲在山上种下些松树苗,才慢慢解决了烧的问题。分得的一点地,是用来种棉花和长豆角的。夏天开始摘长豆角,接上秋天捡棉花,都由母亲包办。有时我也想跟着去,母亲说“你做不了什么,反而讨厌”,不准我去。现在回想起来,在夏、秋的烈日下,闷在豆架和棉花灌木中间,母亲是怕我受不了。我们常常望到母亲肩上背着一满篮的豆角和棉花,弯着背,用一双小得不能再小的脚,笃笃地走回来;走到大门口,把肩上的篮子向门蹬上一放,坐在大门口的一块踏脚石上,上褂汗得透湿,脸上一粒一粒的汗珠还继续流。当我们围上去时还笑嘻嘻地摸着我们的头,捡几条好的豆角给我们生吃。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当我发脾气,大吵大闹,因而挨父亲一顿狠打时,母亲才向父亲生过气,却不曾因为这种生活而出过怨言,生过气。她生性乐观,似乎也从不曾为这种生活而发过愁。当她拿着酒杯,向房下叔婶家里借点油或盐以及还他们的一杯油一杯盐时,总是有说有笑地走进走出。母亲大概认为这种生活和辛苦,是她的本分。(徐复观·我的母亲)
10. 叫我写“怀乡”,我是无从写起的。这不是说我的故乡无可怀,乃是我自己主观方面无有足以起怀的情愫。我爱山东,我也讨厌现时的山东;我爱中国,我也讨厌现时的中国;我爱人类,我也讨厌现时的人类。试看,我这种爱憎,完全是一种一般的抽象的,也可以说是客观的情绪(寡头的客观情绪)。我讨厌现时的人类,但我的内心不能冷到完全是厌离的境地。可见我对于人类有内在的爱恋,因为是“人”,所以我爱他。这还是孔子“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的意识,但这只是抽象地,一般地说。因为是人,就要真正地是一个“人”,同时就要真正地把人当人看。因此,我反对一切不把人当人看的理论与行动。“人是人”这一句重复的语句,这一句不把人下定义,不还原为另一种动物或另一种概念的语句,是多么庄严而警策。因为是人,就要真正地是人,这含有多么崇高而丰富的意义。这点,我深深地起敬畏之系念。可是,你知道,这只是一个抽象的系念。落在具体上,无论是山东人、中国人以及现时风气中的人类,我都有点木然。我当然有我敬爱的知交师友。但是一个人只能说有几个知交师友,那也就太孤零,太寡淡而乏陪衬了。虽说人生得一知己而可以无憾,但是若有陪衬,则以无知己为憾;若无陪衬,而徒有少数知交,则反以无陪衬为憾。在此,我可以说,我的情感似乎是受了伤。所谓受伤,不是说受了什么挫折或打击,乃是说先天上根本缺乏了培养,也就是缺乏了陪衬。对于乡、国、人类,不应当只是抽象的爱,还要有具体的爱,这便须要有陪衬。怀乡,也须要有陪衬,否则,是无可怀的。这就是我所说的主观方面无足以起怀之情愫。(牟宗三·说“怀乡”)
11. 我是一个农家子弟,又生长于一个多兄弟姐妹的家庭,而又天天忙于生活的穷困家庭,只有质而无文的家庭,本是很少枝叶的。兄弟姐妹多了,父母对子女的娇爱就减少,穷困则无暇多顾念。因此,我自幼就是一个于具体生活方面很木然生疏的混沌。唯一使我怀念的还是那种暮色苍然中几匹大骡子急急奔野店的情景,但这太苍茫了。又使我常常想起的,则是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一个马戏班子骑在马上跑的那个小女孩。我当时莫名其妙地非想去看她不可,这也许就是所谓爱情了。我一生只有那么一点罗曼司的爱苗;但从此以后,也就斩断了。就是对那个马戏班子的小女孩起爱怜,其情景也未免太流动,太飘忽了。及至在北平读大学了,暑假回家的时候,我还是常常睡在村庄的野外,或打麦的广场上。到上学了,也无人过问,说走就走了,只是先父偶尔嘱咐几句就完了。我现在想想,那还是生命的健旺。各人忙各人的,很少有离别之情。只是抗战那一年,我离家时便不同了。先父那时已年老了(先母已先去世),我感觉到他老人家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神色。
我这么一个在苍茫气氛中混沌流荡的人,在生活上,实在太孤峭乏润泽了。直到现在,我还是一个几乎无生活的人。譬如对于一般人的来来往往,若有若无,似乎皆不在心上。凡足以成礼饰情的事,我皆未寄以任何注意。我不往,你因而不来,亦无所谓。普通人都说我傲慢,实则这是不恰当的,我在谦虚或傲慢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意识的。凡不可以谈的,我不愿谈,我也未故示谦虚,也未有意傲慢;凡可以谈的,我就尽量地谈,不分昼夜地谈。普通人说,爱情无条件,无贵贱;性情之交谈,真理之交悟,亦是如此。然须知这不是日常的具体生活。虽不是傲慢,然这里的孤峭,亦不是人生之幸福。牟宗三·说“怀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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