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在平静无风的如烟微曦中,特克斯和D. J. 起身下床,在山间清泉汇成的潺潺小溪里开始洗漱,清冽的溪水在齿间跃动,仿佛阳光泻于白雪之上。就在那时,特克斯赫然看到一匹狼孤独挺立,昂首向半里开外的树木之上望去,在一片沉寂中默然研究着晨曦,仿佛它已经就如下这些事情得出某些结论:生活之困扰、职业、近亲、姻亲、宗族、同事、草药、树根及蛆虫等等。特克斯一枪打去,直中它的腹部,将它撂倒,然而它并未霎时毙命,而是倒地挣扎。林线处的树木被绝望挣扎的它弄得七倒八歪,随着咔嚓一声巨响,气浪袭来,那只狼居然起身,像一只没头苍蝇似的跌跌绊绊狂奔而去,渐渐放缓了步子,静立不动,然后又拖着滴血的身体缓缓离去,退入了森林。特克斯飞奔追逐,在两百码外向其开枪,第一枪没击中,第二枪正中后肩及肺部。老卢克一脸和善可亲的神情,就好像任何一个能在四百码开外击中狼的男孩多少也算配得上他的向导服务。哈,他过来给我们每人一杯狼血饮品,那血有一股鱼味,怪怪的,还咸咸的,有点接近蚝油的味道,还有野味的肉味,那味道让人觉得仿佛一双眼睛在午夜的大火中心盯着你。
D. J. 喝着狼血,心里依然因为亲眼目睹特克斯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恶心,就好像他自己的姑娘当着他的面被人祸害了,甚至比这更甚,因为他原本暗自计划,要让特克斯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射击,可现在特克斯成了“准星之王”印第安射手—— 猎狼者。接下来,D. J. 匍匐在地,瞅着那匹育空狼 的口腔:排列着两排尖利的獠牙。他将脸凑近那只狼的口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看着一头鲸的腹部。D. J. 嗅着狼的呼吸,嗅着死亡的气息,那狼身体已死,却依然有粗哑的气息,林间狂奔之后的劳顿倏忽不见,生命也离它而去,它呼吸急促,发出他妈的狂野的臭味,仿佛某物位于桶底已经腐烂,发出不受待见的狗屎的恶臭,或是刺鼻的大蒜味道,难闻至极,却长驱直入逼进体内,你甚至可以嗅到那狼心中的愤怒(又完了,操!我杀了他们!),那是一种烧过的电线般的愤怒,仿佛它依然活着,要把敌人的肉撕扯下来,此刻却已无法如愿,无法深入体会剥离肉体时的那种快慰。D. J. 大汗淋漓,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俯身与那狼肉搏,用牙齿将它的喉咙咬断,他的牙齿略有点疼,可能是触到了颈静脉,他刚才喝的就是那个血,那简直就是狗屁黑色燃料,D. J. 因这原发性的动物般的疯狂而焦躁不安。
朋友,这就是此次狩猎的开端。还不算糟。老奥利走上前来,询问特克斯他是否需要将这狼作为战利品带回去。特克斯不禁为眼前的景象吸了一口凉气,他所表现出来的紧张也仅止于此。“我不希望我的战利品中没有狼。”他答道。于是奥利开始研究这个动物,他点点头,忽而用手指蘸了点血送入口中,两颊微动舔舐片刻,快速发出啧啧之声,仿佛一位厨师在尝试做蛋糕的面糊。接着他拿出刀子,想将狼头割下。他在脖颈的椎骨处稍作扭转,再用拉锯摆弄一会儿,终于切下来了。随后他便将狼头递给两个小伙子观赏。El Lobo的双眼圆睁,发出宛若黄煤之光,不过一只眼是Signor Lupo —— 狼体内的疯狂魔术师,它的眼中透出疯子般的痛苦神情,这疯子知道还有一个更好的世界,可它却不得其门而入。另一只眼是威利狼,好像狐狸的眼睛,满溢阳光与和平,恰似时近黄昏照耀田野的一轮丰收的太阳。狗屁!那就是动物的眼睛而已,就像他们经常用玻璃当作战利品,冒充猎物眼睛。这眼睛毫无表情,也许是空洞的和平吧。老奥利用刀子在龟裂的苔原沼泽上挖了一个浅浅的圆洞,管他那干巴巴的狗屎苔藓是什么呢,他把狼头放进洞里,狼嘴指向北方,然后将其盖住。接着他折了一根嫩枝,将其与狼嘴末端并排放置,只是指向更北方向,然后双膝跪地,俯身用鼻子轻触树枝,半晌一言不发。
“永远记住,孩子们,”拉斯蒂说道,他最后也加入了我们这个嗜血者及咖啡爱好者早餐团队,“不付出如此奢侈的代价,你们是不会成为像样的异教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