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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英国推理小说女王米涅·渥特丝*受赞誉之作。
★获美国推理作家协会爱伦坡奖年度**小说奖和国际推理小说读者协会麦卡维帝奖年度**推理小说奖。
★31种文字风靡全球50个国家和地区。
★真相的范畴狭小而明确,然而错误却无边无际。也许一个环节的失误就会导致与真相的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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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女雕刻家》是英国推理小说女王米涅·渥特丝的代表作。获美国推理作家协会爱伦坡奖年度最佳小说奖和国际推理小说读者协会麦卡维帝奖年度最佳推理小说奖。
《女雕刻家》内容简介:罗莎琳其实不知道监狱的高墙后有什么在等她。
为写出新书,罗莎琳决定去采访奥丽芙。六年前,奥丽芙承认杀害并肢解了母亲和妹妹,她由此被判二十五年监禁。监狱里,她的绰号叫“女雕刻家”。
经过长谈,罗莎琳确信奥丽芙隐瞒了部分真相,尤其是几处关键证据。她究竟想保护谁?又是为了什么?
只有一件事确定无疑:见到奥丽芙的那一天,注定改变罗莎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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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米涅·渥特丝
英国著名作家。
1992年处女作《冰屋》出版,震惊英伦,获英国推理作家协会最佳新作奖约翰·克雷西奖。
1993年《女雕刻家》出版,一举夺得被誉为“推理小说中的奥斯卡奖”的美国推理作家协会爱伦·坡奖和国际推理小说读者协会麦卡维帝奖。
1994年,《毒舌钩》摘得英国推理作家协会最佳推理小说奖金匕首奖。
三年包揽象征全球推理悬疑小说最高荣誉的三项大奖,创造了后世作家难以逾越的奇迹,被誉为继阿加莎·克里斯蒂之后最当之无愧的“推理小说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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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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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看着她靠近,人们都会厌恶得不寒而栗。她外貌怪异,痴肥臃肿,从硕大的躯体中冒出来的四肢和头部看起来有点畸形,小得不成比例,像是事后才补上去的。污秽的金发又湿又稀地黏附在头皮上,腋窝处有片黑色的汗渍。显然,她走起路来很费力。她拖着脚掌缓步而行,肥胖的大腿使她的双腿往外张开,站都站不稳。
她的动作无论多细微,都会移动肌肉的重心,使她的衣服绷得几乎要迸裂。她身上似乎无一可取之处。就连她那深蓝色的眼睛,也被堆满油脂而又斑痕点点的惨白眼睑给覆盖得几乎无法辨识。
离奇的是,事隔多年,她仍然能令人侧目。每天都能见到她的人看着她行经走廊时,都像是初开眼界一般。他们为什么会看得瞠目结舌?只是因为一个身高五英尺十英寸、体重超过三百六十磅的肥胖妇女的身材?还是她的昭彰恶名?抑或是厌恶?没有人露出笑容,大部分人都表情木然地看着她走过,担心或许会引起她的注意。她把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碎尸万段,然后在厨房地板上把那些碎块重新拼成血肉模糊的抽象图案。见过她的人很少能忘掉这一点。在法庭内旁听她被判二十五年有期徒刑的公众,对骇人听闻的案情和她庞大的身躯都印象深刻。除了案件本身令人瞩目外,她自诉有罪并拒绝答辩,也使她显得与众不同。
她在监狱内被取了个绰号:女雕刻家。她本名叫奥莉芙·马丁。
罗莎琳·蕾伊在会客室门口等候,她的舌头在口腔内侧抹着圈。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奥莉芙的邪灵已经悄然逼近并碰触到她了。我的天哪,她暗暗想着,快熬不下去了。这种思绪使她如临大敌。当然,她已别无选择。到监狱会客,狱门已把她锁住,锁得和囚禁罪犯一样牢固。她用颤抖的手按住不由自主地抽搐的大腿。她那只空空洞洞的公文包像在高声嘲笑她太过草率,以为与奥莉芙交谈能和与其他人交谈一样;除了公文包,她什么都没带,显然,她对这次会面准备不周。她万万没有料到,恐惧感会使自己茫无头绪。
“丽兹·波登拿了把斧头,砍了她母亲四十下。她看了看自己干的事儿,又砍了她父亲四十一下。”这首童谣在她脑中回荡,无休无止、麻木不仁地一再重复,“奥莉芙·马丁拿了把斧头,砍了她母亲四十下。她看了看自己干的事儿,又砍了她妹妹四十一下……”
罗莎迎上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好,奥莉芙。我叫罗莎琳·蕾伊,总算能和你见面了。”她伸出手,与对方热络地握着,或许是希望借此表现自己毫无成见,向她示好,以掩饰心头的厌恶。奥莉芙只是象征性地握了握她的手,毫无反应的手指短暂地一拂而过。“谢谢你,”罗莎匆匆地对一旁监护的警卫说,“接下来由我处理。监狱长允许我们交谈一小时。”丽兹·波登拿了把斧头……告诉她,你已经改变主意了。奥莉芙·马丁拿了把斧头,砍了她母亲四十下……我熬不下去了!
穿制服的女警卫耸耸肩。“好。”她把提在手中的一把焊接铁椅随手摆在地上,用椅子撑着膝盖维持平衡。“你会需要这个的。她一坐下去,里面的任何一把椅子都会被压垮。”女警卫友善地笑了笑。一个迷人的女人。“她去年上厕所时曾被卡在马桶座里,动用了四名壮汉才把她拖出来。你自己一定没办法把她拉出来。”
罗莎笨手笨脚地将那把椅子拖到门口。她觉得情形有点不妙,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被迫投降敌营。而奥莉芙对她造成的威胁感远非那警卫所能比拟。“你会看到,我在这次面谈时使用录音机,”她正色说着,紧张兮兮地,也顾不得拐弯抹角,“监狱长已经答应了。我相信那是法令所允许的。”
沉默半晌,警卫扬起一条眉毛。“我无所谓,想必已经有人征求过女雕刻家的同意了。如果有任何问题,例如,她强烈反对,”她伸出一根手指划过喉咙,然后敲敲门边的玻璃,警卫可隔着窗户清楚地看到房内,“你就敲窗户。当然,如果她让你敲的话。”她冷冷地笑了笑。“我希望你已经读过我们的规定了。你不能带东西进去给她,也不能带任何东西出来。她可以在会客室抽你的烟,但不能带回囚室内。未经监狱长同意,你不能传口信给她,也不能替她传话。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请教任何一名警卫。清楚了吗?”
贱人!罗莎没好气地想着。“是的,谢谢你。”但是她感受到的当然不是愤怒,而是害怕,害怕与这个身上有股肥胖女人汗臭的畸形怪物关在这么个密闭空间里,而且对方那臃肿无比的脸还毫无表情。
“好了。”那警卫离去时朝一个同事挤眉弄眼一番。罗莎瞪着她的背影。“进来吧,奥莉芙。”她故意选择离门口最远的椅子,那代表信任。她紧张得直想上洗手间。
写那本书的构想,起因于她经纪人的最后通牒。“你的出版商已经打算与你断绝关系了,罗莎。他的说辞是:‘我给她一个星期,找个有卖点的题材,如果找不出来,我就把她从往来名单中剔除。’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逼你,但我已经忍无可忍了。”艾丽丝的脸色缓和了些,她觉得指责罗莎就像拿自己的头撞砖墙一样,既痛苦又完全于事无补。她知道,自己是罗莎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艾丽丝有时这么想:罗莎在她自己身旁筑起藩篱,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最不屈不挠的人才不会被吓退。最近,大家几乎都懒得再对她嘘寒问暖了。艾丽丝暗自叹了口气,叮嘱道:“听着,亲爱的,你真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闷在家里,真的很不健康。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上回的建议?”
罗莎根本充耳不闻。“对不起。”她低声说着,眼神慌乱、茫然。她看出了艾丽丝脸上的怒容,于是逼自己专心聆听。艾丽丝又在说教了,罗莎想,这又是何苦?别人的关心真令人心烦,对她以及关心她的人而言都一样。
“你给我推荐的那个精神科医生打电话了没有?”艾丽丝直率地质问。
“没有,没这个必要。我没事。”她打量着那妆扮得洁白无瑕的容颜,十五年来这张面庞几乎没变。以前曾有人告诉艾丽丝·菲汀,说她长得很像《埃及艳后》中的伊丽莎白·泰勒。“一个星期太仓促了,”罗莎说道,意指她的出版商,“告诉他,要一个月。”
艾丽丝取出一张纸条摆在桌上。“你恐怕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了。他甚至不打算给你选择的余地,他就是要奥莉芙·马丁。这是她法律顾问的姓名和地址。去查查她为什么没有被送到布罗德莫(英国收押政治犯的精神病院)或兰普顿。查查她为什么拒绝委托辩护律师。最重要的是,去打听她到底为什么犯下这件案子,其中必有隐情。”她看着罗莎深锁双眉,于是耸耸肩,“我知道,这不是你擅长的题材,可这也是你自找的。我已经盯了你几个月,你要交出个故事大纲来。如今只能写这个,否则就没得写了。老实告诉你吧,我想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如果你肯写,一定可以畅销,但如果你嫌这种题材太哗众取宠而拒写,那他就有很好的借口甩掉你。”
罗莎的反应令她吃了一惊。
“好。”罗莎淡然地说,把那张纸条塞入公文包里。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为什么?”
“因为那些小报对你的报道极尽哗众取宠之能事。”
罗莎耸耸肩。“或许也该有人出面,让他们知道如何有尊严地处理人类的悲剧。”当然,她不会写这种题材,她也不打算再写任何题材了,不过,她朝艾丽丝笑了笑,让她安心。“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女杀人犯。”
罗莎提交了与奥莉芙·马丁会面以搜集资料的申请书,由狱方将其转呈内政部。几个星期后,她才接到一个官员勉强同意的回函。奥莉芙虽然同意会客,但保留无需任何理由即可随时取消的权利。函中强调,会面的前提是:不得违反监狱的规矩;无论出现任何状况,都以监狱长的话为准;如果造成监狱在纪律方面的困扰,罗莎琳必须全权负责。
罗莎发觉自己很难正视奥莉芙。自身的教养和奥莉芙的奇丑无比,都使罗莎无法盯着对方看。那张穷凶极恶的脸没有表情,十分漠然,罗莎不断把目光移开,有如奶油滑过烤马铃薯一般。奥莉芙则贪婪地望着罗莎,对她而言,罗莎算是个新奇的经验,奥莉芙很少有访客,尤其是并非为了传教而热忱前来的访客。况且,罗莎迷人的外表原本就让人百看不厌。
罗莎招呼她就座后,朝录音机指了指。“如果你还记得,我曾在第二封信中提起过我想录下我们的谈话。监狱长应该是在你的同意下才允许我这么做的。”她的声音太过高亢。
奥莉芙耸耸肩以示同意。
“这么说,你不反对了?”
摇头。
“好。那我就开机了。日期,星期一,四月十二日。与奥莉芙·马丁交谈。”她翻阅着问题大纲,“我们先从个人资料开始——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不回答。
罗莎强打精神,带着微笑望过去,只见那女人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好吧,”她说,“这些枝节问题我早有资料了。我们看看。一九六四年九月八日,也就是说你今年二十八岁。没错吧?”没反应。“你出生在南安普敦市,是格温与罗伯·马丁夫妇的长女。你妹妹安贝尔小你两岁,生于一九六六年七月十五日。你喜欢妹妹吗?还是宁可有个弟弟?”
对方闷不吭声。这次罗莎没再望过去了。她可以感觉到那女人沉重的眼光。“你父母一定很喜欢色彩。如果安贝尔是男孩,不知道他们会取什么名字?”她紧张地咯咯笑出声来,“大红?赤黄?或许第二胎是个女儿也是件好事。”她厌恶地听任自己自言自语。可恶!何苦答应做这种鬼差事!她的膀胱胀痛起来。
一根肥胖的手指伸了过来,关上录音机。罗莎吓得魂不附体。“不用怕,”一个极有教养的低沉声音响起,“刚才安德森小姐是逗你玩的,她们都知道,我其实没有暴力倾向,否则我早就被送到布罗德莫服刑了。”空气中似乎有一种诡异的声音。是笑声?罗莎不能确定。“事实上,我与常人有一样的反应。”那根手指仍在按键上。“你知道,对某事不满时,我和其他正常人一样会表达出来。”那根手指移到“录音”键上,然后轻轻按下去。“如果安贝尔是男孩,他们会为他取名叫耶律米,纪念我外公,与色彩无关。事实上,安贝尔的本名是爱莉森。我叫她安贝尔,因为在两岁时,我仍咬字不清,不会念她的名字。叫她‘安贝尔’也蛮贴切的,她有一头金黄如蜜的秀发,长大后也只在别人叫她‘安贝尔’时她才会回应,叫她‘爱莉森’她就不理。她美极了。”
罗莎静默了半晌,等确信自己能控制声音了才开口:“对不起。”
“没关系,我早就习以为常了。每个人一开始都会怕我。”
“这会不会使你心烦?”
那女人臃肿的眼眶里闪过一丝笑意。“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心烦?”
“会。”
“那就好。有烟吗?”
“当然。”罗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包未拆封的烟,连火柴一起推到桌子的另一头,“你请便,我不抽烟。”
“如果你也坐牢,就会想抽烟了。这里面每个人都抽。”她笨拙地伸手掏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你多大了?”
“三十六。”
“结婚了?”
“离婚了。”
“有孩子?”
罗莎摇摇头。“我不是贤妻良母型的。”
“所以才离婚?”
“也许吧。我的事业心太重。我们是好聚好散,互道珍重后才各奔前程的。”好怪,她想,自己竟然在奥莉芙面前强颜欢笑。如果经常说同一句谎话,到头来它就会像真有其事。只有在偶尔失神时,她才以为自己仍在家中搂着那温热的身躯欢笑,这时她才会觉得痛心。
奥莉芙吐了个烟圈。“我很喜欢孩子。有一次怀孕了,我母亲劝我把孩子打掉。现在我真希望当初没这么做。我一直在想,那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常常想象我的孩子。”她的眼光顺着袅袅升起的烟慢慢抬起,望了一阵子天花板。“可怜的小东西。我听这里面一个女人说,他们把胎儿扔进臭水沟——你知道,在他们把孩子取出来之后。”
罗莎望着奥莉芙那肥厚湿润的嘴唇吸着细小的香烟,想象着胎儿从子宫中被吸出来的情景。
“我不知道有这种事。”
“你是指扔进臭水沟?”
“不是。我不知道你曾堕过胎。”
奥莉芙仍面无表情。“你还知道我些什么?”
“不多。”
“你都向谁打听过?”
“你的法律顾问。”
她的胸腔发出奇怪的咻咻声。“我不知道我有法律顾问。”
“彼得·克鲁。”罗莎蹙着眉说,从公文包内取出一封信。
“噢,他啊,”奥莉芙毫不掩饰她的不满,不屑地说,“一个人渣。”
“他在这封信上说,他是你的法律顾问。”
“是吗?政府说他们很关心我们。我已经有四年没他的消息了。他当时提议,让我到布罗德莫服刑,我叫他滚蛋。惹人厌的浑蛋。他不喜欢我。如果他能证明我精神异常,他一定会乐不可支。”
“他说……”罗莎浏览了那封信,“噢,对了,在这里。‘不幸奥莉芙无法把握机会,申诉请求减轻刑责,让她到疗养院接受治疗,她在里面最多只要待十五年。在我看来,显然……’”她忽然停了下来,背上淌着汗,如果有问题,如果奥莉芙强烈反对……在奥莉芙面前读这种信,自己疯了不成?她心虚地笑了笑。“老实说,其他的都是些枝节
问题。”
“‘在我看来,奥莉芙显然已经精神异常,或许已经到了偏执型精神分裂的地步。’信上是这么说的吧?”奥莉芙把仍未熄灭的烟蒂竖在桌上,又掏出一支,“我不会说我毫不动心。如果能让法官接受我在犯案时暂时精神失常的说法,或许如今我已经是自由之身。你有没有看过我的精神分析报告?”罗莎摇摇头。“除了无法抑制想进食的冲动被视为不正常外——一位精神科医生称之为严重自虐倾向,我被归类为‘正常’。”她大笑着把火柴吹熄,“谁知道什么叫‘正常’。你的心理障碍或许比我的还多,不过我想,你应该被归在心理正常的一类。”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罗莎魂不守舍地说,“我从来没有接受过精神分析。”她是生恐他们会诊断出什么来,才不敢去就诊。
“在这种地方,自然会习惯这种事。我想他们这么做是不想闲着,而且与弑母案的凶手交谈,也比和无聊的忧郁症老人交谈有趣得多。我总共接受过五个精神科医生的诊断。他们很喜欢替人贴标签,那会使他们在理清我们的问题时更容易建档。我替他们制造了问题。我很正常,却有危险性,所以他们该如何安置我?开放式的监狱是不可能的,他们怕我越狱再次犯案。公众也不会愿意。”
罗莎拿着那封信问:“你曾心动过?如果觉得有机会早点出狱,你为什么不试试看?”
奥莉芙没有立刻回答,她抚平了大腿处的囚服。“我们都会作出选择。或许选择不见得都是对的,不过,一旦决定了,也只好认了。我入狱前很无知,如今学乖了。”她深深吸了口烟,“精神科医生、警官、警卫、法官,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大权在握的人可以全权掌控我的生活。如果我请求减刑,他们会说,这个女孩永远不会悔改,然后把门一锁,把钥匙扔开。当时我觉得,与正常人在一起关二十五年比和疯子在一起关一辈子好多了。”
“现在你怎么想?”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对吧?这里面也关过许多疯子,后来他们被转走了。其实他们并不坏。他们大都懂得怎样苦中作乐。”她把手中的烟竖在第一支旁边,“还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不像正常人那样带着批判的眼光看人。如果你长得像我一样,你就会对这一点谢天谢地了。”她透过稀疏的金黄色睫毛打量着罗莎,“我并不是说,如果对这套制度有更深入的了解,我就会作不同的选择。我仍然认为,如果我明明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却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很不道德的。”
罗莎不予置评。面对这么一个把母亲与妹妹分尸,冷静地分析提出减刑申诉是否合乎道德的女人,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奥莉芙猜透了她的心事,又咻咻地笑出声来。“我觉得那很合理。依我自己的标准,我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我触犯的只是法律,只是由社会所制定的规范。”
最后这句话显然有引用《圣经》典故的意味,罗莎猛然想起今天是复活节的第二天。“你相信上帝吗?”
“不,我是异教徒。我相信自然的力量,崇拜太阳很合理,崇拜不可捉摸的神则不然。”
“耶稣基督呢?他并不是不可捉摸的。”
“不过他也不是上帝。”奥莉芙耸耸肩,“他是个先知,像雷格厄姆牧师。你能接受三位一体那种狗屁论调吗?我是说,要么就只有一个神,否则就会有满山满谷的神。全看你的想象力有多丰富。像我,就不会庆祝基督的复活。”
罗莎自己的信仰也已灰飞烟灭,她能体会奥莉芙的愤世嫉俗。“那么,如果我想得没错,你的意思是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个人的良知与法律?”奥莉芙点点头,罗莎继续说,“而且你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因为你不认为你做了错事?”
奥莉芙带着嘉许的眼光望着她:“是的。”
罗莎噘着嘴思索。“也就是说,你认为你母亲和妹妹该死?”她皱起眉头,“那我就不懂了,在审判时你为什么不愿申辩?”
“我没什么好申辩的。”
“她们激怒你、对你精神凌虐、疏忽你,她们总该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可以理直气壮地杀了她们。”
奥莉芙又抽出一支烟,不过没有搭腔。
“那又怎么样?”
她脸上,目不转睛瞪着人的神情又出现了。这次罗莎毫不回避地与她对视。
“那又怎么样?”她追问。
奥莉芙猛然用手背敲起窗玻璃。“我准备走了。安德森小姐。”她大叫。
罗莎诧异地望着她。“我们还有四十分钟。”
“我说够了。”
“对不起。我显然冒犯你了。”她顿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奥莉芙还是没搭腔,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直到警卫进来。她按住桌角,吃力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那支未点燃的烟叼在嘴边,像一扎棉花团。“我下星期再和你谈。”她说着,侧身挤出门口,拖着那把铁椅,跟在安德森小姐身后蹒跚离去。
罗莎呆坐了几分钟,隔着窗户望着她们。在她提起杀人动机是否正当时,奥莉芙为什么避而不谈?罗莎有股受骗的感觉——那是她一直想要寻求解答的少数问题之一。然而,如同沉睡许久后的首次翻身,她的好奇心开始苏醒。天知道,真没道理!她与奥莉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人,可她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女人生起一股莫名的喜爱。
她合上公文包,没注意到她的铅笔不见了。
艾丽丝在答录机上留了段气喘吁吁的言:“快打电话把那件龌龊事全盘告诉我……她是不是很恐怖?如果她真像她法律顾问形容的那样疯狂又肥胖,那她一定很可怕。我急着想知道那些骇人听闻的细节。如果你没打电话,我会到你住处,亲自去烦你……”
罗莎替自己倒了一杯加味杜松子酒,暗暗想着,艾丽丝的不懂体贴到底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养成的?她回电话过去。“我打过来是被逼无奈。我可不想看着你垂涎三尺的口水流在我的地毯上,我会痛不欲生的。”她的爱猫安卓芭夫人在她腿边磨蹭着撒娇。罗莎俯身对它挤眉弄眼。她与安卓芭夫人已经是老交情了,安卓芭夫人是一家之主,罗莎也明白,想叫它做不愿做的事是不可能的。
“噢,好啊。那么说,你喜欢她?”
“你这个女人真烦。”她喝了一口酒,“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用‘喜欢’这个字眼。”
“她多胖?”
“胖得吓人。看上去很可悲,不好笑。”
“她开口了吗?”
“嗯。她说话字正腔圆,也算是个有教养的人。与我预料的完全两样。还有,她的脑筋很清楚。”
“好像她的法律顾问说她精神有问题。”
“他是这么说的。我明天要去见他。我要知道是谁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据奥莉芙说,五个精神科医生诊断后,都认定她很正常。”
“她或许在撒谎。”
“没有。我事后向监狱长查证过了。”罗莎俯身把安卓芭夫人抱到胸前。那只猫咕噜噜地低叫着,舔她的鼻子,又在撒娇讨东西吃了,它饿了。“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太兴奋。奥莉芙或许会拒绝再见我。”
“为什么?那是什么怪声?”艾丽丝问。
“是安卓芭夫人。”
“噢,天啊!那只癞皮猫。”艾丽丝的注意力转移了,“你的住处听起来好像在大翻修似的。你养它干什么?”
“爱它呀。只有它才能让这丑陋呆板的世界恢复生机。”
“你疯了。”艾丽丝说道,她痛恨猫和痛恨作家的程度难分高下,“我真搞不懂你干吗花钱养它。把钱花在正当途径上嘛。奥莉芙为什么可能拒绝再与你会面?”
“她喜怒无常,忽然大发脾气,中断了这次会面。”
她听到艾丽丝倒抽了一口气。“罗莎,你这混账!你不会把事情搞砸了吧?”罗莎朝话筒笑了笑。“我不确定,只能静观其变了。我得挂了,拜拜。”她在艾丽丝怒声叫骂时匆匆挂上电话,到厨房喂安卓芭夫人。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她拿起酒杯,走进卧室,开始打字。
奥莉芙把她从罗莎那里偷来的铅笔摆在抽屉角落的一个女泥人旁边。她端详着那小偶人,湿润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噘着,抿着,吸吮着。那是个粗胚,只是一团干了的黏土,没烧过,也没上釉。不过它散发着强烈的女人味,就像原始时代繁殖力的象征。她从笔筒中选了一支红色签字笔,小心翼翼地在泥人脸旁的头发上着色,然后换上绿色签字笔,将肢干涂上色,假装是罗莎穿的那套丝绸衬衫。
对旁观者而言,她的行为看起来很幼稚。她把泥人搂入怀中,像在抱一个洋娃娃,低声哼着歌,然后把它摆在铅笔旁边。一般人或许闻不出来,铅笔上仍残存着罗莎琳·蕾伊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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