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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世上每一个人,也许都曾经历过一段
在随风而逝后,每当回想起来,仍会为之心酸难禁的爱情
《温暖的弦》作者安宁 六年精心缔造
谁一次顾盼,令一颗心倾城
神秘的相遇和连环诡计,他的爱情在夭折边缘,为她量身定做
当爱恨烟消云散,最后是谁,陪你容颜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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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1. 《温暖的弦》作者安宁,六年精心缔造再创爱情经典。自《温暖的弦》出版后,多次再版,成为商战爱情经典作品,《放爱入局》这本书是自《温暖的弦》后,安宁六年来唯一一部新作。
2.延续成名作品商战爱情题材。结合阴谋与虐恋两大元素,注定了故事的发展扑朔迷离。阴谋的背后是深爱,亦或以爱情为筹码进行的阴谋设计,就如同现实生活中如是也,真真假假,到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了。传情入骨,写尽繁华盛世的聚散离合。
最深的爱,是不愿醒来,用双眼收藏好他,从此再不睁开
进退维艰的公与私,繁华盛世的聚和离。
他的方向交错着万家灯火,她的爱情就夹杂着他的心机叵测,
当错综诡谲的真相重重迭出,谁又能为谁分担宿命。
她的真心付出得毫无保留,他的情路却注定只是一场迎来送往,
直到,他不惜设局构阵,布下天罗地网,将她捆入围城。
钻石,是情人的眼泪,情人,是他命定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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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安宁,随缘而安,守静则宁,平生无大志,
心壑一点小兴趣,不过是怡情于小说,寄闲于文字。
当当网上有同名作者,以下为截止到2015年,
本作者【已出版】的其他言情小说:
《风舞》
我找遍了全世界才找到了你
《温暖的弦》
你的心,是我去到地尽头也想回来的地方
《水北天南》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
值得谁为谁牺牲自己的人生和方向
《吹不散眉弯》
借吾一花事,寄汝半生情
《听流年唱歌》
随笔集
——除以上外,都不是本作者的出版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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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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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一章 起手之迷踪局
第二章 附凤之星罗局
第三章 折梅之卸肋局
第四章 计爱之虚名局
第五章 违心之支离局
第六章 引狐之暗阱局
第七章 捕蝉之雀后局
第八章 怜春之花明局
第九章 立刃之破军局
第十章 回天之钟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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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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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只要在永恒中穿梭的时光足够漫长,再浩瀚的沧海也会慢慢变桑田。
自古以来,地壳运动不歇不衰,往上可以追溯到盘古开天,往下延续到人类文明被遍地开花的科技主导的今天,从公元前到世纪后的亿万年间,美丽富饶的维、景、相三江入海交汇处冲积平原的形成,没例外也是源于时光的砌改。
在这片源远流长的沃土上,矗立着一座文化底蕴深厚的名城,维州。
历史悠久的维州,唐宋年间就已存在,发展到现代已是占地六千平方公里,常住人口过千万的大都会,地理条件的优越,政策法规的扶持,加上三十载经济腾飞,使得维州高楼林立,商厦云集,世界名牌汇聚,假日人潮汹涌,金融区宏伟的摩天大楼直插云霄,磅礴江面上载重庞大的货轮川流不息。
今时今日的维州,以亚洲最大商港和金融中心的地位而闻名世界。
当夜幕降临,从空中俯瞰整个维城,万家灯火,五夜星辰,连不知名的巷子深处,那盏橘光闪耀的宁静街灯,也像在向国人呈示现世的繁华盛况。
只是再太平的天下,也难免有不能尽如人意的事情。
就维州而言,近几年的社会焦点,一直集中在房地产上。
楼价持续暴涨,黄金地段高到让人瞠目,有些高端豪华楼盘,售价甚至上不封顶,就连交通不便的几处边郊远镇,最低房价也已高到令人咋舌。
升斗小民每年收入的涨幅,远赶不上以房地产等重点行业数据为主体,所堆垒出年度经济稳步增长的高发展率,由此显而易见,楼价越是上涨,就越意味着普通家庭那有限一点钞票的购买能力的缩水下降。
明明是太平盛世,普通人却一年比一年买不起房。
这个老百姓心头的痛,成为维州市新一届领导班子急欲解开的死结。
对于这种不协调的发展现象,维州市政府也曾颁布过不少对楼价进行调控的措施,诸如提高首付比例,加强信贷管理,限制外资进入,禁止商业银行向未封顶楼盘发放按揭贷款等,无奈基于种种复杂的原因,一直以来收效甚微。
过千万的常住人口这个基数本身,就已使维州的房地产存在着巨大的刚性需求,开发商的逐利行为,投机者的入市追涨,以及外来资本的恶意炒作,在过去几年间,就算楼价在宏观调控下偶有回调,也十分短暂,很快就会触底反弹,继续新一轮的攀升。
相应地,政府不得不进一步加强管控,譬如收紧土地政策,然而开发商为了自身利益,又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最近维州市最火爆的新闻就是:由房地产行业协会牵头组织,维州市二十八家房地产商发表共同声明,成立不降价联盟。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针对房地产商的对抗性行为,政府及相关部门备受瞩目,不得不在翌日的早报上,辟出整版来申明态度,其中不但详述了几项即将出台的紧急应 对措施,头版头条还配发了新官上任的维州市一把手沈迟山脸容肃穆的照片。
沈迟山的说话被放大为最醒目的标题。
“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房地产行业引导到健康的轨道上来。”
可圈可点,指的就是诸如此类的发言,听上去仿佛拍板的承诺,让人挑不出错处,实际却是巧妙地含糊,“尽力、想办法”这种字眼,多是标准而 艺术的外交辞令,予人极大遐想空间的同时还避重就轻,为方方面面都谨慎地留有余地。
况且,沈迟山公开作这样的表态,很难说是不是为情势所逼。
现如今不管什么新闻媒体,几乎每天都有与房地产相关的报道,电视里哪一区的楼盘涨跌幅多少,报纸上二手房成交几何,网络上看多看空的争 辩越演越烈,房价的去向早就取代了股市的涨跌,一跃而成全民最关注的敏感话题——
在这种民意趋于躁动的现状下,政府出面回应,到底是为了安抚民心?还是确实已迫在眉睫,不得不给开发商一个警告信号?想来无人知其真正意图。
所谓官方态度,非到必要公诸于众,一定扑朔迷离。
而明显的是,房地产市场有压市和救市,当前维州亟需压市。
一切未知将来,从这刻拉开帷幕。
第一章起手之迷踪局
深秋的黄昏,夕阳将下未下,一抹斜照打在围墙外的高大银杏上,层层叠叠的光华金黄夺目,将秋意染到最透最深的茂密枝头,在坠落之前绚丽到了极致。
简陋围墙内,星宇豪庭仍未竣工,林立的高楼与斜阳竞辉。
顾双晴望向前方,工地上杂乱无章,拆除的脚手架随处堆放,地面坑坑洼洼,举步维艰,不远处在西装革履的售楼员陪同下,零星散落着几拨来看房的客人。
“小姐,请戴上安全帽。”随行在她身旁的王准提醒。
双晴接过他递来的安全帽戴好。
“我们要去哪一幢?”
“老板交代我陪你去看看六号楼的C型复式。”
“房子卖得怎么样?”
“九成以上都卖出去了,只剩下楼层不好的一些尾盘。”
双晴记得是趁金九银十开盘的,不由得惊讶。
“才两个月出头吧?”她看看手机,这天十一月六号。
竟然已接近销售尾声。
“这个楼盘主打中小户型,房子大小适中,设计出挑,空间利用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五,还是精装修,包含全套厨房电器,所以很受那些准备结婚的年轻人欢迎,一推出几乎就被抢购一空,卖得比广告铺天盖地的长乐庄还好,连老板都说超出他的预期。”
“长乐庄?汪伯伯家开发的那个楼盘吗?”
“对,就在马路斜对面,他们定位在中高端路线,户型偏大,投入一套中央空调和供水供热的中控系统,单价比我们的高出一倍多,最近房价涨了不少,导致他长乐庄总价过高,普通家庭负担不起,这次开盘的几幢楼销售不到六成,听说汪秀年在公司的例会上大发雷霆。”
双晴原本想说,那她爸一定很开心,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大人的事,小辈多嘴无益,这是母亲从前教导她的。
“今天公司的早会上还说了,一定要打铁趁热,争取下个月就把后面半批楼也推出市场,经理们私下都在猜,长乐庄和星宇豪庭挨得这么近,老板可能想抢在他们之前开新盘。”王准为讨大小姐欢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双晴听了微惊,竞争这么激烈,果真是同行如敌国。
幸而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没有影响到她和汪锦媚的交情。
她小心避开地面的废弃钢筋和断木,跟着王准向前走,楼层间隔错落,有些残阳照不到的地方,巨大阴影笼罩下静谧无声,越往里越空旷,几乎人消迹匿。
没一会去到六号楼,设计是两梯四户,东西两头是三室两厅,中间两套一室户,挨着一室户还没封闭的阳台外,搭建着简易升降机,用来运输材料,以及供客人看房时上落,两人搭乘升降机层层上行,轧轧的铰链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上到顶楼十六层,王准扶着双晴从敞开的阳台进去,走到东头套房。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喂,你说什么?喂……能听见吗?我这信号不太好,你等等。”王准捂着电话对双晴道,“这套就是C型复式,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是公司里的同事,不知道找我什么事,我下去回个电话就上来。”王准一脸歉意,简单介绍过房子布局,乘了升降机下去。
双晴独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南北两厅带双阳台一气贯通,三室两卫,楼上挑出跃层和阳光房,统共两百多平方,通风和采光无可挑剔,但因为是毛坯房还没装修,放眼只见简易白墙,布满沙尘的水泥地面,未批荡的天花板,一室空荡简陋,真不知有什么好看。
从学校来这里,不过是父命难违,她从小乖巧听话。
背包里传来嘀的一声响,她拿出手机,是湛开给她发来留言。
曾经孩提时青梅竹马的少年,如今已身在大洋彼岸。
“我们公司的TP6手机就快要全球同步上市,到时我会回国。”
双晴听完嗤笑出声,摁下录音键,回道:
“居然好意思说全球同步,哪一次你们的新型号上市,国内不是比欧美晚到货至少一个月?”刚说完这句,就听见外头升降机的轧轧声响。
王准这么快上来了?她对着手机继续录未完的说话:
“你回来时给我带一部TP6,我送给爸爸。”
父亲毫无预兆地叫她来看房子,虽然不知道他是心血来潮,还是出于什么考虑,不过古语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即便是父女,或者应该说,尤其是顾天成与她这样的父女,有些时候,示孝不是应该而是必须,应分的客气与回应,是维持和谐关系的最好方式。
升降机喀嚓停下,一墙之隔外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售楼员的热情介绍:
“寇先生,C型复式只剩下西头这套,其他都卖光了。”
“我昨天上房地产交易网查过,这层东头那套没标注出售,今天卖掉了?”
含蓄低回的男性嗓音格外悦耳,像最细的琴弦被和风吹过的垂枝轻柔拂动,余韵延绵,无限意蕴,令人惊叹世间真有这种男人,光凭嗓音就能魅惑人心。
双晴还没回过味来,就听到一把带笑的女声说道:
“我们只是上来随便看看,西头就西头吧。”
凭着女性特有的敏感,她觉得那女子的语气里透着心不在焉,显然姓寇的男人有明确的购房意向,但他的女伴似乎并不着急,言语间有点敷衍似的,真是矛盾的一对,她好奇心起,悄悄探首出厅。
廊道里三个人排成一线,背向她朝西头的房子行去。
售楼员走在前面,正热切解释:
“寇先生你说的没错,东头那套是没卖出去,不过我们老板自留了。”
她的视线停在最后的男性背影上,他削身长躯,修肩宽背,穿着月白色休闲外套,窄型裤子裹出翘实臀形和迷人长腿,鳄鱼皮鞋的纹路如复古素锦,鞋面洁不染尘,步履不徐不疾,落地无声,行走间衣摆迎风飘起,英姿轩昂难以形容。
她心里无端萌生一点前所未有的绮念,想一窥他的庐山真面目。
似乎察觉身后传来气息波动,他微微向后侧了侧首。
就这么一眨眼,他已安步走进廊道尽头,转入客厅,被白墙隔阻了身影,双晴呆立原地,好一会才回神看表,王准还没上来。
她抬步往外走,与其在这里傻等,不如下去。
在走廊里能够听闻,那男人与销售员偶尔的交谈,缓声低语,柔和极致,穿透一道道墙壁从寂静的空气中传来,隐约余音先是空屋弥漫,然后从四面八方向她聚拢,不容抗拒萦绕入耳,恍惚两人隔着异世空间,她离他这样近,能闻其声,又那样远,不能见其面。
她失神走近升降机,正想进去,忽然听见楼下有人窃窃私语。
“老大,这地方连鬼影子都没一个,干吗不坐外头那台破电梯,非得爬楼梯,这麻袋沉得要死,我快背不动了。”
“你有没有脑子?那机器动静多大啊,要是引起注意,不小心被工人或者看房的人瞧见了,咱俩还能逃得掉?行了,就这吧。”
“我心里有点寒渗渗的,赶紧完事走人吧。”
“操!胆子这么小,你出来混个球!”
双晴屏息静气,凝神细听,那形迹可疑的两人却压低了声音,再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越想越觉得蹊跷,拿出手机想打给王准,转念又顿住,万一信号不好,得提高嗓门,说不定会惊动楼下的人,拇指从通话键上移开,只发了条短信叫王准马上回来。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转身往回走。
西头屋子里,那男人不知是听到她从廊道走过的轻微脚步,还是碰巧踱到门口,当她穿过走廊拐入阴暗的楼梯间时,他往外瞥出的眼风正好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身影,这不经意的一眼,让他原本平静的眸光瞬间波动了下。
双晴蹑手蹑脚,拾级而下,往细微声源处潜行。
楼下那诡异的两人仍在低声交谈。
“你得把血往他身上倒,光倒在地上有什么用,蠢得像头猪!”
“这样行了不?你快给110挂电话,完了咱们赶紧撤。”
“催什么催,这不是正在打……喂,110吗?我要报案,这里是普罗路一百号星宇豪庭的工地,我们在六号楼十五层发现一具死尸,你们最好派人过来!”
双晴心头一突,死尸?!
“喂,维州晚报报料热线吗?我们在普罗路一百号星宇豪庭的工地发现了死尸,警察马上就到,你们也抓紧时间过来吧!”
双晴越听心脏越紧缩,害怕得指尖发抖,然而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克服住转身欲跑的极度恐惧,慢慢移近墙边,惊疑未定地往里间微微探首。
房子里空无一物,只见一个壮硕的男人举着手机站在窗边,他剃着平头,满脸凶相,叉着光膀子拨打了好几家媒体的爆料热线,另一个染着满头 黄发的小混混蹲在地上,脚边放着一个特大号的红色编织袋,不知正把些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匆匆忙忙往袋子里塞。
还有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子,倒在房中央猩红刺目的血泊中。
乍然入目,她受惊过度,手里的电话跌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无声尾随她而来的男人倏地身形一晃,迅疾跨前的长腿闪电踢出,以柔软鞋面准确无误接住坠落中的手机,鞋尖借力往上一勾, 左手抓住被挑高的手机的同时,右手捂住她几乎失声尖叫的嘴。
双目精光湛然,对房内情形一掠而过。
纵然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快疾无比,也还是带出了衣物的轻微窸窣声,屋里的黄毛小子猛地回头,停下手里收拾,满面惊恐:
“谁在外面?!”
双晴被搂紧藏身墙后,那人俯首在她耳沿,轻得几不可闻。
“别出声。”嗓音陌生中带点初识的熟悉。
他如丝的热气紧贴在她耳垂下方,独特呼息从细肤深渗脉理,几乎魂魄俱失的她眼泪夺眶而出,谢天谢地箍着她的不是坏人同伙,而是那个姓寇的男人,绝处逢生的她后怕得全身发软,连站也站不稳,整个人虚脱无力地倚在他胸膛内。
洁净幽微的发香,隐隐萦过他的唇沿鼻端。
他松开捂着她嘴的右手,改为扶在她肩上,轻微有力,极具安抚作用。
两人连串动作,俱是无声无息中进行。
“哪儿有人,别他妈自己吓自己。”里头壮硕的男人不耐斥责。
“我刚才真听到声音。”黄毛小子嘀咕,“老大,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双晴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双健臂倏然拦腰提起。
那男人环抱着她,迅速退入隔壁屋子,藏于另一堵墙后,避免和即将出来的两人碰面,楼外传来升降机的轧轧声,不知是被人调了下去,还是在升上来。
“东西拿好,撤了。”壮硕男人低声唾骂。
夺门而出的仓促脚步声,从墙外乱沓经过,很快消失无踪。
搂在她腰间的臂弯无声松开,停在她侧面的深泓目光也随之收起。
直到这一刻,双晴的安全感才真正回到体内,高度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脑海里便不停闪现惊心动魄的血幕男尸,不适的反应一下子涌入胃袋,她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杀……杀人了……快报警……”
“警察很快就到。”那两人已经报过警。
他稍微退后,眼神深不能测,看着她难受地弓身抚胃,极力控制自己。
刚才一眼扫过,屋里的男尸面目青灰,手足发暗,应该是已经死去多时,尸体上未被血染的皮肤渗出水汽,说明之前可能冷藏在低温的地方,被人装在袋子里搬过来,暴露在空气中温度升高,才遇热化水,至于地上的血滩,腥味淡薄,颜色发暗,明显不是刚从人体里流出来,如果他没看错,那黄毛小子最后往袋子里塞的是市立医院输血用的血浆袋子。
他们不像杀人犯,而像是在伪造血案现场。
这时楼梯间上方传来女声的叫唤:
“中绎,楼下看完了吗?差不多该走了。”
“来了。”他行出房外应声,略为思忖后没再返入房中,只压低声音,隔墙问双晴,“你还好吗?自己能不能走?”
他今日此行只为看房,在这种不明朗的状况下不宜介入,既然不准备做目击证人,也就没必要和谁接触过多。
里头双晴努力止住干呕,用手背擦去胡乱不止的眼泪。
“我没事,谢谢你。”
“你太莽撞了。”他直言不讳。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首当其冲是要保护好自己,她本来应该迅速离开现场,找个安全的地方打电话报警,像这样鲁莽行事,只身涉险想一探究竟,只可以说是天真得不知世间有险恶二字。
他作最后建议。
“你和我不是报警的人,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还是别和警察碰头,我走了,你也早点离开。”
双晴被他劝诫得无地自容,在墙后羞惭没顶。
“我知道了……”
他在原地稍待片刻,确认她安然无事,这才离开。
她侧耳倾听,直到他轻微的脚步声再不可闻,她闭上眼背靠墙壁,不由自主回味起他刚才的一言一行,可惜她先是惊慌失措,接着心悸不适,最 后还是没有看清他的模样,想到这点她不由得懊悔万分,继而醒起隔壁房间里还有个死人,又开始害怕起来。
慌忙跑出去时,手机屏幕闪亮。
“我上来了,你在哪儿?”王准着急不已。
她三步并两步奔上楼梯。
踏上最后台阶,穿过走廊的瞬间,恰巧看见那个拯救她于危难的男人走进升降机,他微微低着头,专心聆听身边女人的说话。
“中绎。”那女人迟疑着,“我上次和你说,公司可能会派人去美国培训。”
“不是还没落实吗?怎么,你有兴趣?”
“也不是,只不过我……我也递了申请。”她说完又急急解释,“我是看别人都递申请,就跟着一起递了,不然显得我不够积极,应该是轮不到我的。”
他低声一笑,“知道了。”
双晴看着他如顶天立地般的昂藏背影,全部意绪汇集成一点心念,祈求他能在这刻不经意回首,让她记住这一天这一面。
也不知是听到她五脏六腑内回荡的迫切心声,还是听到了她跑上楼的脚步声,他原本低着的头轻抬起来,缓缓回转,随着修剪齐整的发根向前微移,线条优美的耳中轮廓,棱角分明的半边侧面,渐渐呈现在她眼前。
她的心怦怦乱跳,如同万世瞩目,期待着眼帘内映入他的五官。
倏然轰的一声,升降机滑下去,他整个人消失在她面前。
“小姐……”
仿佛远方传来叫唤,将她从迷惘中惊醒。
她深呼吸口气,定了定神,看向走到身边的王准。
“你赶紧给我爸打电话。”
“怎么了?”
双晴把楼下发生的事复述一遍。
王准听到一半已经全身冷汗,要是在他的陪同下她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没等她说完他就跑到楼下察看,再跑上来面色已然剧变,手指哆 嗦着拨出电话,一待接通,他压缩成三五句,惶恐而快速地汇报完毕,把手机递给双晴。
“老板让你听电话。”
双晴接过,另一边传来顾天成关怀备至的问询:
“晴晴,你没事吧?”
“只是有点被吓到,其他没什么。”
“ 警察一会就到了,不需要我和他们说明情况吗?”
“这件事非常跷蹊,你是我女儿,身份太敏感了,要是作为目击证人被记录在案,万一传出去,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来造谣生事,你把电话给王准。”
双晴依言而行。
王准一边听着指示,一边匆忙把双晴扶进升降机,好不容易顾天成那边挂了电话,他又忙不迭打给其他人,作出各种紧急安排,待到楼下,他再也寸步不离,亲自把双晴送到围墙外,交给等候多时的司机之后才急忙跑回工地。
双晴钻进黑色轿车的后座,司机为她把车门关好。
她降下车窗,一片金黄的落叶从梧桐树上飘落,在半空悠悠旋转。
远处警笛声鸣,渐行渐近。
之后几天,不管梦里梦外,双晴的思忆中无时无刻不充塞着一道男性背影。
周末从学校回到家中,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蒙头倒在床上,脑海里一遍遍反复重演,他曾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那段令人百般惆怅的记忆,连最微小的细节她都不愿遗漏,她甚至记得他月白外套上的斜纹,每每回想,心口都酸涩绝望,也许余生再遇不上。
从小把她带大的保姆刘惠娟上楼催了几次,才将她叫起来吃饭。
走出卧室经过婴儿房时,不出所料,看到两名特聘的保姆在团团忙活,里头抱着孩子的钟怡听到脚步声,放眼望向门外,见到是她,矜持的面容笑了笑。
双晴客气点头,径自下楼。
顾天成坐在客厅的大沙发里翻阅财经杂志。
身为顾达集团的创立者和掌舵人,他的前半生简单几句就可概括。
和前妻结婚的第二年生下女儿,直到三十出头,事业终于小有所成,之后生意越大应酬越多,原配不堪寂寞下堂求去,后来他与秘书钟怡产生感情,没多久再婚,如今的社会,富二代多数是空壳,手中没有实钱,徒具虚名,像顾天成这种有实力的老马才最吃香。
时隔四年,钟怡为他添了一名麟儿。
要说功成名就、家庭美满、儿女双全的顾天成还有什么念想,那就是在房地产行业里,他仍然屈居于汪秀年之下,多年来始终超越不了。
双晴坐到父亲身边,顺手抽过架子上的报纸。
“爸爸,那件事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好了。”
她瞄了眼他手上的杂志封面,再翻翻报纸,讶异道:
“居然一点消息都没登出来。”
顾天成笑了。
“当然不能见报。”
双晴想想也是,顾达旗下的公关部向来高超,一旦有影响不好的事件发生,即使是半夜魂游梦中,那群精英也会立刻出动,务必肝脑涂地,做到只手遮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
“有人买通市立医院太平间的负责人,用假造的身份证明文件,假冒亲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具多年没人认领的无名尸体认领了出来,搬到星宇豪庭,意图制造成凶杀现场的假象。”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能有什么,无非是想给我添乱。”
而只要有钱,总能找到一两个肯推磨的替死鬼。
灵慧的双晴一点即透。
“是不是星宇豪庭卖得太火爆,招人眼红了?”
“算是吧,如果媒体传出去,有人在星宇豪庭的房子里被杀害,整个楼盘就成了不吉祥的凶宅,不但会影响到后面的新盘上市,甚至连原来的业主都有可能会联名提出退房。”
双晴听得惊吓,这招也太歹毒了一点。
顾天成合起杂志,顺手拿过报纸,慈爱地看向女儿。
“幸好那天被你发现得早,公关部才能在记者过来前快速作好准备。”王准先一步派人守住工地外围,不允许外人进入,记者们被隔在相离甚远的售楼接待处。
那些记者接触不到警察和现场,一来没图没照,无凭无据,公关部坚持声称,有人恶作剧报假案,二来招待方着意安抚,好吃好喝侍候完了, 还人手一封大红包,又说最近正打算和对方老总商量来年的广告投放事宜,让所有人尽兴而归,事情也就顺利压了下来。
“这么陷害人,手段真够卑劣的,爸爸你查到是谁了吗?”
顾天成眉头的川字纹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不着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那爸爸你加油,早日揪出幕后凶手。”
双晴拿过顾天成放下的杂志,抖开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重磅文章的标题被极醒目的粗黑字体重重标出:
维州市二十八家房地产商发表共同声明,成立不降价联盟。
一百二十多页的周刊,将近三分之一内容刊载的全是相关事件,乍看去铺天盖地,有被记者采访的行人表示支持,认为本来就不应该降价,否 则早期买房的业主的损失谁来负责?难道把房子退了重新再买吗?也有言辞犀利的专栏,指责房地产商的不降价联盟有违法嫌疑。
几天不问世事,差点与社会脱节,竟不知出了这么大的新闻。
细细读毕,她好奇问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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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晴一脸茫然,有些似懂非懂。
顾天成耐心解释:
“譬如我们开发的星宇豪庭,这批开盘销售均价是三万八,目前基本卖光,等到下一批开盘,相同楼层的房价就不能比这批的明显降低,如果低了,我们就要给这批买房的业主赔偿差价,跌多少赔多少,举个例子,业主以每平米四万的价格买了六号楼的房子,同样的楼层如果我们在下一批 开盘时只卖三万五的话,就要退还给他每平米五千块的差价,以补偿房价下跌所给他造成的损失。”
“你们向购房者承诺,未来一年半里房子不会降价,一降你们就赔钱?”
“对。”
修过市场经济学的双晴不无疑惑。
“这种补偿方式不会牵涉到串通与操纵市场价格吗?”
“召集建立联盟的人是汪秀年,我只是附议他,你汪伯伯作为本市第一大房地产商,旗下的律师顾问团可是名闻遐迩,他们早就研究透了,政府关于禁止价格垄断的相关规定里,确实有一条‘经营者之间不得通过协议,决议,或者协调等串通方式,统一确定维持或者变更价格’,但是另一方面,发改委同时也明确规定了,‘允许开发商在降价后补贴业主。’”
双晴恍然大悟,“又是打擦边球。”
大企业专属的律师团,最擅长的从来不是匡扶正义,而是极尽所能钻现行法律的空子。
“政府对房地产管控变严,行业里想通过这种方式向社会传达一个讯号。”
“我明白了,你们是在暗示——不,应该说是明示——那些持币观望的人,在未来的一年半里,房价只会涨不会跌,他们最好现在就把握时机入市。”
“聪明女。”顾天成笑赞。
“那要是在期限内,联盟里有开发商违反了这个协议怎么办?”
“违约者要支付给其他二十七家一笔惩罚性赔款,不过这一点只是口头约定,不会落到条文里,不具备法律效力。”
双晴又不解了,既然已经大动干戈。
“为什么到最后违约责任仅仅只是个君子协定?”
“因为一旦落到书面,就真的成了证据,证明我们在操纵市场价格。”
“那岂不是整个联盟根本没有法律约束力?如果有个别开发商为了尽早清空库存,就是单方面降价,还就是耍赖不愿意支付赔款,你们也拿他没办法。”
“这点你说得没错,真有人那么做,其他家确实阻止不了,但不会拿他没办法,整个业界会联合起来,从资金链到建材供应等全方位排挤他,打压他,业内的诚信有时候比业外的更至关重要,一旦在同行中的信誉毁了,这家公司基本也就走到头了。”
双晴樱唇微张,叹为观止。
“爸爸,你给我的感觉,狡猾奸诈才是从商最重要的。”
顾天成听了呵呵一笑,古语云,奸商奸商,无奸不商,这项国人特有的陋习源远流长,在过去几千年间深入人心,究其根源,自是从古至今,商家为着逐利,作恶多端,真正做到不欺世盗名者寥寥可数,即使到了现代,个中种种黑暗,仍不足向年轻的女儿道说。
念及此,顾天成想到另一件事,笑容缓了缓。
“怎么样,你对爸爸的生意感不感兴趣?”
双晴一怔,怎么无端端问起这个?下一瞬忽然警觉,脑海里掠过楼上的婴儿房,迟疑几秒,她飞快地笑笑,若无其事地翻着杂志,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个不降价联盟,你和汪伯伯怎么说也是带头人,真的不会有事吗?”对父亲横加进来的问话轻巧避开,含糊带过。
顾天成是何许人也,见她这样,即刻闭嘴,这掌上明珠他一向疼爱有加,轻易伤害不得,他不以为意地一笑,顺着女儿的说话应道:
“你得明白一点,你汪伯伯和我都是有社会地位的人,我们绝不会公然违法,这是肯定的,再说了,所谓联盟也没有正面触犯法律,只不过是在 两条法规之间钻了个空子。”说完他看了眼女儿,嘴角动了动。
紧接着双晴的手机就响了,她应了几句,挂掉后起身。
“学校里的室友有急事找我,让我回去一趟。”
“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我坐小区巴士,到市区再换地铁好了。”
这么着急离开,可见有多不想再谈下去。
顾天成沉吟了下,心里的说话终究没有出口,只点头叮嘱:
“那好吧,路上小心。”
双晴应了声是,转身时眉目上挂着的笑容一垂,如释重负。
顾天成看着她快步上楼,想了片刻,拿起手机拨出去。
“翡真?是我。”
回到学校后,双晴继续过着平稳无波的日子,其实那天室友打电话给她,并没有非要她回来不可的急事,只是和她说,想拿她的资料书用用而已。
以此为借口,不过是为了离开那个不似家的家。
父亲对她而言,越来越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与其待在家里,和他的而不是她的家庭成员,共渡他的愉快周末,她宁愿回来学校,独自在食堂、寝室和图书馆之间穿梭。
世间上有一种温情,离异者的子女在失去之后,永不复拥有。
形单影只的平静,却也没有持续多久。
接到朱翡真的电话时,双晴正躺在床上看书,萧伯纳说,要结婚就结婚去吧,要单身就单身去吧,反正最后都会后悔,她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觉得萧伯纳的话再对不过,朱女士就是结了婚,最后后悔,离了婚,最后仍旧后悔的人。
聆听完母亲大人的召唤,手机刚挂掉,马上又响了。
“晚上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汪锦媚懒洋洋的说话传来。
双晴莞尔,“你刚睡醒?”
“是刚被我哥追魂夺命的电话吵醒。”
“我一会要去我妈家,她那边晚高峰时段很难打车,你方便来接我不?”
汪锦媚听了哈哈笑,极尽揶揄。
“活该你打不到车,叫了多少次让你开车,你就是不愿意,现在要劳驾本小姐了吧?”
“汪二小姐,教导主任的工作不适合你,训话多了伤肝,你就说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我正好有事找你。”
“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无任欢迎,坏事好走不送。”
“就你那小样,好事能轮到你?”汪锦媚毫不客气地回敬。
“我也这么想。”双晴叹气,人生中种种好事,几曾有过她的份。
迟疑了下,她轻声道:
“锦媚。”
“有话就说。”
“前几天我爸问我对他的生意有没有兴趣。”
“他什么意思?”
“我就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们明年才毕业,他不会现在就想把公司交给你吧?”
双晴嘴角一扯,“你觉得可能吗?”
汪锦媚在那头想了想。
“是不太可能,你爸身边那只母老虎一直虎视眈眈,小太子又刚刚出世。”
双晴不说话,顾天成在商界浸淫廿多年,像他这种成功人士早养成习惯,断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废话、或是做些完全没有目的性的事情上面,直觉告诉她,父亲十有八九是在试探,纵然他已经极其谨慎,她却不算太过愚钝。
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装,收拾完毕,看看时间又觉还早,索性倚在床前,取过枕边的书闲闲看完,之后才拎起背包走出校门,扬手叫了部计程车。
双晴依足吩咐,不早不晚去到朱翡真的住处,踏正钟点摁铃。
前几日还坐在父亲家的沙发上,此刻已然转战至母亲家楼下。
这就是她过往多年的人生,直如走马观花。
门开处,朱翡真拿着无绳电话,嘴角带笑,低声细语和人聊着什么,她朝站在门外不动的女儿招招手,随即转身进了卧室,将房门轻轻虚掩。
双晴立在原地片刻,认命地进屋换鞋,懒得再像以往那样自己招呼自己,她连水也不倒,直接窝进客厅沙发,拿起报纸随意翻阅。
入目所见,仍是与房地产相关的资讯,其中有则公告,指原定于十一月上旬开幕的维江三角洲地区秋季房地产交易会,因故推迟,具体日期待另行通知。
房地产商的不降价联盟成立后,政府曾迅速出台好几项因应措施。
把这则消息与之联系起来,个中涵义耐人寻味。
好比一方公诸于众:我要这么玩。
另一方当即禁止:不准你这么玩。
于是前者找了个机会:那就拉倒,大家都别玩。
双晴搁下报纸,看了眼充满艺术摆设的客厅,受报道影响,她忍不住心算,这房子少说一百六十平,地段均价每平方三万五,房屋总价超过五百六十万,就算是月入过万的白领,也要不吃不喝攒上四十多年才买得起。
还没把未来房价增速和通货膨胀算进去。
买房果然不是人做的事。
一旦做了,从此不再是人,时下有个专称,叫房奴。
她低头看表,半小时过去,主卧房门仍然虚掩一线,母亲大人的电话还是没有讲完,她揽过旁边孤单的抱枕,抱在胸前,每次来这里,都有种在长辈家做客的错觉。
或者应该说,在这里,她不是主人,也从未被母亲当成客人。
百无聊赖的眸光扫到左侧,钢琴烤漆的茶几流光暗盈,摆着七个造型特别的水晶杯子,宽口窄底与常见玻璃杯相似,特别之处在于每个杯子的截水位不同,有的离杯口几厘米,有的离杯底几厘米,截水位下方的杯形比上方小一圈,看上去就象两个大小差一号的杯子在截水的圆环处无缝结合,错落有致完美一体。
她有些好奇,想拿清水把每个杯子都灌到截水位,再找双象牙筷子敲一敲,看看这七个水晶杯是不是真的按“多勒密法索拉斯多”的标准音色制造。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从窝着的沙发里撑起身,就看见卧室的门打开了。
朱翡真搁下刚挂掉的无绳电话,含蓄地敛了敛脸上若有若无的微愉表情。
双晴见状,往前倾出的身子缩了回去,静静地不再动作。
“是不是想喝水?”朱翡真关切地问,身为著名时尚杂志主编,无论何时何地,她的仪容都无可挑剔,此刻亦然,装扮庄重得体,眉目风韵依旧, 身段绰约如故,秀丽容颜仿若只是三十出头,她给女儿倒好水后,“你最近很忙?”
“没有。”双晴平声静气。
“那怎么大半个月都不来看妈妈?”口气十足嗔责。
双晴抬起头,表情有点不可思议,不明眼前人何出此言,不是朱女士自己一直没时间吗?
朱翡真脸上除了堪称完美的关怀和责备,没有丝毫别的神色。
短暂的凝视,双晴笑笑垂下眼睫,既然认为是自己的错,那就是吧。
“我以后知道了。”语气已变得有些淡。
朱翡真侧了侧身,换了个坐姿,却好像还是有些说不清的隐约不适,索性站起来,将无绳电话摆回底座,双晴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丈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三米?还是五米?何必这样刻意逃离。
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压抑,无话可说。
她收回目光,无声无息饮下杯子里沁凉的水,微寒水流沿着胸腔里看不见的食管滑下,穿过沸血跳腾的心脏,一时冷热交加,整个心室都为之轻颤。
她轻扯嘴角想笑,这就是血脉相连吗?
面对从小离开她的母亲,内心始终无法萌生亲切感。
然而挂名母亲,就实实在在是她最浓的血亲,骨肉相连,要摆脱天性的渴望或想置之不理都是不能,心头那种盼而不得的失望,日积月累,不是一般疲惫。
朱翡真从厨房端出一盘芒果。
“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我昨天特地去买的。”
双晴几乎是本能地抗拒,一下子偏过脸去,神色和姿态俱现疏冷。
她不是洋娃娃,不是玩具,不是随便被谁扔到角落里积灰蒙尘一年半载,再拿出来拍拍灰尘,笑嘻嘻地哄两句,她就会兴高采烈感恩戴德,彻底不计前嫌。
让人痛恨的是她已经长大,这个年纪似乎没了任性的资格。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她顺势倾身向前,把手中的水杯放到茶几上,以此掩饰内心情绪,双肘撑在膝头,静止几秒,然后身子一低,盘腿滑落到地毯上,不再与朱翡真近距离同坐,这才慢吞吞拣起一枚芒果。
朱翡真有些无奈,看着她将芒果皮一瓣一瓣撕剥到底,专心致志得仿佛把手上微不足道的小事,当成了一项忘我的工作,顺理成章地将方寸之内的亲人拒于千里,薄抿唇角默然无声,连嘴头上敷衍一下母亲好意的说辞都全然拒绝。
这个女儿,越长大越敏感和尖锐,朱翡真逐渐招架不住。
不无勉强地笑笑,做母亲的尝试打开话题。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
“还是经常和汪锦媚在一起吗?”
“嗯。”双晴淡应了声,懒得提汪锦媚过会来接她。
朱翡真迟疑了下,“你下周有没有空?”
“什么事?”
“我想介绍一位朋友给你认识。”
双晴长睫一抬,眸光再度落在茶几的水晶杯上,朱翡真虽有品味,但远远未至于讲究如斯,她轻撇嘴角,“就是送你这套杯子的人吗?”
能想到挑这样一份礼物,那位追求者显然下足了心思。
朱翡真的面容略显尴尬,女儿轻描淡写的反问,等同于没有答复,既不说有空也不说没空,说话就那样戛然而止,任凭话题凌空搁置,让人有点下不来台。
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随口扯了个别的话由。
“那小孩取了名字没有?”
“取了。”
“叫什么?”
“顾令勉。”
顾令勉,朱翡真轻喃了声,神色渐渐起了变化,有丝理解不了的迷惘,又似看淡人世的悲凉,空荡的房子里一时寂然无声。
双晴眼底滑过一抹悯惜,冷淡神情缓和些许,把剥好的芒果递给母亲。
朱翡真回神,接过芒果放回碟子里,见女儿静默无语,又开始剥第二枚,她面容换上正经之色。
“你明年就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没有?”
双晴心念一触,怎么最近都开始关心她的人生了?
“还没想好。”
朱翡真的目光游移了下,交握双手,试探着道:
“你爸爸前几天和我商量来着,我和他说了,以你的性格,首先他那摊子生意就不适合你。”
连身边亲人都能动辄拒之千里,划出距离不去维系,这份骨子里头的疏离断绝了长袖善舞的可能性,根本不可能让她在复杂的社会人际关系中游刃有余。
双晴的长睫轻轻一颤,垂得更低,“那妈觉得什么样的工作适合我?”说话清冷无波,仿佛也自知缺点,由是虚心请教。
朱翡真几乎是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你想不想出国?”
“不怎么想。”
如果想去国外生活,早在当年湛开出去的时候就一起走了,在最合适的时候都没有离开,现在时过境迁,无谓重提。
她的人生没什么目标,既无追求,也无所谓成就,不用像别人那么努力,维州这个承载了她过往岁月的华锦之城,从家庭分崩离析的那一年起,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形同异乡,她不需出国,也能感受到无归无依的孤独苦涩。
又何必郑重其事,非要飘洋过海去领略一番那么麻烦。
朱翡真看着女儿,有些难以启齿,神色添了点谨慎。
“不想就算了,你从小不缺钱,也没有看别人脸色的必要,赚得少不说,关键是辛苦。”
“是啊,听说经常要加班,还不稳定,老板说炒就炒。”双晴从善如流。
“不过年纪轻轻,也不能不做事。”
“嗯,游手好闲的时间一长,铁甲也会变废人。”
看来女儿也不是不懂事,朱翡真放宽了心,说话脱口而出。
“我和你爸的意思,机关的工作更适合你,你觉得怎么样?”
双晴手上剥芒果的动作刹时顿停,明明这一刻水杯离她很远,没沾上半点水星,却没来由觉得心脏在僵冷中一点点收紧,有种被勒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她的怀疑终于被印证,果然,本能的排斥没有错,温柔的背面,总窝藏着伤害。
这就是母亲把她叫来的目的。
为父亲做一回说客。
过去半个月,连个关心的电话都没有,今天终于能见面,却是为了别的事由。
她垂得极低且侧往一旁的乌顶,让朱翡真只能看到一束黑亮马尾,和一点尖细的下巴,看不清女儿的脸容,见她没哼声,以为她听了进去,便继续游说:
“既然你不考虑出国,进企业拼死拼活又没必要,不如在机关里谋份安稳的工作,将来什么都不用操心,国考的报名已经开始,你想不想试试?”
以顾天成的人脉关系,只要女儿的笔试成绩过关,面试应该不成问题,何况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就很优秀,如果她愿意考,很可能一点都不需要父母操心。
双晴搁下剥了一半的芒果,抽过面纸一点点擦拭染汁的指尖,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那碍眼的淡黄色始终擦不干净,如同母亲的说话在她心里划 过的痕迹,很淡,不深,却始终在那儿,如芒刺一样,她掷下捻成一团的纸巾霍然起身。
一反先前的冷淡,她脸上笑意盈盈。
“那就考吧,我都听你们的,谁让我是你们生的呢。”
朱翡真顿时错愕,望着女儿抓起背包,大步流星往外走的背影。
她无奈地长叹一声,说话不再遮遮掩掩。
“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将来总得有份稳定的工作,过你自己的生活,这对你是最好的安排,以后那个家里,不会再有你的位置。”
双晴回眸,为她着想?世上再没有比这句更动听的谎言。
她一扯唇角。
“妈,你的家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朱翡真当场语窒,张嘴欲言,却说不出半个字,眼睁睁看着女儿甩门而去。
双晴三步并两步走到电梯前,定定看着梯门上自己的镜影,一双雾眸如灵魂尽失,在她刚刚离开的那套精装细设的房子里,主卧、客房、书房甚至阳光房,无不品味高雅,别具匠心,惟独,从来没有一间为少女而设的居室。
母亲大人觉得她不需要,她认为前夫已经给了女儿最好的物质条件。
所以在朱女士这里,对这方面完全不加考虑。
收入丰厚的工作和精彩的私生活,将朱翡真造就成独立卓越的女人,余暇多彩多姿,连亲生女儿想见她一面都要提前预约,好不容易承蒙召见,还以为终于可以小聚天伦,不料一个来电罢了,朱女士含娇带俏避入房中,就那样把女儿撂在外头整整四十分钟。
就算是外人,也不曾给过双晴这种冷落到了无礼的待遇。
走进狭窄的电梯,她对着囚室一样的密封空间,欲哭无泪。
奢华的敞篷跑车没有规规矩矩泊入停车位,随意地停在车道一旁。
驾驶座里打扮又潮又野的卷发少女戴着耳塞,手肘搭在车窗,指尖跟随着音乐节奏轻叩方向盘,对过往路人投来的惊奇目光视而不见,保安人员走过去时脸上艳羡的表情,落入的是走出骑楼的双晴眼内。
世上有许多人,以汪锦媚和她一出世就拥有的东西为毕生奋斗目标。
反而身在其中的她俩,并没有太多的幸福感可言。
更多时候,双晴希望自己住在普通的房子里,有一对平凡但感情和睦的父母,没有高官厚禄,不会富贵逼人,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家人,重要的是都在一起,互相关爱,不分不离,生活平静顺遂,这样一生已经足够。
可惜,上天布施给苍生的际遇,总是有意无意地出错,旁人想到达她们所在的阶层很奢望,而她们想回归过去的愿望很渺茫。
她轻吁口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拿起手机拨出去。
“李证先吗?我是顾双晴,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是,一切照旧,全部资料都要……能早一点给我最好,费用我会打进你的银行卡……好的,谢谢。”
她朝跑车走去,倚着车弦,腿一抬凌空跨入副驾驶座,两人虽然同校,但专业不一样,大四课程少,汪锦媚又不住校,除非事先约好,平时见得也不多。
汪锦媚转头看见她,拔了耳塞,怨念道:
“别每次都这样对我老公。”
双晴瞄了眼橙金闪亮的车身,再瞥向还在爱车如夫保鲜期中的好友。
“你这回挑的老公也太炫俗了点。”
这个牌子和车型,开在维州跑不起速度的马路上,无异于是赤裸裸的嚣张炫耀,但她转念又觉得,能够做到无所顾忌,除了自己对外界任何人的评价毫无期待,也不是件易事……为什么汪锦媚可以,那么多年过去,她始终无能为力。
一直一直,摆脱不了做好孩子的心理,只为博父母一笑。
时至今日,到底还想乞怜什么?
她沉默不语低头系安全带,汪锦媚看着她。
“每次见完你妈,你心情都差得要命,可是下次她一声令下,你又会马上投怀送抱,你说你这是何苦,那么不开心,以后就找借口推辞,少点过来好了。”
“我要是不来,会换成她不开心。”虽然她每次依言而至,朱翡真不见得有多欢喜,但如果她违逆朱翡真的意愿,肯定会惹母亲大人不高兴。
“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什么吗?”
“多久以前?”
“高一那会,开学没多久,你和我又是同桌。”
“哦,那时候。”她强打起精神,“也不知老天怎么想的,还让我们坐一起。”
“你以为我待见你啊?”汪锦媚啐了一声,还不是她妈多事,私下拜托班主任给她安排个学习成绩好的同桌。
“我当年说过什么?”双晴朝她瞥眸,“让你念念不忘到今天。”
“你说我十五岁了,要是在古代,早就已经结婚生小孩,拜托我清醒一点,别老把脑袋埋在沙堆里,一心只想当长不大的娇娇女,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就发脾气,你还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谁会陪谁,走到生命尽头地老天荒,父母把我们养大已经尽了他们的责任。”
双晴张圆了小嘴,不能置信自己年少时曾那样义正词严,废话连篇。
“我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泄气道。
嘴舌的最大用处原来不在骂人,也不在于接吻,而在于随时可以把堂皇冠冕的大道理,说得比珍珠落玉盘更动听,说着说着,还没打动需要慰藉的他人,自己已经信以为真,那些劝慰别人的话语,大概有一半是为了自欺。
只是欺得了一时,欺不了一世。
一颗心比不上看透世情的父母冷硬,就注定受伤。
“你和我二十一了。”汪锦媚的口气有些淡漠无情。
双晴忍不住叹气,这也是她想说的。
“锦媚,你二十一岁就开这种车,三十一岁的时候怎么办?”
“管那么远干吗?”汪锦媚嗤笑,谁知道十年之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何必庸人自扰,“那么多年了,就算是死人也不会留在原地,你怎么就一点没变?”
看看这个世界,大到朝令夕改,小到朝秦暮楚,变化之快令人眼花缭乱,顾双晴那颗古老的水晶心,十二万分过时,早该跟着这个时代变一变。
“变了又怎样呢?”双晴反诘。
她不是不知道,社会对权力和金钱的狂热崇拜,让生活彻底失去了童话色彩,再没有慈爱的国王,也再没有白雪公主,大爱无私的亲情和恶毒 凶狠的后母一样,都已渐渐偏离现代文明,前者在付出时往往渗入了自身利益的考量。
譬如她的母亲朱翡真,身体力行为前夫做着代言人,谁能说当中没有她的优渥生活仍得益于前夫照顾的原因?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至于后者,则进化到了以客气和含蓄来矫饰手段,譬如她的继母钟怡。
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生存的城市丛林有多么现实和恶劣,只是备感无力,就算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又怎么样呢?难道一天二十四小时就会变得快乐无比?还是她和汪锦媚的家就能回到幸福的从前?
既然明知不可能,她宁愿内心深处那点最初的美好不要变,虽然会伤心,偶尔还会觉得痛苦,但至少,她心底有一份珍藏和怀念。
“你就死性不改,一辈子做听话的乖宝宝好了,只要你自己受得了。”
双晴听了牵牵嘴角,最后不再作声。
从小到大,她没给父母找过麻烦,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有什么用呢?
即使乖巧如她,也没能从双亲那儿获得更多奖赏,令他们给她更多关注,她与汪锦媚之所以成为朋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同病相怜,她乖巧之路行不通,叛逆如汪锦媚,结果也没任何不同,照样没法吸引到她父母更多一点的疼爱。
成年人最可怕的心理黑洞就在于,成家立室是为随波逐流,而当某天他们突然醒悟,不愿再为家庭子女无私付出,余生只想追求个人享受时,会彻底不管不顾,绝情到让全世界为之咋舌,君不见那些四五十岁以后闹婚变的,无论男女,也不管是成功人士还是市井小民,无一例外都是疯狂得上百头牛拉不住。
而作子女的还不能谴责他们自私,那些没有被针扎到肉的别人会说,父母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身为子女,一味要求父母更爱自己,何尝不自私?
双晴自嘲地笑笑,决定换一个不那么伤感的话题。
“怎么有空约我,你那群名车会的狐朋狗友呢,没给你安排节目?”
“其实今天请客的是我哥,我只负责把你带过去。”
“你哥?”双晴惊讶,汪锦程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请她吃饭?
“是这样的,我哥有个朋友想买婚房,上周去看了你们星宇豪庭的C型复式,那楼盘不是卖得火价格有点高吗?那人的女朋友犹豫不决,当天没有下订,后来他们又去看了几个别的楼盘,最后还是觉得你们那套最合心意,可是再去问时,才知道那是最后一套,已经被人买走了,所以那人就想托我哥问问,你们还有没有不对外公开发售的内销房。”
“这人面子不小。”双晴斜挑叶眉,居然能出动汪锦程帮忙。
“听我哥说他刚从省厅调过来,在市局工作,是他们系统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副局,不出意外过两年还会往上提,前途无量得很,我哥认识他没多久,算是有点小交情,这还是他头一回开口托我哥办事,我哥也挺想攀这门关系,所以不管怎么样得表表态。”
“他要买房子,你们长乐庄大把啊,你哥送他一套不就行了?”
汪锦媚翻个白眼,一脸受不了她的表情。
“你真是单纯得我想活活掐死你,先别说他是不是好这一口我哥不知道,就算我哥愿意送,也得他肯收才行,交情没到那份上,敢贸贸然收这么重礼的都是傻缺,万一我哥给他下套,转头就往纪委寄匿名信呢?他不死也得脱层皮,那么年轻就做到正处的男人,你觉得他的智商跟你那么低? 为了贪图一套半套房子这种小便宜,不惜毁掉他自己的大好前程?”
双晴吐吐舌,不能怪她天真,是这个社会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其实星宇豪庭前阵子差点出事。”
“怎么了?”
“有人把医院太平间的尸体私下弄出来,偷偷搬到楼里,在尸体上洒满血,然后打电话报警,捏造说我们楼盘里发生了凶杀案。”
“我靠!这也想得出!真够毒的!”汪锦媚先是吃惊,继而不解,“闹得这么大,怎么外头一点风声都没有?”
“当时刚好被我撞见,我爸就及时处理了没爆出来。”要说清楚来龙去脉得有一部惊悚小说那么长,双晴略过那男人不提,从手机里调出顾天成的号码。
“爸爸,星宇豪庭的C型复式,你们内部还有没有?”
“怎么突然问这个?”顾天成略显惊讶。
“有朋友想买,但售楼处说没了。”
“那个房型确实已经售磬,不过我让王准把你看的那套留下了。”
双晴一愕,原本轻浅的笑容慢慢消失。
“留——下了?”
“星宇豪庭这个楼盘不错,C型复式的格局也好,按进度明年三月可以交房,你七月毕业,中间几个月刚好可以把房子晾一晾,到时候你不管是想住在家里,还是想像汪锦媚那样有你自己独立的空间,都不成问题。”
双晴的胸口象挨了记重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如此,有人迫不及待,只等她一毕业就把她扫地出门,原来那天父亲欲言又止的就是这件事,真不明白,他既然主意已定,又何必在她面前故作姿态。
女儿过久的沉默引起顾天成的关注。
“怎么不说话了?”
车子风驰电掣,双晴只觉舌头被风吹得打了结,出口每个字都有点艰难。
“那除了这套……还有没有?是锦媚的哥哥想要。”
“汪锦程?”顾天成惊讶尤甚,“他怎么会对星宇豪庭感兴趣?”
“我不太清楚。”双晴竭力自持,睁大雾汽染上的眼眸。
顾天成略为沉吟,就算不卖汪锦程的账,也得给汪秀年一个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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