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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堇年 最具争议长篇小说《澜本嫁衣》
全新修订 重磅推出
随书附赠作者签名的精美书签一枚、“七堇年作品系列”宣传卡片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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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写尽了叶一生、叶知秋两姐妹的迥然却都近乎悲哀的命运。江南古镇一起长大的姐妹花,踏入俗世后彼此体验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但是无论怎样努力,她们都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书中对人性弱点的精彩呈现,对残酷青春的另类描绘,对生为女人的宿命的忏悔与抗争,都带给我们不一样的阅读体验与生命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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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七堇年
女,1986年10月生。
出版作品:《大地之灯》《被窝是青春的坟墓》《澜本嫁衣》
《尘曲》《平生欢》等。
曾获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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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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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序言]
《澜本嫁衣》曾经是我争议最大的一本书。一晃都是五年前的事了,现在回过头去看,已经有了一种坦然而平静的心态--好像曾经出现过巨型水怪的湖泊,当谣言被拆散,舆论冷却,众人的热议和焦点自然就转移到了别的目标上去,只剩下那一片湖泊,静静地卧在偏远的群山之间,昼与日光谈情,夜与星光共舞;任人间岁月流逝如飞,湖泊却不会老去,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湖泊本来就没有水怪,若要用"一个人心中有什么,就看见什么"来解释的话,更多的是我们的内心,始终期盼看到一些异于凡俗生活的新奇东西罢了。
我想起在唐诺老师的《尽头》一书中所提及的:"博尔赫斯这样讲过文学书写--想想,''一个人的想象力居然可以成为千百万人内心深处的回忆。这种无所不在的我,这种一个灵魂不停地传播给别的灵魂,正是艺术的功能之一,或许这是最本质的,也是最困难的功能。''"
我与往事相处到今天,像两个蹩脚的登山者,在最艰险的路段上起了争执,以致酿成意外;往事就是那个失足下坠的伙伴,我趴在悬崖边死死拉住他的手,终究力不从心,眼睁睁地看他从我手上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滑落,最终掉下深渊。
内疚,痛苦,不舍,怀念。但生活总是带着我们缓缓行进着的,与往事难舍难分的日子仿佛已经逝去了--而且无时不刻仍在逝去的轨迹上飞驰。
如果你也在我的想象中,找到了一点内心深处的记忆,那就说明我们都不曾孤独过。
而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也没有白白发生。
{精彩书摘}
壹
1
母亲过世的时候,我又回到家乡。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是黄昏时分。旅行社的另一个同事已经下了班回家,唯独剩下我还坐在小小的店面里,面对玻璃门外的小街道出神。伊斯坦布尔的暮色这么重,有轨电车慢慢驶过,几个背包客脚步匆匆,笑声中夹杂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那一刻是叶知秋打给我的,但我还不知道,接起来用土耳其语说,你好,这里是旅行社。
她用英文讲,请找叶一生。
我愣了很久,没有想到她会打这个电话。在我沉默之间,她用询问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请找叶一生,她是中国人,在这里上班。
我这才回答她:我就是。
她也愣了,一生,是你吗。
我忽然觉得此刻熟稔而破碎,这么多年她一直这样叫我,一生,一生。
但她接下来说的是:母亲过世了。你回家吧。
这消息如此突然,我恍惚起来,间或地听到她还在另一端说话……过了许久,我放下听筒,悲哀而镇定,立刻打开电脑开始给自己订机票准备回程。
我在这个旅行社上班,为旅客订机票就是工作之一。一切安排好,我像往常一样锁了旅行社的店门,忽然不想坐车,便沿着有轨电车的街道往下走,前往嘈杂的埃米诺努码头等渡轮。沉闷的轮船汽笛声呜咽而去,接着有轨电车驶来的声音徐徐传到码头广场。
这仍然是一个有鸽子的黄昏。灰色的翅膀纷乱地从清真寺前的空地上飞起,掉落的羽毛在空中打着旋。海峡尽头,天空已经暗蓝,落日是微微的紫色——这历历在目的皆是时间的真相,但有那样多的事我却渐渐无迹可循。
我看着眼前的夕阳沉入海面,心里还揣着噩耗,不知为何却再平静不过。
穿过金角湾,我又爬陡坡而上,喘着气走回新城区塔克辛广场附近的公寓。阿默德不在家,这两个月他都留在慕尼黑管理他的土耳其餐厅。我给他打电话过去告诉他我要回国,但没有人接。我觉得很累,不再尝试,当即写了字条给他压在桌上,又开始收拾行李。
流浪其实不是我的选择,时至今日我已经不想再深入人生。只是没有了家,我不得不一直在世间走。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做个用心的人,试图相信爱如拯救,且人与人之间的结局,总有一线生机可以不落窠臼。但那是虚妄之言。日光之下果然是没有一点新事。而今我决意不再做一个流连忘返的人了。
我即将回到故乡为母亲举行葬礼。离开伊斯坦布尔的那夜下起雨来,深夜里灯火通明的巨大斜拉桥像刚出炉的铸剑一样横架在海面。与初来的那夜竟然这般相似。可我心境不再如当初。
我如此想着,在狭小的飞机舱位上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又辗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有。
回国之后我就赶回了故乡,路越来越近的时候,我以为旧日情景与记忆,会像瀑布一样垂流下来,发出轰鸣声。然而真正置身此情此境——其实不然,只不过是些河面潋滟的波纹,就此破碎流淌直至消失。
母亲的丧事格外简单。殡仪馆内只有我与知秋两个人。我执意要将母亲的轮椅一并陪葬,但是掌管焚炉的老人却不让,絮絮叨叨地吵嚷了起来。我烦不胜烦,便作罢,一个人走出空空的大厅来,又似乎觉得不妥,转身回去,抬头又一次赫然看见母亲的遗像。
她眼里似有层霜,与世间相隔,由此终于得到了宁静。
叶知秋仍站在我的旁边。她脸上的妆还是那么的浓,只是再也不比十几二十岁,皱纹开始明显。言笑之间一层又一层地浮动,像脸上长了年轮。殡仪馆里又进来一大帮乌烟瘴气的人来送葬,我抱着母亲的骨灰盒与知秋一起逆着人群走出来。盒子上裹着一匹黑缎,在拥挤中,也起了皱。
那天夜里我回了母亲的家。
母亲的死,竟然是因为误食了有毒的蘑菇。那不过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顿饭。她好久没有吃过蘑菇,从一个乡下姑娘那里买来做汤……她喝了汤中毒,死前呼救,却没有人在她身边。有人几次来找母亲做衣服,敲门无人答应,闻到了尸臭,报了警。
我愧疚但没有用。太多的偶然镶嵌在注定中。奈何不得。愧疚但没有用……
母亲走了,这里空寂似墓穴。她走得那样的急,好像只是临时出门打一瓶醋。未完工的衣服布料还在缝纫机上挂着,褶皱中还留着缝衣针。我呆滞地盯着那堆布料,心里哀痛。
知秋站在我的身边,没有言语。我们像两个幼小孤儿。
夜里我们睡在母亲的床上。躺下的时刻,我心里默默掐算,究竟这番情形已经阔别了何许经年。往事纷杂,无从说起,彼此也就沉默。知秋默默地念了一句:“我困了,我先睡了”,便闭上了眼睛。
从来没有温和的生命,从来没有。我耳边忽然响起了这个声音。侧过头去,却看到她已经静静睡着。这似乎是她心里在与谁言谈,不慎被我听到。闭上眼睛,后来我就又看见了洛桥的水光灯影,浸透在些许零落的桨声之间。我知道我入了梦。
翌日醒来知秋已经不在,电话也打不通。我早就习惯。本来是想叫她来一起给母亲选墓,安葬,现在看来都只有一人先操办着了。
叶知秋一走了之的习性,这么些年真是丝毫没有悔改。
一个礼拜之后安葬了母亲,知秋还是没有音讯。母亲的故居我实在舍不得变卖,这老房子有太多年了,留着是对的。留着我便能够听到记忆,能够挽留家的驻息。这是她唯一的遗产。
两个月之后,秋日已深肃。我在一个落着雨的下午给母亲的坟墓上了香,决定要走了。知秋依然杳无音讯,我也不打算再费力找她,只一个人离开了故国。
始料未及的是,在北京机场,我竟然碰见康以明。他大概是刚刚下飞机,正独自一人匆匆走着,见到我,便想要叫我过来一起坐下说说话。我与他打完招呼便说,不行,我得登机,时间不多了。这些日子知秋有没有联系你?如果你再见到她,就告诉她我走了。
康以明看着我,眼神似乎不对,他淡淡地说,我想你还不知道。叶知秋死了。
我苦笑,说,前些日子才是母亲过世,她和我一起在火葬场等着火化,这仅仅是两个月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死了。
康以明说,这是真的。昨天夜里,她约了我们以前在游泳队的队友一起聚会,大家失散多年,好不容易聚一次,但我在外面出差赶不回去。他们一大堆人吃饭,喝酒,唱歌,剩下几个又回到宾馆套间里继续喝酒玩乐……我想她是自杀,死前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只模模糊糊说了一些琐事……我当时也觉得不对劲,但没有多想。队友全都醉倒睡着了,醒来时才发现她已经……
是什么原因?
还能什么原因,嗑药死的啊。
我站在他面前听完这段话,心里至为平定。过了很久,才觉得胸中忽然痛得阵阵作呕,脸色越发青黑。我一阵无力,不得不放下了行李。以明又说,我正是要去看看她。
以明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可当时我只在心里说,若这是真的,那么知秋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困了,我先睡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开始相信她死了。
2
中医说我体寒,可能真是这样。南方冬天的湿寒,像是要让骨头都锈了一样。家乡的冬天很少有雪,只是风疾雨寒,天空变得云痕重重,好像沉得要坠下来般。阴风湿润似永远拧不干的泪,扑面而来若有万般伤诉。我犹记得,冬日黄昏,在猝不及防坠落下来的昏暗天色间,船家的灯影在暗如青绸的水面点了一盏细小如豆的火光……我听得见窗前桨声荡漾,雀啼如泣。桥上归人的伞影,像是褪色的皮影戏一般……千家万户丝丝缕缕的煎炒煮炸之声,锅瓢碗盏作响,我还闻到热腾腾的米饭香……这人间市井的重复,细密,无尽无望,温存丰实却又不知餍足……
这是我的望乡。
母亲在洛桥的裁缝小店,是外祖母的遗产。幼年时母亲要带我去给外祖母上坟。扫墓对于她来讲不是一件小事,要专门请轿夫把她抬上山。他们健步如飞,我跟在后面一直跑,非常累。站在山腰上,母亲一边烧纸钱,一边絮叨她们那一辈人的往事,嘴里碎碎的,翻来覆去还是那几段话。有时候要掉泪,想缓口气再走,又不敢耽误太久,怕轿夫等得不耐烦。
解放前外祖母家中赤贫,她幼年得了天花,高烧昏迷近一个礼拜。天花痊愈之后,脸上留下麻疤,容貌非常丑陋,被家人嫌弃,常遭毒打。外祖母十三岁就从家里逃了出来,被招去英国人的工厂做了缫丝女工,一年下来,在地狱一般滚烫的车间里,脸被蒸得肿白,手指常年浸泡于开水中,几乎是被煮熟了。她又从那里逃出来,去汽车配件厂打篷布,很快被车篷旧帆布的粉尘害成了肺结核,日日咯血。车厂开掉了她,她便又去做洗衣女工。苦熬几年后,嫁了一个心地慈软的没落少爷,有了一点积蓄,才终于开了一家裁缝铺谋生。
外祖母缝纫手艺做得好,澜本嫁衣名噪一方。她的嫁衣通常都做正红色的缎子旗袍,凤仙领,端庄之下暗藏风情;绣上文理森森细细的折枝牡丹,雍容复古自不待言。滚边的金线和饱满的排穗,是种极富悲剧感的华丽。斜襟领上缀有刁钻细腻的盘扣绞花,一颗一颗细细静静地扣上去,仿佛藏有凄凉笑意的红唇渐渐隐去,密封身心的本相,带着对未卜之命的战栗。
彼时外祖父还在民国政府的银行当会计,过的是老爷日子,每天用小楷抄抄账本,看报,四点钟下班后叫上一辆黄包车去戏院听戏,吃茴香豆喝烧酒,入夜方归,醉意熏然。这也就是外祖母一生中唯一一段短暂的好时光。靠着外祖父的薪水,家计不愁,家里还请了小保姆。
外祖母第一个女儿出生,取名叶青。刚刚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就又遇到了时局变动。旧政府垮台,银行纷纷遣散职员,一人塞几根金条,树倒猢狲散。外祖父一身懒骨头,只知道听戏喝酒,落下一身的病。本想用这点遣散金做生意,结果被人大骗,砸进了所有金条,买了几大堆根本没有销路的帆布,扔在仓库里面被老鼠咬光。家底亏尽。
为了躲避战祸,一家人辗转迁徙多个地方,在洛桥定居下来的时候,家里已经相当艰难。外祖父身子已经败了,仍偷偷出去喝酒,半夜回来在床边呕出散发着浓烈馊酒气的黑血,又叫嚷着肝疼,彻夜呻吟。几年后外祖母怀上了我的母亲,出生时却已经是个遗腹子。
洛桥在那年冬天下了薄雪。雪落如尘,阴湿寒冷叫人骨头发酸。外祖父在除夕之夜死于喝酒过量,死前呕得整个床都是墨一般的稠血,还拉了血便。外祖母一只手抱着我母亲,一只手牵着叶青,大年初五用黑绸包着礼金,请镇上的木匠打了一口薄薄的棺材,葬了外祖父。
3
城西的一间旧宅子,厅堂门前挂着“澜本嫁衣”的石牌匾,楼上的简居里住着外祖母和叶青叶贞一双女儿。雨泽时节,滴水成串,望过去窗前似乎总是挂着愁人的泪。我至今仍记得屋内简陋,上等的红木也因为年久失修而腐朽发黑,踩上去咯吱作响。天花板也是木板的,缝隙参差,像是一排黑黢黢的蛀牙。
整修过的卧房内状况稍好些。檀木上陈列着一匹匹的丝缎、布料,又放置了大量的樟脑防虫除湿,一年四季都弥漫着浓郁辛冽的樟脑香。在濡湿的空气中,樟脑浓香年复一年发酵,成为我童年的气味。少年时候放学回家,天色已黑,四下茫然,远远走进院子,就可以闻到这样的辛辣清香的樟脑——我便定下心来,知道自己回家了。
这是我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有迹可循的东西。
当年叶贞叶青两姐妹亦是闻着这样的樟脑香,听着患肺结核的外祖母在缝纫机前做工时的咯血声入梦,如此长大起来,似乎对苦难更抱有亲近感。
苦难使人呈现坚韧,而一旦苦难成为活着的惯态,人将长久的浸淫其中,反而不对苦难本身有多余感触。顺受等同于活着。这种无形的意志异常强大。苦难深处的人反而从没有想过放弃生命。只有经过幸福体验的对比,才会在强烈落差中无法把持感知的平衡。所以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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