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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轮战( 越战老兵亲历的对越自卫反击战 揭秘30年前中国自卫反击的正义硝烟 珍贵资料,生死别离,一个老兵眼里不一样的越战)

書城自編碼: 2121099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军事
作者: 燕德银
國際書號(ISBN): 9787513902892
出版社: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09-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456/50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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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越战老兵的珍贵回忆录
內容簡介:
十年中越之战可分为自卫反击作战和轮流作战两个阶段,而自卫反击作战只持续半个多月,其余时间均为轮流作战,简称轮战,这本书就是写的轮战内容。
海欣的妻子洪绒在生下孩子的第三天,就跟着轮战部队去了前线,海欣则把婴儿抱回老家由父母看管,从此父子再未见面。
海欣是副连长,之前参加过自卫反击作战,是位战斗英雄,此次轮战又立新功,书中描写了他雨雾天识破越军特工、搜索途中抓获越军女俘、化妆侦察端掉越军最大炮阵地、以出其不意方式夺回高地、担任敢死队长出色完成任务、带领战友救出我军被劫女兵等情节。
书中描写了他们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险象环生,引人入胜。
作者是那场战争的参与者之一,因此熟悉战场情况,所描写的大量情节均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是以大家喜闻乐见的文学方式对那段历史的描述,许多事例鲜为人知。
描写战争的残酷,是希望战争不再发生,或尽量减少战争的发生,这就是作者写这本书
關於作者:
燕德银,生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毕业于浙江广播电视大学,当兵十六年后转业到政府部门工作,曾任杭州市审计局主任科员、办公室副主任、滨江区审计局党组书记、局长等职。
目錄
一 轮战命令和婴儿诞生
二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三 为儿心碎
四 登上军列
五 一杯红糖水
六 热情的沿途群众
七 到达前线
八 边境县城
九 走火
十 归队
十一 会发光的竹片
十二 辛寨
十三 炊事班被炸
十四 接守高地
十五 掩体加高后
十六 通过生死线
十七 敌埋我军一个班
十八 我毙敌军一个排
十九 清理被填溶洞
二十 搬运尸体
二十一 唱歌漏馅
二十二 冒充边民被识破
二十三 途遇傻家伙
二十四 正副班长
二十五 报复
二十六 是花寡妇敢死队吗
二十七 石峰挖通了
二十八 饰品换烟
二十九 蟒蛇爬进掩体
三十 烂裆
三十一 拉拉河取水
三十二 黑夜上山背遗体
三十三 原来是具越军女尸
三十四 篮球队员大姚
三十五 挨着死人睡了一觉
三十六 苍龙江里七仙女
三十七 军列上那次洗澡
三十八 女子卫生队被袭
三十九 抓到六个女俘
四十 押送
四十一 不等菜了
四十二 师司令部被炸
四十三 登山
四十四 隐藏在夹缝
四十五 砸石头
四十六 几声枪响
四十七 这次打准了
四十八 对视
四十九 后怕
五十 小山村之战
五十一 侦察
五十二 挖通道
五十三 高地就像绞肉机
五十四 吃生血习惯
五十五 蝴蝶饺
五十六 半具女尸
五十七 年夜饭
五十八 风土人情
五十九 伪装网
六十 起名
六十一 边民家
六十二 江中瀑布
六十三 交址城
六十四 求宿辛寨
六十五 祭祀活动
六十六 越军会弹望星空
六十七 夜上断笋峰
六十八 遗书
六十九 抽支中华烟
七十 喝杯茅台酒
七十一 寻找被劫女兵
七十二 英雄被埋堑壕下
七十三 山洞里背出断肢女
七十四 家事
七十五 不能拿俘虏出气
七十六 三女滚江
七十七 跳水救人
七十八 担忧
七十九 劝说
八十 车横桥头
八十一 首长慰问
八十二 江边
八十三 偷袭变为强攻
八十四 高地就交给你了
八十五 废弃工事
八十六 最后一面
八十七 农家小院
八十八 夜宿烈士遗体转运站
八十九 两条腿拼错了
九十 渴望一个拥抱
內容試閱
一 轮战命令和婴儿诞生

刚刚进入七月,梅雨季节后的江州气温就骤然上升,一号那天早晨,师医院院长田小舜正穿着背心,坐在家中的电风扇下吃泡饭,突然看见值班医生燕帆快步走了过来,便想:这是又有啥事了,不然值班医生不会这样步伐匆匆的。果然燕帆走近后擦把汗说:“院长,我刚才接到部里电话,说让您立即去师部小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并说八点钟之前务必赶到。”

“是去师部小会议室吗?”那里可是师党委平时开会的地方啊,通知部长张留宇去参加还差不多,怎么能轮到我这个营职干部呢?列席似乎也不可能,所以田小舜才这么问,他以为燕帆听错了。
“院长,是的,我向他们确认过了。”
“那好,我知道了。”
燕帆走后田小舜看了看手表,离八点只差十五分钟了,便放下只吃了一半的泡饭,在汗浸浸的背心外面套上军衣就匆匆忙忙走了。

师医院和师部都在一个营房大院里,田小舜几乎是跑着进入小会议室的,他到那里后一看,时间正好,便悄悄在最后一排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小会议室的主席台上坐着师首长和司、政、后首长,下面是各团团长、政委,以及师司、政、后三大机关的副职。田小舜见与会人员除了自己全是团级以上干部,还是怀疑通知的准确性,于是就慢慢移到在一边整理材料的参谋梁夫德跟前小声问了一下,梁夫德也小声告诉他说:“田院长,开会名单上有你,没有错,坐下来听吧。”田小舜这才放下心来。
不久,会议开始了,师政委焦本夺首先讲话,他说:“今天召开一个党委紧急扩大会议,首先请师长张黎同志宣读轮战命令。”

“轮战”二字,台上台下好多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起初他们以为又要布置一场军事演习,因为自抗美援朝以来,这个部队就再也没有打过仗了,不会动真格的,但随即他们就知道自己的判断错了,张黎宣读完轮战命令又明明白白地说:“我和政委研究了一下,部队在三天之内必须全部离开营房,方法是分期分批乘军列奔赴云南边疆……”

张黎讲完,焦本夺说:“张黎同志刚才在宣读轮战命令的时候,我看到大家都有些吃惊,实际上我们两个人的感受也和大家一样,因为这个命令是一小时前才收到的。由于时间紧迫,需要立即传达落实,所以连其他师首长都来不及提前打招呼,请诸位理解。大家知道,越南当局早已背信弃义,把魔爪伸向了我国的神圣土地,具体情况大家在电影、广播里都看到或听到了,所以我就不再多讲了。五年前,我国被迫进行了自卫反击作战,但直到现在为止,边疆那里仍然炮火不断,在四月底那次战斗中,我云南军区为夺回属于我国的刀山高地伤亡了不少人,所以军委才命令内地部队去那里轮流参战。按照命令,我师要在七十二小时之内全部离开营房,为此我们草拟了一个行动方案,现在由参谋长王正军同志向大家宣布。”

师参谋长王正军宣读完行动方案,张黎就重点问题作了强调,最后他说:“为了加强主力团的救护力量,也为了便于管理参战女兵,师里决定成立一个女子卫生队,该队隶属九四一团指挥。从今天起,全师参战女兵都要到女子卫生队报到。”

听到这里,田小舜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开这个会了。全师女兵基本上都集中在师医院,她们大都是各级首长的妻子、女儿,回去后得马上开会传达,以便让她们尽快进入情况,按时去九四一团卫生队报到,女子卫生队目前只是个空架子,只有先去那里报到之后再说其它的了。

想到女兵都要参战,田小舜马上想到了洪绒,昨天他见洪绒挺着个大肚子时还说:“小洪,恭喜你就要当妈妈了!离预产期还有几天啊?”
“院长,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吧!”洪绒大大方方地说。

“好啊,等你满月时我和政委去喝喜酒。对了,按照当地风俗,妇女生下孩子是要送喜蛋的,部队也要入乡随俗嘛!让你爱人提前准备点。”田小舜笑着说。
“院长,这点我们早就想到了,到时大家一定能吃到喜蛋。”洪绒也笑着说。

洪绒的预产期就在这一两天,而三天之内部队要全部离开营房,根据安排,师医院要在明天晚上出发,后天晚上女子卫生队跟随九四一团出发,这是最后一趟军列了。师长刚才说得清清楚楚:“除了正在怀孕的女军人,其他的都要跟着部队上前线,这是军里的规定,谁也不能特殊。”也就是说在今、明、后三天时间内,如果洪绒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她就是“正在怀孕的女军人”,而如果她把孩子生下来了,那就要“跟着部队上前线”。倘若是后一种情况,洪绒的身体能吃得消吗?她丈夫也是个军人,即使洪绒能坚持行军,那么两个人都上前线了,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办?

想到这个问题,田小舜不禁为洪绒担心起来,真希望她能推迟几天再生产,哪怕大后天把孩子生下来就行,可千万别提前了。大部队后天晚上六点钟左右就要全部离开营房了,只要她在六点钟以后生产,就可以在营房里多休养些日子再去边疆。
田小舜尽想自己管的那一摊子事了,连首长们后来讲的什么都没有听清……

散会后,田小舜立即跟上张留宇走出会议室,他问了一些出发前后的具体问题,最后不免谈到洪绒的事,说:“部长,是不是把这个问题向上面反映反映?”

“你刚才也听到了,师里刚刚接到命令,现在大家都在手忙脚乱地布置任务,准备出发,哪个首长会管这样的具体问题?而且会上已经明确的事,反映上去还不得挨顿批评?”张留宇说。

田小舜见事情已经这样,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皱着眉头不愿离开,于是张留宇看了他一眼又说:“田小舜,你是怕到时请示来不及吧?那好,回办公室我打个电话问问。”张留宇回办公室,田小舜也跟着去了。

经请示,必须按照命令执行,这是师里主要领导说的,于是张留宇放下电话看着田小舜无奈地说:“听到了吧,没法子了,你就回去做思想工作吧。但愿你们那个叫洪绒的医生能挺过这三天再生孩子。你这个院长还挺称职的,部下还没生呢,就提前考虑到了。”
一回到医院,田小舜就在门口见到了外科主任狄放,于是连忙拦住她说:“狄放,刚才你见到洪绒没有?”

“见到了啊,我刚从她产房里出来。噢,您还不知道吧?一小时前洪绒生下个大胖小子,重七斤四两,刘思彤接的生,母子平安。”田小舜听后无奈地皱起了眉头:真是怕啥来啥,就这狄放他们还高兴呢!一小时前,不正是师长宣读轮战命令的时候吗,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大人要去打仗,小孩子忙着出来凑什么热闹?想到这里他听狄放又说:“院长,洪绒的爱人已经从团里回来了,正在病房里陪她呢。”她不明白田小舜听到喜讯为什么要皱眉头。
“知道了,你去忙吧!”田小舜轻声说,眉头依然没有展开。
但狄放并没有立即走,她说:“院长,你这是怎么了?”

“有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了,你现在不要去干其它事了,赶快去一趟值班室,让燕帆通知全院所有人员立即到饭堂开会。我先去找政委简单碰个头,然后很快过去讲话。”田小舜说罢匆匆忙忙走了。

海欣是天亮前赶到师医院的。昨天半夜时分值班医生就打去了电话,说洪绒已经进入产房待产,让他迅速回来一趟。听到这个消息,海欣急忙去把睡得正香的付孔亮叫醒,说:“连长,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洪绒马上要生孩子了,医生让我赶快回去一趟,特地来向你请个假。”
付孔亮坐起来揉着眼睛问:“现在几点钟了?”
“凌晨两点差五分。”海欣看着表回答。
“三公里路,你骑上自行车赶快走吧!别急着回来,有啥需要给连里打个电话就行。”

早晨八点十分,护士长刘静才从产房出来对一直等在外面的海欣说:“洪绒生了,是个男孩,母子平安。海欣,你当爸爸了,恭喜呀!”
“谢谢!谢谢!”海欣抓住刘静的手一个劲摇。
“看把你高兴的,把我的手都握痛了。你先到六号病房那里去等吧,洪绒马上就到。”刘静仍然笑着说。
“好。”海欣说,但脚步却没有动,他要等洪绒出来亲自陪她过去。

不一会儿,洪绒被护士张楠和卫生员小云推着出来了,海欣怜爱地看着满脸憔悴的妻子说:“洪绒,你辛苦了!饿了吧,先到那边去休息一会儿,我在家里已经熬好了稀饭,马上就回去端过来喂你。”说罢去看刘静怀里的婴儿,一阵父爱油然而生。
田小舜去开会之前路过洪绒住的病房,他见洪绒已经睡着了,就轻轻在海欣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一趟。

在走廊里,田小舜把会议精神向海欣作了简要传达,最后他看着满脸惊愕表情的海欣说:“我听说你在这里,就先过来打声招呼。刚才你们团长和政委都在,我估计他们这会儿也回去了,很快就要向部队传达。关于洪绒生下孩子后要不要跟着部队走的问题,我刚才已经对你说了,看来没有通融的余地。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考虑路上如何照顾好她和孩子怎么办的问题了。”
海欣听完田小舜的话,用手连连擦着汗说:“有困难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田院长,你赶紧开会去吧!”

田小舜也用手连连擦着汗说:“时间太仓促了,我看等洪医生睡醒后,你还是把情况给她透露一下吧!既然必须得走,就要有个思想准备才行。”说罢跟海欣握手告别。



二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在儿子呱呱坠地的同时,部队也接到了轮战命令,这使身为副连长的海欣不得不第二次出征,他第一次是参加自卫反击作战,并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作为军人,不管是第几次出征他都毫无怨言,但对洪绒刚生下孩子就要跟着大部队走有点不理解,且不说她身体吃不消,孩子的安置也是个问题,现在毕竟不是战争年代,完全可以缓一缓再去,这时去不但干不了事,还要让战友们照顾,拖累大家。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事情也只能这样了。他下意识地撩起衬衣又擦了一把汗,然后迈着机械的步伐再次走进洪绒的病房,重新坐在她床边的方凳子上。

海欣见疲劳过度的洪绒仍在熟睡,就把眼睛抬向房顶,想让自己的心情尽快平静下来,以便考虑如何应付遇到的棘手问题:此刻团里可能正在传达命令,而我这个当副连长的却不在位,应该先给连里打个电话才是。想到这里海欣起身去了医院值班室,但平时都是医生值班的值班室里现在却只有卫生员小云一人,她说:“副连长,你是打电话吧?燕医生他们都开会去了,全院只留下我一个人守电话。”
“是的,我一时回不去了,要给连里打个电话。”海欣说。
接电话的是一连通讯员何少荣,他说:“副连长,连长和指导员都到团里开会去了,您有什么指示?”

“何少荣,我现在在师医院,已经听说部队要有行动了,而且这次去的地方很远,连长和指导员就是为这事去开会的。洪医生已经生了,所以我一时无法离开这里,两位连首长回来后你转告一声,就说我今天会抽空回到连里一趟的,如有急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放下电话,海欣快步回到病房,洪绒仍在熟睡,他又在洪绒身边坐下,继续考虑如何应付遇到的棘手问题。田院长说全团后天晚上出发,这也是全师离开营房的最后一天了。从现在到出发,满打满算只有三昼两夜的时间,在这点有限的时间内,得把公私两件事都安排好,公事好办,连里两个主官都在,一切他们会处理好的,出发前自己回去一两趟就行了;关键是私事,洪绒产后身体虚弱,又是在七月流火的日子里,出发后汽车火车都要坐,长途行军自己经历过,颠簸不说,吃饭也没有规律,连那些活蹦乱跳的小伙子都吃不消,何况一个产妇?

还有孩子问题。一周之前洪绒的母亲还打来过电话,问洪绒的具体生产日期,说六月底学校放假,七月初她就可以启程来江州了。当时洪绒对母亲说自己的预产期是七月上旬,学校放假后,老师过几天才能不去上班,让母亲不要着急。说她是医生,又在本院生产,有海欣和同事照顾,母亲晚来几天没有问题。

老家那里前些日子来了信,母亲也说要来照顾儿媳坐月子,可洪绒说这个季节江州天气太热,怕婆婆受不了,让母亲先来。九月初开学,八月底婆婆再来不迟。谁知在进入七月的第一天,这小子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好像故意要凑热闹似的。

事情发生了突然变化,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现在马上打电话通知洪绒的母亲,别说她不能马上离开学校,就算可以即刻启程,路上少说也要三天时间,如果不能及时买到车票,赶到这里时部队早就出发了。

让老家马上来人更不现实,因为农村没有电话,最快的方式是电报,但电文只是到县城里快,接下来要靠人一级一级送,如果顺利的话,两天后家里可以收到;如果遇到连阴雨,邮递员就骑不成自行车了,十天半月收到是常事,比寄一封平信还慢。

所以海欣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先由自己把孩子送回老家,然后返身追赶部队的办法比较好。大部队行军速度比较慢,而一个人机动性强,说不定到边疆之前就可以赶上连队了。

主意已定,海欣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可当他再次看到洪绒那苍白而俏丽的脸庞时,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儿子的问题可以解决,但洪绒的身体怎么办?如果自己不送儿子回老家,行军途中就可以过去照顾她,现在只能靠战友们了。待她醒来,我免不了要如实相告,她听后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将如何面对这一切?虽然洪绒也上过战场,但那时到过最远的地方是战地医院,而这次去的地方一定是前沿阵地,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住的不是山洞、猫耳洞就是帐篷,很可能连水都没有,她一个产妇能受得了吗?

洪绒一觉醒来,先看了海欣一眼,接着看自己床边,发现孩子不在,才想起被刘静抱走了,但她事后才知道那个时候孩子在饭堂里,刘静她们抱着他去参加会议了。
洪绒再次把目光转向海欣时,发现他的眼圈红了,像刚哭过一样,于是就用十分孱弱的声音问:“海欣,发生什么事啦?”
海欣见洪绒虚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就这样两天后还要跟着大部队行军,心痛得哽咽起来,竟连一句话也说不成了。

见此洪绒更加吃惊,她用另一只枕头把头垫高一些再次问海欣:“快说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孩子……”见海欣连连摇头,洪绒又说:“那你这是干什么呀?”

初为人母的洪绒此刻最担心的是孩子,而初为人父的海欣除了担心那个幼小的生命,还要担心洪绒的身体。是啊,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他们生活的希望,只要他安然无恙,其它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想到这里海欣不再犹豫,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部队正在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接着看她的反应。

洪绒静静听完海欣的叙述,用平缓的语气说:“哦,原来是这事啊!是有些突然,也赶得太巧了。不就是后天跟着部队一起去前线吗?你去那里打过仗,我去那里接过伤员,我爸爸生前一直生活和战斗在那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需要咱们再去一次就去吧。”
“这些我都知道,可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啊?”

“怎么不行?长征时期,不是有女红军一边行军,一边生孩子的嘛?再说那时地上有蒋介石的百万大军围追堵截,天上有他们的飞机狂轰滥炸,就那样竟走了两万五千多里。现在是和平年代,我们从江州坐车去云南,算算也就几千里路,所以你就放心吧!我今明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后天傍晚跟着大家走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孩子的事得赶快想个办法解决,他毕竟是一个刚出生的小生命啊!”说到这里洪绒也哭了。

海欣没有想到洪绒遇到大事竟然如此镇定,不愧是军人的后代,于是对妻子又多了一份敬重。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洪绒,问她有什么意见没有?洪绒听后说:“行是行,可你一个大男人,路上怎么照顾一个出生才三天的婴儿啊?刚才你也看到了,他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路上又要吃,又要拉的,别说一个大男人,就是一个女人也忙不过来呀!全师不是三天内才走完吗?前些日子一定有不少家属来队探亲,她们可能要到大部队走后才离开,所以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顺路的,如果有,能和人家一块走就好了。”

海欣听后马上高兴地说:“对呀!这一点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是你头脑清醒。国强的爱人小英不是来队探亲了吗?她刚来的时候我们还去吃过饭,可是不知道现在走没有?”
“如果小英还在部队就太好了,你赶快去值班室打个电话问问吧!”
“你一定饿了吧,我先回去把稀饭端来,只是没有时间烧菜,只好中午去食堂打点了。”
“你看这是啥时候呀,哪还顾得上吃饭?你赶快去打电话吧,等护士长她们开完会回来,我吃饭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尽管洪绒这样说,海欣还是先跑回住处把稀饭端来了,接着海欣去打电话,洪绒吃着稀饭,连一点咸菜都没有。




三 为儿心碎



师医院政委党长云开完会也到病房去看望洪绒,同去的还有张楠和小云。党长云对洪绒说:“既然上级有这么个规定,咱们作为军人就只能服从了。从现在起,你们的困难就是组织上的困难,我就是过来商量这件事的。”

洪绒表示自己可以跟着部队走,并说孩子的事海欣已经做了安排,请组织上放心。党长云听后一个劲地说:“好,好,原来你们已经有了打算,这就好,这就好。刚才我和田院长商量了一下,决定从现在起,你的生活起居都由张楠和小云负责,直到你生活能够自理为止。杜云华是新组建的女子卫生队队长,狄放是指导员,她俩都是从咱们医院去的,凡事好说,刚才我已经把有关事项做了交待。小洪,除此之外你看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感谢院领导关心,我没有别的要求了,只是太麻烦张楠和小云了。”洪绒说。
“洪医生,人这一生谁都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所以你千万不要客气。”张楠说。
“刚才张护士和我商量了一下,我们两个人一定会把你照顾好的。”小云说。

由于李国强从办公室回宿舍去了,海欣等了很长时间才和他通上电话。好在没有白等,李国强的孩子老婆都在,这使海欣对把儿子带回家更有了把握,二人商定:由海欣负责购买火车票,然后告知李国强车次和时间。

打完电话,海欣看看表已是中午时分,又想到了去食堂打饭,可他回到病房时,见小云已经把饭打来了,而且两份,心中便充满了感激。二人吃午饭时,海欣发现洪绒已经把稀饭吃掉了一部分,心里既感到安慰又觉得愧疚,感到安慰的是洪绒毕竟吃了点早饭,没有一直饿着;觉得愧疚的是人家产妇生下孩子后吃的第一顿饭不是鱼就是鸡,甚至比这更好,而洪绒只能吃稀饭,连就的咸菜也没有。由于海欣一直忙这忙那,连一口早饭也没吃,所以把小云打来的那份午饭吃完后,又把洪绒剩下的稀饭也吃完了。吃好午饭洪绒说自己有小云等人照顾,催海欣赶紧回连队一趟,说连队要上前线了,他这个当副连长的不回去一下怎么行?海欣知道公私哪一头都不能耽误,便又骑上自行车冒着酷暑匆匆忙忙回到了连队。

海欣回到连队时正赶上开参战动员大会,便在其他连首长讲完话后,趁机把有关注意事项讲了一下。会后他把自己的打算向付孔亮和指导员谢槐华作了汇报,二人均表示同意,并为海欣找到一种妥善的解决办法而叫好。谢槐华还亲自去找上级为海欣请假,团首长知道海欣的特殊情况后马上就同意了。接着付孔亮安排一个战士去购买火车票,海欣则去整理自己的行装。

买火车票的战士是坐着摩托车去的,不久便回来了。海欣拿到票一看,正是自己所需要的车次,也就是后天晚上九点多钟发车,比军列出发的时间晚一个小时以上,这样他就可以去送洪绒了。

接着他又去给李国强打电话,这次李国强已经在他们团里的作战值班室等了,海欣告知李国强车次、时间,并说让小英母女不要去那么早,提前十几分钟在进站口等就行了。李国强那个团明天走,说营房外有公交车,到时小英母女俩自己去,让海欣把车票带好,关于小英母女的其他事就不要管了。忙完这些,海欣又骑上自行车飞快返回了医院。

海欣再次回到洪绒身边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就拿着碗筷要去食堂打饭,却见张楠把饭送来了。但张楠不知道海欣已经回来,只买了一份,要再去买时海欣不让了,说自己一会儿回去吃稀饭,天亮前烧的还有大半锅呢,家里没有冰箱,而天气实在太热,再不吃就要馊了。

趁洪绒吃晚饭的时间,海欣把已经买好车票的事对她讲了一下,洪绒听后自然高兴。洪绒也把党长云等人来过的事告诉了海欣,海欣听后也很高兴,他说:“目前我们该做的事基本上都理出了头绪,我曾经想让连里派两个战士来照顾你,但觉得他们都是小伙子,不方便,再说途中也就那么几天时间,到那里后一连不可能和你们驻在一起,院领导能这样安排就好了。”

儿子在回老家的路上有小英帮忙照管,按李国强的说法还可以吃到小英的奶水,这让洪绒放心多了。她产后身体虚弱,感到每一个关节都非常疲惫,所以之前就一直躺着,连吃饭时都是趴在床上的,吃罢晚饭却从床上坐起来说:“海欣,我想孩子了,你去把他抱过来吧!”

海欣理解洪绒的心情,后天晚上出发,母子只有暂短的时间相处,再次相见不知何时?况且去的地方又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能否再次见到孩子还是个未知数,于是就去育儿室把孩子抱了过来。海欣在把孩子交到洪绒手上之前,先用嘴唇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小脸,说:“早就盼望见到你小子了,可你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和我们见面。行啊,你既然出来凑这个热闹了,那就先回到老家和爷爷奶奶住上一段时间再说,等轮战结束,我和妈妈一起去接你回来。”他把孩子递到洪绒手上又说:“洪绒,你在这里看孩子吧,我回家吃完饭接着整理你的行装,然后交给小云她们走时带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让我措手不及,所以没有时间去为你买好东西补养身体,家里只有几个鸡蛋,一会儿我炒好先带过来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谈什么补养身体啊!能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就不错了。从凌晨两点到现在,你都在马不停蹄地忙这忙那,晚上只吃那点稀饭怎么行?回去后多炒几个鸡蛋,你也吃。今天你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连裤腰上也有汗迹了,吃好饭先冲个澡,再换身干净衣服,休息一会儿再干别的事情。”

海欣答应一声又匆匆忙忙走了,洪绒便抱起孩子仔细端详起来,见他浑身上下皮肤上的肉都红红的,眼睛大,眉骨高,像海欣;鼻梁挺,像自己。看了又亲,觉得应该让孩子吃口奶,就朝门口看了看,发现那里没有人,于是连忙把上衣掀开,但挤了半天也没挤出来一点奶水,便满怀歉意地看着怀中的宝贝说了声:“对不起!”泪水却又流了下来。

孩子正甜甜地睡觉,应该是战友们用奶粉或其它东西把他喂饱了,要不然这时他会哭着要吃的,人一生下来就要吃东西。此刻营房内外都在为战事忙碌,有人说一个人在前方打仗,要有九个人在后方保障,打仗牵扯到方方面面,要做的事情很多,可这一切孩子都不知道,起码他现在还不知道。现在他只知道吃,只知道睡,仿佛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实际上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与他的关系可大了。

洪绒一边亲着孩子,一边想:他被送到农村后,能适应那里的环境吗?农村条件差,生个病连找医生都困难,但现在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想到孩子离开父母免不了要吃很多苦,洪绒的泪水就不停地往下流,有几滴正好落到孩子的小嘴上。孩子在朦胧中以为又要给他吃东西了,便把小嘴张开了一个缝,感觉那东西咸咸的又闭上了。看到这些,做母亲的心都要碎了。

怀上孩子两个月后,洪绒就有反应了,呕吐,但为了孩子的营养,再吃,再呕吐。后来孩子在子宫里面慢慢长大,会动,会踢人了,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着即将做母亲的幸福。

孩子出生前洪绒一个人时曾经抚摸着肚子说:“子宫里这个小家伙,你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呀?我想要个女孩,可你爸爸却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听起来模棱两可,但我知道他想要个男孩。你奶奶也想要个男孩,虽然她没有直接说,那次却说村里老王家生了个男孩子,满月后要张罗着摆酒席庆贺哩!当时我随口问了一句,要是他家生个女孩摆不摆酒席?你奶奶听后马上说,生个丫头片子,还摆什么酒席啊!你奶奶还说,东村李寡妇有个能生男孩子的秘方,人家都说可灵了,要让我试试。”

没有用秘方现在也生了个男孩子,遂了海欣和他家人的心愿,但美中不足的是,还没等孩子看到父母是个什么样子,就不得不长期分离了。作为医生,洪绒知道刚出生的孩子就是把眼睛睁得再大,头几天也只有光感,看不到任何物体,但她还是温柔地对儿子说:“宝宝,妈妈的好宝宝,你看到妈妈了吗?妈妈在这儿呢!嗨,在这儿呢!”

母亲在说话的时候,孩子的眼珠会朝声音这边转动,说明他能听到,这个时候,洪绒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当妈妈这件事,洪绒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想到了,那个时候她一想到这件事就会脸红,心脏就会加速跳动,即使旁边没有人,也会露出羞涩的表情。
沉浸在母爱中的洪绒把自己和海欣将要遇受的磨难甚至死亡都忘记了,苍白的脸上尽是温柔。
不久张楠又过来了,她说:“洪医生,你咋不把饭都吃完呢?就这么一点。”
“只顾看孩子了,马上吃。”洪绒仍然看着孩子说。
张楠看到孩子可爱的小脸也笑了,又说:“洪医生,他现在饿不饿啊?饿了我去拿点吃的东西过来。”

“看样子还不到喂他的时候。小云说大家为他准备了奶粉和荷花糕什么的,不久前一定吃过了,饿了他会哭着要的,这是本能。张楠,其他女兵已经去九四一团报到了,这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小云在准备东西,你也去吧,海欣一会儿就来,他会照看我和孩子的。你准备好带走和留下的东西后,抽空给家里写封信告知一声。”
“东西得准备,信就不用写了,因为下午我爸爸妈妈来过电话,说他们已经知道咱们师参战的事了。”
“你爸爸所在的部队不会也去吧?”
“我问了,他说反正没有接到轮战命令,也许是下一批吧?”
听说海欣马上要来陪伴洪绒和孩子,确实需要准备行装的张楠就走了,出发之前营房里每个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在接下来的短暂时间里,洪绒一直要求把孩子留在身边。



四 登上军列



部队从营房出发的时间就要到了,过去每次外出野营训练或干别的什么事情,都是由值班排长把队伍整理好,连首长讲话,接着队伍出发。今天却是付孔亮亲自吹响集合哨,他吹罢哨子,又跑到每间宿舍门口喊:“带上要带的一切东西,五点半钟各排把队伍带到操场上集合。”

今天早晨一起床,每个人都把背包打好了,其它要带的东西也都准备完毕,全放到汽车上了,因此排长们一听到付孔亮喊话,很快就把队伍带到了操场上,经清点人数,全连除海欣请假外一个也不少。

五点四十五分登车完毕,六点钟全团所有车辆徐徐驶出营房。汽车一驶出营房就上了省道,早有交警在那里等了。这时天还亮着,城市仍在喧嚣之中,有交警开着摩托车带路,不但车辆不会被堵,就连参战官兵也有了自豪感,因为一般情况下只有外国元首来访,或者我国领导人视察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九班战士都坐在一辆解放牌卡车上,人、武器弹药、背包、再加上其它物资,把整个车厢塞得满满的,战士们只能交叉腿坐着。在班长陈西有的安排下,钟虎、骆三贵等当年入伍的新兵坐在前面,陈西有和去年入伍的老兵贾兆栋、黄金庵坐在车厢后面。坐在车厢后面有利有弊,利是上下方便;弊是吃灰和闻尾气味,而坐在车厢前面则比较闷,如果把篷布上的小窗口打开,风会把他们的脸吹得生痛。见那么多辆摩托车带路,黄金庵便对坐在旁边的贾兆栋说:“乖乖,整整五辆摩托车给咱们开路啊!比国家领导人出行还要威风!”

“这样的待遇如果咱们不去参战根本享受不到。老黄,到那里好好打仗,不要辜负人民对你的期望。”贾兆栋故意不说咱们而说“你”,把大家都逗笑了。

车辆刚驶出营房,大家的心情都还十分紧张,他们听到两个老兵的讲话才放松下来,陈西有趁机说:“同志们,刚才气氛沉闷了点,我们唱个歌好不好?”
“好。班长,唱啥歌?”黄金庵问。
“我是一个兵。”陈西有说罢像以往那样起了个头,全班人立即跟着唱了起来。

车队在浩浩荡荡的前进中,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进入市区之前,每辆车都要转一个弯,这时后面的人就会看到前面的汽车尾灯在一直闪烁,长长的像一道彩虹,非常壮观,煞是好看。

车队进入市区不久,就缓缓驶入了火车货运站,这里就是参战官兵已经或即将登上军列的地方,当然武器装备也从这里上去。这时带路的交警不见了,但官兵们却听到了鞭炮和锣鼓声,不久在探照灯的照耀下看到了地方政府组织的欢送人群。九班那辆车像其它车辆那样在喧闹声中徐徐停了下了,接着战士们在有关人员的指挥下一个个跳了下去。
他们旁边就是军列,此刻它就像一条巨龙静静地躺在轨道上,仿佛在等待官兵们骑上去后腾空而起,飞向那遥远的边疆。

九班战士下车后,他们乘坐的那辆车又在有关人员的指挥下,慢慢驶上通向军列的宽大钢板,然后被粗大的钢丝绳牢牢固定住。被钢丝绳牢牢固定住的还有各种火炮,这些辎重一被固定到军列上,一路上就不用去管它了,直到终点站才被卸下来,不用说那时官兵们也一起下车了。

九班战士在有关人员的指挥下走向车厢,路上依然灯火灿烂,他们在刺眼的灯光下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声,打着手罩一看,原来是工作人员拿着橡皮管子在往车顶上面浇水。天真热呀!前些年中国有四大火炉之说,但那时江州并不在其中,可随着全球气候变暖,江州不但被列在其中了,还是前三名,夏天使住在这里的人真有点受不了。官兵们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湿了,他们知道这是在为车厢降温,于是都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贾兆栋进入车厢时,见门口放着两只大铁盆子,里面各有一大块冰。那块冰呈长方形,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此刻正向外散发着白色雾气,仿佛在说:欢迎大家入住,但我们起的作用太小了,车厢里面依然闷热。

一连官兵像其他连队一样,乘坐的都是闷罐子车厢,早有人在里面铺好了凉席,一条紧挨一条,大家只好赤着脚走到班长指定的铺位上。上车的大多数官兵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因为他们在入伍或随部队移防时都坐过军列。

贾兆栋在陈西有指定的铺位上放下背包,然后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打量起车厢,车厢很高,但只有一个进出口,也许为了安全,对应的那个门关上了;窗口倒是有两个,但人就是把手伸上去也够不到,而且很小,看样子再瘦的人也钻不过去;车壁很黑,上面有铁环,这些车厢平时用于运送物质,铁环可能是拴牲口的,而窗口小则可能是为了防盗。
贾兆栋正打量车厢时听旁边的黄金庵说:“他妈的,这鬼天气真热,到哪里去整点水洗洗就好了。”
“门外就有啊!要不你出去站在那里让他们冲冲?”
“管子那么粗,他们又站在车顶上,还不把我冲到铁轨上去,胡扯淡。”

贾兆栋听后像以往那样挤着小眼睛笑了,然后指着门口的大铁盆子又说:“那里有冰,盆底有化下来的水,你可以用毛巾蘸点擦擦。”

不能洗有点凉意也好,黄金庵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就拿着毛巾过去了,他擦着脸回来对贾兆栋说:“真舒服,老贾,你也去蘸一下吧!”

“算了,一车厢七八十个人,如果每个人都拿着毛巾去蘸一下的话,那点水不是很快就变成黄汤了吗!入伍时我坐过这样的车厢,上级老把我们当货物运,前面有一节客车,可能是首长们坐的,那里一定舒服。”
“首长嘛,是得坐好一点的车厢。入伍时我坐的也是这种车厢,当时我有一个老乡还出了个洋相。”
“啥洋相?说来听听。”

“我那个老乡生长在山区,当兵之前连县城都没有去过,更没有见过火车,因此他走上军列后把背包在指定的位置上一放,就坐到门口不肯回去了。带兵排长见他用手抓住铁链,一直把头伸到外面观看,便说‘小同志,你的眼睛已经被风吹红了,为什么还不回到铺位上去啊?’我那个老乡听后才回过头说‘排长,这火车可真历害啊!它爬着就跑这么快,要是站起来不是跑得更快了吗!’带兵排长说‘能站起来跑的火车将来可能有,但还早着呢!你再看一会儿就回到里面去吧,注意安全。’”

周围的人听到黄金庵讲的这个故事都笑了。排长代富文的铺位离贾兆栋和黄金庵不远,他说:“你们刚才说前面有节客车,那的确是给首长和机关人员坐的,但只好看不实用。”
“排长,那是咋回事?”贾兆栋问。

“那节车厢上有玻璃窗,可以随时看到外面的风景,但是一有固定座位就不能铺床了,他们困了只能趴到茶几上睡觉。而军列要走三天四夜,哪有我们这里好,我们随时都可以躺下去睡觉。你看吧,说不定有人还往我们这里挤呢!”代富文说。
“这么说来,我们这里还是不错的了,热是热了点,但是睡觉不成问题。”贾兆栋说。
九班坐的是第七节车厢,第八节是固定辎重的平板车,团卫生队和女子卫生队合用第九节车厢。

第九节也是闷罐子车厢,也只有一个进出口。团卫生队清一色男人,女子卫生队则清一色女人,所以只能分前后两部分住,男人住前半部分,女人住后半部分。也早有人在中间横着挂了一道帆布,把一节前后贯通的车厢隔成了两个独立空间。因为那道帆布是从车厢门口左侧往后挂的,所以把门口那一块地方留给了团卫生队,当然女兵们也得从那里上上下下,进进出出。
为了透气、看风景和上下进出方便,每节闷罐子车厢左侧那扇门路上都一直开着,中间有一条膝盖高的铁链拦着,安全问题不大。
出发的前一天,海欣就把洪绒要带的东西交给小云了,也把自己要带的东西交给了通讯员何少荣,他们会带到前线的。

九四一团为女子卫生队配备了三辆卡车,其中两辆也是解放牌,出发时拉上大部分女兵和物资直接去了货运站;另一辆是经过改装的护救车,它先在九四一团拉上医生燕帆、陈萍萍,护士长刘静,卫生员刘玲,再到师医院接上海欣、洪绒、小云、张楠和孩子,车厢里有一张平时固定在左侧车帮上的病床,可以放下来让洪绒躺上去。这时洪绒还不能走路,是几个人用担架把她抬上去的。

到了车站,洪绒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被人抬着上军列了,就让海欣把她背了进去。但这一幕还是被欢送人群看到了,于是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妇女问团政委张征光:“刚才被人背上去的那个女兵是个病号吧?”

“陈副市长,那个女兵不是病号,而是个产妇,她生下孩子还不满三天,是因为身体虚弱,走不动路,丈夫才把她背上去的。”张征光说。

陈副市长叫陈建华,她听后才注意到有人抱着孩子上车,于是“啊!”了一声说:“前天生下孩子,今天怎么能跟着大部队走?满月后再去也不迟嘛!打仗又不缺一个女兵。怎么,连孩子也要带到边疆去呀?”
“军令如山,孩子的娘一起得走,孩子不去,由他父亲先送回老家,然后转头追赶部队。”张征光说。

这么一说,陈建华便知道孩子的父亲也是个军人了。她离开张征光快步走向第九节车厢,然后站在下面掀开帆布向里面看,见靠近门口的铺位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女兵,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眼泪便立即掉了下来,但她的泪水与脸上的汗水溶在一起了,别人看不出来。

这时孩子醒着,尽管有那两盆冰,但车厢里面的温度仍然比外面高,可他却不哭不闹,好像知道母子即将分离,这种机会非常难得似的。

火车头在“呼呼呼”地喘着粗气,海欣看了看表,离发车时间只有五分钟了,便和杜云华等人一边握手,一边说:“拜托诸位照顾洪绒了!你们一路奔向西南,我则先向北走,然后回头追赶你们,等咱们下次见面,可能已经在战场上了。”
“祝你一路顺风。”杜云华等人说。
海欣伸手去抱孩子的时候洪绒问:“你把孩子吃用的东西都带足了没有?”
“我办事,你放心,这小子吃的用的东西我都带足了。”海欣擦把汗故作轻松地说。

“噢!你把孩子送回老家后,打听一下村子里是否有刚生孩子的人家,如果有,就去求求人家,让她们给孩子喂几次奶,事后咱去感谢他们。我听说农村妇女身体素质好,生下孩子奶水足,有时候一个孩子吃不完,人家也许会答应的。你在家待的时间不会长,再说男人去问这事也不合适,就让奶奶去吧!她老人家会接生,在村子里人缘好,她去说人家可能会答应的。”尽管大滴的汗水一直往下淌,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但洪绒还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怕孩子被热坏,一直用纸扇子为他煽风。
海欣听后笑着说:“好,你说的这些我一定照办。等咱们再见到这小子时,他一定被老家人养得又黑又壮了,像个小铁锤似的。”
洪绒一听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又吻了一下孩子的小脸,才恋恋不舍地把他递到海欣手上,并看着父子二人走下军列。




五 一杯红糖水



洪绒他们乘坐的军列终于在一个叫云靖的中等城市停了下来,上面通知说终点站到了,人员、汽车、大炮等全部下车。当晚部队便住进了当地驻军营房,而营房里的官兵已经去前线了,有得是空房间。洪绒他们第二天早晨天不亮就从当地驻军营房出发了,开始了此行的第一天摩托化行军。

自从乘上军列,部队官兵就一直在兵站吃饭,在当地驻军营房里吃的那两顿饭,也是友军留守人员和随军家属做的,可是一摩托化行军,他们就再也没有现成的饭可吃了,因此上午十一点钟,九四一团指挥部便向各分队下达了:停车休息,在附近找有条件的地方做饭,十二时三十分出发的命令。也许是第一天摩托化行军的原因,上级给的休息和做饭时间比较宽裕。

团卫生队一共二十多个人,说是有个炊事班,其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炊事班长宋征来;另一个是炊事员庄可夫。到女子卫生队报到的共有二十八个女兵,吃饭人数增加了一倍还多,但做饭的人仍是他们两个,不过很多女兵都主动过去帮厨,宋征来和庄可夫还能忙得过来,再说有那么多漂亮女兵在厨房进进出出,宋征来和庄可夫干得再多也不觉得累。

摩托化行军时两个卫生队的车辆也走在一起,当他们接到停车命令的时候,正好行驶到一个小山村旁,就急忙在那里停了下来。小山村在公路右侧,村口早已站满了村民,他们都是过来看稀奇的,当然也有欢送的意思。

宋征来和庄可夫刚把从车上卸下来的东西放好,团卫生队队长梁天良就走过来说:“宋征来,一个半小时后出发,这五十多个人下午挨不挨饿,就看你们的了。做饭得找水、买柴,你看需要几个人帮厨?”

“三五个吧,两个人去找水,两个人去买柴,这两样东西最关键了。”宋征来边整理东西边说。干啥操啥心,他对做中午这顿饭早有准备,昨天晚上就和庄可夫一起把要炒的菜洗净切好,并放到一个大铝盆子里面了。米是现成的,关键时刻淘不淘无所谓,加入水就可以烧,只要柴好,做饭做菜都用不了多长时间。

梁天良把找水和买柴的任务刚分配给四个男医生,女子卫生队指导员狄放也带着几个女兵过来了,她说:“宋班长,你们辛苦了!我们是来帮厨的,有什么事尽管分咐。”
“狄指导员,都安排好了,你们就坐在一旁休息吧!”宋征来说。

但狄放她们过意不去,一定要留下来帮忙。可是用汽油桶改装的锅灶已经架好,米袋也已经敞开,没有最关键的水和柴做不成饭,于是宋征来也去了小山村。

宋征来一走,女兵们便围住庄可夫问这问那,让他感到既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庄可夫是山东兵,家在农村,可偏偏起了个洋名字;他国字脸,年纪不大却胡子拉茬,好像出营房后一直都没有刮过,要是再长一点的话,唱戏扮演李逵就不用化妆了。在营房那两天时间里,刘静就已经和他混熟了,这时她说:“庄可夫,几天来我一直在琢磨你的名字,觉得你要是会开车的话,就是一个标准的苏联人名字了——庄可夫司机(斯基)。”女兵们听了都“咯咯咯”直笑,觉得刘静说得非常贴切。

庄可夫喜欢被女兵们逗,偶尔也逗逗女兵,他说:“可惜我不是司机,没法让你们像叫苏联人那样叫。其实我父母都不识字,我也识字不多,庄是我的姓,名叫可富,结果让负责征兵的人写成可夫了,想不到还有喜剧效果。”

团卫生队指导员杨兰邦跟着医生们去买柴,他先向一位大爷打听哪里有卖的?可大爷听不懂普通话,后经一个小男孩翻译,大爷才张开缺两颗门牙的嘴巴笑着说:“好格,好格。”并转身往回走去。
杨兰邦见对方答非所问,而且转头就走,有点摸不着头脑,他问小男孩:“小朋友,大爷他这是去干啥呀?”
“他是我爷爷,说让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小男孩回答说。

此刻做饭是大事,要不然五十多个人下午都得挨饿,车队一出发直到晚上就再也没有做饭的机会了,所以杨兰邦不放心,还要带人往村子里走。小男孩欲拦又止,后来跟着那位老大爷跑去,转个弯就不见了。

正当杨兰邦还要找人打听哪里有柴时,小男孩跑着回来了,怀中还抱着一小捆干柴。他把干柴直接抱到锅灶旁边放下,接着气喘嘘嘘地又跑开了。
小男孩跑开不久,一个中年妇女挑着水过来了,后面跟着刚才那位大爷,他怀中也抱着一捆干柴。

这时宋征来已经回到了做饭的地方,他见水和柴都有了,便在女兵们的帮助下和庄可夫一起做起饭来。两个锅灶上面各放一口行军锅,一口焖饭,一口炒菜。

那位大爷把柴放下后就不声不响地回去了,他再过来时手上拎了一大块腊肉,并交到宋征来手上。那位中年妇女第二次把水挑过来时身后跟着两位大娘,她俩各提着一个竹篮,里面全是鸡蛋,说是送给亲人解放军吃的。杨兰邦当场要付钱,大爷和大娘们说啥都不收,大爷通过小男孩说:“你们去前方打仗,连命都不要了,这些柴、腊肉和鸡蛋都是我们的心意,咋能要钱?”
“大爷,大娘,你们不收钱,我们是要违犯纪律的。”杨兰邦说。
可无论怎么说,他们就是不收,杨兰邦只好先把钱放进自己口袋里。

两个卫生队的其他人闻到香味,也向做饭的地方走了过来,洪绒跟在大家后面,今天她才在不需要人搀扶的情况下勉强走路。洪绒没有走近做饭的地方,而是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找块石头坐了下来,一路上她都在想海欣和孩子的情况:他们现在到了哪里?路上还顺利吗?直到这时她仍在想。

送鸡蛋的其中一位大娘见洪绒不但走路很慢,而且脸色苍白,以为她生病了,便转身回到家中找到已经保管了很长时间的一点红糖,她把红糖取出来放入一个空罐头玻璃瓶子里,然后倒入开水搅拌,不久一杯浓浓的红糖水就冲成了。小山村里的人与外界接触不多,那位大娘一定认为那个空罐头瓶子和红糖一样珍贵,是整个村子里最好看的器皿,所以要用它盛红糖水招待贵宾。

小山村房屋不多,大部分是用土墙和稻草建成的,生活水平可见一斑,但它周围有芭蕉树,风景十分优美。洪绒正静静地坐在那里边想心事,边欣赏,突然发现一位大娘向自己走来,手上还捧着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是满满的暗红色液体。为了不烫手,大娘还在瓶底下面垫了一小块白布。

大娘一走近洪绒,就微笑着把手中的玻璃瓶子递到洪绒手上。出于礼貌,洪绒要站起来接,却被大娘按住了。大娘示意洪绒把红糖水喝下去,看样子她也不会说普通话,又怕说出来的当地话洪绒听不懂。

洪绒看出里面是红糖水,就怀着感激的心情说了声:“谢谢!”,然后在大娘的再次示意下尝了一口,果然很甜。洪绒尝罢红糖水挪了挪位置,想让大娘在身旁坐下,可是大娘不肯,转身走到远处去了。

大娘走开的意思是让洪绒趁热把红糖水喝下去,这一点洪绒自然明白,于是就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觉得那红糖水不仅甜在嘴上,也甜在心中,她在喝那些红糖水的同时,泪水也流了出来。

洪绒越往下喝,觉得那些红糖水越甜,细看原来瓶底还有厚厚的一层没有化开。大娘在接过空瓶子的时候看到了洪绒的泪水,便又慈祥地笑了,还在洪绒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是安慰,也是表示这点小事不用谢。洪绒向大娘深深鞠了一个躬,大娘却摆摆手又转身离开了,她要回去把瓶子放好再来。

午饭后两个卫生队按时出发了,车轮刚刚转动,杨兰邦就把一个信封投到了那位大爷的脚下,同时还向乡亲们敬了一个军礼,信封里装着应该给老乡们的钱。




六 热情的沿途群众



全团一百多辆车,除了拉人还拖着辎重,使行军队伍显得浩浩荡荡。摩托化行军时,九班战士仍坐在那辆解放牌卡车上,部分车厢板可以放下来当条椅,但一是占地方;二是坐久了屁股痛。所以他们都选择坐背包,坐在背包上软和,比坐在沙发上差不了多少。

但是战士们解决不了吃尘土和闻汽车尾气的问题,如果把前面那块棚布卷上去,前面那些车辆扬起来的尘土就肆无忌惮地落到战士们身上,不但鼻孔里有,嘴巴里也有;如果把前面那块棚布放下来,里面闷不说,尘土还会从后面卷入车厢,从后面卷入车厢的还有汽车尾气,味道非常难闻,把战士们熏得够呛,有的甚至呕吐。所以只要天不下雨,战士们就选择把车厢前面那块棚布卷上去,这样就只吃灰尘不闻汽车尾气了。

按照计划,摩托化行军要用两个白天时间。汽车越往边疆方向开,交通条件就越差,那里每个县基本上都只有一条主要公路,才七八米宽,很容易造成交通堵塞。当地政府为了保障部队能够及时赶到前线,都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也让交警骑着摩托车带路,从下军列的云靖市那里开始,每经过一个行政区都是如此,往往是前一个行政区的路程还没有走完,后一个行政区的交警就已经在路边等了,有点像接力赛跑。

为参战部队带路的交警都非常认真负责,他们只要见到前面驶来地方车辆,就指挥司机靠边等待,无论到哪一个行政区都是这样。实际上地方司机早就看到对面的行军队伍了,交警就是不指挥,他们也会自觉靠边停下让路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行军队伍那么长,从自己身边一过就是两三个小时。

见行军队伍没完没了地从身边过,地方司机干脆下车休息,喝水,抽烟,看热闹。如果车上有旅客,他们也只好下车等待,这时看书、看报、打牌和聊天的都有,他们一边干这些事,一边好奇地看着行军队伍。

行军队伍经过集镇时,官兵们会看到很多学生站在公路两旁,他们在老师的指挥下,有的敲锣打鼓;有的挥舞着小红旗,口中反复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分明是模仿首都群众欢迎外宾的动作,而那些动作无疑是他们在电影纪录片上看到的。一开始,车上有的官兵对学生说的“欢迎”二字不理解,认为部队是往前线开的,应该说“欢送”才对,但后来他们琢磨出原因了:部队来自内地,而边疆离这里不远,或者当地人认为这里就是边疆了,是欢迎子弟兵来到这里保家卫国的。集镇的路边上除了学生还有老乡,他们都是自发赶来的,老乡们没有锣鼓和小红旗,就以挥手的方式向官兵们致敬,场面同样感人。

行军队伍经过村庄时,官兵们会看到很多村民站在公路两旁,他们一点也不怕那些被车队扬起的滚滚灰尘,都以笑脸或挥手向子弟兵致敬。有的村庄则把大姑娘和小媳妇们组织到一起,让她们一边吹哨子,一边跳舞,那“嚯嚯嚯”的有节奏的响声使官兵们在感动的同时也觉得耳目一新。舞台上的歌舞表演他们一看过就忘记了,而对这种原生态的带着浓浓情意的表演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贾兆栋正含着热泪观看两边的热情群众,突然觉得肩膀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看怀里有个菜瓜,这才发现人群中有人在往上面扔东西,他们手上拿着瓜果、蛋糕和香烟等食用物,只要看到一辆军车开过来,就把手中的东西投出去,一次不行接着投,直到把那些东西投到车上为止,有的投进了车厢;有的投进了驾驶室,把官兵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摩托化行军的那两天时间里,仅九班战士在车厢里接到的东西就有一麻袋之多,那些东西吃的有苹果、梨子、菜瓜、香蕉、饼干、蛋糕和发糕等;抽的有大重九、茶花、春城和云烟等;用的有毛巾、牙膏、牙刷、肥皂和洗衣粉等。有的香烟经过多次投掷,盒上已经没了棱角;水果也有破裂的,但都不影响抽用和食用。奇的是贾兆栋等人接到的菜瓜非常结实,经过反复投掷竟然没有一个破碎的,为此贾兆栋进行了研究,发现它具有皮厚里脆的特点,比内地的口感还要好。

九班战士把砸到自己身上的慰问品都交给了陈西有,陈西有则收集起来要交给谢槐华,但谢槐华却笑着对他说:“不错,组织纪律性挺强,知道一切东西要归公,但这些都是人民群众慰问咱们的,上级通知说送不回去了,各连自己处理。我和连长研究了一下,鉴于每辆车上都有,又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下,就不统一收回平均分配了,所以你把这些东西背回去吧,给班里每个同志都分点,剩下的集体保管。要告诉大家慢慢吃,慢慢抽,慢慢用,慢慢品味人民群众对咱们的一番心意,到前线后把该干的事情干好就行了。”




七 到达前线



摩托化行军的第二天下午,洪绒他们到了立马坡县城。再往前走就是前线了,所以救护车一驶过县城,车上的女兵们就看到了许多黑色电话线。那些电话线并非像在内地那样挂在电线杆上,而是随意放在公路右侧的土地上,数量之多,使每个路过那里的人看到后都会大吃一惊。如果有人把那些零乱的黑色电话线像捆稻子那样捆在一起的话,应该比一个水桶还要粗,由此可见前线分布了多少部队。那些电话线都是特制的,坚硬的金属外面有一层坚硬的塑料膜,只要不被人为破坏,即使被埋在泥浆里通讯质量也不会受到影响。

一路上上级都没有通知说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但女兵们这时看到了立马坡字样,一问洪绒才知道距离战场只有十几公里远了,加上看到那么多电话线,心情便陡然紧张起来,好像已经闻到了火药味。

行军队伍离开立马坡县城不久,车辆就开始在山路上盘旋着开了,十多分钟后车队缓缓下山,突然,一片开阔地展现在大家面前。开阔地上不但有房屋,还有庄稼,人们在地里干活,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比较大的山村。更引人注目的是山村东边几十米处有几排活动板房,于是小云好奇地说:“洪医生,那几排活动板房与周围的环境一点也不协调,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啊?”

“这里就是军区设的战地医院,也是我到过离战场最近的地方,五年前来这里接过伤员。”洪绒指了指一个小山头又说:“那里就是直升飞机降落和起飞的地方,重伤员就是从那里被带往云明军区总医院救治的。”只是她没有告诉姐妹们她就是在这里和海欣认识的,当时海欣也是伤员,并由洪绒亲自带到了云明。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五年,但洪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战地医院基本上还是原来的样子,而她则由一个卫生员变成了军医,由一个姑娘变成了母亲;海欣也由一个班长变成了副连长;那时她和海欣刚刚认识,现在却共同有了一个孩子,岁月过得真快呀!

见到战地医院,救护车上的女兵们就感到战场越来越近了,有人甚至觉得已经到了战场,她们久久盯住那几排活动板房和降落直升飞机的小山头看,心中充满了好奇,因此直到车队转个弯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当时行军队伍正往前开,所以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当天晚上竟然退了回来,并住进了那几排活动板房,自此才知道战场上的情况就是这样千变万化。

战地医院前面不远处是神水洞,那里虽然也是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但南面却像战地医院那样也有一座大山,因此住了一个军部,之前还曾经是军区前线总指挥部。

救护车越往前开,燕帆、陈萍萍、刘静、刘玲、张楠和小云的眼睛睁得就越大,到神水洞时刘玲说:“洪医生,西边的山沟里有那么多帐篷,我们应该到前线了吧?”

“至于从哪个地方起开始算前线,上级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划分,但我个人认为这里应该是了,战地医院也应该在前线的范围之内。”洪绒回答说。

“洪医生,是不是再往前走,越军就能看到我们的救护车了?”这次是张楠问话。因为她问的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所以车上的人都非常关心,每个人都希望在洪绒那里得到答案。

“刚才我已经说了,我只到过战地医院,没有去过前面,因此不知道这座大山前面的情况,但既然行军队伍在一直向前走,我看就不会有太大危险,因为他们不会只看到我们这一辆车的。”洪绒又回答说。

是啊!现在已经到了前线,最好啥也不要去想,一当上兵,就等于把命运交给部队了,多想只能增加思想负担。洪绒说的这番话对姐妹们影响很大,她们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

救护车跟着行军队伍驶过神水洞前面那座大山,女兵们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因为她们看到公路右侧竖着一块比篮球板还要大的牌子,上面用黑色油漆写着“进入炮火封锁区”字样,字大且醒目,仿佛看到越军的炮口正在对准这里,让人不寒而栗。见姐妹们的情绪再次紧张起来,洪绒又安慰她们说:“大家别担心,这几个字很可能是写给司机们看的,让他们再往前开时小心点,尤其到了晚上不要开灯。现在是大白天,我们没有听到炮声,而且车队仍在前进,说明情况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救护车上的其他女兵对战场上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所以洪绒的任何安慰都能起到作用,刘玲说:“洪医生说得对,前面的车辆正在大山之间穿行,如果发现危险,他们一定会停下来躲藏的,现在车队没有停下,就说明危险不是太大。”其他女兵听了都纷纷点头,但脸色依然苍白,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车队,心想:你们千万不要停下来啊!一停下来事情就糟糕了。

救护车跟着行军队伍继续前进,根据路况一会儿行驶在地面上;一会儿行驶在半山腰;不到两分钟就要转一个弯,如果这时从对面驶过来一辆,不是两车相撞,就是躲避时撞上山体或者掉下悬崖。所以近处的惊险,使女兵们暂时忘记了远处的越军炮口。

十多分钟后,车辆终于又正常行驶在地面上了,这时张楠说:“看来战场上除了打仗也有其它危险,比如刚才的路,刚才我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打仗是硬碰硬,明着干,听说越军有很多特工,他们专干偷偷摸摸的事,比如侦察我军情报和偷袭,而且特别活跃,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果被他们抓住了可怎么办?”
“怎么办,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呗!我万一被他们抓住,就立即拉响光荣弹与那帮家伙同归于尽。”刘玲毫不犹豫地说。
“光荣弹,你有那玩意吗?”张楠问。

“没有,但我见过,它没有手柄,比普通手榴弹要小一点,有点像北方的小茄子。一到目的地,我就去找队长要一颗,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刘玲说。

“已经要过了,说我们两个卫生队都不发。不过我们可以到连队去要。听说上面有条绳子,可以挂在脖子上,像项链,遇到敌人没办法脱身又不想当俘虏时,伸手一拉就行了。”小云说。
“像项链?那坠子也太大了点吧!”刘玲说,其他人想笑却笑不出来。

张楠和刘玲虽然比小云早入伍两年,都提干当上护士了,但三人年龄相仿,是师医院未婚女兵中的三枝花。由于说话投机,平时就老往一起凑,整天都嘻嘻哈哈的,因此田小舜说:“整天见你们三个人在一起,不知都嘀咕些啥?”她们听后又是一阵嘻笑,只要她们三个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银铃般的笑声,周围的人都喜欢看她们,看了第一眼还想看第二眼……

可是自从踏上军列,大家就几乎听不到三个姑娘的笑声了,但她们还是老往一起凑。救护车厢里就那么大一点地方,平时固定在车帮上的那张病床放下后,地方就更小了,只能容纳五六个人。虽然洪绒当了母亲,但也只有二十二岁。燕帆和陈萍萍都在三十岁左右,护士长刘静四十,她们也已经结婚生子了。刘玲的话当母亲的都听到了,但她们的想法自然与姑娘们有所不同,刘静说:“你们年轻,没有结婚真好,不像我们这四个人,要想这想那的,精神负担很重。”
“是啊,早知道今年要来打仗,几年前我就不要孩子了!我牺牲无所谓,可留下个没娘的孩子太可怜了。”燕帆说。
“燕医生,不是说战场上现在有军工,我们女兵只在帐篷里面抢救伤员,在这种情况下不大会牺牲吧?”小云说。

“傻姑娘,现在打的是现代化战争,主要用大炮进攻,待在帐篷里也不安全啊!帐篷上的帆布就那么厚,别说炮弹了,就是子弹也一穿就透。”燕帆说。
“是啊!打起仗来弹片乱飞,那东西可不长眼,炸到人不死即伤。”陈萍萍说。

洪绒见大家聊得热闹,也插话说:“据我所知,军工的主要任务一是往高地上送弹药和给养;二是把伤员带回来。如果他们人手不够,我们才有上去抢救伤员的可能。至于我们住的帐篷,应该都是扎在安全地带的,所以大家也不要想得太多了。”

大家正说着,突然发现救护车停了下来,于是都探出头朝前看去,又发现整个行军队伍都停了下来,便以为刚才担心的敌情这时出现了,都再次惊恐地看着车窗外面不知所措起来。后来洪绒发现车队停在一个大山坳里,越军应该看不到,便告诉了姐妹们,大家这才不那么紧张了。

救护车停下几分钟后,洪绒她们见狄放从前面走了过来,于是都把目光转向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的还以为驻地到了。狄放走到救护车窗外面说:“上级说前面是暴露地段,汽车不能走了,部队要下来步行,当然要等到晚上,不过我们两个卫生队暂时不动。”
“指导员,我们不可能一直坐在这里等吧?”刘静问。
“上级既然这么说了,就会有办法解决的,这里相对安全些,因此我们不能着急,人家男同志步行上去才危险呢!”狄放回答说。

不久女兵们见团长韦立世带着后勤处长征汗高从前面走了过来,韦立世一见到狄放就说:“狄指导员,天黑后我们步行前进,你们还是坐在车上走,但司机必须闭灯驾驶,具体怎么操作,征处长会对你们说的。”说罢匆匆忙忙向后走去了。

韦立世走后征汗高说:“狄指导员,昨天晚上我们演习过闭灯驾驶了,所以你们不要紧张。刚才我想了一下,决定晚上让你们的车辆走在步行的行军队伍中间,也就是说车辆前后都有人,司机跟着前面的人走,看清楚,开慢点,我看问题应该不大。”
“处长,你别说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经您这么一安排,我们就放心多了,谢谢!”狄放说。

“都是军人,不用谢。再说如果今天晚上你们掉下山去的话,我这个处长还怎么当啊?现在时间还早,赶紧让炊事班下车做饭,让大家吃饱喝好,说不定要折腾一整夜才能到达目的地呢!”征汗高说罢也匆匆忙忙向后走去了。
征汗高走后狄放说:“饿肚子、折腾一整夜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安全到达目的地就行了。”




八 边境县城



海欣把洪绒背上军列后,两人都一直看着被小云抱上来并递到洪绒手上的孩子,所以没有注意到站在下面的陈建华。而陈建华作为在现场的最高地方领导,虽然应酬多不得不离开九号车厢门口,但她仍不时注视着那个地方,见海欣抱住孩子拎着行李下来了,就赶紧迎了上去,不由分说就用汽车把海欣和孩子送到了火车客运站,并且亲自陪同前往。陈建华的热情使海欣非常感动,要不然他得在酷暑中奔波很长时间。海欣下车后见小英母女已经在进站口等了,大小四人按时登上火车,第二天傍晚赶到了老家所在的县城。

海欣的表哥是位卡车司机,一家人就住在县城汽车站里,离海欣他们下车的地方连一百米都不到,于是海欣决定把孩子送到这里为止,后面的事由表哥和表嫂去完成。

当天晚上海欣乘车返回通江码头,第二天晚上乘上了开往云明的火车,可是既没有卧铺,也没有座位,只好坐在两节车厢之间的衔接处休息。昨天晚上从江州坐的火车,今天晚上又听到了有节奏的咣当声,虽然没有把儿子交到父母手上,但放在表哥和表嫂身边也一样,因此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随着火车有节奏的咣当声,海欣虽然觉得再一次离开老家越来越远了,但心却留在了儿子那里,孩子出生以来的一举一动,这时统统浮现在他的眼前。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再强悍的男人也有柔情的一面,海欣想到孩子这么小就离开双亲,再次相见不知又到何时,能否再次相见还是个未知数,泪水便止不住流了下来。

海欣在终点站云明走下火车,然后很快乘上了去立马县城的长途汽车。长途汽车越向南开,海欣见到的军车就越多,战争的气氛也就显得越来越浓,每个旅客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当长途汽车行驶到一个叫燕山的县城时,海欣见大街小巷都有军人走动。他清楚地记得这一带并没有营房,应该都是临时集结的部队。
从燕山县城再向南开,长途汽车又经过一个叫文珊的中等城市,在那里临时集结的部队就更多了,给人以兵临城下的感觉。

下午海欣到达终点站立马坡县城下车时,洪绒她们的车队刚过去一个小时左右,当然这个情况他当时并不知道。走下汽车,海欣发现在街上行走的人中十之七八都是军人。自从离开江州,他一路都没有穿军衣,一是图方便,要不然背着行李抱着孩子走路不雅,在火车上既没有卧铺,也没有座位的情况下坐在通道上形象不佳;二是天热,军衣穿在身上不舒服,这样上身只穿一件衬衣就行了,到云明时天就不热了,他在衬衣外面穿了一件蓝色衣服。可这时一走下汽车,就觉得不穿上军衣不方便了,于是赶紧找个地方换了上去。穿上有点发皱的军衣,走在像军营那样的大街上,海欣感觉像鱼儿回到了大海,心情一轻松,几天来的疲劳一扫而光。他见不远处有个停车场,里面停的几乎全部都是军车,便提着行李走了过去。

经打听海欣得知天色已晚,今天不再有去前线的车辆了,只好准备找个旅馆住下。可他在寻找旅馆的时候,听说军直机关已经到了,而且后勤部就住在县委大院里,一起入伍的老乡张青在那里当助理员,便决定先到他那里看看再说。

县委大院在停车场西北方向,两处相距只用两百米左右,房屋也像其它建筑物那样建在半山腰上,虽然途中要上上下下很多台阶,但海欣很快就赶到了。

说是县委大院,实际上门口还挂着政府、人大、政协等牌子。也许是全城皆兵不用担心安全的原因吧,门口没有人看守。海欣进去后,发现里面的楼房也错落有致。他走近其中一幢,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军人,就赶紧上前询问。那个军人说张青在右边那幢房子里,于是海欣又上了几个台阶才到那幢房子门口。门开着,里面的面积在三十平方米左右,摆满了折叠桌椅和行军床,几个军人正在忙碌,其中一个正是张青。张青坐在一张行军床上,正低头在折叠桌上写着什么。海欣向张青走去,张青没有抬头,另一个军人却发现了海欣,他正要询问海欣找谁,海欣就笑着用手指了指张青。见此那个军人又去忙自己的事了,所以海欣一直走到张青跟前,张青也没有看到他,直到海欣用手指在折叠桌上敲了一下,张青才把头抬起来惊奇地说:“唉呀,哥们,你怎么来了?”
海欣放下提包说:“路过,一是打听点事;二是顺便过来看望一下你老兄。”
张青让海欣也坐在他那张行军床上说:“你们团今天晚上潜入阵地,你这个当副连长的怎么不跟着部队一起走啊?”
海欣听后没有回答张青的问话,而是急忙站起来说:“我们团啥时候到的前线?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海欣说后见张青一脸茫然,便把自己这几天里的经历对他说了一下,张青听后才明白过来说:“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呀!恭喜你当了爸爸。你们团刚刚从这个县城南边经过,现正往前赶呢,不过天黑之前他们要在交址城北边隐藏一阵子,天黑后再潜入阵地。”

“我说在路上咋看到几部收容车呢,原来是大部队过去了,要知道前面是他们,我早就拦住收容车上去了。他们是大部队行动,应该走不太远,老兄你能找辆车送我一程吗?”

“我们只来了一部分人,是打前站的,就一辆车子,而且处长带着去云明筹措物质了,所以没有办法送你过去。再说即使现在有车送你,你也赶不上部队了,因为公路就那么宽,后面的车辆很难超过去,不久天就要黑了,不敢弄出亮光,你上哪儿去找他们?不如今天晚上就住在我们这里吧,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之前他们就可以潜入驻地,你明天慢慢去找也不迟。”
“这么说来今天也只能这样了,但这里是你们的住处,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还是去住旅馆吧!”
“有空床啊!我们处长三天后才回来,但住无妨。”张青指着角落里另一张行军床说,那是整间房子里最好的地方。

“那我就不去找旅馆了,正好和你聊聊天。老兄,你说事情咋这么巧,我在江州比大部队晚走一个小时,他们是直接向这里开过来的,而我则是先向北再向西南,到这里竟只比他们晚一个小时左右,大部队行军速度就是慢。”

“和平年代嘛!主要是怕出事故,如果在战争年代,那点路他们坐在车上两天时间就到了。咱哥俩好久不见了,晚饭后我陪你到街上去转转,虽然五年前你来过这个地方,但据我所知那次部队都没有进县城。”
“是的,打仗进县城干什么?”

吃过晚饭,天也黑了,二人借着微弱的灯光走出县委大院,张青边走,边介绍说:“这个地方风景可不错呀!树木四季常青,县城淹没在绿色之中,人长住下去一定可以长寿。”

张青津津乐道,海欣却没有听进去多少,因为他在想:洪绒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她的身体那么弱,怎么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徒步前进?他边走,边听,边想,一看竟然回到了停车场。

二人在停车场那里站住,张青又介绍说:“你可能想不到吧?战前这里只能停几辆汽车,而且当时就是全县城最大的停车场,那一年许世友到这里指挥打仗时说‘全县城就这屁股大一块平地,咋停车?想办法弄大一点。’他一发话,不几天部队就把边上一座小山包炸平了,于是就成了现在的停车场。怎么样,比一座篮球场还要大吧?”

这时海欣暂时不再想洪绒的事了,他说:“就像大家说的那样,许世友是个传奇人物,他在南京军区任职的时候,听说汤山附近有煤,就建议地方政府开了个煤矿,可是地下煤不足,工人们说如果挖出来的那些煤是米的话,每天的量还不够他们吃呢!”

张青听了哈哈大笑,说:“据说有一次他坐着吉普车到汤山附近的山上打猎,发现一只野兔在跑,就朝它开了一枪,可是另外一个猎人也向野兔开了一枪,结果野兔死了,矛盾也出现了,两个人都说猎物是被自己击中的,那是个老猎人,不认识许世友,口气强硬;而许世友毕竟是个大首长,不便和老猎人争执,但又想把野兔拿走,以示不虚此行,就用温和的口气说:‘老哥,就算这只兔子是被你打死的,我拿东西与你交换总行吧?今天我把这只兔子带走,改日你去我那里取一支猎枪。’说罢让一直跟着的秘书写了张便条交到老猎人手上。老猎人见许世友像个退休干部,相信他说话算数,再说也不敢确定野兔是被自己打死的,就点了点头,拿着便条走了。半个月后,老猎人按照便条上的门牌号码找到了军区大院,当然他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看到院门很大,门口站着兵,而城里其它地方这样的情景也有,就把便条递给了哨兵。哨兵给写便条的秘书打去了电话,许世友听到报告后说:‘我现在正忙,不能出去见他,你在我那十几支猎枪里挑一支最好的送给他吧!’”

海欣听了也哈哈大笑,又说了一个关于许世友挑选司机的事,他说:“许世友到南京任职后,司令部给他挑选了一个司机,可那个司机总是提前把汽车发动好等许世友出来,结果许世友只坐两天就不要了,理由是打仗时要暴露目标。第二个司机吸取前任教训,改为等许世友上车坐稳后在发动汽车,结果许世友又坐两天也不要了,说动作太慢,敌人在后面追赶怎么办?第三个司机在许世友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才发动汽车,许世友的屁股还没有坐稳,他就一踩油门走了,这样一连三天许世友都没有说话,第四天他才缓缓开口说道:‘给我开车就得这个样子,今后你就开这辆车吧!’”

张青听了再次哈哈大笑。不久二人把话题扯到县委大院上,海欣说:“你们把人家县委办公大楼都占了,地方党委政府办公怎么办?”

“这是他们的安排,而且没有全占,院子里还有他们办公的地方,只是比原来的要小一些,边疆打仗嘛,能凑合就先凑合一阵子再说。部队在这里打仗,对地方来说有利有弊,利呢,是把他们多年积存下来的物资都买光了,后来商店进多少货,部队就买走多少,比如麻袋、日用品什么的,这样他们能增加不少财政收入,老百姓也有实惠;弊呢,打破了他们的宁静生活,可能还有其他方面的影响。”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一个放录像的大棚子前面时张青说:“这个县城连一座电影院也没有,大棚子里只放录像,走,我带你进去看一场,等你上了高地,就只能看那些石头和枪支弹药了。”

二人说到这里,突然听到了“轰隆”声,而且是从南面传过来的,于是海欣说:“老兄,是不是部队今天晚上的行动被越军发现了?”

张青听到炮声也愣住了,过了几秒钟才回答说:“要说这事还真玄,到这里后我们只在白天听到炮声,而现在正是部队潜入的时候。老弟,那边就是炸翻天,咱们在这里也无能为力啊!放心吧,战友们会保护好洪绒和那些女兵的。”

炮声持续响着,二人再也没有心思聊天,便回到了县委大院。回到县委大院不久,海欣终于听到炮声停了下来,可那一夜他一直在床上翻腾,几乎没有睡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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