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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上毒舌皮厚的面瘫白马医生
——就没见过谁家的白马非要回头吃未遂的草!
“孟医生,开朗风趣与嘴贱皮厚的区别是什么?”
“你爱上我和你没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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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上我和你没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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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陈若雨追孟古,追伤了,于是她跑了。
孟古招惹陈若雨,惹急了,于是被咬了。
当然不能白挨咬,于是他咬回去了。
咬来咬去变成了吻,吻着吻着失控了。
糟糕,跟他扯不清楚了怎么办?
她喜欢活泼风趣的男生,因为她自己就粗线条的女生,所以那种纤细温柔敏感型的男人她欣赏不来。可她犯了一个错,就是她没有分清开朗风趣与嘴贱皮厚的区别。
论脸皮厚,他胜!论嘴巴毒,他胜!论脾气大,他胜!论耍流氓,他还胜!
救命啊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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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明月听风
晋江原创网人气作者,喜欢中国风,喜欢武侠,喜欢推理和悬疑。文笔轻松搞笑,又不乏深情,让人开心之余感动流泪。写文秉承三不三有原则:不虐不NP不悲剧!有感情有激情有剧情!
代表作:古言《宠妻江湖路》《融岩》《龙飞凤舞》《三嫁惹君心》,现代玄幻《逢魔时刻》《小魔王的恋爱功课》,都市言情《喂,别乱来》《跟你扯不清》等。
微博:http:weibo.com228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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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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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错把嘴贱当风趣,人生从此铸下错
第二章杀了她,不,杀了他吧!
第三章这叫什么?调戏与反调戏?
第四章招惹他吧,让他烦。被他招惹吧,自己烦。
第五章
第六章我这人容易受煽动,我一勇起来怕你招架不住。
第七章“你还真是会安慰人,夸得我都要心灰意冷了。”
第八章“你的智商能应付随机应变这么高层次的要求吗?”
第九章陈若雨,我的吻有这么糟吗?
第十章男人果然都有着一颗茁壮的流氓心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霸王龙先生啊,你还社会精英呢,这么幼稚。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尾声
番外一:孟古的独白
番外二婚礼
番外三夫妻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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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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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错把嘴贱当风趣,人生从此铸下错
“陈若雨,今天田护士问起我嘴上的伤了。”
电话中,孟古的这话说得漫不经心,陈若雨却是心头一震。“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她问我是不是磕哪磕破了,我告诉她是被你咬的。”
陈若雨呆住。“你说什么?”
“我说是你咬的。”
“孟医生!”
“你不用这么大声,我能听到。”
陈若雨深呼吸,冷静,要冷静!“孟医生,你还真是委婉。”
“好说。我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
“你难道不能有技巧地修饰一下你的语言吗?”
“没必要。你不是提醒了我田护士对我有意思吗?这样正好委婉地跟她说明白了。”
她又被利用了!陈若雨好气!这个臭男人,怎么能这么的让人讨厌啊!
“田护士本来就讨厌我,你这样说她肯定更讨厌我了。”
“你又不打算嫁给她,怕被她讨厌做什么?”
他居然还不知反省!
“那我干吗要招人讨厌呢?我明明没做什么。这件事你也有错,是你先挑衅的,我不过是失手撞到你而已。你这样跟她说,她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我的声誉就毁了,我还要不要做人啊……”
“陈若雨。”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干吗?”
“我明天带肘子去医院,他们肯定也得问我,这肘子哪来的。我这人一向是讲实话的,所以肯定得说是你中午特意翘班给我炖的。”
陈若雨惊得张大嘴。不会吧,他的报复手段要不要这么狠。她不过就是没眼力见地追了他一下,而且还是未遂的,她明明已经放弃了,他也明确拒绝了她,他们俩尽弃前嫌手拉手迈上了友谊万岁的康庄大道,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付她?
“但是如果今天这肘子吃光光我明天就没的带了,你要不要过来把它全吃掉!”
孟古的这话让陈若雨又在心中大呼:这个恬不知耻的臭男人啊!这话他到底是怎么说得出口的?他当她白痴吗?
“要!”陈若雨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她当然要过去,她要当面把他臭骂一顿,要把她的肘子和饭盒都抢回来。
不给他吃,闻都不要让他闻了。她再给他做吃的她就是猪!有些人是不能对他好的,电话那头的臭男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以为他们之间现在有点理不顺扯不清的,他就可以戏弄她吗?
陈若雨认识孟古是因为她的好朋友高语岚。
孟古是高语岚男朋友尹则的死党。某日尹则他们与人冲突,打了一架,便去了孟古工作的医院找了这个外科医生检查外伤。陈若雨跟着一起去的,于是见到了这个无论名字还是态度都极不像大夫的大夫。他说他爸姓孟,他妈姓古,所以他叫孟古。
孟古给陈若雨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帅气风趣。
陈若雨喜欢活泼开朗的男生,因为她自己就不是柔弱纤细的,所以那种忧郁敏感型男人她欣赏不来。
可那时她犯了一个错误。她没有分清开朗风趣与嘴贱皮厚的区别。以致在后来与孟古理不顺扯不清的那一段时期,她每每想到初遇时对孟古的印象都抓心挠肺,痛恨自己的眼光。
初遇孟古的时候,陈若雨正处在女人人生当中很关键的一个时期:适婚年龄,没有对象,孤身一人在外地打拼。她需要关怀,需要爱情。那时候陈若雨对自己的前途是着急的。工作虽然过得去,但算不上好;感情空窗三年,可以供她余生依靠的男人肩膀也不知在哪里。她那时候觉得,她需要振作振奋,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后来再回首,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在极渴望感情滋润的时候太容易看走眼,把勇气用错地方。她就是这样:错把嘴贱当风趣,人生从此铸下错。
话说当时她给了自己两个目标选择:一个是尹则的另一个死党,当警察的雷风先生,稳重大方,礼貌诚恳。另一个就是这医生孟古。说是两个选择,其实陈若雨对谁都没有一见钟情,只是同时间遇到两个条件很好的男人,她有些见猎心喜不知所措。
这是她身为一个普通女人的毛病。她承认她身上有许多毛病,她很普通。
总而言之,陈若雨一时间不知道该选哪个好,于是她犯下了另一个错。她让好友高语岚帮她向尹则打听这两位男士的情况,是否单身、兴趣爱好等。作为一个很识时务讲求实际的现代女性,陈若雨觉得这样会比较稳妥,打听好了谁容易下手,她再展开追求。
是的,她不介意主动。她没有大女人主义,也没有什么小女人情怀。她就是个想有份好感情、好工作,过好日子的普通女人。她生活很努力,工作很努力,她不介意感情上也努力主动一点。于是在得知雷风先生已有未婚妻后,陈若雨很自然地把目标定为了孟古。
这是她犯下的最大的错。一个错接着一个错。
第一印象的错让她完全没看清孟古这臭男人的真面目,造成了日后一系列交手中她落于下风的局面。让尹则知道了她同时对两个男人有兴趣,就表示孟古也会知道。而这事是孟古日后调侃揶揄取笑她的重要话柄。最大的错,是她定错了目标,跑错了方向,等发现的时候,她已身陷困境,脱身不得。
陈若雨坐在公交车上,朝着孟古家里进发。车子晃啊晃,她的心也荡啊荡。她在认真反省她跟孟古之间的关系。
嗯,该怎么说呢?追求与被追求,拒绝与被拒绝,最后成为朋友的关系?
嗯,这种朋友关系,其实真是有点扯不清。
扯不清让她表现得有点幼稚,当然,那个死家伙也幼稚。不过她觉得他不是真幼稚,他是故意的,他在对她恶作剧。而她是情绪紧张,这才幼稚了,没把事情想到点子上。其实所有的事都是他的错,他被她咬破嘴了他活该!
陈若雨越想越生气。她打算把她的炖肘子抢回来,然后一个月不理他,等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好好跟她道歉,保证不再戏弄她了,她再跟他和好如初。
她要拿出气势来,拿出原则来,不能再软弱了,不能再跟他扯不清了。
当初她决定要追孟古的时候,是认真制订过计划的。
第一步当然是制造偶遇,套近乎装熟,促进相互间的了解。第二步是投其所好,攻占芳心。第三步要维持稳定,逐步侵入,巩固感情。顺利的话,进行到第四步就该领证结婚过好日子了。若再顺利一点,步入第五步就该生个孩子,油盐酱醋。
看,这就是生活。
可陈若雨没想到,她对孟古展开计划后,第一步就遭遇惨败。
孟古一周门诊一天,其他时候在住院病房那边办公。为了倒追他,陈若雨算好时间,万事排开,装病挂号求诊,又送花送吃的表示感谢,还借过高语岚和尹则的名义约他出去。她想她表现得很明显,他一定知道意思。可他不接受不拒绝,甚至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似的,无辜又无害。
陈若雨那时候傻气啊,她并非什么情场老手,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豁出去倒追男人,所以她闹不清孟古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她表现得不对,所以人家根本没有感受到她的心意?又或者他们之间隔着层尹则、高语岚的朋友关系,人家根本没往男女之事上面想?
总之,那时候傻气的陈若雨有些愣。她虽然因为害羞、矜持、不好意思等等原因没敢跟孟古挑明了说,但她也是越挫越勇的,她天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表达她的追求之意,以虏获孟古那颗男人心。直到有一天,她在医院碰巧听到了护士们的对话。
“你说,那个陈若雨怎么这么不要脸。孟医生摆明了对她没意思,她还缠着不放。”
“凭她的条件不好找对象嘛,长得又不漂亮,一个卖保险的,说出去都丢人。我看她是以为跟孟医生的哥们儿熟,以为孟医生好下手,也不看看自己跟人家配不配。”
“就是。孟医生家里有钱,自己收入也好,你看他开的车、戴的表,穿的也都是名牌,医院里多少人喜欢他都不敢追的,一个卖保险的也敢来凑热闹,真是够了。”
“孟医生喜欢的应该是田护士吧,他俩家里一个院长一个主任的,我看挺配。而且他们俩也经常有说有笑的。”
“应该是的。那天田护士还跟我埋怨那个陈若雨来着,可能是孟医生跟她说了什么。哎,我就是不爱管闲事,要不然我肯定去跟那陈若雨说说,让她别再来了。女人倒追男人,把男人逼得跟别的女人吐苦水,这多丢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锅配什么盖,要早早认清形势,省得丢脸,你说是不是?”
“没错。那个陈若雨送给孟医生的东西他都没要,都转送给别人了。我看那束花就是给了田护士,还有那些榴莲糖,全给小护士们吃了。我要是陈若雨,我都没脸再来了。”
陈若雨缩在拐角,听着她们没完没了地说着对她的同情、鄙夷、不赞同。她真是没脸拐过去从她们面前走过。她伸手到包包里,握住了这次带来的榴莲糖。这是她最喜欢吃的糖,对她来说价钱也很贵。孟古收下的时候笑眯眯的,她以为他也喜欢,原来不是。
其实他不喜欢可以直说啊,为什么不说?若是要给她留些面子,委婉一些地表达出来她也是会明白的。可是他当她的面什么都不说,转头又去跟别人嚼舌根算怎么回事?
陈若雨脑子空空,她不知道孟古家多有钱,她根本没多想这些,当然她是觉得孟古的条件不错,但是……难堪与羞辱让她动弹不得。她听到护士们的讨论忽然停了,她抬起头,看到她们竟然走过了走廊拐角,正站在她的面前。
护士们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她们没料到议论了半天的主角居然就站在一旁听着。陈若雨与她们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护士们面面相觑,正要发话补救,陈若雨却是反应了过来。她想她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但她还是冲她们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扭头走了。
谢谢!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反正那个时候她以为,她与孟古再不会相见了。
这世上许多事情很奇怪。
比如陈若雨在追求孟古的时候并没有感觉自己有多喜欢他,只是觉得他长得帅条件优,是一个好目标好人选。也许那时候她关注的重点是如何突破自我猛女追男,又或者紧张与压力让她期待成功而忽略了自我感受。反正,当她被伤了心,决定不再勉强自己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的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她以为她会讨厌孟古,会很快将他抛到脑后。
可她没有。她想念他,甚至比她追求他的时候更甚。
她总结不出她这变态的心理从何而来,总之在每个不经意的时候,他会浮现在她的脑海。她想得最多的是他的笑。他有很多种笑容,有温柔的笑,有冷冷的笑,有不怀好意的笑,有恶作剧的笑,有逗乐子的笑,有没感情的笑,有虚伪的笑,有嚣张的笑……他的笑容丰富,也很好分辨。
她没再去找他,却自己躲着琢磨他的笑。他的笑容很帅气,让她的心怦怦跳。
可惜的是,她有些记不清她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脸上哪种笑更多一些。她觉得之所以她记不起来,是因为这男人待她不诚恳,没能在她心里留下太细致的回忆。
她说不出对这件事的感受,只是对他的想念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告诉自己,之前做的决定是错的,把孟古这样的男人定为目标是错的。虽然他长相不错,工作不错,个性似乎也不错,但他与她不是一路人,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作为一个务实的现代女性,这种虚无缥缈要尽快抛开,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她不小了,应该看清形势才对,条件太好的男人不是她能掌握的,她该找个跟她一样普通、对人诚恳又认真的男人,跟她处在同一个世界、能一起过日子的男人。
可就在她开解完了自己,定好了决心之后,她又遇见了孟古。
那天,陈若雨去超市购物,正蹲在地上拿着低处货架上的盐,眼角却瞄到一个帅气挺拔的熟悉身影。陈若雨吓了一大跳,盐袋子差点摔到地上。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孟古呢?她大惊失色。在附近小区住了这么久,来这超市这么多回,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他,怎么下定决心再不惦记他后,却发生这种见鬼的偶遇事件?
陈若雨决定装看不见。她快手快脚地把一袋盐丢进购物车里,然后迅速转头冲向结款处。虽然只匆匆一瞥,但她已看到孟古在冷藏区低头挑的是贵死人的进口牛排,他的购物车里还放着两盒有机鸡蛋。那包装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她曾经围着那鸡蛋转过好几圈,琢磨着它为什么这么贵。
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从来不在超市买鸡蛋,更别说那什么进口牛排,她从前仔细看过,薄薄一片顶得上她一星期的菜钱。所以真的要感谢那些护士MM,她们让她早日认清差距,免得她继续浪费感情和时间……
正走神,她的购物车似乎撞上了什么,哗啦啦的一阵响,陈若雨傻眼地看着堆成小山的卷筒卫生纸兜头向她砸了下来。
好丢脸。
陈若雨顾不得痛,第一反应就是偷偷朝孟古的方向看。他如她所料,听到了动静,在向这边张望。陈若雨一头扎进卫生纸堆里,她在他面前丢的人已经太足够了,可别再添这一桩。
周围有人过来帮着捡拾纸卷,陈若雨混在人群里手忙脚乱,再偷眼一看,孟古已经不见了。她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他应该是没看见她。
把那堆卫生纸物归原处,陈若雨转身打算去结款处结账走人,却见一个八九岁的小朋友弯腰捡一卷滚落一旁的卫生纸,不小心一脑袋撞上了一位老太太的腰。撞得不重,却招了麻烦。
老太太个头不大,嗓门却不小,竟对那孩子骂骂咧咧起来。小孩有些傻眼,愣愣听着。陈若雨推着车子过去,本不想管,但却见这孩子的家长没有踪影,老太太越骂越起劲。陈若雨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回头。
“大妈,撞疼了吗?”
“废话,你撞个试试。没教养的皮孩子,眼睛长哪去了,家长都是怎么教的,我这腰伤了,赔得起吗?”
“大妈保养得真好,腰可真嫩。”陈若雨用的形容词让凶老太太一愣。
“这么嫩的腰恐怕还真是撞伤了。大妈快别跟孩子计较了,赶紧去医院看看伤是正经。挂号费三块五,我请客。”看,她这路人多豪迈、多大方,还认真掏钱包。
一旁有人帮腔说看见了事情经过,没什么事,让老人别计较。那老太太看陈若雨真掏钱,还掏的几块几毛的零钱出来,反而下不来台了,于是她哼了一声,扭头走了。陈若雨舒口气,把三块五赶紧收回来,虽说钱不多,但浪费在这里她还真是舍不得的。
到了结款处,她挑了个最靠边的队伍排着,正想着也不知那孟古现在在挑什么高档货呢,忽觉后腰一紧,被轻轻碰了一下。陈若雨回头,看到孟古咧着嘴露着大白牙冲她笑。
“真巧啊。”
陈若雨努力控制脸上表情,挤出笑容应道:“是真巧,孟医生来购物啊。”
“对,是来购物的,不是来撞人家的卷筒纸的。”
他还是看到了呀。陈若雨脸一僵,不想虚伪应付了,干脆转身背对他,装作认真排队。
后腰又是一紧,又被撞了。“陈若雨,你的腰不那么嫩啊。”
她头也不回,“还好,不嫩有不嫩的好。”
“我看你最近身体还不错呢,很久没去医院了。”
“是的。我任督二脉突然通了,身体大好,不用去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还挺幽默的。”
陈若雨回身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真想问他:你能安静一会儿吗?她不想跟他说话。
可孟古却没完没了,他又说:“如果哪天又不舒服了,记得来找我。”
“不用了。我就算再去医院也不是看外科了,我得去看脑科。”
“为什么?”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好笑还是惊讶。
“脑残,当然得去看脑科。”陈若雨凉凉地道。哼,她要再找他,她就真的是脑残。
孟古一愣,而后哈哈大笑。陈若雨忍不住回身白他一眼。
可惜白眼没威力,孟古继续哈哈笑。
这时轮到陈若雨结账了,她飞快地装好东西付了款,连声再见都没跟孟古说就逃跑似的溜了。刚冲出超市大门正喘气,却听得身后孟古在唤她,“陈若雨。”
她装听不见,可她的腿短,迈步子不够快。孟古三两步赶到她身边,笑着说:“陈若雨,我是想提醒你一下,看脑科也分脑外科和神经内科。不过你弄错了,脑残不是看脑科的,得看精神科。挂号费三块五,我请客,怎么样?”
怎么样?她想用盐泼他,泼掉他的妖气,怎么样?
这天陈若雨凌乱了。她忍不住想了一天孟古的笑。她想不通一个男人怎么能笑得这么讨人嫌又帅气的。
八格牙路的,好想狠狠踹他一脚啊!
偶遇这种事,就如同在湖心丢了一块石头,虽会荡起涟漪,但一晃而没,痕迹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无可否认,那颗石头,沉在了心里。
陈若雨就像是个被砸了石头的小湖,表面平静无波,内心荡漾不已。那颗石头啊,硌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看不上她的是他,跟别人碎嘴扯闲话说她不好的也是他,可为什么真见着了面,反而是她心虚呢?心虚也就罢了,她还惦记。
她惦记个鬼啊惦记,她应该嫌弃他唾弃他鄙视他才对!虽然这里面也有她的不自量力惹的祸,但在他的地盘被他的人贬低排挤,她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她要记恨他!哼!她要过得比他好!哼!
她要比他更快地找到好对象,结婚生孩子。然后再见面时就有机会阴阳怪气地说:哟,孟医生怎么还单身啊,是不是眼光太高了,这样不好啊。
嗯,干这种事虽然会显得自己庸俗又市井,可陈若雨想着,反正她就是这么个俗人,能出口恶气就行。于是陈若雨很快从偶遇的波澜中振作起来,她积极地向周围的同事朋友们求助,请大家给她介绍对象。
她要相亲!
陈若雨的室友梁思思对陈若雨的行动力竖了大拇指,不过她对相亲这种事并不看好。“若雨,我跟你说,相亲是很难找到爱情的。”
“可以的。只要你把相亲找对象当成一个必须抓住的客户来对待。分析清楚,抓住重点,直攻中心。”
“可你谈客户都不分析,都是盲目地扑上去一通说,所以成功率低。”
陈若雨一愣,这情况听上去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她摇摇头,辩道:“可我每个月也完成任务了。我这也是另一种战略,宁杀错,勿放过。”
梁思思对她晃了晃手指:“No,No,这样不行。感情这种东西,一定要给它一个浪漫美好的温床它才能萌芽。你看看我,为什么我每次恋爱都来得那么快,就是有时机的问题。时间、地点、场景,还有人。这些都对了,哪怕一个眼神、一句话,你都能感觉到爱情迎面扑来。”
梁思思是个典型的讲求浪漫主义的女人,她这辈子读得最多的书就是言情小说,里面的条规定律被她奉为宝典。
“我跟你说,这种正经介绍相亲的,真没几个合适的,太老套了。大家有备而来,心里早装满了要求和想象,见了面,就什么感觉都没了。还是那种缘分不期而至的比较靠谱。比如在超市遇到,他伸手拿东西不小心砸到你,或者他的推车不小心撞到你……”
陈若雨的脸要扭曲了,她家思思是偷偷跟着她去超市了吗?
“还有,要不然就是路上你扭了脚,正好有人把你扶住了。要不然就是下雨天,两个人一起冲到了屋檐下躲雨……”
“思思啊。”陈若雨真的忍不住要打断她了,“你小说真的看太多了,没营养。”
“你别不信。我现在说的,可是最经典的相遇定律。那什么,电影也有演的,是突然迸发的爱情让你们相遇。你看看我,有三次恋爱都是因为这类偶遇谈上的。是不是比你有效率多了。”
“突然迸发的,灭得也快吧。”陈若雨很诚恳地安慰,“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每次恋爱都谈不久了。我会吸取你的经验教训的,谢谢你。”
“哎,哎。”梁思思不乐意了,“若雨,我是好心给你指点,你别这么毒舌对我啊,不然你配上的也会是个毒舌男。什么锅配什么盖,知道吗?”
这话正中痛处。
陈若雨连连摆手,“我不毒舌,不毒舌。我是温柔贤惠的,求温柔贤惠的男人。”
梁思思拍她的肩,“加油啊,若雨。只要认真努力,方法得当,温柔贤惠的男人会有的。你听我的,相亲的时候如果对对面的男人没感觉,就留意留意周围。以我阅尽言情小说数万册、恋爱数十场的经验告诉你,爱情这东西是在期待之中意料之外的。”
切,恋爱数十场她是怎么算出来的?太不靠谱了。
两天后,陈若雨相亲去了。
相亲男叫李健,是她一个同事介绍的,是朋友的朋友,隔了两层关系。对方的职业是某化妆品公司业务。梁思思说对了,在相亲之前陈若雨心里有期望,有想法,有想象,所以见了面之后,确实对那个男人没有任何感觉。可既然都见面了,浪费了就不好了。于是陈若雨向他推销保险。这李健也是个识趣的,他也热情奉陪,对陈若雨推销起化妆品来。
相亲会变成了产品推销业务洽谈会,一男一女谈得不亦乐乎,最后还相逢恨晚起来。
“要是早些认识你就好了。你们那儿肯定也有不少女同事吧,你记得帮我多推荐推荐,到时我多送你一些样品。”
“那保险的事你也帮我多留意一下,要是有朋友需要买保险的,一定要给我介绍啊。”
两边都满口答应,一派喜气洋洋。
陈若雨套近乎正套得高兴,忽然旁边一阵轻咳,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这么巧啊,在这儿遇到你。”
一股凉气顿时从陈若雨的后脊梁往上冒。
是孟古。
陈若雨的脸有些僵。梁思思那一套套的理论在她耳边回响。只是可惜了,不期而遇的不是爱情,是冤家。
“约会呢?”冤家问。
陈若雨笑而不语。
“啊,看起来不像。是相亲吧?”
李健看看陈若雨,跟着她一起礼貌地笑笑。孟古也笑,他看看桌上的化妆品试用装和保险资料,“你们的相亲形式还挺特别的。”
这人说话为什么这么讨厌?!陈若雨再一次为自己曾经倒追过他感到悔恨。
“男士记得买单哦。”孟古似乎没看见陈若雨的脸色,只是拍拍李健的肩嘱咐,完了挥挥手,道了别,跟他的一个男性朋友一起离开了。
李健被拍肩拍得有些搞不清状况,忍不住问:“陈小姐,这人谁啊?”
“一个朋友的朋友,不太熟。”陈若雨还处于被孟古发现自己向相亲对象推销保险的难堪中。原本她觉得没什么的事,被他看到了却觉得很不是滋味,真丢脸。
“他看上去好像条件挺不错的。”李健不知为何冒出这句,语气有点酸。
陈若雨点头,“嗯,应该是吧。”想想忍不住抱怨,“真讨厌,他自己约会就好了,干吗打扰别人。”
约会?李健想起刚才跟孟古一起出去的是个男人。他恍然大悟,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是哪样?陈若雨看他的表情,很快也明白过来。她发誓她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污蔑人的事她真的没干过,事实上她相当痛恨这种行为,但她跟魔鬼附身一样,忍不住中伤那个讨厌的家伙,“被你发现了,他确实是的。”
李健猛点头,满含听到八卦的兴奋,“看出来了,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一个声音阴森森地在陈若雨身边响起,吓得她差点一头磕桌子上。
又是他。孟古医生居然回来了。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个现行的情况下该怎么反应?
陈若雨没经验,她愣了一愣,硬着头皮说道:“李先生说看出孟医生你事业有成,很有前途。”
“这么有慧眼,我都快爱上他了。”孟古往李健身边一坐。
陈若雨真想扶额。报复,他绝对在报复。
“我朋友走了呢,我挺寂寞的。”孟古冲着李健笑了笑,笑得李健心里直发毛。
这是想对他下手的意思?可他不好这一口啊。李健看着陈若雨,向她求助。可陈若雨自己也是戴罪之身,屁都不敢放。
孟古盯着李健继续笑,手还抚上了人家的腿,“不知道李先生怎么称呼?”
“李、李健。”
“阿健啊……”孟古拖长的尾音让陈若雨心直颤。还阿健,他要不要这么贱啊。
“阿健啊,你对男人之间的关系怎么看?”
李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顾上说话,只赶紧把腿挪开。
孟古没追挤过去,只是轻轻把手搭在李健的肩上,“你不用害羞,我们做医生的,见过的多了,很开明的。”
陈若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孟医生……”
可刚开口就被瞪了。陈若雨一缩,赶紧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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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李健拼命摇头。他一点都不好奇,不用让他体验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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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长长一段话一气呵成,不用琢磨酝酿组织语言就脱口而出,语气跟前面的柔声细语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李健听得目瞪口呆。陈若雨涨红了脸,觉得这些话像巴掌一样打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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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健,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哪里不对?你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讨论讨论,深入一点都不怕的。我都奉陪。”那只贼手又摸上人家大腿。
李健先生猛地跳了起来,招呼也来不及打,再见也来不及对陈若雨说,就脚底抹油飞快地跑了。陈若雨呆呆看着,也不知该给什么反应才好。
李健走了,孟古把脸转向陈若雨。陈若雨挺了挺腰,知道接下来他要对付的就是她了。
“我回来是想告诉你,这周末尹则他们要办个餐会,几个朋友们聚一聚。我本来想邀请你一起的。不过既然你是这种在背后对朋友造谣诽谤的人,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参加了。”
陈若雨一怔,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高语岚应该也会给你打电话邀请你,我希望你拒绝,拒绝的理由自己想吧,别让大家脸上不好看,你说呢。”
孟古的话没什么语调,可对陈若雨来说却是再严厉不过。他生气了,她知道。
孟古说完这些,起身走了。陈若雨呆呆坐在原处,只觉得难堪至极。她不是这样的人,可她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还偏偏就被他逮个正着,让她辩也无从辩起。她在他心里变成了一个扯人是非、造谣生事的小人,她觉得很难过。
陈若雨呆呆坐了许久,买了单,游魂一样地在街上飘。没坐公交车没叫的士,只埋头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腿累得有些疼,然后还有水点子打在她的脸上,她抬头一看,居然下雨了。
陈若雨叹气,她就是个倒霉到家的家伙吧。正想在附近找个公交车站牌看一看怎么回家,雨却忽然大了起来。陈若雨挡着脑袋,飞快地往一家便利店门口跑。刚跑到屋檐下,却见便利店的门开了,一个男人拎着老大一个购物袋出来,一边推门一边讲电话,“买了买了,你们要的鱿鱼丝、牛肉干、薯片、啤酒、豆干……什么,还要麻辣烫?你们滚!打个麻将哪这么多屁要求,现在下雨了知不知道,有什么就吃什么,别这么人渣……”
男人说着话,一转头对上了陈若雨的眼睛。
很好,又是他。孟古医生。
人生何处不相逢,逢谁不好偏逢他。陈若雨心里怄啊,相逢何必曾相识,若不识他该多好。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在孟古惊讶的表情里,转身闷头朝雨中冲了出去。宁可淋死,也不要丢脸死。他不会以为她跟踪他吧?他不会以为她意图对他不轨吧?他不会以为她心里在意他吧?
陈若雨向前冲,大雨之中,一辆公交车正好赶到,她也不管这车是到哪里,反正门开了她就往上奔。最后一身狼狈地坐在了车尾。
坐下了,她下意识地回头寻找孟古的身影。他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轿车。陈若雨认出那是他的车子。她转过身来靠在椅背上吐口气,他们一个是坐公交车的,一个是开私家车的,果然两个世界。
等一下,这不是现在她该纠结的重点了。重点应该是,明明他才是那个背后说人是非的小人,可实际上她却成了他心里的小人,这才是两个世界。
互相鄙视,再无交集。这就是结果了。
陈若雨很倒霉地坐错了公交车,最后转了三趟车,冒着雨终于回到了家。
梁思思在家里等着她,很兴奋地打听着她相亲的结果,“怎么样,相亲男是不是不对胃口?”
她点头。
“那有没有偶遇别的人,让你的心怦怦跳?”
她又点头,岂止怦怦跳,差点跳死。
“哇塞,我就说嘛,太准了。而且还下雨了呢,有没有什么浪漫的事发生?”
陈若雨转头,披着还在滴水的长发幽幽地说:“思思啊,偶遇呢,遇得好的叫浪漫,遇得不好的叫噩梦。”这噩梦有点太伤元气了,她要去洗个澡,然后上床做个梦。
她还真做梦了。
梦里,孟古穿着帅气的白大褂,温柔地对她说:“对不起,我不该对护士们说你不好的,我嘴贱,你原谅我好不好?”
啊,好惊悚!他居然对她道歉了。
更惊悚的是她毫无廉耻一脸感动地回应:“没关系,我不介意。”
不对,不对!谁说她不介意的?她明明很介意,很受伤。
可孟古没听到她心里的呐喊,他继续温柔地说:“既然不介意,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说些什么?”
要说什么?她眨眨眼,脸红了。这么快就要说明白她喜欢他?等一下,她有喜欢他吗?难道他真的在等她告白?
告白个屁,她跟他一刀两断互不往来了。
陈若雨一边跟梦中的自己挣扎,一边在乱七八糟地瞎想。忽然,孟古一脸狰狞开始咆哮:“老子不过说了你几句大实话老子就得道歉,你跟别的臭男人污蔑诽谤老子同性恋你难道不该好好道歉一百次?你什么时候知道老子爱男人的?老子交过的女朋友从医院科室门口排一溜能一直排到你家门口。你要不要好好采访一下她们,老子是不是爱男人的?你给老子道歉!否则这事没完!”
陈若雨猛地一睁眼,醒了。
妈呀,真噩梦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陈若雨认真总结了一下,一定是她心里对自己造谣诽谤孟古的事太过意不去,所以才会做了一个这样的梦。可为什么梦醒之后再三回味的,却是孟古说的那句“老子交过的女朋友从医院科室门口排一溜能一直排到你家门口”,他真的交过这么多女朋友吗?
陈若雨虽然对自己关注的重点相当鄙视,但还是忍不住想了又想。这时候她才发现,虽然她老早将孟古定为目标,并且从追求到放弃这个过程都已经经历完了,但她对这个男人其实并不了解。
孟古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嘴贱,皮厚。这是他们这群朋友都知道的。
可他在医院对着护士病人时却又是另一副嘴脸。起码就她所见,那人穿上白大褂之后还真是有些人模人样的。说话轻松幽默,让人如沐春风,医术似乎也不错,所以挂他的号的病人特别多,在住院部那边他也是个抢手的热门人物。
可他还有什么事是她知道的呢?她发现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除了特意打听过他有没有女朋友,而他的家庭状况、他的感情经历、他的喜好等等,她其实一概不知。
女人啊,是有多盲目多缺心眼才能干出像她这样,什么都不知道闷头就想追别人还追出一头包的事来?
嗯嗯,总结教训,以此为戒,这种蠢事绝不能再干了。另外,为求心安,与他之间的账也得清一清。不然,她真的会睡不安稳。
于是,周五夜里,陈若雨定了个闹钟,凌晨四点爬了起来给孟古拨了个电话。听着电话里头嘟嘟的声音,她的心也紧张得怦怦直跳。等了好一会儿,那边电话有人接起了。
“陈若雨,现在几点了,你这电话最好是有重要的事!”孟古声音沙哑,嗓门奇大,显然被吵醒了心情很不好。
这么凶!陈若雨头皮发麻,压力之下顿觉自己的潜能被激发了。
“是很重要的事。我是很诚恳地为了自己中伤污蔑你的性取向问题向你道歉的。那样说话确实是我不对,我本意也不是这样,但不知为什么就这样了,反正就是我的错,我敢做敢当,向你道歉。”
“挑这个时间?”孟古嗓门更大了,这是在耍他吧?
“嗯,是特意挑的这个时间,把你吵醒了真不错,我也算出了一口气。话说回来,你对我也不算厚道,我们一码归一码,一报还一报。你也不必觉得看见我有多委屈自己,因为我也不乐意见到你,所以以后如果我们不幸遇到,请你把头扭一边,不要认识我。”
“陈若雨。”孟古似乎清醒了,声音里又是惊讶又是恼怒,“你真是缺三块五看医生是吧?明天一早你就来,我帮你插队挂号,你赶紧看,精神病不是小事,早点治疗,你的人生还有希望。”
“不用客气。明天周六,我不用上班,会睡懒觉。孟医生你辛苦些,明天一早是不是还要工作呢?要努力工作哦,加油挣钱。”
“我不止明天早上要工作,我现在刚下个急诊手术睡不到半小时,你就打过来发神经,你给我等着。敢这么对我的人还没有出生。”
啊,他居然大半夜的还要做急诊手术,明天一早还要巡病房……哎呀哎呀,他真是辛苦。陈若雨咬牙,把对他的一点心疼全部掐灭。
“人类出生的问题,孟医生你显然研究得还不太透彻。我想跟你沟通的都说完了,总之你也好好检讨一下自己,后会无期!”
嗒的一下,掐断电话。
可孟古却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他立即回拨了电话过来。手机铃声让陈若雨心狂跳。她掐了,他又拨。
哎呀哎呀,这战斗力要不要这么强,刚下手术台累了就好好睡呗,追击她做什么?陈若雨把电话关机,塞进了枕头下边。然后她吐了一口气,美美地躺回被窝里。
很好,女人也是有尊严的。哪怕像她这样平凡普通不闪光的女人,那尊严偶尔也是会闪耀一下的。
此后的一段时间,陈若雨都没有再遇到孟古。生活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陈若雨的工作是保险业务员,但她还有一份兼职,是一个品牌的保险套产品销售,就是跑跑通路铺铺货,这是她的一个保险客户给她的差事。那客户叫赵夏,自己有家贸易公司,代理着成人用品品牌,生意做得很不错。
赵夏是陈若雨签下的第一份保单客户,她原本很烦保险,只为了不再被陈若雨纠缠,就答应随便买一份。可陈若雨了解了她的需求和实际情况,拒绝了她要买的那款产品,向她推荐了另一种更适合但是价格便宜的。
陈若雨的耐心和诚恳赢得了赵夏的好感,她也很欣赏陈若雨工作上努力的劲头,于是在得知陈若雨收入不高的情况下,让陈若雨利用闲暇时间,兼职跑跑通路卖她的保险套产品,也算是多挣一份外快。为此陈若雨很感激,她也做得很卖力。她要赚钱,家虽然不用她养,但她还是省吃俭用每月往家里寄钱。
这么做不为别的,为了面子。家人的面子,她自己的面子。
陈若雨的家乡是C市,那是一个小城。父母那一辈的亲戚朋友邻居都爱探听攀比,扯是非聊八卦。谁家的孩子做什么工作,一个月挣多少钱,给家里多少,谁家女儿嫁了什么人,儿子娶了什么样的媳妇等等,全都成为老一辈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若雨跟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对这样的状况很不满,但也没有办法。
陈若雨的父母对她离开家独自到A市来讨生活有着矛盾的心理,一方面觉得女儿离开家不放心,另一方面A市是个繁华大都市,比C市好上数倍不止,女儿出去若是有个好工作他们在外人面前也是抬头挺胸脸上增光。所以在陈家二老的心里,女儿在外一定要混出个名堂来;若不能,那就趁早回家。
至于陈若雨自己,她离开家里实属无可奈何。三年前出过一档事——她的好友高语岚被另一名死党齐娜诬陷劈腿,还被设计了一场当众抓包的好戏,为此高语岚成为众朋友唾弃的对象,也因此惨遭男朋友郑涛的抛弃。
小地方对女孩子劈腿这种事看得重,高语岚又是当众被抓住,再加上齐娜声情并茂的谴责以及郑涛痴情男人惨被羞辱伤害的凄苦形象,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痛骂高语岚,不骂的也与她分清界限,决不帮腔。
陈若雨是高语岚的好友,所以陷害高语岚的齐娜也算她的好友,唾弃高语岚的那些人也是她的朋友。那件事发生的时候陈若雨在场,她也看到了一切。高语岚说她没有劈腿,是误会,可是没人愿意相信她。
陈若雨在心里是信她的,但那个时候那种情景,她并没有站出来为自己的好友说话。她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不敢。在那个时候她怕被孤立被唾弃。那个小地方,朋友圈就这么大。她犹豫了,然后她后悔不已。
她站在了那一群所谓正义的朋友那边,却失去了高语岚这个朋友。高语岚最后去了A市,带着那颗受伤的心离开了他们这群人。这是深深扎在陈若雨心口上的刺,她觉得高语岚是被逼走的,而她就是帮凶。这刺扎得她很痛,痛得良心难安。
终于有一天她痛得受不了,她站了出来,她说她相信高语岚绝不是这样的人,她说这事情里肯定有误会。如果事情有误会,就表示齐娜和郑涛在搞鬼。齐娜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言论出现。身为受害人,郑涛和齐娜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和支持。孤单单提出异议的陈若雨果真被排挤孤立了。
被排挤的下场是,她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件事都会被有心人放大贬低并引导大家来议论碎嘴。她长胖了两斤变好丑,她穿的衣服好土气入不了眼,她工作不好真可怜,她被男朋友甩了没人要,她妈妈在哪哪吹捧自己的女儿这种事很可笑……
人的话语像毒牙,陈若雨被咬得遍体鳞伤。于是她像高语岚那样逃了,逃到了当初高语岚逃到的地方——A市。
她与高语岚尽弃前嫌,再度成为了好友。但是老家那边的恩怨并没有因为她的逃离而结束。她小心翼翼尽量藏着自己的信息,不去想自己的工作、职位、赚的钱和交的朋友在那些人嘴里被说成什么样。
陈若雨起初在A市求职并不顺利,后来她干上了保险业务。可卖保险在C市那种小地方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回家过年时,当家里问起她的工作,陈若雨在一群亲戚朋友那种关注八卦的眼神下把卖保险这个词吞了回去,她说她在贸易公司上班。
父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亲戚们也没什么好挑剔好说的,从那群分道扬镳的朋友那边也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陈若雨当时松了一口气。可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陈若雨并不擅长这个,她压力很大,于是她很少回C市,也很少跟家里联系。
事实上,陈若雨对她的工作是满意的。工作时间有弹性,有一定的自由空间,她可以兼职另一份工作,而且保险这职业在一定程度上也帮助了别人,自己也能挣到钱,过日子不是问题,这让她感到满足。作为一个认真的人,陈若雨不只是卖保险而已,她真有努力在为她的客户服务。
这不,这天,她的一个客户车祸入院,一个电话打给她,陈若雨就匆匆跑到医院询问详细情况,准备帮他争取保费。
可那个医院,好死不死就是孟古医生工作的地方。她的客户住的病房,好死不死主治医生大名就叫孟古。虽然陈若雨有心挑了个不太容易偶遇的时间过去,但还是被孟古医生堵在了茶水间。
“陈若雨,你居然还有胆子来。”
“医院是公共场所,我为什么不能来。反而是这里比较隐蔽,我们孤男寡女地待在这里不合适。孟医生你这么忙,快去救死扶伤吧,这世界需要你。”
“你上次发什么神经,为什么半夜打电话骂我?”
“我没有骂你,我明明是打电话道歉。”
“是吗?你道歉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让人耳目一新。”孟古双臂抱胸,一副我听你在扯的表情。
他是打算跟她耗下去吗?陈若雨皱了眉头,把热水壶一放,也双臂抱胸,一副你想怎样的姿态。
孟古对她挑高了眉毛,扬了声音,“哟,你还真是长进了。我给你个机会,你说说看,犯错的是你,为什么你还理直气壮的?”
陈若雨不说话。她想不到什么犀利的话,说不过他就沉默,憋死他也算赢。
果然孟古不高兴了,他又说:“你说我不厚道,什么意思?就因为我不让你参加聚会,让你拒绝高语岚的邀请?你那时候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有数,难道我还得赔着笑脸感谢你诽谤我?我是个男人,受不得别人中伤我这个,别人性取向如何我管不着,那是别人的自由,但你羞辱了我的男性尊严,这是很严重的事。”
了不起吗?她还有女性尊严呢。他跟女护士碎嘴说她不好,她也受伤呢。
“你不反省,还半夜骚扰我,干吗,要引我注意你?”
一个大白眼丢过去。
“怎么,我没说对?那你那时候成天跑医院是什么意思?”
居然还揭她伤疤!陈若雨涨红了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孟古不理,还在继续教训:“你这女人变化也太快,搞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突然不来了就算了,别浪费医疗资源也是好事。可你把我当仇人算什么?突然爱理不理还糟蹋我。耍我呢?我跟你说,这事是你不对。男人的尊严就跟女人的身体一样,不能随便调戏。”
还说她不对。是她变化快吗?他背后扯是非、说人闲话就对了?亏他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男人!陈若雨气得脑袋一热,话也脱口而出了,“孟医生是说男人的身体就可以随便调戏吗?真是没节操!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光男人有尊严,女人没有?孟医生把自己看得这么重,别人就都是臭狗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医生念过书没有,这道理懂吧?我做错了敢道歉,孟医生敢吗?凭什么男人的尊严就比女人的重要?我告诉你,女人的尊严就跟男人的鸡鸡一样,软弱只会痛苦,硬气才能带来骄傲!”她一长串话说得溜,一气呵成毫无停滞。
孟古听得有些愣,最后反应过来了,却开始笑。
笑什么笑,真讨厌!
“你好样的。陈若雨,你厉害,都有鸡鸡了。”
什么什么?臭流氓!陈若雨涨红了脸,自知失言。
鸡鸡?她其实是想说……小兄弟?小弟弟?二兄弟?
脸更红,快滴血。她干吗要跟男人的那部位过不去?女人的尊严跟那里有个屁的关系,什么烂比喻嘛。粗俗啊粗俗!
她后悔了,她真是脑残嘴欠。都是他的错,他说什么男人尊严女人身体的,害她跟着也排比起来。臭流氓,把她带坏了。她可是文明人,这么粗俗的话,绝对不是她说的。陈若雨劈手拿起热水瓶,挤开孟古就往外冲。
“喂,我们话还没说完,你还有什么新鲜劲爆的比喻,说来我听听。”孟古在她身后大声笑。
笑?笑什么笑!陈若雨脚下抹油,溜得更快。她要离他远远的,远远的,远远的……
第二章杀了她,不,杀了他吧!
可人生啊,有时候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陈若雨非但没能离他远远的,还住进了医院病房,主治医生这么巧就叫孟古。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陈若雨的那个投保客户发生了车祸,原本投了保该能得到赔付,但偏偏在车祸定性上出了些问题。责任定性不一样,获赔的金额就差了许多。那个保户是个单亲爸爸,陈若雨觉得当初人家信任她才花钱买她的保险,现在出了问题,该是她出力帮他的时候。于是她四处奔走,找公司找交警找相关单位,走各种流程跑各种关系,可这事情还是不好办,因为当事人双方的口供不一致,而发生事故的地方没有监控摄像头,交警方面也不好定性。
折腾了大半个月,最后的重点落在了车祸另一方当事人身上。可那边死咬口供不松口,非说是陈若雨的客户违反交规撞了他。
陈若雨为这事焦头烂额,她当然还是相信自己客户的说辞,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让另一方的当事人说出实情,交代事情真相。为这个,她可是跑断了腿,偏偏那几天她的娘亲大人总打电话给她,关切她的工作和交友情况。
“小雨啊,我听你大舅说,大公司的工资每年都能涨一涨的,你们公司是大公司吧,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你去了也一年多了,是不是该涨涨了?还有啊,隔壁楼的阿燕她闺女,也不是什么好学校毕业的,工作才两年,听说就升上了经理,我也跟她们说了,你也是经理呢,在贸易公司上班的,大公司,业务经理,对吧?”
陈若雨在心里叹气,她该怎么跟娘亲大人说,这世道,十个上班族五个经理,另外三个号称经理,剩下两个想当经理。经理这个头衔,真的不值钱。
许多人表面光鲜亮丽,实际却是租小屋吃泡面,像她就是这样。可她不敢跟她家娘亲大人说这些,她怕死——被烦死。娘亲烦不死她她爹会,她爹不行还有各路亲戚,各路亲戚还会带上各路说不清关系的人马。于是她又撒谎了,她不是保险业务员,她是个在贸易公司上班的光鲜亮丽的白领。
这种事让陈若雨的心情糟到极点。她挂掉了母亲的电话,满心不是滋味地蹲在那个车祸另一方当事人的家外头。
她生自己的气。骗子,这种生活有什么意思?她也生那不敢承担责任的车祸当事人的气,不说真话,让别人又受伤又失财,他也过意得去?
也许是大太阳让陈若雨晒昏了头,也许是受了母亲电话和自己表现的刺激,反正陈若雨原本计划好好跟人家谈,然后悄悄套话把真相录音下来就撤的计划泡汤了。话是录下来了,可她也把对方狗血淋头地臭骂了一顿。
对方带着朋友,共两个大汉,原本就不是什么文明讲礼的人,对陈若雨推推搡搡,被骂了之后更是气,开始动手动脚,陈若雨情绪激动之下露了口风,录音的家伙在推搡中还掉出了口袋,被人逮个正着,这下更是烧着了火。
对方要抢,她要保。于是她一个女人跟两个大汉打了起来。
是真打!真挨打!
陈若雨最后的印象是她把那录音的MP3紧紧握在手里抱在胸前,她倒在地上蜷着身体,虾米一样护着手里的东西。那人扯她的胳膊、踢她肚子,很痛,而远远有人大叫:“你们在干吗?住手!我报警了!”
陈若雨有些迷糊,她很害怕,吓得半死。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被人打过。她有些想哭,却好像哭不出来,她听到警车的声音,听到有人说要把她送医院,然后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真的在医院了。
陈若雨在急诊室被推来推去地检查、包扎、缝针、打针,折腾了半天后就睡过去了。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病房里。
警察来了,同事来了,还有她的那个保单客户也来了。保险赔付的事情经过这番变化,似乎在朝着她希望的那个方向发展。打她的那两人被捕了,她录下的东西也还在,对方为了自保,经协调承认了责任,又同意赔付陈若雨的治疗费用和其他相关费用。
这些都是她陆陆续续知道的。她刚入院的时候状况不太好,当天晚上还发起烧来。据她的同房病友所说,她那一晚说了好多梦话胡话。
陈若雨听了很不好意思,闹一晚上,岂不是吵得别人没法睡了。
那病友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住院就是这样,哪能跟家里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跟主治医生认识吧,我住进来几天也就医生查房的时候能见到他,可你住进来一晚上,他都一直在哦,还时不时过来看看你。”
“啊,是不是我烧得太厉害,病情危急,又没人陪护,值班医生怕我出事?”陈若雨摸摸头,现在还觉得头晕得很,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她拉着一个人的手,说了很多话。
“是烧得挺厉害。听说三十九度,护士还给你打了两针。”
陈若雨摇头,“完全没印象有打针的事。”
“你还拉着大夫的手说了很多话。”
真丢脸啊。陈若雨叹气。不过病人发烧跟发神经似的,做医生的见多识广,应该不会在意的。
“你认识主治医生吧?”病友的语气满含着八卦的兴奋,“拉着床帘子,我没太听清,不过倒是听到你一会儿叫他别走,一会儿又说不要他管。你和主治医生是朋友?”
什么?她跟主治医生装熟,还赶人家了?陈若雨张了嘴,有些傻眼,“那个什么,医生没生气吧?”
“没有吧。我没看到他的表情,就听到他有陪你一直聊天。你说孟医生什么什么的,然后孟医生就有应你。”
陈若雨嘴张得更大,吃了一惊,“我叫他孟医生?”完了完了,她也不知拉了哪个大夫胡言乱语了。她都说什么了?把别人当成孟古了,这得多丢人。她到底都说什么了?
陈若雨小心翼翼问了,那病友摇头道:“听不清你说什么了,我那时候也有点迷糊,半梦半醒着。你可以问问孟医生啊,他今天会查房的。”
“问孟医生?”
“对啊,孟古医生。”
晴天霹雳!陈若雨的嘴这会儿张得能塞下一只大鸭蛋了。“我昨晚是拉着孟古医生说话的?”她问。
“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胡言乱语,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听懂你在说什么。”答话的人站在病房门口。
陈若雨猛转头,对上了孟古的眼睛。白大褂穿他身上,真是帅气啊。
陈若雨很想装晕倒,可她那时刻需要硬气的女性尊严又逼着她强撑着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她不心虚,她自在得很!
孟古领着两个小大夫走了进来,查房诊病。
陈若雨闭上了眼,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她很丢脸地被人揍了,住进了医院,病房很不错,主治大夫是帅哥,名叫孟古。
陈若雨咬了咬唇,这种好想去死的心情谁能体会?她明明决心一刀两断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了,可总是这么尴尬地见面是怎么回事?她那脆弱的自尊心就如同男人那什么被人飞起一脚猛踹……哦,不,她是文明人,不能像他那样说粗俗的话,作粗俗的比喻。
她是文明人。
陈若雨脸涨得通红,睁眼看了看孟古,他正交代邻床病友的用药情况,转头发现她的注视,似笑非笑地回她一眼。陈若雨把头扭一边,一边在心里强调自己是文明人,一边很想踹他两脚。
她当然没有真的踹他。
而他也像一个正常医生一样认真看病,细心传授本事给小医生们。他对病人很有耐心,有什么问题都详细解答,幽默风趣,妙语连珠,逗得病人很开心。
陈若雨在他巡房过程中一直没说话。她觉得这男人认真工作起来的时候还真是挺有魅力的,竟然不讨人厌了。而他也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找她的麻烦,只除了他看向她的时候,会露出那种暧昧的表情。
不对,她又用错形容词了。那不是暧昧,这臭男人是不屑与她暧昧的。不对,应该说是她不屑与他暧昧。
总而言之,身为病号的陈若雨与身为医生的孟古相安无事了两天,气氛和谐得让陈若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两个恶人打傻了,出现了错觉。
但到了第三天,陈若雨终于确认了她没傻,她是正常人。
那天陈若雨自觉身体大好,于是穿着病号服坐到了楼下花园长椅上晒晒太阳。正盘算着这次住院花了多少钱,她是不是该去找护士问问她能不能出院了。这时候,帅气的白大褂飘到她身边,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陈若雨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挪了挪,又清咳两声,脑子里忽然乱七八糟起来。这时候孟古开口了,“陈若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她想什么了?她什么都没想。顶多想了想要是跟这讨厌的男人没认识过就好了,或者又想了想等出了院就当不认识他,要不然她就是想了想这男人友善了两天,之后又要对她说什么难听话了?她这次得管好自己的嘴,不能再出丑了。也许她还想了想为什么明明想好了离他远点却总是能碰到他。再不然就是想了想……
“需要我通知高语岚过来看看你吗?”
“啊?”陈若雨顿时从胡思乱想中被震醒过来,“不用,不用。”手和脑袋一起摆,“别告诉她。”被人揍进医院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她跟孟古之间这种诡异的怨气,也不要让别的朋友知道的好。
“陈若雨,其实你不了解我。”
“什么?”陈若雨很怀疑是不是自己被打得脑震荡所以听力和理解能力出了问题,要不然孟古话题的节奏她怎么跟不上了?
从知道她想什么,跳到高语岚,再跳到她不了解他,这中间一点过渡都没有,还不带承前启后承上启下转折的。陈若雨抬起她那伤痕累累的手臂一摆,“孟医生,你慢点说。”
孟古咧开嘴露出白牙笑,“那晚你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陈若雨瞪他,他再调戏她一个试试。
孟古继续笑,“还对我说了许多话。”
陈若雨坐不住了,“孟医生再见。”
孟古扯着她的病号服袖子把她拉回来,正了正脸色,又说:“陈若雨,我这人要是对谁有意见,看谁不顺眼,一定会当面跟她说。”
这种表述还真是太温和了,他哪是当面跟人说,他是当面给人难看,让人下不来台。这臭男人就不知道什么叫礼貌。
陈若雨点头,“我领教过。”
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他,他一笑她就暴躁,忍不住又瞪他。
“所以,在背后说别人不好真的不是我的风格。”
“孟医生用不着再讽刺我,我知道那次是我嘴贱我错了,我跟孟医生道歉。”
“我不是说你。”
不是才怪。陈若雨把头扭一边。
“我是在说,原来有个姑娘好像对我有意思,隔三岔五来医院找我,没病装病挂我的号,还找朋友聚会邀我参加,还送我吃的。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来了,在超市偶遇她,她还一副我欠了她八百万的死样,爱搭不理。”
陈若雨目瞪口呆,这个死男人,他还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我就奇怪了,这姑娘是天生多重人格,还是惯性喜新厌旧,翻脸不认人?前两天我才知道,原来她听到些风言风语,被伤了心。”
陈若雨咬牙,既然他都挑明了说,她也不必客气了。“孟医生你不知道,那姑娘被猪油蒙了心,没认清形势。什么都没了解就瞎胡闹,她可后悔了。”
她的表情又让孟古哈哈笑。陈若雨皱眉头,到底是哪里好笑?
“被猪油蒙了眼可是大事,搞不好眼睛会瞎掉。这下子光看精神科是不够了,还得去眼科看看。这姑娘还真是怪可怜的。”
“孟医生,再见。”
孟医生哈哈笑,又把陈若雨拉住。“陈若雨,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关于对你的评价。我说话虽然百无禁忌,但并不喜欢在背后说三道四。要是有什么话,我会当面跟你说。”
孟古忽然认真起来,陈若雨禁不住竖起耳朵认真听。
“我跟你不合适,你也应该不是对我认真的。一见钟情这种事不会发生,况且你一开始甚至不知道该对我还是雷风下手。雷风有未婚妻,你才转向我。所以我不认为你对我的那些频频示好有什么意义。我们的生活圈子、个性等等也确实不太搭,但你是高语岚的朋友,我那时跟你不太熟,所以我想等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陈若雨愣愣点头。孟古继续说:“你突然没再来,我以为你想明白了,可那次在超市遇见你,你却一副躲躲闪闪、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就觉得有些怪。后来在咖啡厅你跟你那个相亲的男朋友这么说我,我确实很生气。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对你也有误解,所以我们尽弃前嫌,还是做朋友吧。”
还是做朋友?陈若雨眨眨眼,继续愣愣地点头。为什么发现他原来也是会说人话的,原来是她误会他,把他想太坏之后,她却难过起来?
“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有些话我还想跟你说。”
还要说什么?陈若雨盯着孟古的脸,男人话多不是优点吧?她在心里默默挑他的刺,好像这样她会愉快一些。
“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惜却长了个猪脑袋。你以为你是女金刚神勇无敌吗?这么有本事,跟人打架,还是跟两个男人打,你真缺那三块五你跟我说啊。”
陈若雨的腹诽还没展开,就听到孟古对她开骂了。她眨眨眼,吃惊地张大嘴。刚才那个温柔正经说话的男人死到哪里去了?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遇到好心人报警救你,你现在情况可能更糟?你想没想过后果?你那客户缺那点钱吗?要你用命来搏?你是个卖保险的,干吗要卖命?还有警察呢,还有法院呢,那客户还有自己的亲戚朋友呢,他们都不管用?你当人家都是死的?”
“那个、那个救我的人,是谁啊?”她还真是疏忽了,也没好好感谢人家一下。
“这是重点吗?是我跟你说这些的重点吗?”孟古更凶。
“你说了一大堆,谁知道重点是什么?”他一对她凶她就来气。
“重点是你这女人太蠢。”
“蠢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她也来横的。
“蠢得这么让人过意不去,作为朋友不把你引回正途我也会过意不去。”
“你嘴贱讽刺人骂人的时候怎么不会觉得过意不去?”
“先天智商不足就只能后天用克制力来弥补。”孟古压根不听陈若雨的反击,头头是道地继续说:“你干什么之前都先对自己说十遍别冲动,这样人生还有希望。”
还人生希望咧,听他扯。
“你别以为我爱管你,要不是朋友一场我才懒得说你。”巴拉巴拉巴拉,孟医生一气呵成地训了她十分钟。
他关心她,这个认知忽然让陈若雨的心怦怦跳。心跳过速也是能要人命的。就算没死也让人反应迟钝,丧失言语功能,所以陈若雨没再顶嘴,她愣愣听训十分钟,最后还被训话的孟医生一个爆栗敲脑袋上,“我苦口婆心,摆事实讲道理,你摆出副呆样给我看?”
陈若雨继续呆,然后揉了揉脑袋,扭头跑了。
她在骂声中,突然顿悟了一件可怕的事。她喜欢上他了。
惊悚!
什么样的蠢女人才会在被骂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心意?而且是在他当面明确拒绝她之后,她才发现她原来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他一会儿表现得嘴贱皮厚不负责任,一会儿却又认真磊落人模人样,这简直双重人格啊,而她居然喜欢上他了?在她认清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他看透了她的行动意图之后,她才发现,她竟然喜欢上他了?
她真是有病啊,病得不轻!她心里难过,大呼倒霉。先天智商不足只能靠后天克制力来弥补,为免再纠缠下去她控制不住自己,会一个不小心与他牵扯不清,于是,陈若雨跑了。
偷偷摸摸,不声不响地逃出了医院。
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陈若雨都没再见到孟古。医院结账她是让梁思思帮忙跑了一趟。听说医生护士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陈若雨吓得门都不敢出。
躲了一阵子还是有效果的,此后她出门再没有“浪漫吓死人”的偶遇。医院、超市,还有那家咖啡厅,她都没再去了。其实陈若雨觉得孟古那些话说得对,他俩真的不合适。他冷静清醒,早就看得明白。而她盲目晕头,撞了墙才知道痛。
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像隔了一片海那么远。不只是因为生活圈子的不同,不只是因为性格个性的差异,还因为她各种丑陋丢人举止在他面前全演了个遍。
他看出来她不是喜欢他才追求,他甚至还知道她挑挑拣拣,在雷风和他之间做选择,雷风有了未婚妻,所以她才会对他下手。听起来这样的女人不讲感情讲实际,这也让陈若雨觉得自己很丢人。
她想说,她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眼高手低、重物薄情的人。希望找个条件不错的男人一起过日子,这样的念头没什么错。而条件不错的男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上的,所以遇上了就去主动积极地采取行动,应该也没什么错。
这就好比去相亲,见第一次面或许没爱上,但是如果对方条件不错,也会愿意相处下去试试看,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感情是可以在相处中慢慢培养的。
好吧,陈若雨也承认,这样的辩解虽然有些道理,但也有些苍白无力。就如同她被当场抓包跟别人中伤孟古一样,有些辩无可辩的无奈感。
总之,她在他的印象里一定是个很不讨喜的女人。所以他很明确地拒绝了她,他说大家做朋友就好。
可她不想跟他做朋友。她喜欢上他了,所以没法跟他做朋友。
她也不想这样,在彻底破坏了自己的形象后再喜欢上对方,这种傻事她真不愿意干。可事情既然发生了,她也只有面对。她要默默地斩断情丝,压灭那错误点燃的爱的小火苗。所以她不打算再见他,她要继续过她那平凡普通又混乱的日子,也许之后她会找到合适的对象,谈谈恋爱,盘算盘算结婚。
但首先,她得先撑过眼下这一连串倒霉事。陈若雨最近的运势是很糟,糟到不能再糟。
倒霉的第一桩事,是打人的那两个恶人赖账了,之前说好的赔偿不愿付了。陈若雨虽然废物怕事,但这件事上却是铁了心要讨回公道。她顶着一身伤奔走警局,甚至还咨询了律师,打算必要的时候就告死他们。
梁思思看着她奔波很担心,“他们会不会报复你啊?”
“也许会吧。”
“你怕不怕?”
“怕的。”陈若雨拍拍包包,“所以我买了防狼喷雾。”
她看看梁思思,握住她的手,“如果我出了事,后面就得靠你打点了。你帮忙通知我家里。我有给自己买保险,受益人写的我妈。银行账户那些没什么可交代的,因为里头没什么钱。还有我的好朋友高语岚,要是我真有不幸,你最后关头再通知她。”
“好了,好了。”梁思思打断她的话,“这种重责大任,千万别托付我啊。你自己小心,不然真出了事,最后发现所托非人,我怕你不会瞑目。”
“瞧你这出息。”
“你也别太有出息。这事能了就了吧,那两个不像好人。”
陈若雨点头,心里也是怕,但又不甘心这样算了。她这辈子胆小怕事,恐怕只有这一件事英勇了一把,不为别的,就为了她自己她也得坚持下去。
不过所幸她那客户最后能拿到全额的赔付,这让她心里多少得到了些安慰。可事情的连锁效应还没完。公司对陈若雨没事找事的表现很不满意,就某些领导看来,她的所作所为就是给公司添乱,不但惹了麻烦,还置公司利益于不顾,所幸陈若雨的直接上司一直保她,但那段日子被不停地找去开会训话,也让陈若雨心力交瘁。
这期间孟古给陈若雨打过两次电话,她都没敢接。她盯着屏幕上孟古的名字看,看到屏幕灭了下去,铃声停止。
陈若雨的家里也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竟然跟她说有亲戚要来A市,让陈若雨招待招待,还说看能不能在陈若雨那住几天,还想让陈若雨带亲戚去公司看一看。
这简直是要命。别说她租的小屋没地方给亲戚住,就是有地方也不能让住。两个姑娘住的地方,让个男亲戚挤进来算什么事?陈若雨有时真无法理解家里的想法,还要把人带公司去看看,这种市井小民纯显摆的心理真让她觉得丢脸。而且她的公司曝不得光,她哪敢说她是卖保险的。
陈若雨以各种借口搪塞着家里的招待亲戚大计,甚至谎称自己要出差。可她没想到,她是保险业务员这件事,还是露馅了。
那天她跟经理在外头一家咖啡厅谈个客户,客户走了之后,经理坐那儿苦口婆心说了她半小时。无非就是教训她做人处事要明白,上次她帮客户做的事就是太欠考虑等等。陈若雨闷不吭声,低头听训。等要走的时候,却发现隔壁桌坐着的,居然是老家那个死对头齐娜的一位朋友。她认识他,他当然也知道她是谁,从他那兴致盎然的表情里,陈若雨知道她是保险业务员兼被上司训诫的这件八卦事,让他非常愉快。
陈若雨匆匆离去,心里却是压了块大石头堵得要死。这个人,一定会把事情告诉齐娜。以齐娜对她的怨气,一定会加油添醋四处散播。她甚至在想齐娜会不会特意跑她家一趟,跟她娘亲大人谈谈心,表达一下对她这个失败女儿的同情和惋惜。
所有倒霉的事加在了一起,陈若雨被打败了。
她刚失恋,她偷跑不接电话得罪了她喜欢的人;她欺骗家里,马上就要被揭穿了;她被她讨厌的人看笑话,很快就会成为那个小城社交圈里的笑柄;她被人揍了,凶手还没有伏法,她的人身安全还存在着危险;她的工作岌岌可危,上司对她严密观察中……
陈若雨那几天就连叹气的精神都没有了。
她的电话不停响。有那两个恶人打来的,粗话连篇,说要她好看。家那头母亲大人问她到底出差了没有,什么时候回A市,亲戚要过去了。她在C市为数不多还有往来的朋友洋洋告诉她,齐娜最近在传些不好的话,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准备?她能有什么准备?电话一响她就心惊胆战。
之后她稀里糊涂,话费也忘了交,导致电话清静了两天,她才猛然发觉原来欠费停机了。这一停让她放松了两天,最后心一横,干脆去把号码取消了。她要远离这些让人崩溃的事,她要重新开始。
她不信她还会继续倒霉下去,她不信还能有更倒霉的事。
可她错了。更倒霉的事,居然真有!
她得了急性肠胃炎,又住院了!她不过是心情不好喝了一瓶冷饮吃了一碗麻辣烫,就这样闹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陈若雨抱着肚子躺在病床上直想哭。
唯一庆幸的是,这次她清醒地为自己选择了医院。离孟古那家医院远远的,离她认识的那些人都远远的。
她需要孤独。可是孤独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过,她更脆弱,她很难过,她真想躲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去。
陈若雨并不知道,她住院的这个时候,她的朋友圈也炸了锅。
陈若雨失踪了!
这件事陈若雨自己是在被高语岚找到后才知道。
原来齐娜在C市那边真的加油添醋大张旗鼓地帮她宣传了一番。她是保险业务员且混得穷困潦倒卑躬屈膝的事尽人皆知。陈爸陈妈听到这消息自然大吃一惊,给她打了电话,结果她一连好几天电话停机,之后再打竟然是空号。于是陈爸陈妈吓坏了。
老两口找女儿找不到,只好求助她的朋友。于是洋洋想了各种办法,最后硬着头皮找上了高语岚的家里,问高爸高妈要了高语岚的电话,这才找到了高语岚。她希望同在A市的高语岚能够帮忙找找陈若雨。
高语岚闻讯也是大吃一惊,一段时间没见,怎么陈若雨居然闹得失踪了。于是尹则、雷风,还有孟古都被惊动了,大家通过各种渠道寻找,终于在医院找到了陈若雨。
“我换了新号码,还没来得及通知大家。”陈若雨说这话说得很心虚。
事实上,换号码这事她一拖再拖,拖到最后公司也急了,说没手机怎么谈业务,怎么联系客户?一通教训后下了最后通牒,陈若雨这才拖拖拉拉地准备去办理。她总不能说她得了手机铃声恐惧症,不想有电话吧。可最后她肠胃炎发作,倒在了去办新号码的路上。
陈若雨很不好意思,她虽然知道自己与大家失联是件很不负责任的事,但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事情闹得大就算了,还把孟古也闹了过来,这让她心里特别别扭。
这下好了,她在他心里的印象肯定又差了两级。任性、胡闹、幼稚、不孝、脑残……
唉!
孟古脸色不太好看,不过当着高语岚和尹则的面,没对她说什么难听话,只是去找了陈若雨的主治医生聊了聊,回来的时候宣布陈若雨可以出院了。
“咦,我今天问,医生说不行,要等明天。”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当然是你。”陈若雨撇嘴,心里虽然不服气,但她做了坏事,心虚,有点不敢惹他。
“大夫与大夫进行了一场有技术含量的对话,结论是你继续住院的作用就是给医院多交钱,所以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你要不要出?”
“要的,要的。”当然要出,她现在穷得想哭,能省一点是一点。于是陈若雨出院了。
孟古开车,先将高语岚和尹则送回了家,然后再送陈若雨。陈若雨相当紧张,但她不敢建议先送她再送高语岚他们,她累得这些朋友奔波担心,她心里愧疚,所以一路上老老实实,半点异议都不敢有。
幸好高语岚一直陪她说话,两个女人约好要努力向上,一起奋发图强。尹则在一旁抗议,强烈要求高语岚不能忽略他。这小两口拌起嘴来,打情骂俏,逗得陈若雨偷笑。可笑着笑着,一转眼,在后视镜里与孟古的眼神碰上了,她下意识地一缩。
孟古不动声色,把目光移开,可陈若雨的心还是怦怦跳得厉害。
孟古把高语岚、尹则送到了地方,却一直停着没开车。陈若雨想问他等什么,想了想还是闭嘴,老老实实陪着等。
等了半天,孟古忽然开口,“坐到前面来!怎么,当我是你的司机?”
陈若雨顿然醒悟,她涨红脸,慌忙开车门挪到前座。坐稳了,等了好一会儿孟古大爷还是不开车。
陈若雨有些不安,偷偷瞄他一眼,却见他瞪她,“不系安全带?”
“哦,哦。”赶紧把安全带系上。
可孟古还不走,他把手机掏出来,递给陈若雨。陈若雨狐疑地看着,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最后嗫嚅说道:“我有手机。”
孟古白她一眼,“我有说送你手机吗?”
陈若雨涨红脸,又说:“孟医生的手机真高端洋气。”递手机过来又不说话,鬼知道他要做什么,她随便夸夸,请别客气。
“谢谢。”孟古没好气,“请在这部高端洋气的手机里输入你新的手机号码。”
“我不会再失踪了。”
“很好,但这跟给我号码没冲突。”他干脆把手机丢她膝上。
陈若雨咬着唇,低头盯着那手机看,好半天终于承认,“新的号码还没有办。”
“你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他凶巴巴的态度又让陈若雨有些不服气了。“大脑、小脑和脑干。”
孟古横她一眼,“还挺专业是吗?”
“是常识。”
“你为人处世也这么有常识就好了。”孟古发动车子,飞快地上了路。
陈若雨咬唇,忍住冲动没回嘴。要有克制力,人生还有希望。孟古又瞥她一眼,她好想瞪回去。忍住,克制。可当她看到孟古把车开到电信营业厅,她傻眼了,原来光有克制是不行的。
“我……”刚开口就被瞪了。
孟古停好车,转过来开她这边的车门,“下来,去办你的手机号。别找借口别拖延,下车。”
她下了车,可他还在训。“跟朋友失联就算了,你还敢跟家里闹失踪,你想过父母的心情吗?要躲什么人什么事,注销电话管用吗?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幼稚的事你也做?不但你家里会担心,你朋友们也会担心,你把大家吓得鸡飞狗跳的,你过意得去?”
“就是过意不去才站在这儿被你骂的,不然我早就扭头走了。”陈若雨声音低低的,不敢大声。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陈若雨。”
“我说,孟医生真是好人,医者父母心,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三十岁的老头子,以为自己是她爹呢,唠叨个没完。陈若雨不敢抬头,连头顶发根都能感应到孟古在瞪她。他瞪够了,押着她进营业厅办手机卡。
陈若雨站在柜台前,听着孟古自作主张地对着营业员说她要办新号。陈若雨没说话,她掏出钱包,对着营业员帅哥的笑脸,默默亮出了钱包里仅存的二十一块五毛。
营业员帅哥的脸有些僵,下意识地看向孟古。孟古也不说话,当着陈若雨的面,默默掏出一张信用卡。
“你欠我钱。”孟古宣布。
陈若雨不知该给什么反应,于是没反应。
新号终于办好了,孟古医生那高端洋气的手机也把号码存下了,于是他又把陈若雨押回车里。
“回去了就给家里打电话,知道吗?”
“嗯。”陈若雨愁眉苦脸。这电话真不知要怎么打,一想到家里会有的反应和即将迎来的连番轰炸她就头皮发麻。
“明天你请我吃饭,我六点下班。”
陈若雨的脸立即从愁苦变成惊悚。
“怎么,不愿意?你想想你从医院偷跑,累得我给你善后,我当医生这么久,还没病人偷跑过,我的脸都被你丢没了。还说是朋友呢,有这样对朋友的吗?然后你还不接我电话,弄得我也不知你死在哪条街上了。接着你又闹失踪,我还得帮着一起找你。你自己算算,你欠我多少人情,让你请吃饭还委屈你了?”
陈若雨哪敢说委屈,于是她说:“孟医生,我最近很穷。”
“为什么穷?”
“住了两次院,花了不少钱。加上这两个月为了那个客户的事,我也没能签下多少单子,差点连基本工资都拿不上了。我本来就没什么存款的。我现在还欠了别人钱,真是一点钱都没有了,晚上回去还得吃泡面,真的很穷。再说了,我才换的新号,我还得把原来的联系人和客户什么的全都联系一遍,我会很忙的。”
“穷是吧?忙是吧?全是你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陈若雨叹气,跟他商量,“要不,等我有钱了,再请孟医生吃顿好的?”
“等你有钱这种事,这辈子有希望吗?”
“我……”陈若雨瞪眼。
克制,克制。
“明天六点你在家里等着,我来接你。”
“我肠胃炎,不能吃什么,不如改天吧。”
“没让你吃,是请我吃饭,你肠胃不好可以少吃点。”听听,他还能更过分一点吗?
“那什么,六点正好是下班高峰,会堵车,孟医生你来接我不方便,不如我们改周末,再另约吧。”
“我开车不方便?看不出来你还挺体贴。那好吧,换你来接我,你早点出门,六点前到病房那边的办公室等我。”
杀了她,不,杀了他吧!这是什么人啊。
陈若雨更愁苦了。这可怎么办?这饭该怎么吃?
陈若雨一夜没睡好。
不只是孟古让她发愁,更愁的是老家那边。她拿着电话想了一晚上,终究也没敢拨回家里。她跟自己说是因为第二天还有孟古的问题让她烦恼,不仅是没钱请吃饭这事,还有他的态度。他理她做什么呢?他别管她该多好。她心头乱,不知该怎么跟家里谈,也没心思做什么心理建设,所以还是缓一缓吧。
迷迷糊糊一晚上,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她被她妈拿着擀面杖追着打,她妈一边打一边骂:“你要脸不要?这种谎都敢撒,我们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有脸回来。”
陈若雨跑啊,像风一样。两边有很多树,仔细一看,原来不是树,是人。她没理会,可后来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她回头一看,娘亲大人不见了。正觉得奇怪,却忽然脚下一绊,她摔倒了。这一摔,摔了个狗啃泥。她呸呸把泥吐了,转头一看,伸脚绊她的,是齐娜。
陈若雨心头火起,这无耻小人,敢对她使绊子。她猛地跳了起来,扑过去,一把将齐娜按倒在地,坐在她身上。齐娜挣扎着叫骂,她啪啪抽她两耳刮子,然后抓了地上的泥就往她嘴里塞。
塞着塞着,觉得坐着的感觉不对了。她定睛一看,怎么自己是坐在孟古的身上。不但坐在他身上,还一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的衣襟都扒开了,隐约能看到他健壮的胸膛。
咦,身材还真是不错。陈若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不敢看他的胸,目光转到他脸上。这一看吓一跳,孟古正狠狠地瞪着她,她吓得飞快把手里的泥丢掉。还没说话,一大群女人跑了过来。
“陈若雨,你敢对孟医生耍流氓,你找死!”
这队伍来势汹汹,浩浩荡荡。陈若雨一惊,妈呀,看数量还真是能从孟古医院科室门口排到她家门口。她猛地跳起来继续跑,“我没有耍流氓,我怎么会对流氓耍流氓!”
齐娜忽然又出现了,光鲜靓丽,人模人样,正捂着嘴笑,“若雨,你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就算你愿意耍流氓,有机会吗?你还真当别人愿意呢?你呀,真是不要脸。”
周围忽然冒出许多人来,全是陈若雨认得的熟面孔。“还真是的,没钱、没事业、没男人,真可怜。没钱、没事业、没男人,真可怜。没钱、没事业、没男人,真可怜……”
靠,要不要这样循环播放啊?陈若雨头皮发麻,眼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就要把她淹没,她娘亲大人忽然又出现了,她一脸笑容,和蔼地拉着孟古的手说道:“既然我女儿对你那样了,就让她负责吧。”
什么?她不要!陈若雨还没来得及抗议,却看到孟古吓得脸色惨白,扫了她一眼,落荒而逃。等一下,跑什么跑,她又没说要赖着他。就算怎么了,大家也是可以好商好量的……
陈若雨瞪着他那狂奔而去的背影,醒了。醒过来好一会儿气还在喘,心还在怦怦跳。这跑了一晚上确实是挺累人的。陈若雨心有余悸,回味了半天,拉着被子把头一蒙,真想把自己埋了。
但是,她忽然灵光一现,把脑袋探出被子,想起梦中孟古的背影,没错,就这样,她有办法对付他了。他怕她赖着他,他说只愿做朋友。她之前太含蓄,而后又躲着他,这让他觉得很安全很有优越感,所以对她各种嚣张。如果她也很嚣张地缠着他不放,他肯定就怕了。他一怕,就该换他躲着她了,那她岂不是就安宁了?
皮厚是王道,人生还有希望!
对,就这么办!
第二天,陈若雨于下午五点五十八分到达了医院。她没那么傻跑到他科室办公室去被人观赏评论,于是直接去了医院中庭花园,找了个能看到好风景的长椅一坐,然后给孟古发了短信。
“孟医生,我到了。我决定跟你去一个鸟语花香景色宜人气氛浪漫的花园式餐厅共度甜蜜的晚餐,你快下来,我在中庭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见不散哦!”
重重的感叹号强调了撒娇的语气。够恶心了吧,就不信镇不住他。
她把这短信看了三遍,一咬牙,发出去了。
孟古没有回短信。陈若雨看了看手机,想象着他看到短信时皱着眉头一脸震惊的样子,她笑了。
哈哈,让你猖狂,逼我请吃饭,整不死你。
等了半天,孟古没下来。陈若雨看了看时间,决定等到六点半他没来,她再发一条充满爱意的道别短信,然后走人。
中庭有小朋友跑来跑去地玩,陈若雨看着开心,逗了逗孩子。正学着小朋友奶声奶气说话陪孩子聊天,忽然听到一个女声喊:“陈若雨。”
陈若雨扭头一看,是田护士。漂亮、大方、温柔可人、亭亭玉立的田护士。传说中与孟医生门当户对,有说有笑,情意很不一般的田护士。
陈若雨站了起来,有些戒备。田护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说不上友好,声音也冷冷的,“孟医生没空,你们那顿浪漫甜蜜的晚餐吃不成了,他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一记闷棍打了下来。很好,这死男人派了个臭女人来打击她,真当她好欺负吗?
“那顿浪漫甜蜜的晚餐”——显然她看过她发的那条短信。陈若雨气得不行,死孟古,居然把她的短信给这女人看,还让她来赶她。这算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陈若雨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回她,“这样啊,没关系。做医生的总是这么忙,我能体谅。是不是临时又接了手术?晚餐赶不上而已,没事。有天晚上他急诊手术,半夜四点还跟我通电话,害我没睡好,不过我不怪他。”
她笑眯眯,一副大度能容事的模样,心里其实恨得咬牙。怎么样,够暧昧吗,能气着她了吗?
田护士的脸有些僵。陈若雨稍稍满意,她笑笑,再接再厉,“那他忙着,我就不上去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下次要约我还是等他休息的时候吧,这样时间保险些,要知道,我也不是总有空的。”
“下次要约我”这几个字咬得重,她可没说谎,确实是那个死男人约她的,她还不想来呢。
田护士的脸色铁青,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瞪了她一眼后,轻哼了一声,扭身要走。
“田护士。”陈若雨叫住她,又说,“真不好意思啊,我跟他之间的事,还得麻烦你跑腿传话,回头我说说他。”
她笑眯眯,看着田护士脸色更难看,心里非常满意。田护士愤愤地走了。陈若雨坐回长椅上,拿出手机打算给孟古再发条短信。
让别人看是吧?故意恶心她是吧?她是不会退缩的!
“亲爱的,你忙你的,注意身体。美丽温柔的田护士把你的话传到了,怎么这么麻烦人家呢,你要好好谢谢她。那个花园餐厅大餐我就自己去吃了,你也别饿着。别太想我。”
这次她看都不看,很痛快地把短信发了。然后她从包包里掏出两个面包,就着一瓶矿泉水,把面包都给吃了。她一边吃一边想,早知道这样就买馒头了。馒头五毛一个,面包五元一个,她真是太浪费钱了。
陈若雨把面包吃完又坐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中庭花园里蚊子不少,叮了她好几个大包。她看了看表,马上就要七点了。孟古既没有回短信,也没有来电话,更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这种情况,是她赢了吧?
陈若雨把装面包的塑料袋和空矿泉水瓶扔进了花园里的垃圾桶,然后慢吞吞地进了医院大楼借用了一下厕所,接着出了医院大门,慢吞吞地走到公交车站。这一路没有遇到任何熟面孔,她应该安心了,可她却有点闹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孟古真被吓到了吧?所以以后他应该不敢随便招惹她了吧?她战略得当,一击即中,太有效率太有成就感了,可她情绪有些低落又是怎么回事?
陈若雨想,应该是被田护士气得。孟古一个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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