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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张贤亮是中国第一个写性的,第一个写饥饿的,第一个写城市改革的,第一个写中学生早恋的,第一个写劳改队的……
他是著名作家,是成功商人,在新时期文学领域影响最大、争议最多;
他是著名书法家,本书由他亲笔题名;
独领风骚的“伤痕文学”,源于苦难的“思想活水”
本书收录了张贤亮9篇最具有代表性的经典短篇小说,包括《邢老汉和狗的故事》《灵与肉》《无法苏醒》等,其中《灵与肉》荣获1980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并与《邢老汉和狗的故事》先后被搬上大银幕,由著名导演谢晋执导,引发了一个时代的思考。
她和他的结合,更加强化了他对这块土地的感情,使他更明晰地感觉到以劳动为主体的生活方式的单纯、纯洁和正当。
——张贤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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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收录作家张贤亮9篇具有代表性的短篇小说,包括《普贤寺》《夕阳》《陇上秋色》《初吻》《邢老汉和狗的故事》《灵与肉》《肖尔布拉克》《临街的窗》与《无法苏醒》。这些作品创作于不同时期,主题各异,如《灵与肉》,表达了主人公历经“文革”时期的困苦和磨难后对生命和幸福的感悟;而《无法苏醒》,则讲述了一个功成名就的“右派”自愿补足尚未服满的徒刑后遭遇的“社会乱象”……时而现实、时而荒诞,却无一例外地体现了作者对苦难的反思、对生命的热爱。其中《灵与肉》更以其雄健而深富哲理的语言、历经淬炼的爱国情怀荣获1980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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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张贤亮
1936年生于南京,江苏盱眙县人。早在20世纪50年代初即开始文学创作,1955年从北京移民至宁夏,先当农民后任教员。1957年在“反右运动”中因发表诗歌《大风歌》被划为“右派分子”,押送农场“劳动改造”
长达22年。1979年重新执笔创作小说、散文、评论、电影剧本,成为中国当代重要作家之一。1994年在宁夏银川市郊创办镇北堡西部影城,现为其董事长。
代表作品有《灵与肉》《邢老汉和狗的故事》《绿化树》《浪漫的黑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习惯死亡》《我的菩提树》《一亿六》等。曾三次获得全国优秀小说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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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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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贤寺
夕 阳
陇上秋色
初 吻
邢老汉和狗的故事
灵与肉
肖尔布拉克——一个汽车司机的故事
临街的窗
无法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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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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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和很多善男信女坐在普贤寺前的一级级台阶上。过往行人还以为他们是一群游客在那里憩息。天天总是这一群人,天天总是默默地坐着,早晨来,傍晚散,像上班一样,于是就有好事者打听,渐渐市民们才知道,原来是一群佛教徒在请愿。普贤寺前有一个公共汽车站,站名就叫“普贤寺”,先是上下车的乘客围观片刻,后来闲散的人越聚越多,围在周围像看耍把戏,本来很幽静的普贤寺一下子热闹起来。可是时间长了,观众见这群人既不举标语牌,又不喊口号,连传单也不发一张,只是静静地坐在台阶上,渴了喝水,饿了吃饭,有尿撒尿,有屎拉屎(自行车棚旁边有个收费的公共厕所,一个老太婆管看车子带打扫厕所,很干净的),和别人没有两样,请愿人堆里又没有一个美女俊男,全是老头老太婆,兴趣也就淡了。
普贤寺其实已经不是一座寺庙,大门上虽然高悬着斑驳的牌匾,上有乾隆皇帝的御笔——“普贤寺”三个字,里面却是响当当的政府机关,门外两边的红柱上挂着几块白底黑字的机关标牌。原先解放军围城的时候,和尚就跑光了,大雄宝殿和配殿里所有的菩萨及楹联,全被驻在寺里的一连国民党兵搬下来烤了火。那个连长后来被俘,后来又劳改了十几年,被整得死去活来,后来又在离普贤寺不远的市郊农村当农民,娶妻生子。前不久,那个村子忽然被划成“高新技术开发区”,村民们一下子因地致富,烧菩萨的连长有了钱,据说也皈依了佛教。大千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
普贤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隋朝。建了毁,毁了建,断断续续到民国,一直是本市一处名胜,骚人墨客吟哦的对象。解放军进城后,庙里既然没有了和尚,新政权就住进来了。四十年来,换过不同的机关,有几年是财政局,有几年是民政局,甚至气象局都在里面办过公。到“文化大革命”,这里还曾是造反派的司令部,闹出了一场全国有名的武斗,很轰轰烈烈过一番的。以后政府机构增多,又挤进来好几个单位,譬如新成立的环保局、物价局什么的。可是,那些单位的头头,包括造反派司令,都没想到把大门上方那块“普贤寺”的牌匾摘掉。这样,市民仍然把这块地方叫做“普贤寺”。政府开始执行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后,佛教协会就要求重修普贤寺。佛教协会简称“佛协”,影响很大的,也有钱,比靠政府拨款维持的什么“作协”、“科协”富得多。自地方到全国的政协会议,还不断提出提案,从文化、历史、旅游、宗教政策、海内外影响各个方面,支持“佛协”的要求,呼声很高,但住在里面的所有单位都不愿意搬出去。奇怪的是这个地方的“气场”好,气功在机关干部中普及以后,在这里办公的干部都觉得一来上班就“得气”。工间休息时,大院中间两棵宋代的古柏周围就围满了人,男男女女都作“骑马蹲裆式”,伸出两掌朝着古柏发功,如同电影《少林寺》中的一个场景,很壮观的。收了功,干部们再接着办公仿佛就精神焕发了。市政府也不同意把这所院子交给“佛协”,市里财政紧张得要命,发工资都勉为其难,要搬迁四个局级机关谈何容易!也正因为这个城市的财政一向没有好过,所以大院里从没盖新房,还是寺庙的建筑格局,干部们都挤在庙里办公,大雄宝殿被隔成几间,做几个局长的办公室,因此,干部们常开玩笑地把上班不叫上班,说是“去当和尚”。
既然建筑格局没有变化,要改成寺庙,把干部换成菩萨就行了,“佛协”就有了充足理由,再加上有官方的人在幕后支持,所以更振振有词。市政府和“佛协”双方僵持了好几年,终于发生了今天佛教徒们来静坐请愿的事情。
普贤寺,确切地说是几个机关的门口,忽然来了一群人坐着不走,刚开始,干部们还很厌烦,可是这些人很和气的,人堆中间还有意留出一条通道,并不妨碍人进进出出,临走时把门前打扫得比里面的院子还干净,地上连瓜子皮都没有,干部们也就和请愿者相安无事了。其实,有几个请愿者是就在这里上班的干部家的老人,他们和儿女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有一位老人的儿子还是环保局的办公室主任,门口的请愿者能喝到茶水,用滚烫的开水泡方便面,就靠这层关系。日子长了,两边的人都熟悉了,即使在别处见了面也打招呼的。
罗是“佛协”的侯先生叫来请愿的。侯先生是罗的接引人,侯先生说罗有宿根,一看就知道罗的本质淳厚。罗虽然在大学里学的是化学同位素专业,可是一辈子不能学有所用,是化工局的一个“万金油”干部,后来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却也给他评了个工程师职称,刚评上工程师,组织上又说他年龄到了,就叫他退休。退休以后,一个人待在家里无事可干,也学别的老人天天到公园打太极拳。侯先生先是在公园给人教太极拳,气功流行了又教气功。罗学太极拳很认真,学气功也很专注,差点走火入魔,整天好像有顶帽子箍在脑袋瓜上。侯先生说是因为他太执著了。做什么事都要“破执”,太执著了反而不好,就不让他再练功,引导他学佛。从太极拳到气功再到信佛,是随着政策一步步开放的程度,走体育(太极拳)——科学(气功)——宗教(佛教)的路子的。中国的事情全是按这样的逻辑发展的,可惜没人从社会学的角度研究这种现象,其实这里面的学问很大。侯先生为了帮助他“破执”,治他脑袋瓜发闷的毛病,先教他诵《心经》。那册《心经》有白话文解释。罗拿回去正襟危坐地在灯下翻开,读着读着便潸然泪下了。
罗觉得读了《心经》,别的经论似乎都不用读了。“五蕴皆空”四个字,像是给他的当头棒喝,一棍子把他打醒了。他的流泪,并非由于得道的欣喜,却是因为一个“空”字,使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想想自己一辈子,组织上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别人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说他浑浑噩噩也好,说他忠诚老实也好,反正他就是这么过了六十多年的。读了《心经》,他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的肉身原来真正是一副臭皮囊,不仅皮囊里面空空的,一辈子也是空空的,根本没有干过什么事情,碌碌无为,年华虚度。解经的白话文引用《圆觉经》上的话说,“一切世界设满中水,水上有板,而板有孔。有一盲龟,于百岁中,乃一举头,欲值于孔,斯亦甚难,求索人身,甚难甚难!”是的,求得做个“人”,而不做羊、不做牛、不做马,竟如此之难,那么自己有了一副“人”的好身坯,又干了些什么呢?
他向侯先生请教,侯先生赞他问得好。这正是他有宿根的缘故呀,前辈子没有作过孽,所以今生从未“贪、嗔、痴、慢、疑”过,他才是一个真正有福的人啊。什么是“福”呢?“平安即福”是也!于是,他也觉得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成就,比起他人来却也没有受过大罪。在机关工作了几十年,亲眼看到被拉去批判斗争,劳改劳教,妻离子散的人,掰着指头也数不清楚,自己居然在一次次政治运动中,都莫名其妙地从边缘滑了过去,不是福是什么?从此他更加感谢上苍,谨小慎微了。心一平,气一和,即使还算不上什么“开悟”,脑袋瓜子里的气果然化解了,清醒了许多。所以,有一天侯先生跟他说,佛的法力无边,但要学法还要有个道场,有了道场,才可以度更多的人脱离苦海,普贤寺本来就是座庙,千百年来都是供佛礼僧的地方,后来被机关占用了,要机关撤出去,政府还拖着不办,咱们只好到庙前坐着,催政府赶紧落实政协的提案。侯先生现在是市“佛协”的理事,罗总是很听领导的话的,于是也就来了。
头两天罗还有点不好意思,第一次在大庭广众面前亮相,被众人指指点点地议论,脸上不由自主地发烧,来是来了,却总是把头埋在膝盖中间。不久,看见别的老人都理直气壮的,意气风发的,任凭别人怎么说,全都岿然不动,信净土宗的数着念珠默诵佛号,旁若无人;信禅宗的老头老太,平时在家也很寂寞,现在有机会聚在一起,一个个谈笑风生,很有意思的。尤其是环保局办公室主任的老爸,提着水壶不断地跑进跑出,到散场时,又抱出一大捆扫帚分给大家,别的请愿的人都坐在地上,唯独他端个板凳,跷着二郎腿高高地坐在大门口,傲然四盼,很神气的,不由得令他暗暗羡慕。看,人家是怎么活的!后来,来看稀奇的观众也没有了,他也就更轻松了,完全融入请愿者之中。
普贤寺前一溜长得很粗大的槐树,这时正槐花盛开,一片雪白,花影浮动,暗香四溢。他和梅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梅,人家叫她梅老太。当他渐渐抬起头后,才发觉他前面的台阶上坐着这么一个老妇人。一次,他泡方便面的搪瓷缸子滚了下去,刚好滚到梅老太身边,梅老太回头朝他一笑,替他拾起来,还用一块细白的手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才交到他手上。他慌得连“谢谢”两字也忘了说。说来惭愧,这一辈子好像也没人这么关心过他,替他擦餐具。梅见他老带方便面来,顿顿泡方便面吃,便劝他说方便面不可多吃,那里面有化学成分的东西,吃多了会致癌的。他就是学化学的,知道有的物质会致癌,有的不会致癌,不是所有的添加剂都致癌的,但他也觉得梅的话对,马上对方便面产生了反感。可是除了方便面,又没人给他做别的食物带来,只好换成买饼干。梅又说饼干太干了,总吃饼干没营养的,于是把她带来的馍馍请他吃,还有自己家腌的小咸菜。罗尝了小咸菜,味道果然好极了,咸淡适中,略带甜味,还有一股清香。罗连声赞好。梅很高兴,笑着说以后你就别带吃的了吧,吃我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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