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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是一本兼具艾米《山楂树之恋》纯美爱情风格的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爱情私小说。
女主角王莙和丈夫王世伟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当时王世伟是学校公认的帅哥,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因为军训,王莙也注意到了王世伟,加入到了喜欢他的行列,毕业后,王世伟的女友因为王世伟分配到一个小地方没有前途而和王世伟分手,王莙知道后,主动去看王世伟,并告诉王世伟她也喜欢他,王世伟告诉王莙他也喜欢她的,只是因为自己家庭条件差,觉得配不上她,才没有追求她,之后两个人结婚成为夫妻出国留学。生活在国外,女主角王莙的事业比丈夫王世伟的事业发展还要好,因为感觉压抑,王世伟想回国发展,这期间和别的女人发展出了婚外情。
在国外的王莙深感失望。因为装修房子和虢恺相识,并渐渐有了感情,他们开始思考自己以往遇到的是否是真正的爱情,并希望彼此珍惜。王莙向国内的王世伟提出离婚,王世伟却告诉王莙,他是爱她的。王莙如何面对她身边的两个男人?是与已改邪归正的丈夫继续生活,还是选择后来来到她生活中的这个男人,她和自己丈夫的爱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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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艾米,畅销书作家,华语世界才情女王。
迄今出版《山楂树之恋》、《等你爱我》、《竹马青梅》等十余部畅销小说,在华人世界拥有超强的人气和影响力,被视为继张爱玲、虹影之后第三代海外华裔女作家代表。其作品持续进入全国和各类畅销书排行榜,更被引进台湾、英国、越南等地区和国家,并荣获《亚洲周刊》“2007年度十大华语小说第一名”、《新周刊》“年度十大感动作品奖”、《新民周刊》“2011年度爱情小说奖”等国内顶级大奖。2010年,著名导演张艺谋执导其小说《山楂树之恋》改编的电影,获得广泛好评。
艾米作品,以纯爱风格著称,从男女主角心理和生理的角度,探索人性真实的爱情之境,将人们心底的矛盾挣扎和颠倒迷恋表现得淋漓尽致,引发读者对爱情观点的深层思考,有心灵疗愈的作用。
《其实我是爱你的》在其以往的作品上更上一层,它和其他作家的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婚恋小说和青春爱情小说不同,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为中国第一部爱情私小说,其经典和纯粹超越她以往小说的所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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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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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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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
第一章
1.
哲人甲说:丈夫出轨,妻子总是被蒙蔽到最后的那个人。
哲人乙说:丈夫出轨,妻子凭着直觉总是第一个知道。
自从丈夫海归后,这两句话就一直在困扰着王莙,她是个research
scientist(科研人员,科学家),吃的是科研的饭,习惯于让实验数据说话,而每设计一个实验,都会先设立两个互相矛盾彼此冲突的假设:
假设1:
基因A能控制癌细胞生长。
假设2:
基因A不能控制癌细胞生长。
而她的任务,就是用实验的方式确定究竟是假设1成立,还是假设2成立。
所以她对哲人甲和哲人乙彼此冲突并不感到奇怪,正相反,她一看到这样两个互相对立的命题,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可遏制地想要设计出一个实验来求证一下谁是谁非。
只不过出轨不像基因致癌,貌似还没谁通过实验的方法证明过。
隔壁实验室的田彬肯定是哲人甲的徒子徒孙,几乎每次午餐时遇见都要表达一番极度的担心:“王老师啊,你真不该让你们家大王老师海归的……”
田彬说的“大王老师”,就是王莙的丈夫王世伟,因为两夫妻都姓王,同事就管他们叫“大王”、“小王”。但田彬总是管她叫“王老师”,管她丈夫叫“大王老师”。
王莙知道田彬成天忙着三个孩子,没空儿看网上的八卦新闻,一定不知道自打“仓老师”(苍井空,日本AV演员)大行其道之后,“老师”这个称呼就变得多么含义丰富,以至于她一听到有人叫她“老师”,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再说她现在也不是老师,虽然所里也有academic(教学,教师)职称,但那个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你的,你要能申请到grant,还要经过一大套审核评定,才能弄个assistant
professor(助理教授)当当。但所里不论哪一级的professor,都只是一个头衔,并不真正教书的。
也就是说,这研究所里没有一个“老师”。
虽然她知道说了也没用,但她每次都会委婉地表达一下对 “王老师”这个称呼的谢绝:“小田啊,快别叫我‘王老师’了。”
“哎呀,不叫您王老师叫什么呢?”
“就叫王莙好了。”
“那怎么行?您是前辈,我怎么能直呼其名?”
这个“前辈”也很刺耳,简直就像“长辈”一样难听。她自从过了三十岁之后,对“大姐、大嫂、大姑、大妈”之类的称呼就特别敏感,更不用说“前辈”了,尤其是从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人嘴里说出来,令她有“白发三千丈”的感觉。
她不知道田彬就是那种哪怕只比人家小一岁,也要认为自己小一辈的人,还是在表示职称方面的谦虚。
田彬的职称是technician(技术员),与research
scientist之间隔着好几级,或者应该说是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technician无论怎么升级,也只能升到technician
1, 2, 3,怎么都不会升到research scientist的位置上去,因为完全是两条不同的轨道。
不过田彬能做到technician已经是个奇迹了,因为田彬在国内的时候是做护士的,后来丈夫出国做博士后,她也跟着出来了,先是在一个餐馆打工,后来就到丈夫工作的实验室做volunteer(义工)。虽然她完全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不知怎么的,却很得老板赏识,最后老板就雇她做了实验室的technician。
这个研究所的实验室,都是靠老板的grant(科研经费)支撑的,基本可以用朝不保夕来形容。今天有钱了,可以天南地北雇一大帮人来干活;明天没钱了,又可以把一大帮人都赶回天南地北去。有时连老板自己都得卷铺盖滚蛋,田彬的丈夫早就因为经费问题被迫到别的实验室工作去了,其他人也像走马灯一样换了又换,但田彬却像《英雄儿女》里的那面战旗一样,始终屹立在隔壁实验室里。
王莙有点怕和田彬一起吃午饭,因为田彬特别爱提到她丈夫王世伟,而她刚好特别不爱触及这个问题,每次都被田彬问得山穷水尽,尴尬万分,而田彬好像从来都没察觉这点一样,只要午饭时碰上了,总要扯到王世伟头上去。
“王老师,你们家大王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嗯——,快了。”她不敢说丈夫只是临时回来办点事,住几天就走的,她希望田彬会理解为丈夫是要彻底“归海”了,那样今天也许可以少受点盘问。
但田彬的嘴巴可不是《黄继光》里的机枪眼那么好堵的:“哎呀,那好啊!说真的,夫妻两地分居真的不好,对生理心理都不好。我那时在国内过得那么滋润,院里上上下下都喜欢我,但是我们‘毛片’出来了,我马上就跟着出来了……”
“毛片”就是田彬的丈夫,其实叫“毛平彦”,但从田彬那两片薄薄的嘴唇里一气呵成地吐出来,听上去就像是“毛片”一样。
王莙看见过“毛片”几次,矮矮的,瘦瘦的,其貌不扬,身材像个还没发育的小男孩。
光从外貌方面来看,她怎么也想不出“毛片”就是田彬经常甜甜蜜蜜地提到的“我们毛平彦”,因为田彬虽然还穿着若干年前国内带来的那些衣服,但长得还是不错的,个子不高,生完三个孩子,身材也没太走样,又有时下流行的小脸尖下巴,有点像《The
English Patient》(《英国病人》)里那个法国女演员朱丽叶?比诺什。
令王莙不懂的是,同是小脸尖下巴,鼻子眼睛的排列组合也差不多,为什么朱丽叶?比诺什看上去就那么优雅大方,而田彬却显得这么村俗小家子气呢?
她从来没公开说过田彬像朱丽叶?比诺什,因为田彬的自我感觉已经相当满盈了,再说就要爆棚了。虽然田彬是她们那层楼里学历最低职称最低的中国人,但说起话来底气却最足,不论是谁的科研项目,也不论是哪方面的研究,她都敢插嘴评论。如果是跟科研不相关的话题,那她就更是“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了,不论是谁,都敢给人家提些人生忠告。
田彬很体己地说:“王老师,我们‘毛片’那个实验室在招人,可以叫你家先生去试试。”
王莙是个感动不得的人,一感动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亮给对方:“哦,谢谢你了,不过王世伟他……呆两天就走的。”
“走哪去?”
“回国。”
“还回去啊?我还以为他……想明白了,愿意回到你身边来了呢?”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仿佛王世伟另觅新欢了似的。
王莙想解释一下,辩驳一下,但心里也没底。
她怎么知道丈夫没有另觅新欢?说不定田彬国内的亲戚朋友传了什么话过来,现在满世界的人都知道她丈夫另觅新欢了,就她一个人不知道呢。
哲人甲不是吃干饭的!
她无言以对,只好装作没听见,专心致志地用一把小刀削苹果。
田彬感叹说:“不过大王老师在国内发展也挺好的,毕竟他呆在这里也过得不顺心,连你都提了research scientist
了,他还是postdoc(博士后),换了是我,肯定也想不开!”
王莙开玩笑说:“呵呵,那你的意思是我把他逼走的?”
“那也不是,但是……怎么说呢,女人太强了不好……”
“我没太强啊!我干这么久才提个research scientist,已经是很窝囊的了。”
“但他连research scientist都没提上啊!”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叫我改回做postdoc?”
“改回做postdoc也没什么不好的呀!职称嘛,只不过是个名称,只要你水平在这里,拿什么职称都一样。”
她不知道这是田彬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还是“毛片”用来安慰老婆的话,不管是谁的创造发明,反正田彬两口子是被这话安慰住了,一个安心地做着“千年博后”,另一个安心地做着“千年博后”的老婆。
她开玩笑说:“我也知道职称不过是个名称,但王世伟他不这样想啊,如果你能把这话对他说说,那就好了。”
田彬急切地说:“王老师,我和你们家大王老师一点联系都没有的。”
王莙本来没认为田彬和丈夫有什么联系,但被田彬这么急赤白脸地一撇清,心里反而纳闷起来:难道田彬真的和丈夫有一手?
丈夫海归前,也是在所里工作,但不在一层楼,王莙在四楼,丈夫在二楼,上班时间两人很少碰面,偶尔有点什么事,丈夫上四楼来一下,要是给田彬等中国女同事碰见,总要逮住了开几句玩笑。
王莙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因为丈夫是公认的帅哥一枚,虽然只是华人里的帅哥,也只是华人公认的,但华人里帅哥少啊,人到中年还称得上帅的就更少了,所以还是很抢眼的,走到哪里都会有女性搭讪。
她自己对丈夫的长相是早就无感了,不会有逮住了多说几句话的冲动,但是想当初,她也是一看到王世伟的身影,甚至一听到“王世伟”几个字就热血沸腾的人。
那时一到开饭的时间,她就坐在寝室的窗子前假装看书,其实是在看窗外的小路,一看到他去食堂打饭,她就立即拿个饭碗往食堂跑,就为了能在打饭的路上碰见他,虽然他那时根本不认识她,也不会和她打招呼,但默默地看一眼也能让她回味好几天。
那时,像她这样的傻丫头还不止一个,光她们寝室里就有三个,都是看一眼王世伟就可以兴奋三天的主。
2.
上大学的时候,王莙是一班的,王世伟是二班的,如果不是军训,她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那年的天气相当炎热,虽然已经是九月份了,但热得就像三伏一样。新生们裹着一身密不透风的嘎绿嘎绿的军装,站在大太阳下,立正稍息,向右看齐,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呀!
刚开始的时候,王莙并没注意到王世伟。
也不怪她,那么热的天,她每时每刻都在磨命,能让自己不倒下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闲心看帅哥?
再说人人都裹在那身绿皮里,绿皮又不修身,都是大垮垮的,连腰间的皮带都不能勒出一点身形来,又成天在太阳下暴晒,一个个黑得像挖煤的,哪里还看得出谁帅谁不帅?
但竟然有人注意到王世伟这个大帅哥了。
这双慧眼属于她们寝室的大姐大裴小宝。
裴小宝是复读生,复读了两年,所以比其他直接考上来的人都大。裴小宝倒也不忌讳这一点,光明正大地告诉寝室各位:“我复读了两年的,比你们都大,我就是这里的大姐大。”
王莙很快就发现大姐大比她知识渊博多了,什么都知道,她头一次离开爹妈到外地读书,能遇上这么一位睿智的大姐大,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言听计从。
有天晚上,吹熄灯号之前,她听到大姐大和寝室里几个女生在议论:
“就是二班那个排头兵啊!我老早就注意到他了。”
“腿长得真直。”
“动作真规范。”
“不规范会让他当排头兵?”
“可惜,我们班的排头兵太难看了。”
“我们班的排头兵是谁呀?”
“你连我们班排头兵是谁都不知道?那你军训的时候向谁看齐?”
“我,就向我旁边的人看齐呀。”
“呵呵,我一直在向二班的排头兵看齐。”
“如果我们班的排头兵有二班的排头兵那么——规范,我们每次会操肯定能得第一。”
“但是二班会操也没得第一啊!”
“他们是有眼不识泰山。”
“有资源不会利用!”
第二天会操的时候,王莙特意留心了一下二班的排头兵。离得远了点,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腿是很直,动作是很规范,但笼在那么空荡荡的裤腿里,谁的腿又不直呢?不直也看不出来呀!还有动作,训了这么多天了,谁的动作又不规范呢?不规范就得开小灶,加班加点训练,一直练到你规范为止。
但寝室的女生还是那么兴奋地议论着二班的排头兵。
“我说他动作规范吧,你们看见没有?今天他在代理教官训练他们班女生呢。”
“哈哈,他们班女生肯定都高兴死了!”
“肯定故意乱走,好让教官多训练她们一会儿。”
“要是让他来训练我们班女生就好了!”
王莙想,如果我看不出二班排头兵的好处,那肯定是我眼睛有问题,寝室里别的几双眼睛不会双双都看错,部队的教官更不会瞎了狗眼。
于是她也加入了二班排头兵的粉丝团,一有机会就寻找着他的身影,渐渐的,还真是看出一点眉目来了,腿是很直,动作是很规范,个子是很高,人是很帅。
人有事情干,时间就过得快。
这给她那单调的军训生活增色不少。
她近距离地看到王世伟,是在军训快结束的时候。
那天是在练跑步,不用跑多快,但要跑整齐,一个班要跑成一个方阵,转弯抹角时都不能变形,立定时要保持原样。
别看就这点要求,做起来还真难呢,一个方阵跑着跑着就跑散了,等到立定的时候,总有些人还在往前冲,而另一些人又没跟上来。
教官看得心烦,把中间的休息也取消了,发誓不跑整齐就不休息。
等方阵全都跑走了以后,地上留下了一堆绿色的东西。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在跑步,生怕把队形搞坏了永不能休息,谁也没注意到身后那堆绿色的东西。
一直到方阵彻底跑整齐了,教官才让休息,也才有人注意到那堆绿色的东西,还以为是谁热急了,把军衣军裤脱掉扔在那里呢。
休息过后,又开始训练,有个心细的发现方阵里没谁穿着内衣,但地上那堆绿色仍然在那里,便觉得很奇怪:那到底是谁脱下的衣服啊?
到了第二次休息的时候,那个心细的家伙实在忍不住,把上厕所的时间用在调查研究上了,跑到那堆绿色跟前一看,发现是一个人躺在那里。
这下,操场上乱成了一团,休息的没休息的都涌到那堆绿色跟前。
等王莙也听到风声,跑过去看究竟的时候,那里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她什么也没看见,就听说是班上一个男生晕倒了。
后来,那男生被抬走了。
再后来,听说救护车来了,把那男生拖到医院去了。
那天下午其他人继续军训,但人心十分惶惶,都觉得自己也快倒下了,请假的多了起来,教官也吓怕了,宽容了许多,凡是报告心慌气短的都准假了。
最后提前三十分钟收摊。
剩下的时间每个人都在谈论那个晕倒的男生,有的说抢救回来了,有的说没抢救回来,有的说抢救回来之后又死过去了,有的说死过去之后做人工呼吸又活过来了。
然后大家开始骂军训。
有些女生开始哭泣。
有些男生提议罢训。
有些鲁莽的提议逃离军营。
有些谨慎的说千万不能逃,逃了会被抓上军事法庭的。
王莙慌了阵脚,不知道何去何从,只紧跟着寝室里的那些女生,打算她们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寝室里的女生哪儿都没去,只在那里议论。
后来,寝室的人都已经睡下了,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大姐大勇敢地说:“都别动,我出去观风。”
过了一会儿,大姐大跑回来说:“都起来,都起来,把衣服穿好了!”
“现在就逃走?”
“能不能带自己的东西啊?”
“我不敢跑!”
大姐大呲之以鼻:“跑什么跑呀!往哪儿跑?”
“那你叫我们起来干什么?”
“二班的排头兵要来了!”
大家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火速跳起来穿衣。
“他来干什么呀?”
“来收钱。”
“收钱干什么?”
“那个送院的死了!”
大家都愣了。
“死了?”
“死了。”
“谁说的?”
“外面都在说。”
“怎么死的?”
“死了就死了,还能是怎么死的?”
“是中暑?”
“应该是吧,听说他心脏本来就不大好。”
“心脏不好干嘛还要参加军训呢?”
“他不知道自己心脏不好呀,等他觉得心脏不舒服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下每个人都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
“我觉得我的心脏也不好。”
“我有时心跳得好快!”
“我今早上还觉得出不来气。”
大姐大吆喝说:“别自己吓自己了,你们都没心脏病,死的那个也没心脏病,是部队怕担责任,想出来的借口。”
有个胆子大的问:“二班的排头兵收钱干啥?”
“这个还用问?当然是捐给死者家属。”
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下变成了“死者”,王莙不禁打了个寒噤。想象如果今天倒下去的是她,那她的爹妈就成了“死者家属”了,真是可怕!
她眼前浮现出自己死后二班排头兵帮忙募捐的情景,还有二班排头兵把一包钱交给她爹妈的情景,爹妈自然是哭得一塌糊涂了,但看到这么帅的男生在为女儿募捐,应该会得到一点安慰吧。
她还想象二班排头兵安慰哭泣的爹妈说:“王伯伯,王伯母,我也姓王,今后我就是您们的儿子。”
哇,如果他能说这句话,叫她现在就死都行!
寝室的女生像几只老鼠一样,嗖地一下往各人的大包小包窜去,一个个弄得悉悉索索的,过了一会儿,又都窜了回来,一个个攥着小拳头:“捐多少?”
大姐大说:“我捐二十吧。我跟死者不熟,捐二十已经够多了。”
其他几个纷纷附和:“那我也捐二十。”
“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我也捐二十。”
王莙没吭声,但她打定主意多捐点,她也是连死者名字都没搞清楚,但她想引起二班排头兵的注意。
几个人像等候皇帝临幸一样,不停地收拾自己,务求完美。
二班排头兵终于光临她们寝室了,还穿着那条肥大的绿军裤,但上面没穿绿军衣,只穿着白衬衣,扎在军裤里,上下都是大垮垮的,看不出腰身。
王莙也没心思看他的腰身,哪里都不敢看,只觉他光彩照人,令她眼睛都睁不开。
他好像是沉浸在悲痛之中,连捐款事由都没说,就开始收钱,收了也不说话,接着收下一个。
默默的,很酷。
女生们被他酷毙了,也默默的,不问事由,只伸着拿钱的手,眼巴巴地等他来收。
他还带了个跟班的,手里拿着一张纸,一只笔。他只管收钱,那个跟班的问名字,做记录。
王莙还没回过味呢,二班的排头兵已经一道白光闪出去了。
后来他们还坚持军训了两天,但人心已经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只好提前结束。
离开军营之前,部队和老师召集学生开了好几次会,反复强调一班邹勇同学是因心脏病发作去世的,并告诫大家如果有心脏病,一定要提前通知学校和部队,不要隐瞒病情,带病参加军训,那是很危险的。
但学生当中流传的版本并非如此,都说邹勇并没有心脏病,是因为中暑后抢救不及时死掉的,而邹勇那天已经感觉不舒服,还向教官请过假,但教官没批,可以说是教官害死了邹勇。
后来二班的排头兵被部队首长请去谈话了,因为他是邹勇的同乡,邹勇没心脏病的谣言就是他散布的。
大姐大在寝室激动地说:“如果二班排头兵被他们抓去的话,我们要不要写血书请求释放他?”
“当然要!”
“一定的!”
“如果他们把我们也抓去呢?”
“就陪着他坐牢!”
“但是他会关在男牢里,我们会关在女牢里的哟。”
“还有放风时间嘛。”
那几天,王莙从早到晚都处于一种悲壮的情绪之中,时刻准备写血书替二班排头兵伸冤,如果血书不起作用,自己也被抓进去的话,那就陪着他把牢底坐穿。
3.
二班排头兵没去坐牢,王莙的血书也没写成,她想用多捐款的方式引起他注意的小花招也没得逞。虽然他在她心里扎了根,但他却没注意到她,回到学校后,她几次在打饭路上碰见他,他都没跟她打招呼,连望都没多望她一眼,根本没认出她来。
她只能在爱情小说里排遣暗恋和相思之苦。
上高中的时候,父母管得很严,硬是没让她看闲书,指望她一鼓作气考入北大清华。但她不争气,闲书没看,也没考进北大清华,只考进了本省的一所重点大学。
现在远离父母了,她像一只获得了自由的鸟儿,大胆地乱飞起来,借了好多爱情小说,没日没夜地看。
而她父母的政策也改变了。
妈妈经常旁敲侧击:“大学阶段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个阶段。”
“妈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
“嗯,学习是一定要抓紧的。但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要——考虑一下个人的问题。”
“我个人没问题哦。”
“哦,我的意思是——就是说,如果有合适的人的话……”
“合适什么呀?”
“别跟妈妈闹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死丫头,你真的不知道妈妈说的是——男朋友?”
“哦,你说那个啊?我这四年不准备找男朋友呢,要好好读书。”
“都上大学了,还——不考虑男朋友的事,你不怕成老姑娘?”
“我会考虑的,但是总要遇到合适的人才行吧?”
“当然是要遇到合适的人才行。说说,你们班有些什么人?”
她都懒得说班上的男生,一个都看不上,但妈妈一定要她说,她只好随便说几个。妈妈听了,没觉得有谁值得女儿爱的,建议说:“把眼光放远点,也不一定要自己班上的,别的班呢?”
说到“别的班”,她就脸红心跳,好像妈妈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似的。
妈妈到底是过来人,马上就嗅出了名堂:“是不是别的班上有——你比较中意的男生?”
“没有,没有,哪里有呀?都跟我们班男生差不多。”
“不管是哪个班的,只要合适就行。”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什么叫“合适就行”?你以为这是上集贸市场买菜?只要你看得中的,你就可以拿钱买下?这是爱情!知道不?你觉得合适,人家觉得不合适,你怎么办?
其实她也不知道王世伟觉得她合适不合适,他都没跟她说过话,她怎么知道他对她的看法?但是如果他喜欢她的话,不是应该来追她吗?既然他不来追她,那不就说明他不喜欢她吗?
她吞吞吐吐地问:“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但是他——从来不理我,那怎么办?”
妈妈吓一跳:“他不理你?那你千万不能再理他,咱们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不理’,就是他——好像没注意到我。”
“那样啊?那你也不能主动去找他。男生就是这样,他自己巴巴地来追你可以,如果你倒过去追他,肯定会让他瞧不起,传出去难听死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了,还是在爱情小说里排遣暗恋和相思。
看了一大堆爱情小说之后,她摸出了爱情的规律。
世界上有两种爱情:
第一种,一见钟情,或者青梅竹马,双方家庭也很支持,但到了半途,却生出许多孤拐,不是一方病了死了,就是一方变心了,最后落得个唏嘘收场。
第二种,刚开始有种种不顺,种种障碍,不是男女主角之间有误会,就是双方家庭从中作梗,要么就是男女一方已经有主了。但越到后来,男女主角越爱对方,终于克服重重困难,走到了一起。从此,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
她更喜欢第二种爱情,前面有点波折不怕,只要最终走到一起幸福生活就行。
而她目前的处境也更像第二种,因为她暗恋着暗恋着,就传来了王世伟有女朋友的噩耗。
消息自然是大姐大最先得知的。
“王世伟有女朋友了。”
“啥?他有女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
“你确定?”
“当然确定啦,我亲自看见的,还能有假?”
“你看见的?在哪看见的?”
“我到三食堂去吃饭,看见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吃饭呢。”
大家松一口气:“在一起吃饭就是女朋友?”
“当然是啊,那女生把不吃的东西都扔他碗里去了。”
“那他怎么样呢?”
“怎么样?吃了呗。”
这可把王莙羡慕死了!这是哪个女生啊?有这么好的福气,不仅能跟王世伟坐一个桌子吃饭,还能把自己不吃的东西扔他碗里去,又而且他还不反对,并一口口吃了下去,这——跟接吻也差不多了吧?
她想象自己如果能跟王世伟坐一个桌子吃饭,肯定会把自己碗里他喜欢吃的东西都挑给他。
但是男人怎么就这么怪呢?总是爱那些把不吃的饭菜扔给他的人,却不爱那个把他爱吃的饭菜留给他的人!
她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最近打饭老没碰见王世伟呢,原来他去三食堂吃饭了,她还以为是自己时间没掌握好呢。
想到她在这里苦苦地等他去二食堂打饭,而他却在三食堂和女朋友欢快地共进午餐,她真是太同情自己了!
很少开口的她鼓起勇气问道:“他女朋友是历史系的呀?”
“我没问哦。为什么说她是历史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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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文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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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莙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选文科的了!其实她文科成绩也不错的,不比理科差,但她父母都说学文科不好找工作,她自己也没什么主见,就选了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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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除了王世伟,谁也看不上的。
她的注意力全在王世伟和他的女朋友身上。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旁敲侧击地打听出来了:王世伟的女朋友是中文系的,叫宗家瑛,很老土的一个名字,但人长得还行,个子不高,椭圆脸,眼睛有点大,脸也有点大,比较平面,从正面看还可以,配王世伟当然是差老鼻子了,但人家命好啊,跟王世伟是老乡,近水楼台先得月,两人寒假暑假一起回家,一起回校,一来二去的,就对上像了。
王莙特意选了一门在三食堂附近上的课,上完了,就到三食堂去吃饭。如果时间掌握得好,或者一顿饭吃得够长,就能碰见王世伟和他的女朋友。
她发现他很爱穿那条军裤,人家都是军训一完,就赶紧把那绿嘎嘎的衣裤扔了卖了,但他好像特别钟爱那裤子,她在三食堂看见他,十回至少有七回他都穿着那条绿军裤。
而他竟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能,把那肥坨坨的军裤穿得无比潇洒,大也大得潇洒,垮也垮得潇洒,反衬得那些裤子不够大的男生无比拘谨死板。
这让她回忆起军训时的甜美时光,他那笔直的腿,笔直的身板,规范的动作,还有他到她们寝室来募捐的时候,那默默的、酷酷的姿态。
每次同食堂吃饭,都是他们在明处,她在暗处,她边吃边观察那两个,但那两个从来不知道自己受到了监视。
她的确看到过宗家瑛把自己碗里的菜往王世伟碗里扔的情景,而王世伟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反应,照例大口大口吃饭,总是在女朋友之前吃完,然后就坐那里等,等到女朋友也吃完了,两个人就拿上饭碗,离开食堂,不知去向。
为此,王莙想象过很多很多的转机,比如宗家瑛爱上别的男生了,抛弃了王世伟,正当王世伟痛苦难当想要轻生的时候,她来到他的身边,向他倾吐这些年来的情愫,于是他醍醐灌顶:王莙才是值得我爱的女生啊!
不过她也知道要宗家瑛爱上别的男生基本是不可能的,因为以宗家瑛的才貌,能找到王世伟这样的已经是奇迹了,人家怎么会放弃这么完美的男朋友,转而去找个各方面不如王世伟的男生?难道就为了你王莙可以接盘?
她还设想过另一种转机:王世伟受伤了,比如跌断了腿,这个对他来说是残酷了点,但爱情这事,有时就是很残酷的啊!在这残酷的考验面前,宗家瑛动摇了,不愿意陪着个断腿男人过一辈子。于是宗家瑛离开了王世伟,而她王莙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来到王世伟身边。
剩下的情节与上述第一案相同。
她知道这些想法都不能告诉父母,也不能告诉同寝室的姐妹,如果她们知道了,肯定要骂她贱。
但她觉得自己不贱,为爱情所做的一切,都不贱。
小说里那些多情的女主角,不都是这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吗?
4.
可惜,一直到大学毕业,宗家瑛都没爱上别的男生,王世伟也没摔折腿。
而王莙就这么稀里糊涂读到了大学毕业。
也真亏了她!看那么多爱情小说,做那么多胡思乱想,还花那么多时间盯王世伟和他女朋友的梢,居然一科没挂,顺顺当当毕了业,还读上了本系的研究生。
同寝室的几个女生都分到天南地北去了,只有大姐大跟她一样,选择了读研究生,两人又同寝室,但这次条件好多了,寝室里就她们两个,更加亲如姐妹。
大姐大爱上了系里的一个穆老师,但人家是有家室的,夫妻关系不好,经常吵闹,穆老师就到别的女生那里寻求安慰,结果就寻到了大姐大。
穆老师对大姐大说:“我们现在是师生,关系不能公开,等你毕业了我就离婚。”
王莙觉得这事很玄:“他知道师生不能恋爱,干嘛还要你读研究生呢?”
“是我自己要读的。”
“你自己要读的?”
“是啊,如果我不读研究生的话,我就要分回县里去。”
她知道这话不假,因为很多人都分到县里去了,王世伟也分到了县里,听说临走前他和班上那些男生出去狂醉一通,都醉哭了。
她听说他哭了,心里好痛,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伤心的事,他那样酷酷的男子汉肯定是不会哭的。
后来她听说宗家瑛也分到县里去了,但不是和王世伟一个县,两人之间隔着几百公里,这下她才明白王世伟为什么哭了。
她好感动,也好感慨,这么重情的男人,怎么就没让我碰上呢?
四年大学期间,也有几个男生来找过她,但无论是长相才华,还是追求的方式,都是那么不浪漫,她想都没想就拒掉了。
如果世界上的男生都是这样,那她这辈子决定不结婚了,就这样等下去,一直等到宗家瑛不幸去世那一天,那时,白发苍苍的她,会跑到白发苍苍的王世伟面前,对他说:“我等了你一辈子!”
不过这样想好像对宗家瑛不公平,干嘛人家就得先死呢?听说女的比男的活得长,说不定王世伟去世的那一天,宗家瑛还活得好好的。
那就这样吧,等到王世伟去世的那一天,她一定赶到他病床前,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我爱了你一辈子!”
他应该不会因为多了这一份爱就在阴间受煎熬吧?说不定会因为这份真诚的爱而起死回生。虽然他起死回生后仍然会回到宗家瑛怀抱里去,但她也愿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就怕宗家瑛不让她见王世伟。
但她肯定能找到一种办法见他一面。
小说里面那些暗恋人家一辈子的人,命运都会安排他们和暗恋对象见上一面。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人家两口子都活得长命百岁,而她自己却要一命呜呼了,不知道能不能请王世伟到她病床前来一趟,就一趟,就几分钟,她会用尽最后一口气,告诉他,她爱了他一辈子,她为了他,一辈子没结婚。
她一想到这里,就热泪盈眶,被自己的忠贞感动得稀里哗啦。她觉得如果王世伟不是铁石心肠的话,肯定会被她这忠贞不渝的爱情所感动,说不定从此就年年去她坟上祭奠她。而宗家瑛肯定吃醋得不得了,总在那里嘀嘀咕咕,最后把他嘀咕烦了,彻底不要宗家瑛了,就守在她坟前,度过余生。
那时,人们总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守在一座孤坟前,默默的,酷酷的。
这样的爱情也不错啊!可以算个最终的胜利者吧?
她在自己的幻想里活得还算滋润,但她父母已经急得不得了啦:“本科四年,你都没找到一个男朋友,你还读研究生?女人学历越高,越不好找对象!”
她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找对象呢?”
“不找对象怎么结婚?”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啥?难道你准备一辈子不结婚?”
“有值得结的就结,没有就不结。”
最后她妈急得亲自跑到她学校来了一次,也没看出女儿有什么精神失常的症状,但也没看见几个能入眼的男研究生,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终于有一天,大姐大告诉王莙:“那个王世伟被他女朋友甩了。”
这真算得上是晴天霹雳!不,应该叫平地一声春雷响,来了救星共产党!
如果世界上真有命运之神,那一定姓王!
她不相信地问:“为——为什么?”
“他女朋友嫌他没本事把两个人调到城里来,就找了个有本事的,把他甩了。”
“你听谁说的?”
“老穆说的。”
“老穆怎么知道?”
“他是听他同事老莫说的。”
“他同事怎么知道?”
“因为他同事就是那个‘有本事’的人。”
“啊?是这样?那现在——”
“现在他女朋友已经快调到我们D大的附中来了。”
“那他呢?”
“他?还不是在那个县城里呆着。”
她当即决定到B县去看王世伟,可别让他在这个黑暗的关头自杀了。
她没跟任何人商量,就匆匆忙忙买了车票,咣当咣当地去了B县。
到了B县,下了车,她才想起连借口都没有呢,说不定王世伟都不认识她,如果把她赶出来,那怎么办?
她坐在B县的汽车站里,盘算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一个拙劣的借口,就说是到B县来办事的,听说他也在B县,就想看他能不能在学生宿舍找个床位让她住一晚,可以省下住旅馆的钱。
她硬着头皮来到B县一中,向人打听王世伟老师,人家告诉她说王老师正在上课,让她在办公室等一会儿。
她等在那里,有好几次都想逃跑,但都忍住了,给自己壮胆说:这总比临死的时候才差人来叫他要好吧?咱连那么恐怖的场景都不怕,还怕这个?
但她也想好了,如果待会儿他下作她,嘲笑她,她就立即走人,找个旅馆住一晚,明天搭车回去,从此忘记他。
不知道等了多久,期间好几个老师探头探脑地偷看她,还在外面议论纷纷,她都忍住了。
终于等到皇帝老倌大驾光临,人还没进来,她已经从玻璃窗里看到了他的身影,顿时激动得视线模糊,差点哭出来。
但人家像没事人一样,泰然自若地进来,泰然自若地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泰然自若地说:“去我寝室吧。”
她像接到大赦令一样,长舒一口气,乖乖地起身跟着他往外走,听见几个老师在嘀嘀咕咕。
到了他的寝室,她把包放下,他把椅子上的脏衣服扔到墙角去,请她坐下,又把装着牙膏牙刷的杯子清空了,从一个半新不旧的热水瓶里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
他一直没说话,还是那么默默的,很酷。
水不热,温吞的,她喝了几口,厚着脸皮问:“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啊。”
“是吗?我是谁?”
“一班的王莙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生怕他说你跟踪了我几年,我都差点报警了,还能不知道你的名字?
还好,他没这样说,而是淡淡一笑,说:“一起读书四年,哪能连名字都不知道?”
“一起读书四年就一定知道名字?你们班好多男生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呢?”
“男生多,女生少嘛。”
真理!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你不问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会告诉我的。”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那我问了也没用。”
瞧这逻辑!太酷了!
逻辑都这么酷,人怎么能不酷呢?
如果她能按照这个逻辑办事,她也会很酷。
可惜她没这么洒脱。
她猜:“是不是经常有人这样从天而降来看你?”
“没有啊,谁会来这个破地方看我?”
“你女朋友不来?”
他皱了皱眉头:“她已经不是我的女朋友了,我不想提到她。”
她很高兴:“好,那我就不提。别人呢?你……爸妈不来看你?”
“不来。”
“兄弟姐妹呢?”
“也不来。”
“是吗,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乡下人不像你们城里人,花那么多时间走亲戚。”
她从来没觉得他是乡下人,他的长相不像,言谈举止也不像,就连他分回了县里,她都没觉得他是乡下人。她咕噜道:“你哪里是乡下人?”
“怎么不是呢?我是B县下面C村的人。”
“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笑了一下:“你又没去过C村,也不知道C村人什么样,怎么知道我像不像?”
“我的意思是……你一点也不像乡下人。”
“像不像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两人又沉默了。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赶她走,反正他也没留她,她只好试探着问:“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吃饭?”
他好像大梦初醒:“哦,有,有,学校外面就有个餐馆,我带你去。”
两人一起往外走,他看了一眼她的包,问:“你不把包带上?”
“不用吧,这么重。”
他很乖觉地说:“那我趁学校老师还没走,帮你借间房子过夜……”
他出去了一会儿,返回来说:“借到了,你今晚就住郁老师的房间。”
“那太谢谢他了。”
两人来到学校外的小餐馆,叫了菜,慢慢吃。
餐馆老板娘上来搭讪:“王老师,这是你的——新女朋友啊?”
他含含糊糊地哼了一下。
老板娘讨好地说:“王老师,我早对你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我说的准不准?你这个女朋友又秀气心肠又好,比早先那个强多了。”
他俩都不吭声。
一直到吃完饭,出了餐馆,他才低声说:“不好意思啊,刚才要面子,没对他们解释。”
她也低声说:“干嘛要解释?”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说了不问的,但还是想问一下,你今天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把先前准备好的借口都忘光了,坦白说:“我特意到这里来看你的……”
“是吗?怎么会突然想到来看我?”
“哪里是突然?我……都看了你几年了……”
他站住了:“真的?你在哪里看我?”
“食堂里。”
“哪个食堂?”
“三食堂,二食堂。你在哪个食堂吃饭,我就在哪个食堂看你。”
“真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你眼里只有她嘛。”
他没答话,直愣愣地看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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